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话音才落,庆王就大步走了进来:“母妃,我来了。”
淑妃眉眼间都是笑:“在王府怎么样?最近天转凉了,可不要贪凉。”
与兴元帝时常能见到儿子不同,庆王与秀王这样出宫开府的皇子一般只在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才会进宫探望生母,面对半个月没见的儿子,淑妃自是惦念。
“知道了,儿子都多大了,每次见了都说这些。”
面对儿子的不耐烦,淑妃丝毫不往心里去,笑着问:“去过你舅舅家吗?”
“去了。”
“他们都可好?”
“好着呢。我和表弟还去了一家书局,那书局——”对上淑妃兴致盎然的眼神,庆王咽下了书局东家是个长得像父皇的姑娘这些话,“那书局新出的话本子还挺好看的,叫《画皮》,母妃看过没?”
淑妃一笑:“宫里又不比宫外,哪有这些书看。二郎你也大了,少看这些闲书——”
“知道了,知道了。母妃,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庆王不愿听淑妃啰嗦,准备走人。
“不留下用午膳了?”
“下次吧,儿子真有事。”
淑妃走到宫门口,眼巴巴望着儿子走远了,满脸不舍。
“小明子,回头从宫外买两本《画皮》,本宫看一看。”
“是。”
庆王离开皇宫,一时不想回王府,一个闪念往青松书局的方向去了。
辛柚回到少卿府,还没待多久,前边传信说一个叫石头的伙计来找。
辛柚一听就知道有事,立刻去了前边。
“东家,不好了,有好些国子监的监生来咱们书局闹事!”
“是因为《画皮》?”
石头忙点头:“对,他们听说有人提前买到了《画皮》下部,觉得不公平,来闹呢。”
“不急,你先回去,告诉掌柜的我马上就到。”
辛柚去了如意堂。
“外祖母,书局突然有事,我要赶回去处理,就不在家吃饭了。”
“什么事啊?”
“来了难打交道的客人,我去看看。”
老夫人皱眉:“就说做生意不简单,去吧。”
再多的话就没有了。
辛柚当然不会指望少卿府的人做什么,而是乐得无人插手,往外走时遇到了段云朗。
“表妹去哪儿啊?”
“回书局。”
段云朗一听转了身:“回书局?不是才从书局回来吗?”
“有国子监的学生来闹事。”
“不会吧!”段云朗震惊,“表妹,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辛柚没有拒绝,赶去书局的路上提醒段云朗:“会来书局闹事的监生估计身份不简单,表哥若是认识只需要告诉我对方身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段云朗一口答应。
表兄妹二人赶到时,书局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吵闹声传出来:“你们《画皮》下部既然已经印好,凭什么区别对待?难不成是觉得固昌伯府的人比我们都高贵,看人下菜碟?”
“就是,就是!亏我们还守规矩苦苦等着新书发售,结果早就往外卖了”
都是年轻气盛出身不错的学生,胡掌柜连连擦汗,一眼瞧见了辛柚。
“东家!”
堵着门的人下意识让开,辛柚走了进去。
领头的监生生了一双浓眉,一见辛柚就打量一番:“你就是青松书局的东家寇姑娘?”
辛柚同样打量对方:“贵客是——”
其实在进来时,辛柚已经从段云朗口中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名叫章旭,乃当朝首辅的孙儿。再具体,就来不及了解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书局区别对待!”章旭冷哼一声。
天知道戴泽那小子拿着《画皮》下部在他面前炫耀,他有多气。
怎么,戴泽可以有,他就不配有?要不是祖父不让他仗着家世压人,他早就逼着这破书局把《画皮》下部交出来了,还轮得到戴泽得意洋洋?
“区别对待?”被不满的监生们围着的少女微微睁大眸子,一脸无辜,“没有区别对待啊,不是谁都没卖给吗?”
章旭一听更气了:“你是没卖给我们,但卖给固昌伯府的戴泽了!”
辛柚面露恍然:“你说戴公子啊?那贵客误会了,我们书局没有卖他,而是我个人送他一本。嗯,身为主人把自己的东西送人,应该不违背律法吧?”
“送他的?”章旭愣了一下。
戴泽那小子为什么没说是送的!
发现误会了,章旭这种贵公子可拉不下脸道歉:“我怎么没听说戴泽和寇姑娘有交情呢?”
“是没交情,但他与庆王殿下一起来的。听闻庆王殿下喜欢《画皮》,正好《画皮》下部印好了,我这当东家的一激动就送了庆王殿下和戴公子一人一本。”辛柚说到这里,面露难色,“贵客说不该与庆王殿下他们区别对待的话,那我也可以送各位一人一本。”
“这——”章旭眼尖看到门口处的庆王,猛咳一声,“这怎么行!”
第90章 择日不如撞日
章旭虽不学无术,也不会没脑子到认为他和皇子不该区别对待。毕竟他只是不爱学习,不是傻。
尤其是——庆王就在这里啊!
他赶紧目不斜视,装作没看到庆王的样子:“我们怎么能和庆王殿下相提并论呢。是我们没弄清楚,闹了误会,寇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啊。”
跟着来闹的都是章旭的小跟班,听他这么说,自然不说什么了。
“也是我这个东家不对,低估了大家对《画皮》的喜爱。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开售《画皮》下部,省得贵客们跑空。”
听辛柚这么说,章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就开售?这,这不影响你们安排吧?”
辛柚嫣然一笑:“其实都准备好了,只是做生意都图个好兆头,想挑吉日发售新书。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在我看来就是上好的吉日了。掌柜的,写个发售新书的告示贴出去,准备起来。”
来的监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这个年纪大多吃软不吃硬,尤其说这话的还是年龄相仿的美貌少女,当即火气就都消了。
章旭更是觉得辛柚给面子,不仅收起了一身刺,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我买八本,今日一起来的朋友一人一本。”
“多谢贵客捧场。”
章旭往庆王所在方向瞄了一眼,准备硬着头皮去打招呼,却发现那里已不见了庆王身影。
他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
果然刚刚装着没看见庆王是对的,现在都省了去行礼了!
对章旭这样的人来说,最怵头的就是和远比自己身份尊贵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年龄差不多的人。
刘舟与石头两个伙计很快从印书坊抱来一摞书。
章旭痛快买下八本分给同来的朋友,拿着书往外走时看到了段云朗。
他隐隐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
段云朗拱手:“章公子。”
章旭挑眉:“你认识我?”
段云朗微笑:“我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我想起来了!”章旭抚额,“你常和孟斐在一起。”
在官宦子弟云集的国子监,太仆寺少卿的侄儿不起眼,国子监祭酒的孙儿就十分惹人注目了。
尤其孟斐因为不好好学习经常挨孟祭酒揍,章旭和对方虽无深交,印象却好得很。毕竟章首辅训他的时候,他就能说虽然他考倒数第一,可国子监祭酒的孙子考倒数第二啊。
“你怎么也在这儿?今天国子监不是放假吗?”对段云朗说话,章旭就随意多了。
难不成是听说他来讨不平,特意来助威的?
这么一想,章旭看段云朗顺眼不少。
“书局东家是舍妹。”青松书局东家与少卿府的关系不说人尽皆知,至少对热衷买话本子的人们来说不是秘密,既然被章旭瞧见了,段云朗自然不会隐瞒。
“哟,那不好意思了。”章旭看一眼辛柚,对段云朗轻飘飘赔了个不是,招呼着朋友走了出去。
“表妹,你真厉害!”段云朗亲眼瞧着辛柚几句话把国子监出名难惹的人打发人,满心钦佩。
刚写完告示的胡掌柜往段云朗这里看了看,心道这还用你说。
见辛柚望过来,胡掌柜忙问:“东家,告示写好了,您看看妥不妥当。”
辛柚看了看,忍着可惜点头:“可以,贴出去吧。”
若是在告示开头提一句因为受到庆王殿下喜爱而提前发售,想必会大大提升人们的购买热情。
不过想想贺大人的提醒,还是算了。
赚钱不是她开书局的真正目的,若为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越来越推崇新东家,胡掌柜对辛柚的反应格外上心。
怎么觉得东家有些遗憾的样子呢,是哪里写的有欠缺吗?胡掌柜在心里嘀咕着走了出去。
“表哥,去待客室说话。”
辛柚带段云朗走进待客室,给他倒了一杯茶:“今日来闹事的人,表哥还了解别的吗?”
“你说章旭?”
辛柚点头:“章旭这样性子的人,青松书局既进了他的眼,以后恐怕少不了打交道,我多了解一些也好应对。”
“他就是出身好,祖父是当朝首辅,父亲早就不在了,章首辅就这么一个孙儿,国子监敢招惹他的不多,哪怕次次考倒数,先生们也管不了。”
“他和戴泽很熟么?”辛柚不动声色问出关键。
“固昌伯府的戴泽?他们是挺熟的,不过戴泽不在国子监。”
本来以段云朗的圈子,和戴泽没什么交集,奈何这位戴公子的事迹在国子监太有名了,届届相传。
“据说戴泽一进国子监就头晕,一开始固昌伯不信还打了他几次,结果他一进国子监就吐了,然后孟祭酒把他们父子一起赶出去了。”
辛柚一时无语。
“表妹你不要觉得孟祭酒这样,就看轻戴泽。别看戴泽只是出身伯府,但固昌伯府可是庆王的外祖家”
辛柚认真听着,得出几个讯息,一是在国子监读书的章旭与戴泽常打交道,二是这两人都不爱学习,但爱看话本故事这类闲书,再就是孟祭酒敢扫固昌伯面子,是清流人物。
辛柚还有一个发现,有在国子监读书的便利,性情开朗的段云朗知道的还不少。
送段云朗出去时,辛柚顺手拿起一本刚摆到书架上的《画皮》:“表哥带回家看吧。”
段云朗眼一亮,毫不客气收下了:“多谢表妹。表妹和我一起回去吃饭吗?”
“不了,突然改在今日出售新书,我还是在这边守着,表哥帮我和外祖母说一声。”
段云朗一口答应,走出书局吃了一惊:“表妹,告示前好多人!”
辛柚弯唇一笑。
择日不如撞日这话可不是一句空话,有一群监生闹事,怎么会不引起人们好奇呢。
好奇就是最好的宣传。
而在对面的雅心书局,古掌柜望着涌向青松书局的人,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青松书局好不要脸,怎么突然就发售新书了!
“掌柜的,咱们怎么办?”伙计苦着脸问。
“还能怎么办,叫印书坊赶紧把书送过来,咱们也发售新书!”
第91章 宣传
雅心书局对平安先生的新书还是很有信心的。本来古掌柜的打算是紧盯对面,一旦对面有要开售的迹象就抢先一步把平安先生新书发售的消息传出去。
挥金如土的人终归是少数,大部分人买这类闲书还是精打细算的,平安先生的新书把这些客源一抢,对面新书就只能积压着慢慢卖了。
今天对面来了一群闹事的明明该焦头烂额,怎么就发售新书了呢!
眼见走进青松书局的人越来越多,古掌柜急慌慌把告示往外一贴。
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告示前很快就围了不少人。
“哟,平安先生的新书也在今日开售了。”
“《鬼婢》——看起来不错啊!”
“哎,带的钱只够买一本,是买《画皮》下部呢,还是买《鬼婢》呢?”
“这还用说,肯定是平安先生的《鬼婢》啊,平安先生的书错不了。”
“可我还挺想知道《画皮》后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一部分人走向青松书局,更多的人走向雅心书局。
看到这情景,古掌柜大大松了口气。
呵,出其不意又如何,再多花样也撼动不了平安先生的地位。
“东家,对面书局在抢客人呢。”刘舟小声把情况报给辛柚。
“不影响。你找个脸生的人去买一本平安先生的新书来我瞧瞧。”
辛柚淡定的样子安抚了小伙计的担忧,忙去找人买书。
青松书局与雅心书局所在的这条街一下子热闹非凡。望着青松书局门口进出不断的客人,庆王歇了与辛柚接触的心思。
其实到这时他都说不清离开皇宫后会来这里的原因,大概是发现一个人长得像父皇的那点新鲜感吧。
庆王随口吩咐侍卫去对面书局买一本新书,低调往王府的方向去了。
不久后,辛柚拿到了平安先生的新书《鬼婢》。这书名虽然直白,对喜爱志怪类故事的人来说,倒是有点意思。
辛柚秉着知己知彼的心思认真把书读完,一脸一言难尽。
是她高估对方了,这本书也只有书名有点意思了。
这一日,兴冲冲买了《鬼婢》的人把书看完,看之前的万分期待化为了失望、后悔、气闷种种情绪。
“浪费时间啊!”青松书局的前东家沈宁把《鬼婢》往桌上一丢,重新拿起了《画皮》下部,“还是把《画皮》再看一遍吧。”
亏他想着雨露均沾,两本都买了。
转日段云朗回到国子监,一脸兴奋:“孟斐,《画皮》下部你们看了吗?”
孟斐茫然摇头:“《画皮》下部出来了?”
“昨天开售了啊,我都看完了。太好看了,太出乎意料了!”
一些看完了的同窗听到段云朗说话,也谈论起来。
因为昨日放假,不知道《画皮》下部开售的学生才是大多数,很快更多的人加入了议论。
“快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孟斐一手搭上段云朗肩膀。
“不行,不行,想知道赶紧去买。”段云朗坚定拒绝。
孟斐嗤地一笑:“都知道,青松书局是你妹妹开的。”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哎,你们都看的《画皮》吗?我买的平安先生新书《鬼婢》。”
“我也买的《鬼婢》”
“嗯,我也是”
不知为何,这些自曝买《鬼婢》的人声音都有点小。
孟斐是个特别爱看话本故事的,立刻问道:“《鬼婢》讲了什么?”
被问的人一脸恍惚:“我看完还以为又看了一遍《蝶仙》”
另一个人就直接多了:“无聊、无趣、无味!白瞎了我那几百文啊!”
“真有这么难看吗?我还想着先买《鬼婢》呢,毕竟是平安先生的书。”
“太好了,那我就直接去买《画皮》了。能不能透露一下《画皮》怎么样——”
段云朗跳起来:“不能说不能说,想看的都去买。我表妹一个小姑娘开书局不容易,兄弟们多捧场啊。”
同窗一片起哄声中,先生板着脸走进来:“闹什么?”
少年们赶紧闭嘴,竖起书本。
等到午休时间一到,一大群学生齐齐冲出国子监,直奔青松书局去了。
很多时候就怕对比,《鬼婢》若与《画皮》发售时间有个较大间隔,就算故事一般,凭着平安先生的名头也能有个不错的销量。可偏偏两本书选在同一日发售,人们越是比较,越觉得《鬼婢》是毫无诚意的骗钱之作。
随着两本书截然相反的口碑发酵,青松书局前排起大长队,雅心书局则变得门可罗雀。
古掌柜急得头发掉了一大把,翻来覆去看着《画皮》下部,有了主意。
话本故事这个市场可不光是读过书的男人,还有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和打发时间的妇人呢,而这些人往往没有男子消息灵通,买书会落后几日。
比起情意绵绵的《鬼婢》,《画皮》多吓人啊,抓住这点宣传宣传,就能吓退那些女子了。
很快《画皮》下部如何如何恐怖的言论就传开了。这样一来,还真有不少胆子小的女子犹豫了。
胡掌柜听了这些风声觉得不对,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了对面书局在搞鬼。
“雅心书局惯爱用这些不地道的手段!”老掌柜在辛柚面前气呼呼诉苦。
辛柚经营书局虽另有所图,可谁嫌银子咬手呢,何况这种恶意竞争不能惯着。
“掌柜的别急,既然他们放出这种风声影响女客,那我们也可以宣传一下《画皮》的优势。”
“东家是指——”胡掌柜诚心求教。
“比如王生喜爱的美貌女子实际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被发现后就掏出王生的心吃掉了。”
胡掌柜一脸茫然:“外面传《画皮》下部太过恐怖,就是这么传的啊。”
辛柚莞尔一笑:“我们可以换个方向宣传。王生被恶鬼掏了心,虽然恐怖,但也说明见色起意是没有好下场的,养外室更是没好下场的,没了好下场最终还要靠糟糠妻挽救。那些胆量小的女客就是自己不敢看,也可以买来让父兄夫君多看看呀。”
胡掌柜:!
看个话本故事还能有这作用?
听说《画皮》太过恐怖的一些女客,或是不信,或是好奇,还是忍不住买了。
一户殷实人家,婢女把刚刚买来的《画皮》拿给女主人,有些担心:“您真的要看啊?听说很吓人的。”
女主人接过来,犹豫了一下把书翻开:“一本书而已。”
其实她胆子很小,特别是丈夫时常不在家,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就寝,窗外树影晃动都会让她胡思乱想,要叫婢女陪着睡。
可听说这本书能让男人老实些,想想这些日子的猜测,她还是想看一看。
女子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看起来。
她看到王生从窗子往内瞧,青面獠牙的恶鬼拿着笔在人皮上细细描画。
这松龄先生笔力十足,仿佛让人直接看到了画面。
寒意爬上脊背,让她不觉打了个哆嗦,可情节又吸引着她看下去。等看到王生被恶鬼撕破胸膛掏出心,女子害怕的同时又生出微妙的爽快。
看到最后,女子舒了口气,对婢女道:“这故事不错,我读来你听听。”
女子把《画皮》读了一遍,笑着问婢女:“你听了这故事有什么感受?”
婢女知道女主人脾气好,实话实说:“婢子觉得王生的妻子好不值得啊,王生色迷心窍被恶鬼害死,她为了救王生竟忍受乞丐那般侮辱”
女子怔怔听着,最后掩饰般一笑,伸手点了点婢女额头:“小小年纪,总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去做活吧。”
等到晚上,男主人难得回来了。
女子闲话家常般聊起:“我买了《画皮》下部,夫君要不要看看?”
与女子特别爱看话本故事不同,男主人爱好不在此处,不过无事时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伸手接过,慢慢看起来。
胡掌柜见来买《画皮》的女客越来越多,笑得合不拢嘴,感慨道:“还是东家有本事啊。”
刘舟点头附和:“可不,就连原先的东家都说应该早早把书局转卖给东家,还催我问问东家,松龄先生什么时候再出新书。”
胡掌柜嘴角一抽。
原东家那个崽卖爷田的败家子就不要提了,不然他替老东家心塞。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请问贵东家在吗?”
胡掌柜一抬头,就见一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站在厅中,身边跟着个小丫鬟。
“我们东家出去了,贵客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等东家回来小老儿转告她。”
“我是来感谢贵东家的。”年轻妇人犹豫了一下,扫一眼婢女。
婢女忙把带来的礼品放到胡掌柜身边的柜台上。
“这是——”胡掌柜有些糊涂了。
“我丈夫这半年来经常不回家,前两日他看了《画皮》,突然回来向我赔不是。原来半年前他和一名女子有了来往,常在她那里留宿。他看了《画皮》后起了疑心,多加留意发现那女子竟是与人合谋,想谋夺我家铺面”
年轻妇人说完,冲胡掌柜褔了福:“幸亏贵东家买下《画皮》这样的好故事发售,让我们一家避开了这场劫难。”
胡掌柜:“”万万没想到他们为了还击雅心书局传出的风声竟然真起了作用!
而听到这番话的不只胡掌柜,还有走进书局的其他客人。
对热衷八卦的京城百姓来说,这件事毫无疑问集中了所有值得传播的特性,于是短短时间就传开了。
事件的男女主人是谁没几人知晓,关键是这件事太有意思了。一时间不说蜂拥而至的女客,就连原本不看话本子的人都凑热闹跑来买上一本。
没办法,如今人们见面就谈《画皮》,没看过这本书都插不上嘴。
青松书局上下忙得脚不沾地,一人恨不能生出八只手。
石头鼓起勇气问胡掌柜:“掌柜的,我娘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能回来做事吗?”
石头娘没生病的时候本就在青松书局做事,胡掌柜一听就点了头:“没问题,不过要和东家说一声。”
辛柚也没想到换了个方向宣传《画皮》竟有这等效果,忙得她连调查固昌伯都没时间了。
一听胡掌柜说起石头娘,她毫不犹豫点了头:“掌柜的看着安排,各处缺人手的话就雇一些,不要把人累坏了。”
胡掌柜虽感动东家的体贴,却没有立刻招人的打算。
青松书局如今是惹人眼红的大树,急着雇人很可能招来一些不安好心的。书局这么好的形势,宁可这段时间累一些也不能出差错。
很快石头娘被石头领着来到辛柚面前,结结实实给辛柚磕了个头,青松书局从此多了一名精于缝补的妇人。
青松书局红红火火,雅心书局越发冷清了。
古掌柜被东家骂了个狗血喷头,按着东家的指示把平安先生扫地出门。
“先生对不住了,小店经营不善,还请您另谋高就。”
平安先生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高个子,山羊胡,一脸文人的清高,听了这话顿觉受到莫大侮辱。
“掌柜的,当初你请鄙人来雅心书局,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初也没想到先生的新书竟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写书先生打得一败涂地,给我们书局造成好大损失。”
“你们不讲信用!”平安先生气愤指着古掌柜。
古掌柜脸一沉:“我劝先生好聚好散,免得彼此难看。”
平安先生知道古掌柜背后的东家不是什么善人,冷哼一声,拎起包袱走出了雅心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