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在摄像机前不住地点头:“他的演技肉眼可见地在进步,这场戏比之他之前试镜的时候,情绪内涵要丰富了许多。”
副导演在他身边也点头:“很不错,到时候放上去,肯定能让观众心疼的。”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也算是把周围沉寂在萧昶死亡氛围中的工作人员都拉了出来。还躺在女主怀里的沈听眠闻声也抬起了头,就见刘导满脸高兴,手上还拿着个红包:
“恭喜萧昶顺利杀青!你小子,表现得很好。”他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角色死亡会发红包是剧组的规矩,沈听眠并未推辞,边接过红包,边谦虚道:“是刘导教得好,如果没有刘导、乔芷姐和剧组的各位前辈地耐心教导,我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表现。”
刘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是极其满意的:“不諵諷说那么多虚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在剧组再待一段时间,后面还有几场重头戏,乔芷的情绪爆发是一绝,你可以多看看,也能学到点东西。”
沈听眠笑:“导演只要是不嫌我在剧组碍事,把我可就在剧组赖着不走了。”
刘导笑道:“你尽管待,最好待到这部戏杀青!”
沈听眠只笑了笑,并未做出什么承诺。
他虽然只是个男四号,但在剧中也算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此时杀青,谢长青也是让小林准备了一些吃食点心送给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全当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众人收了吃的,自然是更加和颜悦色,更别说沈听眠本来也就很好相处,平时也不会多生事端,演技又好,简直是他们最喜欢合作的艺人类型了。
沈听眠杀青后,女主和几个主要男性角色的戏份还有很多,他也真就和以往一样,每天早早来,早早走,搬着个小马扎在一旁坐着,手中拿着笔纸,写写画画。
看起来一切如常。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小林的错觉,他总觉得他沈哥最近好像总是时不时地发呆,偶尔看着片场的戏,瞧着认真,可等那场戏都完了,他还没收回目光,似乎满腹心事。
可他一问,对方只说没什么;问急了,就说在想刚才那一段戏要是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演方式。
小林觉得沈哥在骗他,但他没证据,也没法反驳。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沈哥最近吃饭十分准时准点,每天不用他催,就乖乖按时吃饭。有些时候他明明看对方没什么胃口甚至有些恶心,却还是皱着眉头把饭吃了下去,哪怕不多,比以往也强了不少。
小林看着就难受,但又想起前段时间他怎么也吃不下饭,又想起他去了趟医院,或许就是因为这次经历所以格外看中身体呢?
小林不明白,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沈听眠最近没什么事,他愿意待在剧组,谢长青也是同意的。
另一方面,也是他想理理自己混乱的思绪,他怕回到家后、再见到傅斯越,自己会忍不住。
现在在拍的剧本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周行玉和秦端宁婚后多年、同他们女儿相处的场景。
父亲抱着年幼的孩子在前面边跑边闹,母亲站在原地,无奈地摇头,眸中满是笑意。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人间的幸福,不过如此。
导演一声卡,戏里的故事结束,戏外小朋友的父母连忙跑了过来,又是喂水又是喂吃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沈听眠看着,一时有些恍惚。
就连贺凌都不知道,他其实很向往有个家。
幼时的孤儿院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住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的小孩和大人,但他们都不是家人。长大了在学校住宿,住的地方也只能叫宿舍,同居的人叫室友。大学之后,他也曾幻想过自己以后出去租房住,要把家里收拾成什么样。但是等真正开始租房的时候他和蒋明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僵,公司也不重视他,想着早晚要搬出那间房子,又怎会费心装扮?
他曾想象过家是什么样的:房子不需要太大,钱也不奢求太多,有一个贴心的爱人,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幸福美满。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直到他遇到了傅斯越。
然后他喜欢上了傅斯越。
他怀了傅斯越的孩子。
沈听眠这几天一直在想,傅斯越未必喜欢自己,孩子也只是一次意外的产物,这和他向往的生活简直大相径庭。
可是,可是——
那要把他打掉吗?
沈听眠不知道。
事实上从得知怀孕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处在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更多的是匪夷所思和荒谬感,但把这个孩子打掉这个想法……却从来没有在他脑海中浮现过。
不管是那天去医院,赵医生让他尽早作出决定,还是之后的这几天里。
小姑娘一张小脸圆润白皙,脸颊两侧肉嘟嘟的,更显可爱。一双乌亮的眼睛见人就笑,很是惹人喜欢。
她靠在父亲怀里,似乎想要吃什么,嘟着嘴撒着娇,年轻的父亲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是无奈地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
小姑娘顿时笑弯了眼,凑上去亲了父亲一口,甜甜地说了句什么,沈听眠离得远,听得不甚真切。
他忽然就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孩子。
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长得会是像他还是像傅斯越?
不过他和傅斯越长得都好,不管是像谁,应该都不会难看吧?
沈听眠不自觉抬手覆上小腹,那里还一片平坦,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那是他的孩子。
一个正在慢慢长大的孩子。
要打掉吗?打掉之后,就能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上,过上以前想象的生活吗?
有可能吗?
要在之前,沈听眠不觉得结婚生子这一概念有什么不对,可在遇见傅斯越之后,在他第一次喜欢人就喜欢上傅斯越后——
他还能喜欢上别人吗?
他能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忘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去和别的男人、或女人组建家庭吗?
沈听眠觉得他做不到。
小姑娘在那边怯怯地看了他几眼,似乎和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鼓励一笑,小姑娘似乎鼓足了勇气,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
“哥哥,给你糖!”
沈听眠愣愣地垂眸看去,就见一颗大白兔奶糖在小姑娘手心之中,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笑得有些腼腆害羞:“这个糖可好吃了,哥哥吃完肯定也会开心的!”
沈听眠眨了眨眼,怔愣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冲小姑娘笑了笑,抬手接过:“谢谢檬檬。”
“不客气的哥哥。”小姑娘好像也放松了一些,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微红着小圆脸道:“哥哥笑得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呀。”
沈听眠心下微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声音温和:“檬檬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呀!”小姑娘猛地捂着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透过指缝悄咪咪看了眼沈听眠,留了句:“我要去找爸爸了,哥哥记得吃糖哦!”就转身跑了回去,扑进了爸爸怀里。
沈听眠抬眸看去,就见年轻的父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点了点头。
沈听眠礼貌回应,看着那一家三口温馨的互动,目光渐渐悠远。
真好啊。
他抬手摸了摸小腹,真好。
下午的时候沈听眠难得没在剧组待着,说自己想出去透透气,小林问乐居要不要自己跟着,被拒绝后也没多想。
熟悉的小院出现在面前,沈听眠有些庆幸,幸好上次和乔芷一起来的时候记住了位置,不然这次还得再问一遍乔芷,到时候总是不好交代的。
提步进了小院,老爷子这会似乎没什么病人,正在院子里摆弄着一簸箕一簸箕的药材,明明快八十的人了,却依旧精神矍铄。
沈听眠站在院子门口,踟蹰了片刻了,还是清咳了一声:“徐大夫。”
“来病人了?”徐大夫头也没回:“等会儿,等我把这点东西收拾好。”
等他把东西收拾好,拍了拍手转过身后,见到来人一时有些惊讶:“呦,来啦。”
沈听眠嘴角弯了弯:“徐大夫。”
徐大夫背着手往屋里走,边瞥了他一眼:“我还说你不会来了呢。”
他悠悠道:“先说好啊,老头子我这儿不开堕胎药,你要是为这个来的,还是掉头回去吧。”
沈听眠跟在他后面,闻言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老爷子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会,才推开会诊室的门,在桌子后面坐下:“坐。”
沈听眠坐在桌子另一边,老爷子给自己泡了壶茶,又给沈听眠端了杯开水:“你就喝这个吧。”
“谢谢大夫。”沈听眠道了声谢,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他没说话,老爷子也没客人,自然也不急。
直到一杯水下去了一半,沈听眠才把茶杯从唇边移开,抬眸道:“我的检查结果,赵医生应该跟您说了吧。”
徐大夫嗯了一声,并未否认。
沈听眠拇指缓缓摩挲着杯壁,睫毛轻敛,掩盖住了眸间的神色。他问:“我想问一下,这个孩子的存在会给我的身体带来什么伤害吗?”
徐大夫道:“从我和老赵的检查结果来看,目前这个孩子对你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所有的例如嗜睡、恶心想吐啊,都是正常的孕期反应,是没问题的。”
沈听眠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紧了紧,杯中的水位慢慢上涌,颤颤巍巍的,他问:“那……如果继续下去呢?”
他慢慢抬起头:“等他慢慢长大,我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徐大夫正色道:“以老赵对你的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子宫的发育程度还是比较成熟的,按照常理来说,是足以孕育一个孩子的。但是你毕竟还是男性,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谁都不好说。”
沈听眠唇瓣微微抿了抿,道:“您之前不是说您父亲行医手札上有记载过这样的案例嘛?”
“是。”徐大夫点头道:“当时我父亲发现他的时候对方已经四个月了,那个人当时非常抗拒这个孩子,执意决定要拿掉他,我父亲劝说无果,最终给他做了开腹手术,摘除了子宫。”
沈听眠心里一颤,开腹手术,摘除子宫……
“那那个人最后是……”沈听眠忍不住问。
徐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他很幸运,在那个外科医学还不发达的年代成功熬过了手术,活了下来。”
沈听眠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他垂下眸子,久久未语。
会诊室里一片沉默,沈听眠问出了这些话,徐大夫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并未多说话,只是留够了时间空间让他自己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沈听眠才扯了扯唇角:“我还挺怕死的。”
徐大夫看着他,见他眸光微抬,落在自己身上,问:“徐大夫,如果……我想把他生下来,您和赵医生能保我平安吗?”
徐大夫脸色慢慢严肃了起来:“我用我从医六十年的名声跟你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
“老赵肯定也是这样。”
不仅仅是出于医者仁心,也是因为这种特殊“病例”是极其罕见的,是一种挑战,而任何有能力有野心的医生,都难以抗拒这种挑战。
他们必然会竭尽全力保证“患者”的安全。
哪怕或许根本不能为世人所知。
沈听眠两手捧着茶杯,面容沉静,轻轻笑着:“那接下来,就要麻烦徐大夫了。”
徐大夫听到这话,却并未放下心来:“你想好了?”
“想好了。”沈听眠道。
他不知道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会不会后悔,但他知道如果现在放弃这个孩子,以后一定会后悔。
既然早已回不去所谓的“正常”生活,那何不在这条特殊的道路上走到底呢?
徐大夫问:“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沈听眠神情顿了顿,他抿了口水,道:“他不喜欢小孩。”
徐大夫:“所以你就没跟他讲。”
徐大夫倒也并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眼前这个小孩看起来并不像是随便的人,那么能让他喜欢上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平凡人。
……毕竟两个人一起,到底是要比他一个人轻松一点。
沈听眠看着杯面的水波由轻晃慢慢变得平静,沉默了良久,諵諷才低低道:“我想……再试一试。”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果……傅斯越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话,他都会鼓起勇气,把这件事告诉他;可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话,那沈听眠也不会以孩子为借口死缠烂打。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在剧组又待了两天, 乔芷的重头戏都差不多结束了,沈听眠这才提出离开。
实话说刘导也没想到他真能在这里待到剧组杀青,能待到现在,已经很让他惊讶了。毕竟是谢长青手底下带的人, 凭对方的本事, 哪怕沈听眠现在没什么名气,拉一两个资源过来也是轻轻松松。因此对沈听眠这般能沉得住气也是更加满意, 说了一番好话才送他离开。
早上江城的飞机, 中午落地Z城, 傅斯越亲自来接他。
沈听眠眉眼稍弯:“你工作不忙啊?”
“再忙, 来接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傅斯越单手打着方向盘,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上一次去看沈听眠时对方的表现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明里暗里的打探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是没事,傅斯越不见到他的人,就一刻都不安心。
好在现在亲眼见到了他,见他眉眼和缓, 毫无阴霾, 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至于之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想说, 傅斯越也不强求。哪个人没有秘密?他总不能要求对方把心剖开来给他看。
车窗两边的景色飞快变化,傅斯越道:“奶奶知道你要回来了很高兴,说要我带你回家吃饭,你看是想中午去,还是晚上去?”
沈听眠想了想:“中午吧。”
晚上去的话难免留宿, 沈听眠虽说不介意和傅斯越睡在一起, 但是毕竟是在傅家老宅,那么多人在, 想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方便。
傅斯越应道:“好,那就先去吃饭,再回家。”
沈听眠听到“家”字,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老太太知道他要来果然高兴,提前在外面接着,见了人后又亲亲热热的,连自己的亲孙子都没多看两眼。
知道沈听眠杀青后更是开心,让他没事就多来这边玩玩,拍戏拍了那么长时间都瘦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沈听眠一一应是,态度耐心温和,让傅斯越都不由侧目。
吃过午饭后,老太太照旧要休息一会儿,沈听眠二人则找了理由告辞。
回到家之后,已经四点多了,天色尚早,吃饭也吃不下去,沈听眠就提议不如在外面走走。
他搬来这里将近三个月,还没好好看看外面的景色呢。
傅斯越对他的要求自然无有不应。
别墅区名为江南岸,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只因在这片区域的正中央,有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湖边杨柳依依,湖心处还有一座亭台,形式完全是江南风格,景色秀丽雅致,故名为江南岸。
已经是九月底,气候正好,不冷不热,打眼一瞧,有不少人都在附近散步,还有些小孩在一旁的公共广场追逐嬉笑,瞧着热闹异常。
沈听眠脚步微顿,远远看着那群孩子,不由叹道:“小孩真的是精力充沛。”
傅斯越站在他身侧,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沈听眠回眸,有些好奇地看他:“斯越哥为什么不喜欢小孩?”
傅斯越道:“也算不上不喜欢。”他组织了下措辞:“我表姐家里就有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平时很活跃,活跃到有些闹腾。”他皱了皱眉:“很吵。”
沈听眠忍不住道:“六七岁的小男孩嘛,调皮些是难免的。”
傅斯越只看着他:“你小时候也是那样吗?”
沈听眠顿了顿:“应该不是吧?”
他偏了偏脑袋,想了想道:“小时候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听院长和其他阿姨说我好像从小就挺听话的,也不怎么闹腾,很让人放心。”
傅斯越就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看着他,沈听眠顿时无奈:“这哪里是每个小孩都能一样的?”
就像在他们孤儿院里,有乖巧听话不用人操心的,也有混世魔王屡教不改的,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个性,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样。
沈听眠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边问他:“斯越哥有想过孩子的事吗?”
傅斯越摇了摇头:“暂时没想过。”他又道:“不过等再过几年,可能会考虑从孤儿院收养一个。”
左右他喜欢男人,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执着这些也没必要。倒不如等以后时机成熟,去孤儿院看看,挑一两个资质好的孩子放在身边教养,也是一样的。
沈听眠一时沉默。
虽已是九月底,但气温适宜,微风拂面,只觉和煦。唯一能证明秋天的东西,大概就是湖岸边那一排金色的杨柳了。
他远远望去,杨柳随风而动,或有一些枝叶长的,轻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沈听眠忽地问他:“那如果,现在有一个要孩子的机会放在面前,你会要吗?”
傅斯越失笑:“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沈听眠抿唇轻笑,神色平静:“如果,如果嘛。”
傅斯越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眸色沉沉,忽地道:“听眠,你好像很关心孩子的问题。”
沈听眠神色不变:“我好奇呀。”
他继续往前走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头,道:“我们剧组有个小女孩,演的女主的女儿,乖乖的,软软的,听话又懂事,真的很可爱。”
“哦。”傅斯越不冷不淡地应了声,微深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蓦地来了句:“你喜欢女孩?”
沈听眠有些诧异回头,旋即笑道:“男孩女孩都好啊。”
“小孩嘛,只要教得好,都是可爱的。”他又看着傅斯越,目光执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傅斯越沉默了一会,慢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沈听眠脸上的笑意一顿,片刻后,语气平常地“哦”了一声。
但不知是不是傅斯越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不是那么高兴。
两人都没再说话,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傅斯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在反复对比分析这两次的情况,似乎想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傅斯越也没得出答案,沈听眠却好像已经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转头笑意盈盈地同他:“回去吧。”
傅斯越神色微微一顿。
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如往常,两人时不时说些什么,直到傅斯越低头看了眼手机,眉头微微皱了皱。
沈听眠以为他是工作上又有什么事,便问:“怎么了?”
傅斯越放下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他道:“我的一些朋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你的存在,闹着想要见见你。”
沈听眠一愣,把筷子放到一边:“见我?”
傅斯越点了点头:“他们攒了个局,起哄要我带你过去。”他看着沈听眠,问道:“你想去吗?”
沈听眠心下一动,道:“我不想去……就不去吗?”
傅斯越点了点头:“当然。”
他神色自然,好似这是什么很正常的事一般,丝毫看不出勉强。沈听眠看了,手指微微动了动,忽地就有种冲动。
他想问傅斯越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段关系开始的初衷是为了骗奶奶,那么在他朋友面前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算勉强可以说去见了他们,能让他们的关系更真实可信,又为什么要把决定权放在他手中?
他们之间,明明傅斯越才是主导的那一方,可对方却好像在悄然间,把这个权力给了沈听眠。
他看了傅斯越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笑道:“去。”
为什么不去?
傅斯越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在群里回了句去,也没管自己一句话炸出了多少人,记下了地址,便把手机关上。
这种场合注定不可能吃得多好,于是两人不紧不慢,把这顿饭吃完了才出发。
再加上半路堵车,等他们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可饶是如此,包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室内还是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沈听眠站在傅斯越身侧,见状不由顿了顿。
下一瞬,包厢里就响起了一阵扑天倒海般的浪潮:“傅哥来了!”
“傅哥来晚了!”
“来晚了得罚酒!”
“罚酒罚酒!一人三杯!”
这是一家综合性的会所,包厢里各种娱乐设施齐全,各个角落的镭射灯四处闪耀,不免有些刺眼。
沈听眠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包厢两边坐得满满的,唯有中间位置上还有两个空位。那里还坐了一个熟人,江盛的盛总,盛寻。在他旁边还有一个染了一头奶奶灰、打扮时髦的男人,也在那起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奶奶灰看了眼沈听眠,对着傅斯越挤眉弄眼道:“傅哥,不给大家介绍介绍嫂子?”
傅斯越神色平静:“这位是沈听眠。”他又看着沈听眠,声音温和了一些,道:“这是齐思成。”
齐思成笑嘻嘻地道:“嫂子好,嫂子跟傅哥一样喊我老齐就行了。”他说着,一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听眠,心下有些啧啧称奇。
真看不出来,傅斯越单身那么多年,喜欢的竟然是这种类型的。
沈听眠好似没注意到他的打量,神态自然从容,笑着道:“齐哥。”他有看了眼盛寻,道:“盛哥。”
对方让他喊老齐,是看在傅斯越的面子上。但毕竟是头一回见面,他年纪又比较小,要是真的这么喊,就有些不合适了。
盛寻对他笑了笑,齐思成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些许,连忙招呼道:“来来来,赶紧坐,专门给你们留的位置呢。”
沈听眠看了傅斯越一眼,对方也没拒绝,拉着他的手从容入座。
包厢里又热闹了起来,一时各种跑调的唱歌声充斥于耳,眼前各色灯光闪烁。沈听眠有些不适应,却并未表现出来。
齐思成在那一旁笑嘻嘻地道:“傅哥可是来晚了。”
傅斯越不轻不淡地“嗯”了一声:“路上有些堵车。”
这话不管别人信不信,齐思成是不信的,他眼睛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嘴上却道:“理解理解。”话音又一转:“不过既然来晚了,不表示表示,总归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