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看他:“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江之野反问:“你说呢?”
沈吉不是不明白:“你是觉得我们刚听说吴格予在调查这个心印, 身边便出现了傀儡和王桥这样能帮得上忙的贵人,是非常不合理的节奏, 对吗?”
江之野说:“必然有个幕后黑手在暗中操纵一切,只为让我们去将那几个心印带回来。”
沈吉:“可是刚才不是再三向王桥和王术确认过, 他们确实只是机缘巧合到花市看灯的吗?”
江之野并不全信:“世界上的机缘巧合也是可以被安排,几个简单的心理暗示, 就能让你主动做出对方想要的选择,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沈吉若有所思地点头。
事情虽然诡异, 好在江之野不喜欢瞻前顾后, 他很快决定:“但不管怎么说, 那心印我们必须拿到, 之后也要守住——回去把行李收上, 明早出发。”
听到这话, 沈吉立刻响应:“没问题!”
尽管仍处于冬季,但南海诸岛的阳光却并非东花的那般虚张声势,沈吉匆匆抵达后,尽管很快就换上夏装,带起了墨镜, 却还是被晒得晕头转向。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位名为刘洋的年轻军官, 见状朗声笑道:“习惯就好,等到太阳落山就很舒服了。”
沈吉忙摆手:“没关系。”
刘洋把二人接到后, 便直接开车到了海军军营附近,介绍说:“这是我们团的招待所,你们暂时住下,等想清楚要去哪个岛了,我再去借船。”
江之野微笑:“多谢,这附近的岛都是可以随便上的吗?听说岛上并没有住户。”
“附近县城的人口并不多,岛上潮起潮落、交通不便,就连渔民也不愿意待啊。”刘洋帮沈吉拎着行李,直接朝开好的房间走去,“因为远离边境,倒是不限制上岛的,不过需得报备,避免发生危险。”
沈吉问:“那上岛的游客多吗?”
刘洋摇头:“古迹有限,几乎没什么人来,有也是电视台的,画画的,摄影的,钓鱼的……最近两年偶尔还有拍短视频的,会搞些什么荒岛求生的噱头。”
这情况和之前了解的大差不差。
江之野等刘洋带路进了屋,才关门提起最重要的问题:“那……有没有海岛发生过怪事?特别是归无群岛。”
这话题王桥在联络时也特意提起过,刘洋放下东西,想了想才组织好语言回答:“其实我驻岛的年头不长,听一些本地人说,茶竹山那边出现过海市蜃楼。”
沈吉凑近:“茶竹山?”
刘洋点头:“对,茶竹山是群岛东南侧的一座中型岛屿上的环山,中间有片谷地,古时还修过宅子,不过早都烂光了。那海市蜃楼里的光景倒是华美,据说像仙宫一样。”
江之野听得沉思:“仙宫?所以不是近现代了?”
刘洋笑说:“对,看过的老人家说是群仙人在云雾缭绕的宫殿里生活,个顶个的漂亮,当然啦,也许是他们杜撰夸张,反正我是没亲眼见过。”
沈吉对视江之野,而后礼貌道:“明白啦,这未必不是真的。那……还有其它怪事吗?”
刘洋并不混心印圈,当然不完全清楚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虽然很想帮忙,冥思苦想间却又找不到灵感。
江之野忽问:“那附近有过什么奇人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刘洋,他忽然回神:“去年到老乡家拜年时,确实听过一个。大概是民国时期,这县上有个神婆,据说跟神笔马良似的,画什么都能成真,很多人远道而来求她作画呢。”
沈吉听得发愣:“有证据吗?”
倒也不怪他质疑,若世上真存在过神笔马良,早就要搞得世人皆知了,怎么可能只在这种小地方流传?
刘洋果然满脸不在意:“我听下来倒是像搞迷信的,毕竟那神婆很少画东西,也没啥作品留下来。”
江之野淡笑:“如果我猜的不错,那神婆的本领,应该也是在茶竹山学到的吧?”
“确实,传言是山里的仙女教给她的!”刘洋响应完毕,又好心劝告,“不过这种故事到处都有,我们东北还有大仙呢,劝你们随便听听罢了,不必当真。”
果然还是亲自来这里了解到的信息更加有用,江之野心里已有些想法了,打算去茶竹山探索。不过事关重大,不能完全依赖王桥找的这位熟人,只温和道:“那是自然,今天麻烦你了,上不上岛,我们再想想。”
“行,我下午还得训练。”刘洋很痛快,“有事你们到团里找我,千万别跟我客气。”
沈吉连声道着谢把他送出了门,紧接着便催促:“听来听去,那个茶竹山很特别啊,我们直接去吧?”
江之野抓过的心印少说有百八十个了,对于这次的情报收集,他只能评价四个字:过于顺利。
然而吴格予那些人正在附近秘密活动,必须得把握先机才有争夺心印的资格,是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他颔首道:“我来安排。”
出过白鸭山的问题,谁也不会再对吴家掉以轻心,此时特勤部的警员和雇来支援的猎人很快集结完毕,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找到条当地渔船,决意趁夜出海。
周围都是群生面孔,却围着自己忙忙碌碌,这阵势不由让沈吉有些紧张,他穿好救生衣后辩登上摇摇晃晃的渔船,坐到漏风的船舱里问:“吴家人都在哪呢?”
负责张罗此事的女警李玉臻是东花派来的,她举止干脆利落,蹲在旁边打开电脑说:“傍晚时还在隔壁县出现过,那里距离归无群岛的海路跟我们差不多,得随时提防。”
沈吉担心地望向江之野:“希望他们别再针对你。”
李玉臻苦笑:“针对馆长倒没什么,最怕的是非要取你的命,吴家人可都是些亡命徒。”
沈吉态度坚定:“我会小心的。”
李玉臻摇头:“本来以为吴邦言病情恶化会让他们稍微收敛一点,现在看来,吴格予是势必要争抢那些心印了,神仙水,不要因为自己毫无杀意,就低估对手的恶念。”
吴格予的选择也很出乎江之野的意料,如此看来,那家伙是当真没那么在乎爷爷的死活,甚至有可能急着在爷爷死之前做出些成绩来:上次对吴邦言施压,反而逼出了狗急跳墙。
他望向黑黢黢的海面,只道:“无妨,兵来将挡。”
尽管这次的心印非同小可,沈吉已拿出最积极的态度投身到探险之中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或是之前没坐过小渔船的关系,它在风浪中几番折腾,竟然把自己害得严重晕船,是动一下就想死的地步,待到一个半小时后成功登岛,他已经吐到根本站不起来了。
江之野非常忧心,率先把面色惨白的沈吉放到海滩上,递过瓶矿泉水去:“你先休息,没事的。”
沈吉勉强漱过口,靠在岩石边,依然觉得天旋地转。
李玉臻安排帮手们把渔船遮掩好,这才愧疚地走过来俯身问:“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也没带药,还能坚持吗?”
梦傀:“你能不能别搞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出……”
尽管身体严重不适,沈吉也不想在关键时刻耽误正事,他努力深呼吸了几下,忍着头痛扶住江之野的手爬了起来,强撑道:“没事,我们快走。”
“李姐,岛上发现了游客。”
特勤部的警察小赵拿着手机上前报告。
李玉臻接过来认真查看,正交接时,她身边的小赵突兀地惊叫了声:“无人机消失了!”
沈吉担心地望向江之野:“会不会是吴格予……”
江之野用力撑住他:“走,进山里。”
原本在地图上碎如芝麻的小岛,亲自攀爬起来方才感觉面积颇广,沈吉一行人为避免行踪暴露,特意选择了较陡峭的山坡,一路摸着黑艰难翻越,待到终于抵达山谷之内,时间竟已到了午夜。
李玉臻擦了把汗,干劲十足地吆喝:“注意掩藏。”
而江之野则更为警觉,忽道:“有人。”
他们赶紧隐入荒草和树丛,大气都不敢出。
两分钟后,一个瘦高的女子小心经过,她全身户外打扮,还带着口罩和帽子,完全瞧不清容貌。
待到周身安静,李玉臻才开口:“她在找什么?”
江之野说:“找路。”
李玉臻不解其意,江之野的眼神却严肃起来,望着前方神秘莫测的山林说:“发现没?那些树的位置都变了。”
警察小赵震了下:“怎么可能?”
而特意被雇佣来保驾护航的心印猎人边希则往前走了几步:“怎么不可能?这片地方全是能量。”
严格说起来,边希应该是沈家的远房亲戚,她虽然无法入侵副本,却对傀儡的存在非常敏感,是能够辅助江之野避开吴家伏击的有力助手。
眼瞧着形势紧张,沈吉握住梦傀:“怎么样?”
梦傀不停地亮起微光:“还没有检测到副本开启。”
边希努力分辨后,指明了个方向:“那边更安全。”
没想就在同一时间,方才路过的女人那边却远远地传来了惨叫,而同时还伴随着震耳的枪响!
虽然特勤部以调查心印为己任,但毕竟也是警察,李玉臻立刻掏出武器:“我去支援!你们避开这里。”
说着她便勇敢地潜入暗林。
事后想起来,在危险到来时分开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但当时确实不存在更优的选择。边希只想保证江之野和沈吉能够顺利进入副本,立刻带路走去相反的方向,而且越走越快,眉眼间逐渐显露出着急的神色。
这时候沈吉早已顾不得自己晕船了,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追问:“怎么啦?是有傀儡吗?”
边希抿住嘴唇:“嗯,而且能量很强。”
沈吉难免开始担心:“如果我们进了副本,把你们几个留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边希:“没关系,我们并非他们的行动目标。”
小赵也举着枪安慰:“就是,吴家要真敢那么猖獗的随意动手,特勤部早就有逮捕他们的理由了。”
万万想不到,他话音落下,黑暗中再度传来声枪响,幸好小赵反应敏捷,马上寻找掩体,否则又是一出悲剧!
沈吉瞬间便被江之野按着蹲到灌木后面,而边希完全没有停下,猫着腰继续坚定带路前行,看起来势要逃出傀儡的包围!
此时就连月光都微弱了许多,尽管已受到重重保护,但从未见识过这类阵仗的沈吉仍旧紧张得想吐。
时间在极端情况中变得无比虚无,边希越跑越快,忽然大叫了声:“过来了!三个!”
张牙舞爪的黑雾从林中涌现的同时,枪声又响,小赵忙带领着同事朝暗处反击!
沈吉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江之野强行护在怀里,混乱中他望见泛着彩晕的明光自馆长脚下横生出去,将那些黑雾狠狠逼回其诞生之处!
耳边极为恐怖震耳的枪声让少年头脑空白,似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在几秒之后,一切混乱便仓促停止了。
小赵非常可靠:“检查伤员,我去瞧瞧!”
说着他便灵巧地靠近发起袭击的方向,两秒后大喊:“击中了两个!快过来!”
沈吉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先是见到名特勤警员腿部中枪倒在旁边,正被同事紧急包扎,而后才发自己竟也满手是血,湿漉漉地十分惊悚。
我也受伤了吗?沈吉茫然观察,终于后知后觉:血竟然是从江之野的臂膀处渗出来的!一定是方才为了保护自己才……
江之野阻开沈吉的手:“没关系,我不像你们。”
沈吉更加心乱如麻:“胡说,上次在马场……”
江之野摇了摇头,扭头定定地望着右方:“那边有位面被触发,我得过去了,你见机行事。”
其实这次来只是想找些线索,完全没料到会有副本直接出现,所有事情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沈吉没有机会多加阻止,只能目送他扶着中弹的手臂,坚定地走入了不知何时生起的林雾之中。
边希瞪着杏目环顾周围:“逃走的傀儡离远了。”
沈吉努力不再注意手上的血迹:“嗯,副本快开了。”
边希气愤说:“看来这次吴格予变了策略,他肯定是想让所有玩家在进入副本前就遇害受伤,这样玩家更加无法在副本里保持神志清醒,真够歹毒的!”
梦傀:“竟然连这招都用了,还好你没事。”
沈吉当然更担心馆长:“希望他也没事。”
与此同时,梦傀终于发现了什么:“快往东边走!”
所有行动都是为了顺利进入副本,箭在弦上自然要发,沈吉打起精神嘱咐道:“我也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边希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默默地目送他跑进林子,而后才去帮忙搬抬伤员。
看她那副轻松不少的样子,这附近的傀儡应该已经撤了,暂时还能藏身。
沈吉回过头来,认真地朝模糊不清的前路迈开步子。
黑夜更浓,而雾气更重,不知不觉间,耳畔便只剩下死般的沉寂。
在某个难以分辨的时刻,沈吉只觉得周身像被浸入了冰气之中,转瞬又涌上股令人烦躁的闷热,在冷与热的漩涡之间,忽而便眼前一暗,逼他猛地失去了神志。
混沌中,梦傀的尖叫响在脑海:“喂喂!醒醒!”
沈吉拼命调动自己的意识,艰难睁眼的同时,终于摸到了把熟悉的破椅子:自己已经进入了那个周围堆满副本垃圾的黑暗虚空,摇摇欲坠的破椅子和微亮的戏幕,竟让他生出了几分回家般的亲切感。
梦傀的影子跃上幕布:“这副本好难侵入,还好我的解码能力比较优秀!你小子有福了!”
沈吉:“……副本内容是什么?”
“已知是个诸国割据的乱世,艺术发达,贵族追求美貌艺术与自由,但其实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沈吉困惑思索:“魏晋?”
梦傀小影抖了抖:“类似吧,我连上了监控!”
说话间,戏幕上已浮现出副本内的场景。
那是处竹林间的华美院落,主持人容貌秀丽、似男非女,表情阴冷又得意,而五名玩家则带着描有天女尊容的面具,各个身材清瘦,衣着亦是轻薄精致、珠光宝气。
梦傀:“这心印能量很强,玩家变形得比较厉害。”
沈吉:“因果巷的瓷瓶好像也有类似的能力,那个苗阳不是四十岁了吗?可是在副本里看着非常年轻。”
梦傀:“对,这意味着副本的同化能力更强,根本不需要让玩家继承现实生活中对自己的认知。”
沈吉正认真思索着小机器人的话,监控中的主持人便已经开了口,他讲话虽然阴柔,但能听出本是名男性:“欢迎来到醉梦林,幸运儿们。”
几名玩家围着他听得很是认真。
尽管副本没有完全保留下玩家的现实容貌,但沈吉还是很轻易地凭借身高和气质认出了馆长:此刻他好像并没有受伤,肢体语言也未显得痛苦。
梦傀:“伤口当然带不进来,但受伤严重了会让精神恍惚,容易被角色同化,我也不知道臭猫的上限在哪里,这副本可能得多靠你了哦!”
无比心疼馆长的沈吉暗自握拳。
此时,主持人缓缓打开了幅画卷。
那画只剩下半幅,似乎描绘了无有痛苦、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但画中的仙子仙女又并非无欲无求,祂们衣衫裸露、行迹放荡,尽情地展示着只属于人类的欲望,说是春宫,不至于那么低俗,反倒具有异样的冲击力。
从沈吉美术生的角度看来,这算是杰作,但内容多少过于露骨而恐怖,仿佛在引诱观者堕落。
主持人笑:“只要你们谁能在副本中成为《妙染》最后的主人,便可于现实中获得它的心印之力,将自己的一切幻想化为现实,是不是很期待?”
说着,他又变了副阴险的表情:“但得不到《妙染》的玩家,就只能失去自己的灵魂了!”
而后他还补充了句特别的话:“我警告你们,谁要是不遵守副本的规矩,肆意妄为,我保证你会后悔。”
梦傀:“……怎么还威胁上了?”
沈吉:“这话什么意思?”
梦傀:“要求玩家按照人设行事吧,能来这个副本的多不是等闲之辈,心印可能已经收拾过很多猎人了。”
沈吉回想起自己在因果巷内完全脱离角色想法的种种行为,不禁揉了揉鼻尖,泛起种不祥的预感。
戏幕中的主持人最终提出要求:“当然,想要进入真正的副本可没那么简单,你们必须在此画出内心最深处的幻想,否则……便留在这里陪我吧。”
这要求类似青铜鼎的菜肴,因果巷的商品,看来厉害的心印都喜欢剖开玩家的内心来瞧。
五名玩家四男一女全都没出声,他们在主持人周围的矮桌边先后落座,纷纷对着宣纸陷入了沉思。
梦傀:“再看看,估计这次副本必须得遵照人设行事了,了解已下玩家们的秘密没坏处。”
事实上当然并非人人都懂美术,玩家中只有江之野和另一名男人能画出平稳的线条来,另外三人纯粹外行,画功和小学生有得比较,成品简直可笑。
但主持人看重的显然不是画功。
在场唯一的女玩家最先交稿,她的画也很简单,是个歪歪扭扭的长发姑娘,大眼睛红嘴唇,应该想表达那姑娘很漂亮的意思?那她是对自己的颜值有幻想吗?
而后最消瘦的男玩家也交了稿,画面上一片蓝蓝紫紫,还有个小人在其中放着火焰,简直莫名其妙。
没想到主持人却拍手称好,立刻允许他们走入竹林之中。
紧接着,另一位男玩家也交了稿子,勉强能瞧出他画的算是十分欢乐的庆祝场景,许多人围着位眼镜男欢声笑语,同样难以猜出具体的真实意思。
主持人哼笑:“真没出息,好,你进去吧。”
梦傀忍不住吐槽了:“这是什么你画我猜啊,要不别看了吧?”
沈吉无奈:“等等!”
等了许久后,除江之野外的另一个男人终于画好了,那副画不仅像模像样,而且内容惊人:竟然是间摆满了藏品的华丽博物馆,规模宏大,体面至极,无论怎么瞧,都很像是收容室的翻版。
梦傀:“嗯?难道这个人才是臭猫?”
“他不是,我不会认错。”沈吉毫不怀疑自己,心里不由咯噔了下,“不会是吴格予吧?”
主持人对这幅画没有任何评价,只给他指明了进入竹林的路,转而站起身来,走到仍在慢慢涂抹的江之野面前:“这就是你的幻想?你在开玩笑吗?”
沈吉努力分辨戏幕上的画作,万万没想到,馆长画的只是面前的竹林和小屋,简直是在写生,难怪遭到质疑。
主持人忽然不悦地抽走了他手中的笔,江之野抬头,面上的天女面具神秘莫测。
梦傀吐槽:“……又开始用自己的能量压制心印了,臭猫什么时候能诚实点呢?”
虽然如此,但老办法总是好使的,那主持人呆呆地和他对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旁边。
江之野放下画笔,悠闲地抚平身上的精致长袍,这才起身迈开了步子,一副去逛自家后花园的有限架势。
如此看来,胳膊中弹对馆长影响并不大吗?还是他在硬撑呢?
沈吉胡思乱想间,戏幕上的录像戛然而止。
梦傀的投影晃晃悠悠:“流程这么长,真能浪费我的能量,好了,接下来让我为你盗取几个NPC身份!”
沈吉安静地在破凳子上等待。
几秒过后,便有两个黑色轮廓显示在戏幕两侧,同时伴随着非常简陋的介绍信息——
画师男宠,男,16岁
药瘾极大,苟且偷生
洞主爱妾,男,20岁
炼毒高手,生性淫/荡
沈吉哑然:“就没有像样点的角色吗……”
梦傀理直气壮:“已经尽力啦,这副本群魔乱舞的我有什么办法?你找心印说理去啊,快选吧!”
原本肩负重任,不该挑拣,但沈吉着实汗流浃背了,他拧巴着眉头左看右看:“那……还是男宠吧。”
梦傀:“明明炼毒的看起来更有用!”
沈吉:“我实在代入不了那个描述……”
梦傀:“算了算了,代入不了会被副本严肃处理的。”
抱怨归抱怨,小机器人的执行度相当高。
沈吉的五官很快便和神秘男宠的轮廓完全重叠在一起,让他变成了个乖萌可爱的瘦弱少年,只不过因为瘦得实在过分,简直像随时会死掉那般脆弱,真是非常病态的审美。
“绑定身份成功。”
“即将传入副本。”
梦傀接连发出通知的同时,沈吉眼前的虚空戏幕便已碎成了无数光尘,朝他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当角色携带的信息疯狂涌入脑海之际,沈吉才知道这回侵入是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副本所发生的时空,正如梦傀传达的那样,是一个政权极度混乱,贫富差距过大的古代王朝,唤做南梁。
而众人所生活的地方,便是南梁朝最有名的修仙门派东极洞天的所在地,所谓修仙当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神仙,只是群人打着这类旗号敛财服药,荒|淫享乐罢了。
门派首领,也就是洞主的爱好和南梁皇帝一致,非常喜欢绘画,他坐拥的知名画坊三青斋,便坐落于群岛之中的茶竹山里,山周围的竹林名为醉梦林,常年雾气腾腾,迷烟缭绕。
虽然听起来很美好,但这里所滋生的却只有淫|邪和罪恶,洞主为了保证画坊里的画师能够常年出品大量优秀的画作,以便用来进贡朝廷并赚取财富,会定期向他们提供大量迷|幻药品,以保证大脑里常有奇思妙想。
所以实际上,洞主是在这里养活了一群会画画的瘾君子而已,而那些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便是身体格外沉迷床笫之事,行迹痴狂,意识模糊,最终多半疯的疯、傻的傻,画师们通常只能熬到青壮年,便会被折磨得精力散尽,气竭而亡。
当然,三青斋的确出品了不少伟大的画作,因此受到皇帝的青睐,然而其中最有名的作品,却是副未完成的画稿,名为《妙染》,也即是心印寄生的器物。
五年前天才画家白无痕突然离世,只留下了这半幅画作,美好得令人扼腕叹息。据传言,爱画成痴的洞主最大的愿望就是完成《妙染》,为此他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只期望培养出第二个白无痕,能够拿起画笔将另外半幅画卷补全。
当然,沈吉偷偷附身的NPC并不怎么重要,只是画师的一名男宠,说白了属于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泄|欲工具。平日里除了要在床上替主人排解药效外,也要照顾好主人的饮食起居,属于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主。
这还不是最惨的,沈吉这个角色两年前因偷食主人的药品而上了瘾,不得不靠偷窃来满足自己的欲望。道德猥琐,常常行窃,谈不上有什么宏图大志,更不要提正义之心,唯一能沾点真善美的属性,只是对主人相当忠心,始终仰慕他的才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