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星染很清楚,这是建立在他不给沈鸿源添麻烦的前提下。
至于大哥沈星遇……
沈星染和这个大哥年龄差有些大。
再加上沈星遇常年在外出差,沈星染和他并不熟悉。
况且……
他也有些怕这位大哥。
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沈星卓了。
之前有恃无恐任性的时候,沈星染对沈星卓很不满。
经常对沈星卓大呼小叫。
可现在,一见到沈星卓,沈星染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他扑上前拥住沈星卓的肩膀:“哥!你快帮帮我,妈妈不要我了怎么办?”
“他们会不会把我送回孤儿院?”
“哥,我好怕啊……”
这些话,一半是真一半是装的。
沈家人当然不可能把他送回孤儿院。
他又不是陆燃那个可以被忽视的无名小卒。
沈星染抓着沈星卓的袖子哭了好半晌。
“哥,我为什么说陆燃是私生子,原因你都是知道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有想害任何人……”
他抽噎着抬头去看沈星卓。
沈星卓眉眼间的漫不经心早就褪去。
皱眉认真地盯着他。
沈星染正想继续哭诉。
却听沈星卓问:“染染,寿宴那天,张麟是去找陆燃麻烦的对吧?”
沈星染一愣,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个话题。
他还没反应过来。
又听沈星卓继续问:“这事你是不是事先知情?”
有一天,他像沈星卓求助时。
沈星卓丝毫都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反而揪着他问陆燃是不是受了委屈。
“哥,你说什么呢?”沈星染不可置信。
他下意识回避了沈星卓的问题,拉着他的手臂央求道:“哥,你快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星染。”
沈星卓叫了他一声。
叫的是全名。
沈星染茫然抬头,对上沈星卓暗沉的眸子。
沈星卓的表情,让沈星染感觉很陌生。
他见过沈星卓发火、生气,或者他们两个闹脾气。
但这次,沈星卓的语气过于平静了。
他就这样平静的盯着他问:“是你吗?”
一句话便让沈星染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他恐慌极了。
沈夫人对他冷冷淡淡。
沈星卓竟然也是这样?
“哥,我没有。”沈星染不清楚沈星卓知道了多少,只能尽量为自己开脱,“是张麟自己的打算!他只告诉我说要找陆燃的麻烦,我还劝过他的。我真不知道他是想睡陆燃!”
沈星染说的也是实话。
但他话音刚落,就见沈星卓的神色突然变得狠厉:“你说什么?”
沈星卓甚至上前一步揪住了沈星染的领子:“他想对陆燃做什么?!”
沈星染心里懊恼的要死。
他正要再说几句,沈星卓却猛得放开了他的手,迈开步子往回走。
沈星染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
他连忙跑过去拦住沈星卓,问:“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沈星卓眼底几乎冒着火。
他一边往车边走,一边强行压着性子问:“让我帮什么?”
“你、你……”沈星染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央求,“就像小时候那样,哥哥你对妈妈说,私生子的传言,是你想出来的好不好?”
沈星卓脚步一顿。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星染。
看向这个自己宠了很多年的弟弟。
“沈星染,你在说什么?”他问。
“哥!你听我说。”沈星染慌忙解释,“你是妈的亲生儿子,她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太久,更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只是被收养的啊,所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今天风大。
冷风透过缝隙,吹出尖锐的哨声。
沈星卓低头看着沈星染。
他突然有些想笑,问:“你觉得妈会信?我为什么要针对陆燃,说陆燃是私生子?”
沈星染骤然有些崩溃。
这段时间他先是承受沈夫人的冷暴力。
现在一直宠着他的沈星卓又这个态度。
沈星卓终于憋不住了。
“沈星卓你怎么回事!”他脸上的弱态一收,不可置信的指着沈星卓骂,“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一直讨厌陆燃的吗?”
“为什么我现在在求你,你却一直陆燃陆燃陆燃!”
“他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我弟弟!”
沈星卓吼了一声。
吼声夹在刺耳的风声里,几乎能将人的鼓膜刺破。
“砰”的一声。
沈星卓关上车门,离开了。
某家私人会所。
包厢里的音乐鼓点欢快的响着。
人声更是吵杂的要命。
环形的包厢,周围是一圈昂贵的真皮沙发。
中央则是一个玻璃环形高台。
这个高台并非茶几,而是一个小型舞台。
此刻,舞台上并没有妖娆的舞女,而是站着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声。
男生站在那里,眼神木讷。
随着周围人的起哄,有人拿着酒瓶,一瓶瓶往他头上倒着酒。
酒液从头顶淋下来。
浸透领口,将白色的服务生制服都晕染出赤红的酒色。
会所老板怕搞出事来。
亲自过来对坐在主位上的人赔罪:“张少,您大人有大量。这小子第一天来上班不知道您的喜好,别让他在这碍您的眼了,我给您换些听话的过来?”
张麟不为所动。
抬手示意身旁的跟班继续倒。
每倒一瓶,还有人在旁边喊着价格。
高昂的价格震得高台上的男生不断发抖。
抖着抖着,变成了彻底的麻木。
老板站在一旁一脸苦意。
正在他让人去找张总和张太太的联系方式时。
包厢大门突然打开。
包厢里一静。
张麟看向沈星卓也是一愣。
他笑着招呼道:“哟,稀客啊,沈二少爷今天怎么来了?”
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但实际上张麟的心情并不轻松。
因为,他突然发现,沈星卓长得和陆燃有点像。
张麟现在对陆燃,已经彻底ptsd了。
沈星卓没说话。
他视线环视包厢一周,指着正在唱歌的人道:“出去。”
包厢里声音皱歇。
随后沈星卓又看向包厢里其他人:“都出去。”
其余人迟疑几秒,看看张麟,又看看沈星卓,默默停下正在做的事,走出了包厢。
路过那个环形舞台时,沈星卓随口道:“你也出去。”
一旁的老板如蒙大赦,连忙示意高台上的男生离开。
男生刚走,老板也得到一句:“你还呆着干什么?”
老板搓搓手,也无奈离开了。
等包厢里的人都走光了。
张麟坐直身体,有些奇怪的看着沈星卓,问:“你要干什么?”
他和沈星卓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毕竟中间还有沈星染这一层。
可下一秒,张麟便觉得颧骨剧痛。
沈星卓薅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在地上抬手就打。
沈星卓练过自由搏击,拳头重得要死,这次更是把人往死里打。
张麟直接被揍懵了。
他捂着脸哀嚎半晌,才找到空隙问:“你疯了?”
“谁让你惹我弟弟?”
沈星卓抬起眼,眼底通红一片,吓了张麟一跳:“你、你说什么?”
“谁他妈准你惹我弟弟!”
拳头像雨点一样又落了下来。
一直到被揍晕过去,张麟还满心茫然:“谁惹沈星染了?”
陆燃还守在店里。
小王今天要去和女朋友约会,提前离开了。
平时小王对陆燃很好,都让他先走。
所以这次陆燃主动选择留守。
不过这个点了,一般没什么人过来。
完美印证了某个人说的“非上下班时间人流量少”的特质。
陆燃一边背着单词,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耐心等待下班关店的那一刻。
今天去接大黄的时间晚了点。
不知道大黄会不会急。
正思考着。
“叮咚”,自动感应门响了一声。
陆燃立刻垮下了脸。
有种临下班前突然接到加班通知的不爽。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情,道:“欢迎光临。”
话刚说出去,陆燃一抬头便见到了沈星卓。
这人一身风尘仆仆。
头发有些乱。
身上带了种狂躁过后的风平浪静。
等他走近了,陆燃敏锐的观察到,这人拳头上还带着血。
指节的皮肤炸开,有了些细小的伤口。
显然是刚揍过人。
眼看他走近柜台,陆燃飞速后撤八米远。
扒着后厨的门框,戒备地看着沈星卓问:“你来干什么?”
沈星卓被他躲的一愣。
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对劲。
他扬了扬手,随意道:“揍了个傻逼。”
“哦。”陆燃根本不关心他揍了谁。
反正不揍自己就行。
沈星卓看了看半边身子都躲在后厨,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他的少年。
他顿了顿,后退两步,在一旁的桌边坐下。
先是整理了一下打架弄乱的衣领。
而后又抽了张纸巾去擦手上的血迹。
但血已经干涸了,黏在皮肤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陆燃已经从后厨慢慢挪回了柜台前。
他翻了翻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包湿纸巾扔给沈星卓。
沈星卓抬手接过,心里一喜。
接过低头就看到,袋子上写着:宠物用湿巾。
陆燃还补充了一句:“给大黄擦眼屎的。”
沈星卓:“……”
他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最终还是抽出一张,随意擦了擦。
看了看包装纸袋上印刷的图案,沈星卓又想到了那只黄狗,问:“大黄现在被你放在哪儿?”
他问完就觉得不对。
抬头便对上陆燃满是戒备的眼睛。
陆燃:“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星卓瞬间没了殴打张麟时的狠厉。
他下意识解释:“我不是……就、就随口一问。”
“哦。”陆燃应了一声,但没信。
他低头坐着自己的事情。
又听沈星卓问:“这家店的工作你还在做?”
陆燃抬头,就见这位大少爷眼里带着清澈的愚蠢,问他:“你是不是很缺钱?”
“不然呢?”陆燃差点笑了,“我难道缺的是兼职经验吗?”
沈星卓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句蠢话。
他低头摆弄着手机。
突然,陆燃手机震动了一声。
他拿起来一看,顿时呆住。
沈星卓给他转了一笔账。
和之前小打小闹的兼职工资不同。
这是一笔大额转账。
六位数。
六位数,在沈家其他人眼里可能司空见惯。
对沈星染来说,可能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零花钱。
但已经足以把陆燃惊呆了。
“你给我转钱干什么?”陆燃问。
沈星卓茫然抬头:“你不是缺钱吗?”
陆燃戒备地看着他,道:“大黄不卖的。”
“不是,我……”
沈星卓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连给钱都需要找理由。
陆燃盯着那笔大额转账。
脑子里快速盘算着沈星卓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知道有钱不赚王八蛋。
但这笔钱的数额已经超过陆燃这个普通大学生的心理防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燃不敢要。
下一秒,沈星卓手机上收到了转账退回的提醒。
沈星卓一滞。
他抬头朝柜台后看去。
少年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咖啡店昏黄的灯光,洒在少年的发丝和眸底,平白多了一种无法触碰的距离感。
“钱我退回去了。”陆燃说,“目前的工作我做得挺好,不太想换。”
沈星卓胸腔里骤然抽痛了一下。
钱被退回来,无异于在打他的脸。
但沈星卓半点想发火的冲动都没有。
他甚至连开口的力气都消失了。
只默默点了点头。
伸长手臂,将桌上那袋宠物湿巾放回柜台。
继而转身,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咖啡店。
陆燃牵着大黄往寄养的宠物店走。
大黄紧紧挨在他身边,两只黝黑的豆豆眼,黏在他手中的包子上。
“达咩。”陆燃淡定地啃着包子,“你已经吃过狗粮了。”
大黄打了个哈欠,挤出两声着急的哼唧。
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燃。
陆燃被盯得受不了了。
“好吧,就一小口。”
说着他揪下一小块包子皮,塞到大黄嘴里。
大黄走路的姿势瞬间变得欢快。
等把大黄送进宠物店,陆燃转身往工作的咖啡店走。
他最近有些烦。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陆燃很讨厌有认识的人来打扰自己的工作。
但最近几天,要么是和沈星遇有联系的纪旻找上来,要给他介绍工作。
要么是沈星卓转了性似的跑过来,一反常态地给他打钱。
事情看起来,似乎都是好事。
却让陆燃有点不适。
他抄近路从旁边的公园进去,走了几步,却在前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陆燃下意识快走几步,凑到前面探头看了一眼,惊喜道:
“大叔!真的是你?”
陈管家也稍稍有些惊讶。
他看看陆燃发梢上带着的露水,笑了笑问:“小同学,今天也在努力生活啊。”
“那当然。”
陆燃经常觉得纪旻是个坏脾气的神经病,但却很喜欢他身边的这位陈管家。
大概是因为陈管家看他的目光一直都很和蔼。
从没有因为他的身世以及他和沈家模糊不清的关系,有任何的异样。
“大叔今天没去上班吗?”陆燃问。
陈管家笑道:“年纪大了,每周总要多几天假期。今天约了老朋友去下棋。”
他给陆燃看了看自己拎着的象棋棋盒。
陆燃有些惊讶。
纪旻那个大魔王竟然会给人放假?
陈管家看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笑问:“以为我的工作24小时全年无休?”
陆燃讪讪点头。
陈管家觉得挺有意思。
纪旻知道他在这位小同学的心里是这种形象吗?
两人走过公园边缘的小路。
从这里,刚好能看到旁边一个施工施了一半的工地。
现在工地被查封。
法院的工作人员,正在往上面贴着封条。
周围还拉起了安全防线。
陆燃和陈管家驻足看了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胡家的工地。
之前,黄毛开着跑车撞他的狗。
陆燃一个视频发到网上,却引发了谁都没想到的连锁反应。
胡家被查。
各种隐藏的暗病都被挖掘了出来。
陈管家提醒道:“这个工程被查出承重材料有问题,近几天就会拆除。”
陆燃惊道:“幸亏查出来了。”
在这里本来说要建个商场,要真出事了,伤亡肯定很严重。
“这还要感谢同学你。”陈管家看着他道。
“我?”陆燃有点茫然。
他偏了偏目光,道:“不是……纪先生做的吗?”
陈管家拎着象棋棋盒往前走:“先生精力有限,并不常插手别的企业的事。”
陆燃坠在后面。
因为提起了胡家,他脑海里又浮现那天晚上的场景。
在他精疲力尽大闹了一场的时候,纪旻那个空旷又黑暗的商务车车厢,成了他这辈子第一个熟睡的场所。
“什么意思?”陆燃问陈管家。
陈管家讶然地看了他一眼。
心道自己今天可真是做了件好事。
他看着陆燃,轻声解释:
“先生本没有对付胡家的打算。只是一时兴起想帮你,给胡家一个警告,没想到一查查出这些,便顺手解决了。”
陆燃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长辈。
冬日里璨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
又照进他漆黑的眸底。
衬得他那双弧度乖巧的眼睛,终于带上了属于这个年龄的茫然。
少年嘴唇动了动,用很轻的声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啊?”
陈管家弯眸看着他,眼神里带了点浅浅的怜爱:“因为你向他求助过。”
陈管家直到现在都记得。
陆燃当天上车之前,后座车厢的隔板就已经放下了。
后座很安静。
只能听到少年和小狗讲话时,有些稚嫩的声音。
后来,后座逐渐恢复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
薄薄的隔板后,传来一道极轻,极哑,仿佛淬满了所有绝望的哀求:
“救我。”
“救救我。”
陈管家将隔板升上去,才发现是睡着的小孩在梦呓。
即使到了陈管家这个年龄,他也不明白。
一个十九岁的孩子,怎么会在睡梦中,发出这样绝望的求助。
明明是最该活力四射的年纪。
却仿佛沉在死寂的深渊中。
纪旻坐在轮椅上没有动。
他疲惫的阖着眼,没给任何反应,对后座的求救恍若未闻。
但在陆燃下车之后。
陈管家却听到一道命令:“去查查那辆跑车。”
这才有了后续胡家的一系列事情。
陈管家静静地看着怔住的少年。
正是因为听到过陆燃的求助,所以每次见到这个小孩时,陈管家总有一分慈爱。
他总觉得这位小同学,应该过得很苦。
陆燃还愣着。
直到身边有背着书包的小孩呼啦啦跑过。
他才突然回神。
原来不是因为……沈星遇啊?
当时坐在车里,他的确睡了一会儿。
朦朦胧胧地梦境里,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病床上。
他全身没办法动弹。
身边没有人,甚至连丝声音都没有。
他只能徒劳地望着天花板,在脑海里默默求助。
却连向谁求都不知道。
可没想到……
竟然真的被人听到了。
迎着面前长者的目光。
陆燃直觉这位和陆院长很像的大叔不会骗自己。
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纪旻的误解……
陆燃耳垂顿时有些热。
热意爬上腮侧,混着浅浅的尴尬,以及践踏别人好心的羞愧。
“那个……我……”
陆燃上前拉住了陈管家的袖子。
“什么事?”陈管家温声问。
陆燃慢慢又缩回手指,低着头道:“没事了。”
嘴上说着没事了。
但陆燃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
在咖啡店做事情都走神了几回,差点打错单子。
惹得小王稀奇得要命。
陆燃倒不是全然的尴尬。
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些别的。
陆燃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遇到的一位义工姐姐。
那位姐姐去的时候,带了一个乐事大礼包。
陆燃小时候很怕生。
其余小朋友都朝着姐姐围过去要零食的时候,陆燃假装对零食毫无兴趣,一个人趴在座位上写作业。
实则在脑海里,已经偷偷描绘起了薯片的滋味。
浓郁的番茄香在舌尖炸开的时候,肯定很好吃。
但也只能在脑海里描绘了。
小陆燃心里很想靠近,很想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嘴甜地叫着姐姐要吃的。
但是他不敢。
只能把头往作业本里越埋越低。
等他抬头找橡皮的时候。
嘴边却毫无预兆地递来了一片薯片。
姐姐温柔地问他:“你要吃吗?”
要面子的小孩咽着口水,还在想着怎么矜持地拒绝。
一张嘴,却被薯片塞了满嘴。
陆燃对薯片的味道并没有执念。
但那一瞬间,在脑海和胸腔里炸开的感觉,却让他永远记得。
像是胸口烧了一锅开水,咕咚咕咚往外冒着泡。
热意往四肢百骸涌着。
让人连指尖都是麻的。
那是陆燃第一次接触到陌生人主动的善意。
这些东西,在他生命里稀少得像沙漠中的绿植。
留下的感动却长长久久永远不散。
小陆燃一下便喜欢上了那个姐姐。
他每天扒在窗口等那个姐姐过来。
可后来,老师说那位姐姐毕业了,离开了这座城市。
现在,那位纪先生明明和当年那位姐姐没什么一样的地方。
性别不一样。
整天拉着张脸,也不像那个姐姐一样开朗。
还经常怼他。
但听完陈管家的话,陆燃心里却冷不丁地冒出了和当年一样的感觉。
胸口的那锅热水再次咕嘟嘟冒着泡。
经久不散。
煮了整整一天。
原来,要送他去留学,还有要给他换工作。
都是要帮他啊?
留学?!
突然,正在打包外卖的陆燃动作愣住。
见他脸色狰狞。
小王吓了一跳,问:“怎么了这是?”
陆燃捶胸顿足:“没什么。”
只是错过了一个亿而已!
打包好外卖纸袋。
陆燃抬起头,正要说:“要不我去送吧?”
抬眸就见小王拎着纸袋,风风火火的走了。
小王又去送了晚上的外卖。
陆燃正在思考着,要怎么告诉小王,明天纪氏的外卖,可以自己来送?
他脑海里模拟出了八百种方案。
还没做好决定。
一个熟人又来了店里。
陆燃抬头一看,是陈盛。
“你来干什么?”陆燃不客气地问。
陈盛被他问得有些尴尬。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不是来赔罪的吗?”
“赔什么罪?”陆燃问。
陈盛连挠了几下脑袋,最终还是走近了,道:“就之前那些事啊,我们几个都挺过不去的,合伙请你吃顿饭。”
陆燃想说没兴趣。
陈盛立刻道:“吃海鲜大餐。”
陆燃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应该给人一个机会。
也给那些海鲜一个家。
陆燃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双子楼。
他非常意外,赞赏地看着陈盛:“你竟然还愿意来这里吃饭啊?”
顿时想起上次在这个俱乐部里发生了什么的陈盛和沈星卓:“……”
半晌陈盛默默抹了一把脸:“因为我只有这里的会员卡。”
这里就是陆燃最开始大战林伊的地方。
他进去了之后,发现陈盛几人没定上次一楼的包厢。
而是换了一个。
包厢里暖气很足。
早就准备好的暖锅咕嘟咕嘟冒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