“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了……”
“那您怎么找?”
赵宿没再言语,他已经从阿兰这儿得到了答案,便没再打扰他们,让她跟宋桢转告一声,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阿兰没死,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也许在煞血门前发生的那件血案,也并非自己看见的那样。
煞血门在魔域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派,想查它的事并不难。
赵宿可以随便找个魔修逼问,但为求真实,他还是去了趟百晓阁。
百晓阁号称知天下事,小小的煞血门自然难不倒他们。
这段时日赵宿诛杀魔尊的消息已传遍整个魔域,见赵宿亲自上门,百晓阁一众魔修吓得瑟瑟发抖。
本以为对方前来是要发难,百晓阁的魔修都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哪知道对方竟只问了一个问题,就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数月过去,玉诀宗的人早已从此处撤离,万仞宗的魔修死的死、逃的逃,原本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宗,一时间竟成了座荒山,再无人问津。
山林空荡,飞鸟盘旋,通往魔宗的石阶上杂草丛生,又被掉落的枯叶和积雪覆盖。
赵宿一袭青衣,缓步走在石阶上,脑海不断回想起自己在百晓阁问的那个问题。
他问百晓阁阁主,煞血门的门主相貌为何?
却从对方口中得知,煞血门门主自幼生有残疾,无法长大,因此一直是幅小孩模样。但将他当成真小孩的魔修,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对方杀人无数,绝非善类。
如此十恶不赦之人,死有余辜,姜允并没有杀错人。
反倒是他,当时坚定护在对方面前,却是在助纣为虐。
迷雾散去,真相揭露,他才发现错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其实当初他只要去查一下,很容易就能得到真相,可惜他对姜允的偏见太深,从未想过错的会是自己,只坚信眼前所看到的。
人人都说姜允是大魔头,嗜血残忍,杀人如麻,他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偏偏,自他去万仞宗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传说截然不同。
至少他没亲眼见对方做过一件坏事。
而他却亲手杀死了姜允。
赵宿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万仞宗内。
他去了春花秋月阁,去了云檀殿,去了观星阁,然后在观星台上站了很久。
那日姜允跟他说的话言犹在耳,短短数月过去,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在离开万仞宗前,他还去了趟后山,远远见石桌旁坐着个人,愣了下,还以为是姜允。
等走近了,才发现坐在那的是药魔。
“赵大侠手刃魔头,又与灵界里应外合剿灭魔宗,威名远扬,受世人敬仰,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了,是故地重游,还是来杀老朽的?”药魔回过头,目光冰冷看着赵宿。
赵宿看着眼前出现的新石桌,道:“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来这。”
“当时我遭人追杀,幸得尊上收留,让我能在此潜心修炼,对我来说,万仞宗便是第二个家,家虽然毁了,旧址仍在,我不回这儿能去哪?”
赵宿没想过杀他,来后山也只是随意看看,既然这儿有人了,他道了声“告辞”,当下便准备离开。
才转身迈了一步,忽听身后药魔道:“我听说你一直在找人?”
赵宿蓦然回过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算不得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凑巧。比如你在找人,尊上陨之前的几日,也曾跟我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赵宿瞳孔微缩,他一直逃避的觉得不可能的某个猜测又一次在脑海浮现。
他艰难开口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他是尊上,我又岂敢多问?我只知道,在你掉下断魂谷后,尊上也危在旦夕,他来找我,问我可还有救,我告诉他清除毒性需要很长时间,他却告诉我,只需保住性命即可,道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且非去不可。”
赵宿呼吸一滞,隐隐意识到姜允要去做的这件事是什么。
药魔接着道:“那之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堂主们都以为他在闭关养伤,只有我知道根本不是。”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跟我离开这,我可保他十年寿命,二是逆天改命,强行多留他一个月,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剩下的时间将无比痛苦,且一个半月之后,必死无疑。你猜他选了哪一种?”
赵宿没回答,只是手指悄然紧攥成拳。
药魔摇摇头,无法理解道:“他选了第二种,明明怕疼怕得要死,还偷偷流眼泪,却还是选了第二种。我猜,这大概和他要等的那个人有关吧?”
他说着站起身:“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吗?跟我来吧。”
赵宿努力想劝说自己,这一切都是药魔的阴谋,不可能是真的,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药魔带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洞穴。
他跟随对方走进去,才发现里边竟别有洞天,灶台、厨具和锅碗等一应俱全。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我能干嘛?只是觉得你应该也吃过姜允做的饭,便带你来这看看罢了。”
赵宿蓦地想起他曾吃过的那些美食,难以置信道:“你说那些菜都是姜陨做的?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饭?”
“我也不敢相信,可那日是他亲自带我过来的,说他快死了,想在死之前让他陪他吃顿饭,可惜这顿饭最终也没吃成。”
赵宿想起那日被他一剑划开的石桌,心中沉甸甸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姜允那日应该很希望能吃完那顿饭吧。
药魔瞥了眼赵宿,见他表情,心中总算舒坦许多。
“其实那日他本就快死了,即使你不杀他,他也会死的。但我却注意到,在你出现的刹那,他明显是欣喜的,不像赴死,倒像是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赵宿内心震动,脸上血色褪去,“你是想说,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我?”
“我可没这么说,毕竟他消失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情,只是有件事情,我一直非常不解。”
“什么事?”
药魔深深看着赵宿:“尊上消失前,我曾为他诊治,得知他中了鹤吻颈、流光引,以及春不凝,可奇怪的是,等他再次出现时,体内鹤吻颈、流光引的毒仍在,春不凝却消失了。以他当时的灵力,根本无法给自己解毒,所以这毒又是如何消失的呢?你可知道?”
赵宿听着他的话,只觉大脑“轰”地一声,什么理智都消失了。
“春不凝?姜陨体内怎么会有春不凝?”
他喃喃着,身体一时竟无法站稳,只能倚靠石壁勉强站立。
与此同时,往事如潮水般涌过他脑海。
他想起洞房之夜时,自己曾被下了毒,当时他以为自己跟姜允圆了房,所以毒也解了。
可事实是,那晚他和姜允压根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自己的毒又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是姜允?他把自己体内的春不凝转移了出去?
他又想起在断魂谷下时,他跟姜琦曾有过那美好的一夜,如果那个人是姜允,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更可以解释,对方体内的春不凝为何会突然消失。
可是,姜琦怎么会是姜允呢?
赵宿跌落地上,满脸痛苦悔恨,体内真气更疯了似的乱窜。
所以是他?是他亲手杀死了心爱之人?
他还在到处找那人,却不知道对方其实就在眼前。
明明一切已有迹可循,他早该察觉到的,却都因为不敢信、不愿信,而选择了忽视。
对方说他是姜允的妹妹,他就真的信了,更天真地以为,作为兄妹,都惧怕老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闭上眼,整个人被极致的痛苦掩埋。
禁不住想,那日他出现时,姜允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迎战的?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恨他、杀他,那被杀之时,他心中痛快吗?欢喜吗?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赵宿捂着脸,痛苦低喃,有泪水从指间淌出。
他形如癫狂般轻语,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姜陨,你心可真狠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你要如此惩罚我?”
药魔站在一旁,说这些本是为姜允鸣不平,可此时看着赵宿,竟也心生不忍,于是悄然退了出去,将此地留给赵宿一人。
这之后,赵宿没再回玉诀宗,而是在万仞宗长住了下来。
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泛舟嗜血海上杀鱼。
久而久之,他杀的鱼越来越多。每杀一条鱼都会剖开鱼腹仔细查验。
药魔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次三番想撵他走,偏又打不过赵宿,只能盯着数不清的鱼尸发愁。
直到这日,赵宿又泛舟去嗜血海上杀鱼,在杀到第三条时,他剖开鱼腹,竟在其中发现了枚储物戒。
那储物戒乃一品灵器,样式独特,他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姜允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
他捧着储物戒发了很久呆,之后没再杀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悬崖之上,药魔正捧着酒壶喝酒,见嗜血海上只剩一艘孤舟,连忙大声问道:“喂,你去哪啊?”
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却并无人回应。
药魔不由纳闷,小声嘀咕:“什么情况?平时撵都撵不走,今日竟主动走了?”
另一边,高空之中,赵宿御风而行,身影瞬间已出现在百里之外。
他此行是要去找一个人,那人乃魔域鼎鼎有名的筑器师,是唯一有希望打开这枚储物戒的人。
极北之地,筑器阁
阁主林疑视若珍宝捧着手中储物戒,由衷叹道:“不愧是一品灵器,实在是妙啊,便是我师父在世,也未必能筑出如此绝妙之物。”
赵宿奔行数日,不是来这听他说这些废话的。
“你到底能不能解?”
“别急嘛,我只说筑此物难,却没说解除认主难,所以自然是可以解的。”林疑说完笑看着赵宿:“但我若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不违背本心,要求你尽管提。”
“长琉君的人情可不一般。”林疑毫不犹豫道:“行,这单生意筑器阁接了。”
“你需要多长时间?”
“慢则半个月,快则十日,你若有事要忙,可改日再来……”
赵宿没等他说完便毅然打断道:“没事,我不忙。从今天起,我会在这住下,若成功解除认主,还请你第一时间告知我。”
林疑没料到他这么心急,应了声“好”,暗道看来长琉君跟这储物戒的主人关系匪浅啊。
赵宿说到做到,自那日起,果真在筑器阁住了下来,每日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几乎闭门不出。
直到第十日,林疑成功解除认主,没等派人去通知赵宿,对方便早已察觉,先一步来到大殿。
林疑惊奇:“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赵宿已隔空取过储物戒,身影消失在原地。
清幽僻静的小院中,赵宿身影出现在此。
他垂眸看着手中储物戒,许久后,将灵力注入其中,一块广阔的新天地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储物戒内堆满了奇珍异宝,不乏世间罕见的上品灵器。
赵宿一一掠过它们,心中平静,并未因诸多宝物泛起半点波澜,直到他在一处角落,看到那根无比熟悉的木簪。
木簪乃他亲手刻制,费了不少心思,他自然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送给姜琦的那枚。
赵宿心神俱震,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可惜待他明白自己心意时,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他心如绞痛,用力紧握手中木簪,恍惚之间,似是借由这根木簪,紧紧握住了姜允的手。
青州, 烟霭村。
村落面朝大海,村民大多以打渔为生,数座房屋依次坐落, 远远看去连成一片,很是温馨热闹。
此时正值下午,阳光明媚, 暖意笼罩着大地。
村子最南面伫立着一间看起来新很多的木屋,瓦片作顶, 屋前以木材围成一间小院, 院中摆放着许多木架, 木架上晾晒着药材, 远远便能闻见浓浓的药味。
姜允着一身灰色长袍, 青丝以木簪盘于头顶,袖子挽至手肘, 正专心翻晒药材。
他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住过一段时候后,便请人一起建了这间屋子, 在此地长住了下来。
能在这里住这么久,姜允也挺惊讶的,毕竟穿书前,他最大的愿望便是环游世界,重获新生后, 虽然没法环游之前的世界, 换个世界环游也是不错的。
而他之所以放弃梦想,却是因为被人困住了, 那困住他的人正是……
“嘭——”就在这时,院门猛地被人推开。
因为用力过大, 两扇院门狠狠撞击在院墙上,而后又反弹回去。
本就摇摇欲坠,在这一番蹂躏下,院门更是伤痕累累,寿命眼看快到尽头了。
“姜慕时!”姜允转过身,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开院门动作要轻,这院门我都换八次了,你能饶了它,也饶了你爹吗?”
“对不起,对不起,爹,我下次一定注意!”
院门被推开的刹那,一个约莫四五岁,皮肤白皙的小男孩飞快跑进来,随口应着的同时,也迅速冲向姜允。
姜允无奈:“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哪次记住过?你能让爹省省心吗?”
“这个改日再说。”姜慕时转头看了眼,在见到院门口出现的两道身影时,连忙飞快蹿到姜允身后,揪着他衣角可怜兮兮地求救道:“爹爹,你先救救我吧!”
“你又闯什么祸了?”
姜允话落也看见了院门口的两个小女孩,连忙走过去,笑道:“婷婷,小薇,你们怎么来了?”
姜慕时不愿意过去,努力试图拉住爹爹,力气却还是比不过对方,被迫跟他走了过去。
两个小女孩见到他,立刻怒目以视,若非姜允在场,恐怕就要追过去了。
“姜叔叔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姜允笑着应了声,又听小薇脆声道:“姜叔叔,我们有话要问姜慕时。”
小孩的事应该交给小孩自己解决,姜允深谙这个道理,立刻将儿子从身后拉了出来。
姜慕时自然不肯,和姜允拉锯半晌,最后不情不愿站了出来。
“你们想问我什么?”
小薇手叉着腰,哼了声:“你还没告诉我们,明天玩游戏选谁扮你娘子呢?”
婷婷立刻附和:“就是,娘子只能有一个,你怎么能说‘谁当都一样’?这能一样吗?”
“你必须说清楚,我和婷婷,你更喜欢谁?更愿意让谁扮你的娘子?”
“……”
从他们这三言两语中,姜允也差不多听明白了,大概是几个小孩要玩游戏,需要有人扮新郎,有人扮新娘子,姜慕时觉得新娘子谁扮都可以,而小薇和婷婷则都想扮新娘子,才因此起了争执,非要追着姜慕时问个究竟。
这事不说清楚,儿子怕是很难脱身。
姜允揉揉儿子脑袋,见他一脸的纠结为难,既心疼又好笑。
谁让他儿子长得像赵宿,生了张俊美无双、人见人爱的脸,惹得十里八村的小女孩,隔三岔五就因为他起争执。
这种事姜允之前见多了,也见惯不怪,反正小孩子只是玩闹,再大的矛盾也转头就忘。
将这件事交给儿子自己去解决,姜允没再掺和,准备接着打理药材,却见院门外又远远走来两个人。
正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两个媒婆,张婶和王婶。
姜允刚心疼完儿子,这会又得心疼自己了。
反正他是怕了张婶跟王婶,想起她们就头疼,连忙躲进房间想避避风头。
谁知前脚刚进去,两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姜允连连求饶:“两位婶婶,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一个人跟慕时过得挺好,真没有过续弦的打算。”
张婶巧舌如簧,根本不管姜允怎么说,自顾自道:“姜大夫,你话可别说那么早。你那是一个人过久了,才会有这种想法,等你娶了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了。来,你看看这个,婶画像都给你带来了,标志吧?我跟你说,她和你一样,另一半也死了,带着个女儿,你们要是在一起,那绝对有共同话题……”
见话都被张婶说了,王婶连忙打断道:“老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我先来的,怎么你在这说上了?”
张婶道:“嗨,你急什么?我说完你再说呗,姜大夫人就在这,又跑不了。”
姜允倒是想跑,可两人跟座大山似的站在他面前,将他去路牢牢堵住。
他逃跑无门,只能无奈苦笑。
接下来的时间,姜允被迫听张婶和王婶说了半个时辰,两人说得唾沫横飞,从女方家世说到他的条件,又给他大力洗脑大婚的好处。
姜允坐在桌旁,听得直打瞌睡,对她们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想他要有这口才和耐力,当初念也能念到让赵宿杀他,哪还会这么麻烦。
正在这时,天边一声惊雷猛地乍响,紧接着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姜允见状可算找着借口了,连忙起身道:“两位婶婶,你们说这么久也累了,先坐下喝杯茶歇歇。天快要下雨了,我得赶紧把药材收回去,这些药材可都珍贵得很。”
张婶跟王婶愣神的时间,姜允已经趁机跑了出去。
虽是借口,但他也的确怕药材被雨淋湿了,迅速将其往房里搬去。
此时姜慕时也成功安抚好了两个小伙伴,三人重归于好,他满脸笑容帮爹爹搬药材,边道:“爹爹,张奶奶跟王奶奶是来给你说媒的吧?你真不考虑给我找个后娘吗?”
“什么后娘?”姜允没好气道:“你这么说,对得起当初因为生你难产而死的亲娘吗?”
姜慕时嘀咕道:“我又没见过她……”
说着话音又突然一转:“不过我都听爹爹的,我也觉得跟爹爹一起很好,所以你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不找,我都支持你。”
两人忙着往里搬药材,张婶和王婶见状也跟着帮忙。
张婶边搬边纳闷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天的,转眼就满天乌云了。”
王婶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止不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村民突然急匆匆跑来,见了张婶便急道:“哎呀,张婶,你怎么在这?让我好找。刚才刮大风,海里起了大浪,好几家渔船都失控了,村长的也在其中,你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啪嗒”一声,张婶手上的簸箕猛然落地。
她腿一软,脸上血色全无,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踉跄跟着那人离开。
王婶见状也忙跟着去了,今日天气好,她家渔船也出海去了的。
渔村靠海吃海,但就是这点不好,一旦碰上恶劣天气,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所以一般来说,渔民出海都很讲究,得看好天气、时辰。
姜允来烟霭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他深知海上情况可能不妙,叮嘱姜慕时待在家别乱跑,自己也迅速跟了过去。
等到了海边,姜允才知道这哪是情况不妙,简直是太不妙了。
只见原本平静无比的海面此刻已然波涛汹涌,巨浪被裹挟着自远处奔腾而来,击打海岸发出猛烈声响。
在翻腾的巨浪旋涡中心,有几艘小小的渔船上下起伏,正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与翻滚不休的汪洋比起来,那几艘渔船实在太渺小,轻易就会被彻底吞没。
海岸边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满脸担忧看着上下起伏的渔船,有的吓得跪倒在地,有的被身旁人搀扶才勉强站稳。
姜允也看见了张婶,她双手各搂着一个孩子,脸色惨白如纸,正望眼欲穿盯着无边海面,似在祈祷海浪可以停下来,渔船能够平安归来。
然而姜允却知道,海浪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因为这并非天灾,而是藏在海底下的妖兽在作乱。
妖兽不除,渔船上的人必死无疑。
情况危急,姜允已经没时间多想,等反应过来,人已御剑而行,抵达了那几艘渔船上方。
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的渔船上,渔民们紧紧抓着船沿,衣裳都被水浸湿。
自海浪袭来,他们已经坚持了太久,人人脸上都是疲惫和恐惧。
渔船上的水越灌越多,他们都知道,此刻除非仙人降世,不然他们都必死无疑。
“可惜。”于壑背抵着船身,低头苦笑:“仙人又怎会出现在这。”
正在这时,他忽听船上有人一脸喜色道:“仙、仙人!”
欢呼声接连响起。
“真的是仙人!”
“仙人是来救我们的吗?”
于壑抬起头,见他们上方果真有人御剑而立,衣袂翩飞,气势凛然,俨然一副世外仙人的模样。
他连忙跪地,恭敬道:“仙人,我是烟霭村的村长,这些是村民们,我们出海打渔偶遇大浪,还请仙人救命!”
说话间,那仙人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于壑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哪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三年前迁居村子的神医姜允。
“姜大夫?怎么是你?”他满脸震惊道:“我果然没猜错,你的确不是普通人。”
“没时间多说了。”姜允瞥了眼水下,道:“村长,我先送你们上岸,不过此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
见村长等人点头答应,姜允立刻抬手结印,以灵力筑成一个极大的结界,将村民们连同渔船包裹其中,而后凌空送至远处海岸。
待送走村民和渔船,那藏在海底下的妖兽也按捺不住了,自海中一跃而起,尾巴狠狠拍向姜允。
姜允侧身避开,一剑斩向妖兽。
也借这个机会看清了妖兽的真容。眼前的妖兽形如电鳗,头部扁平,身体细长,体表光滑无比。
只是比起普通电鳗,它显然更大更沉,释放出的电流也更可怖。
还好姜允在认出电鳗的那刻便提高了警惕,见其欲发起攻击,立刻筑起一道结界,才成功避开一击。
交手数招过后,姜允也得知眼前应该是头高阶妖兽。
寻常修士或许不是其对手,但在姜允眼里,它还不够看的。
毕竟当日坠落嗜血海时,系统不仅修复了他的身体,也修复了原主一身修为。
“你就这点能耐?”姜允看着妖兽,一脸平静道。
妖兽闻言被彻底激怒,身上闪起道道电光。这些电光汇聚在一起,竟将乌云蔽日下的海面照得犹如白昼。
而后电光夹着可怕的炸裂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姜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