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先生能不能预测到彩票——”
“这个比比多味豆,我选哪颗不踩雷?”
乌泱泱的办公桌在眼前挤来挤去,偏偏又能丝滑地避开彼此,轮番排队上前。
织田作之助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全息版华容道,槽点万千,但他却不会吐,只发自内心地困惑询问:“你们下班不回家吗?”
“在抽卡面前,晚回家又算得了什么!”
“啊?我独居的,那么早回家还不如多留一会,大家玩玩真人版华容道,多有意思啊——”
“我住员工宿舍,就在楼下。”
织田作之助只好认真地想了会办法:“我一个人可能顾不过来……对了。其实,Mimic的首领纪德也拥有和我一样的预言系异能力,你们可以分一半的人过去,请他帮忙。”
纪德:“…………”
开什么玩笑,他绝不会将[窄门]用在替人抽卡、选比比多味豆上。
还有。那个问比比多味豆口味的,纯粹只是来凑热闹而已吧?有什么必要吃颗糖还郑重其事地用异能力的?真那么在意口味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比比多味豆啊??
吐不完的槽快要将他撑炸了,但紧接着,他就遭受了另一轮.暴击——
员工们纷纷用不信任地目光看了他一眼,继续围着织田作之助:“不行啊,感觉他会为了报复,特地帮我们选错误答案!”
纪德:“…………”
你们够了!!
雪名阵天神一样地出现,将他于恼火之中解救出来:“好了,玩闹到此为止,谈正事吧。”
“往后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你们进行劳动改造。”
“一共分成两拨,第一拨五人,负责加入宫野明美的潜伏行动,佐助她尽快拿到代号。另一拨留下,帮涩泽龙彦踩缝纫机。”
Mimic:“…………”
为什么两份工作的差别这么大??要么做卧底,要么当裁缝?
雪名阵补充:“卧底的人选,已经内定了一个,留给织田先生。他的异能力很适合帮助明美规避风险……剩余四人,你们内部商议吧。”
现场一下安静了下来。
四个体面工作的名额,是谁都想要的热饽饽,其中一个排队等抽卡的员工挪了一步,试探着走到纪德面前:“纪德先生,能帮忙抽卡吗?”
——你也不想踩缝纫机吧纪德?
又多了一个挂可以蹭,办公室陷入快活的氛围中。没有人在意楼道口不知何时进了一只三花猫,眼中藏着人性化的警惕防备。
夏目漱石,传说中的异能者,森鸥外与福泽谕吉的师父。异能力可以令他化身为一只身价昂贵的三花猫。
种田山头火到底还是将那封“藏着暗号”的报告递到了他手上,并委托他探查别动队:“……这个凭空出现的新机构,不旦来历成迷,很可能与[书]的散页失窃有关,也极有可能破坏夏目老师您的三刻构想。”
“港口黑手党掌管着横滨的黑暗面,特务科掌管着横滨的光明面,武装侦探社游走在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可现在却出现了第四股势力。”
夏目漱石其实在很久之前便注意到了雪名阵的存在,一般是待在Lupin咖啡厅观察少年太宰时,从对方口里得知的,大多都是语气浮夸的夸耀。而后在那不久,又亲眼见到了雪名阵和织田作之助聊天。
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夏目漱石对雪名阵的印象,那就是“怪”,两个字,“奇葩”,四个字,“不可捉摸”。
他想不明白森鸥外为何对雪名阵如此容忍,甚至多有优待。只能凭借对森鸥外这个弟子的了解判断,雪名阵身上一定藏有森鸥外未曾对种田山头火透露的秘密,但,是什么呢?
猫猫的眼中露出了探究的目光,毛茸茸的左耳忽然一动,捕捉到两人的脚步声。
它立即轻盈的一跃,钻进某个拐角处,猫猫祟祟地探出小半个毛脑袋。
来者是种田山头火提到过的那位线人·辻村深月,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别动队的成员。
辻村深月怀里抱着两只毛发油亮、体态富态的猫猫,正懒洋洋地张嘴打着哈欠:“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好了?夏目猫猫再度抻了下猫脖子。
别动队成员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吧,你把猫放下。”
夏目猫猫:“……?”
两只猫猫咪咪叫了几下,被放到地上。那位别动队成员神色慎重地向着猫猫伸出左手,沉声道:“——异能力,污浊之冠!!”
两张比巴掌大点的办公桌神奇地凭空出现,戴在了——呃,漂浮在猫猫的脑后。
“……”原本还懒洋洋的猫猫们惊呆了,立刻抬腿蹬挠的蹬挠,那脑袋蹭地的蹭地,试图把脑后的玩意儿弄下去,但显然都是无用功。
夏目猫猫震大惊:“…………”
这是……在干什么啊!!啊???
难道是什么“猫语翻译器”之类的东西吗?但好像也不是吧,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和猫猫交流的意思,只是抱起猫猫说些“都是为了你们好”、“是为你们特制哒”、“虽然你们失去了蛋蛋,却得到了桌桌啊”之类不明所以的话。
夏目猫猫:“…………”
什么啊??这是什么异能力啊??为什么要给猫戴这种——
夏目漱石内心奔涌的吐槽猛然一滞,因为辻村深月敏感地投来了视线,紧接着面露惊喜:“村濑警官!你看这里还有一只猫猫诶?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躲进来了吗?快快,把它捉住,给它也戴上办公桌吧!”
夏目漱石:“……”
辻村你……你为什么!!
他猛然从藏身处蹿出来,以平生从未有过的超高速撒开四腿,夺路而逃,直到躲进安全的小巷内,才惊魂未定地哈哈喘了会气,从胸前的毛毛里掏出那张种田山头火给他的字条。
为生物添加办公桌头……污浊之冠,是那位村濑警官的异能力。并且,村濑和辻村在话语里多次提到“这是特制的”。
可得,别动队的人可能也人手……人头一张办公桌头盔。
可得,在办公室内行走很可能需要互相规避。
可得,辻村深月写的报告,或许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夏目漱石:“…………”
华容道……在办公室里站稳脚跟……别动队你们真的不要太离谱!!
隔着亿万世界。
织田作之助和夏目漱石等饱受精神冲击时,被自己人称为白色死神的中岛敦同样在痛苦薅头。
上一次的小测他不出意外地挂了,好在这些天首领似乎在挂心别的事情,并未对他的失败做出惩罚,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过段时间重考——
而现在,他正在重考中。
为了方便考生答卷(……),首领办公室内的台灯难得被调成了正常亮度,中岛敦趴坐在茶几上埋头做卷子,痛苦到老虎尾巴都在打结。
而负责监考的两位大人物,显然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中原中也正新奇于当监考老师的体验,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此时锐利地盯视着中岛敦,首领则盯着面前的文件停笔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正在回想上一次视频时,自己无缘无故陷入沉睡的经历。
诚然,对于任何一个熬夜多日、不曾休息的人来说,电话打到一半陷入昏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已经强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就连心脏的跳动频率都能精准控制,在刚拨通视频、绝不该陷入睡眠状态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睡着?
他可以确信,这应该是雪名阵搞得鬼。只是斟酌于是否要挑明询问、告诫对方别再做出这种不——
“嗡……”
手机振鸣起来。
所有的思考统统停滞,他陷入微妙的沉默。
如果将这段沉默翻译成人话,那必然是:“……不想看”,而这也是他将如此简单的问题斟酌如此之久、却迟迟未采取行动的原因。
真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主动去找创呢?这和往富士山里丢炸弹——自找罪受有什么区别?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自己质问之后,会得到怎样理直气壮的回复,除了为自己添堵,对方不会有半点反省——
“中也。”太宰治平静地开口,熟练地进行痛苦转嫁,“你知道该怎么做。”
中原中也:“…………”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考生困惑地抬起头,看着监考老师忽然陷入怪异的氛围中,中原中也前辈面露挣扎,仿佛那手机响起的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一定,是关西方面又出问题了吧。中岛敦慎重地想,不知道是怎样棘手的场面,能让中原中也前辈也如此动摇呢?
中原中也感受到中岛敦的视线,勉强挂起严厉的神色呵斥“写你的卷子”粉饰太平,脚步却是遮掩不住的沉重,一步一步地靠近泥石流来源。
——这次一定不可以失态,还有中岛敦在旁边看着。
中原中也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同时再度升起了之前曾诞生过无数次的想法:
这么久过去,雪名阵应当也该江郎才尽了吧?还能想出什么见鬼的点子?
就像每一个笃信着“我有感觉了!这一把会赢”的赌徒一样,中原中也心中再次产生了些许盲目的自信,将手机屏幕划开。
人辫迎风招展,挂在巴士两侧向他张开几十双四肢,俏丽(?)的双马尾热情地攻向他的眼睛:嗨~
中原中也:“……………………”
心脏骤停.jpg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肾上腺素爆发式激增,差点将手机狠狠甩到一边——
如果说,雪名阵之前的杰作还只能算是“过于超前的人类艺术”,那么这一张、这一张,完全已经超过人类艺术的范畴了吧!!?
什么啊、这是什么啊?!!这是人能搞出来的东西吗啊?!
相比之下,后面那几张蹲细胞房的囚犯照片,真是赏心悦目,滋养心灵。
中原中也盯着最后那几张细胞房囚犯大赏洗了好一会眼睛,才无声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心地将屏幕停留在这些不那么刺激的照片上,推向太宰治:“从后往前看吧,对心脏好——”
“咔吧。”
时隔多日,太宰治终于再次掐断了手中的钢笔。
他以对旁人来说只是微妙的神情变化、对他来说却绝对称得上失态的力度瞪视着照片中坐在细胞房内的织田作之助,在细胞房门的右手边还明晃晃地钉着一块感恩铭牌:
【此细胞房系:
织田作之助先生独家提供。
感谢织田作之助先生的点金之手!凭借一人之力,赞助别动队高达36间细胞房!虽未捐款一分,胜似捐款无数!别动队铭记织田作之助先生的伟大贡献!】
太宰治:“…………”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本该因此而生气,毕竟这次遭殃的是他在世间唯一在乎的人,但此时,从他心中升起的居然是“……终于来了”、“果然还是没能逃掉”的麻木,以及一丝丝的庆幸。
幸好。这个世界中织田作早早被他推向了侦探社,不会面临这样的牢狱之灾。
即便他为此,不得不背叛织田作,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与对方坐进Lupin酒吧,悠哉悠哉地点上一杯酒,聊着贫乏又无聊的琐事直到天际将明。
他迟钝地重新垂下头,状似流畅地翻看着文件,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烦躁。如此清晰的感情充斥着整颗心脏,让他急迫地想做些什么以摆脱这种糟糕的状态,但又空空茫茫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对于消解此类情绪没有丝毫经验,所以最常选择的办法,是沉默着和这种钝痛的情绪共存。
手机被放在手侧的位置,稍稍动动手臂,冰凉的金属便会贴上手背,可他依旧空茫着,没有去碰。
于是某些耐性糟糕——或者说故意耐心糟糕的神明,自顾自地在通讯另一端走了一遍逻辑:网友不回复我——或许是遇到了危机——以防万一,我理应动身去查看一番。
亿万时空的距离于神明而言亦不过是眨眼一瞬,连自己的本名都早已遗忘在荒史中的神明小心隐藏着自己的身形,站在黑发的首领身后,轻轻弯下腰脊。
在人类肉眼所不能及的地方,祂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独占欲,将黑发的首领笼罩得严严实实。
神力构成一方无人可见的牢笼,将这个属于祂的、理应属于祂的人类悄然困锁于其中,与更远处、站立在茶几边聒噪的人类隔绝开来。
对方孤孑寂凉的气息随着柔软发丝的浮动划过神明的鼻尖,胸膛中的每一次心跳都被清晰地捕捉、收入耳膜。
气息……声响……都诱惑着神明进行一次人类不会察觉、因此轻而易举的神隐。
啊。神明想,如果能让对方的气息染上灼烫,让对方的发丝随着自己的动作颤抖……那片单薄胸膛中的每一次心跳都应当是为祂情动时而搏动出的呻.吟尖叫……
神明克制地退开了。
办公室中的三人都若有所思似的抬起了头。
感知像是忽然拉开了磨砂玻璃门,重新恢复清晰流畅,没人留意到房间角落的某片地板被差点凝结成实质的神力压出了近似藤蔓或触手的痕迹,又被神明不着痕迹地恢复如初。
“只是看看”显然是不够的,吻嗅亦不过只是望梅止渴。
雪名阵沉吟片刻,伸手碰了下被黑发的首领放置在沙发边的那张报纸。
原本涂鸦在报纸上的彩漆小人忽然动了一下,顶着歪瓜裂枣的样貌噗通跳下沙发,大张旗鼓、理直气壮地跌撞到太宰治身边,伸出丁点短的手,扑抱住黑发首领的足踝。
通感之下,青年因为清瘦而隆起分明的踝骨仿佛就在他的指腹之下,薄薄的皮肤覆盖着隆起的高骨,带着微凉的温度。
雪名阵的喉结极轻地滚了一下。
台灯明黄的灯光孤悬于茶几之上,在黑暗的室内刺目无比。
它慷慨地倾泻着光芒,将茶几边吵闹的两人笼在光明之下,又吝啬到不肯溢出灯罩半步,将暖意施舍向更远的地方。
太宰治静静地坐在光线所不及的黑暗处。
他沉默着,习惯又漠然地任凭负面情绪在胸腔中肆意冲撞。临近初春的夜将寒意渗入皮肤,骨髓深处都泛着幻觉似的痛。
感知在这种钝痛之中变得迟钝,因此他慢了半拍才捕捉到一抹杂乱的颜色从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左脚足踝处传来的古怪触感。
像有人将温烫的指腹轻轻按在那片微凉的肌肤上,太宰治本能地颤栗了一下。
下一秒,左手便以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握住了一把冰冷的手枪,利索而有力地笔直指向触觉传来处。
丑到让人哭笑不得的彩色小人无辜抬头,就连冲天的头发丝都好像透着“我很无害”的意味。被冰凉的枪口抵上脑袋时,它委屈无比地垂下了原本讨好带笑的嘴角,灰色的黑豆眼冒出两汪可怜巴巴的水光。
太宰治:“……”
“怎么回事?”茶几边的两人几乎同时弹身而起,敏锐的感官并未遗漏枪.械转动时发出的熟悉响动。
太宰治用枪.口抵了抵小人豆沙包点大的脑袋,将小人顶得身体后仰:“敦。到收卷的时间了吧?你可以退下了。”
“但是——”中岛敦的不赞成很快淹没在太宰治投来的目光中。
他走得有点担忧不安,几度迟疑回头,导致太宰治不得不多忍了会足踝处传来的古怪触感——
可能是小人被枪抵着、一直在努力挣扎,他始终觉得有一抹灼烫的温度游弋在他足踝的皮肤上,像有人以暧昧的力度,轻轻用指腹反复摩挲着那片单薄的、被踝骨顶得隆起的肌肤,引得他头皮发麻,在中岛敦迈出大门后便立即用枪膛毫不客气地将小人挑起,钉在办公桌上。
“嗯?”中原中也拿着试卷走过来,“这不是——雪名阵送给你的那张报纸上画的赔礼吗?还能动——”
他伸手想戳一下看起来丑萌丑萌的小人,被太宰治用枪膛不轻不重地拍开:“中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太宰治轻飘飘地怼道:“很闲的话自己去买一条狗吧,以免养成乱碰别人私人物品的糟糕习惯。”
中原中也:“…………”
……好像他很稀罕这丑东西一样!
中原中也在心中疯狂腹诽某个混蛋首领简直像个不舍得分享玩具的小学生,太宰治则探究地审视着眼前的人偶。
他不认为自己方才的感知只是错觉,所以谨慎起见,并未上手,只用枪口试探性地戳了戳小人圆润软弹的脸蛋,又一路向下,抵了抵小人肥嘟嘟的小肚子。
而这些冰冷的、坚硬的触觉,借由通感传达至雪名阵的感知中,便化成了某个不明真相的人类正用挑逗似的力道、将残留着硝烟气息的黑色枪口掠过他的鼻梁。冰凉的金属膛口顺着下颌、胸膛一路向下,最终抵上他肌肉绷紧的腰腹。
——有些太超过了。
喷薄而出的欲望差点将枪膛融化成滚烫的铁水,雪名阵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前闭眼切断了感知,一念回到店面二楼四面敞开的阳台。
横滨的夜风裹挟着寒意而来,滚烫地流淌而走。
手机在数秒后嗡声响起,雪名阵眼睛眨眼不眨地转身大步踏入客厅,毫无迟疑地将掌控着欲望的权柄再度分割而出,随意丢于地面,神色如常地抬手回复:
【喷绘变成活体了?哦,是之前的维护补偿。送报纸的时候我给你寄去了一瓶彩色喷漆,你试用了吗?现在活动结束,喷漆已经过期失效了。】
在他脚下,那颗透着紫红色光芒的心脏状物体诡谲地搏动了两下,骤然暴涨。
形同触手或藤蔓的枝节疯狂地四下蔓延,如同交尾的蛇一般蜿蜒缠绕住一切能触及的物品。
金属茶几被拧成扭曲变形的废料,沙发被摧毁成填充物柳絮般四处散落飞舞的残块。
所有的物品都在忽明忽暗的紫色触手攀缠下被扭曲、被摧毁,又不得解脱地在神力的掌控下恢复如初,再度承受毁灭性地折磨。
而银瞳的神明只是环抱着结实的手臂,半倚在客厅通往阳台、唯一称得上完整的门槛边,顺手从旧视频中挑出一条,转发给网友:【这是阵平当时在书桌上痛的研二,也变成了小人。】
对面陷入沉默。雪名阵完全可以想象到,他那位娱乐兴致单薄的网友估计根本碰都没碰那罐喷漆,自然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隔了半分钟,对方才发来询问:【只能出现一次?】
“……”不动如山的神明忽然换了个姿势。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屈指抵向鼻梁,紧接着便意识到,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舍弃了眼镜这种华而不实的伪装道具:【应该不是。】
善于操纵话术的神明狡猾地编织谎言:【但毕竟是用次元电饭煲寄送过去的,或许在穿梭途中产生了某种异变,】又或许根本没有,【你没事多碰碰它,也许便能再度触发。】
对面不再说话,大概正在试验他话语的真假。雪名阵却没有再度连上通感,只耐心又漠然地靠在门边,等候那些发疯的触手回归平静。
神明的寿岁漫长,欲望宣泄的过程更加漫长。
转化为破坏欲的狂欢不知休止,一切事物都在毁灭中再生,再生后毁灭,被迫深陷于无限循环中,被动地被支配着共舞。
他等了片刻便失去耐心,越过阳台看向道路尽头正靠近的两道小小的人影。
——幼崽回来了。
雪名阵瞥了眼屋舍中涌动纠缠着的触手,略作思索后索性锁紧二楼的门窗,顺着阳台通向一楼的楼梯下了楼。
“雪名先生?”芥川龙之介看着道路另一端向他们慢慢走来的身影愣了一下,“是、来接在下和妹妹的吗?”
“嗯,顺便搬家。”雪名阵提溜起两个崽,不是很好说目前家里客厅正被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占据,“我们去公寓住。”
港口黑手党内部发生的动荡很快在里世界传开。
双黑之一、身为首领弟子的准干部叛逃,另有一名掌握着大量情报的专员暴露了身为政府细作的身份,相比较之下,织田作之助这个底层成员的叛逃显得毫不起眼。
大家只是关注着某个时常被森首领带在身边的新面孔,猜测着这个发梢泛白的黑发少年究竟是何身份,森鸥外是不是有推新人接替前弟子位置的意图。
而知晓芥川龙之介与雪名阵关系的人,陆续炸裂了。
种田山头火自我怀疑地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冷静了半个下午,期间甚至恍惚地思索过“那特务科还有必要继续关注港口黑手党吗?”“两三年后,港口黑手党不会真变成什么别动队外勤部队吧??”
远在境外的少年太宰则是笑到当场滚倒。
他特意斥巨资,贴心地将那件森首领赠送给他、作为正式加入黑手党礼物的黑风衣外套跨境邮寄给芥川龙之介以示鼓励,隔天,不明真相的芥川龙之介就将那件黑风衣穿上了。
对此,一千名看客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心思深沉的人笃定地想:这是准备把新人当作新一任继承人培养没跑了,衣服足以表明森首领的态度。
思维跳跃的人无比震悚:……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新人穿前任弟子的衣服?用前任弟子的东西?……好怪啊!!森鸥外……他,他居然有这样的癖好吗?!
森鸥外则无比普信且执着地拿着他的父子情深剧本,一心认为这是弟子隐晦的示好,原本他还以为太宰会烧掉这件黑风衣。
而少年中也……少年中也好烦躁啊!谁能懂他好不容易送走了那条讨厌的青花鱼,隔天就被穿着青花鱼衣服的新邻居找上门时的心情??
但是,新邻居非常有礼貌,而且家长(雪名阵)做的饭菜实在是香。没隔几天,少年中也就懂得了每天饭点准时回家的诱惑,并和总会恭敬认真地叫他“中也前辈”的芥川兄妹混熟了关系。
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芥川龙之介老穿着青花鱼的衣服,那就只剩下妹妹芥川银脑回路和雪名阵一样古怪了吧……
饭桌前,少年中也看着芥川银认认真真从存钱罐里一张接着一张往外摸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实在忍不住再度询问:“你确定要拿所有的零花钱,去投资做那什么,‘可以让人看不见真相的眼镜’?”
且不论眼镜怎么能让人看不见真相吧,就算真能做出来,谁会买啊??有谁人为了让自己看不穿真相、还特地买一副眼镜吗??
芥川银却很郑重地说:“中也前辈,这个市场的前景很大的。而且有稳定的客户来源,我觉得如果能做出来,一定能大卖。”
自打被人辫狠狠创过以后,芥川银就关注上了“为什么那个普通交警看不见掉SAN场面,我们能看见”、“有没有办法让我们也看不见啊”这两个极其具有科研价值、并且富有现实意义的优秀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