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离感受不到任何可以沟通的可能性,在他不由自主地怔愣之间,房间里便只剩下自己了。
临近期末与寒假的校园里充斥着忙碌欢愉的氛围。李蜀趁着来找沈吉,在山海大学里四处转悠,深吸了口冬日的新鲜空气:“有点怀念读书的日子。”
沈吉淡笑:“当初是谁非要退学的?”
李蜀:“书随时都可以读,还是创业比较重要。”
提起这个,沈吉有点担心:“钱的事怎么样了?”
李蜀回道:“欠的债在打官司呢,不过我也不想全赖给楚天琪的父母,两个老人也不容易,再看吧。公司的投资倒是拉到了,状况还比较稳定。”
沈吉迟疑点头,稍微放下心来。
李蜀闲聊起心印的事情:“所以我上次找到的信息还真帮上忙了?最近那个秦警官三不五时地就骚扰我,问我要不要考他那里的公务员,笑死。”
沈吉不禁无奈,刚想劝说两句,却见前方出现了个意外又熟悉的身影,不由收敛住表情。
来者是照旧目中无人的骆离,他毫不见外,走过来便语气如常道:“刚才我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现在你可以叫我一声学长了。”
沈吉颇有些无语:“何必如此折腾?”
骆离不耐烦:“你当我愿意?找我外公说理去啊。”
李蜀对这气质傲慢的年轻人没什么好感,从小他就不给欺负沈吉的人好脸色,不客气道:“你是谁啊?”
骆离立刻反问:“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啊?”
沈吉头痛:“别对我朋友大呼小叫,这位是……”
骆离理直气壮地打断:“我是他表哥。”
李蜀:“哦,好像听说过,可你为啥取名字叫萝莉啊?一个大男人叫这个不好吧?”
猝不及防的骆离:“…………”
沈吉生怕他们闹起来:“好啦,你们两个都稍微礼貌一点——还有,你别往我家送礼物啦。”
骆离:“那是我外公送的,你不要就扔了。”
李蜀:“好熟悉的台词,霸总文学满级爱好者哦。”
几乎要放弃管理他们情绪的沈吉后退半步,恰巧这时秦凯发来了微信:“完蛋,昨晚宝珠认罪自杀了,死前还给那几个粉丝的家属支付了大额赔偿。”
这消息让沈吉顿时苍白了小脸,他当然不想那个女明星继续利用粉丝杀人,所以才努力捉回心印。其实但多少能猜到,宝珠也是遇到了极其难熬的事情,才会不顾一切地展开那般残酷的报复。
如今是自己收容了嫣然,夺走了宝珠的力量,以至于结局如此……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得不到半丝维护正义的快感。这复杂的心情让沈吉如鲠在喉。
梦傀结束休眠,安慰说:“好啦,傀儡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啊。”
怎么会无关呢?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
沈吉笑不出来,他回忆起只见过一面的美丽宝珠,甚至泛起了种深刻的迷茫和悲伤。
李蜀察觉到朋友脸色有异,不由问说:“怎么了?”
沈吉摇头:“没事,你们吵吧,我先回家了。”
说着他便独自转身离开。
骆离追上去:“喂,我转学过来你都不招待下吗?”
沈吉无精打采:“改天可以吗?”
骆离没办法,一头雾水地目送他远去。
见刚刚还好端端的人忽然就跟霜打了似的,李蜀十分机智,转而翻开手机各大社交软件,准确地找到顶流女明星自杀的新闻,啧了声:“应该是因为这个。”
骆离瞥过一眼,再度望向沈吉落寞的背影,没心没肺地哼了声:“至于吗?又不是他逼的。”
李蜀嫌弃道,斜视他:“都是沈家人,怎么性格差这么多啊?哦,差点忘了,你不姓沈。”
骆离怒目回瞪。
受了打击的沈吉并没有回到年画店,宋丽娟心地善良,他不想跟外婆说那些事惹她难受,只好在外面乱走散心,魂不守舍间,竟然晃到寺庙大门口。
能跟星宇大师聊聊就好了……
沈吉潜意识里是这样想的。
可惜此时天色已晚,庙里不再允许香客进入,他在门外徘徊过几分钟,没好意思硬要打扰,便只能颓然坐到路边,抱着书包开始胡思乱想。
“小施主,是来找贫僧的吗?”
不久之后,星宇大师的声音竟神奇地响在身边。
沈吉抬头,望见照旧如谪仙般的和尚,立刻站起身说:“您……您怎么在这里?我是想来拜访您,但没有什么联系方式,所以……可以加个微信吗?”
星宇淡笑:“贫僧没有手机,你让值班的师弟通报给我就好,不必太过见外。”
沈吉:“可您之前说只是暂住,要是以后离开……”
星宇点头:“也有道理,如果小施主需要,贫僧明天去买个手机便好。说起来,今晚是有什么事吗?”
大师应当看不见吧?逼他用微信过分了。刚刚反应过来的沈吉没想到星宇对自己如此重视,顿时更加不好意思,犹豫过才郁闷说:“不用买手机啦,是我想不开。”
星宇被他的语气逗笑了:“那我们进去聊聊?”
沈吉赶忙点头。
星宇彬彬有礼地抬手:“请。”
尽管宋丽娟是个非常虔诚的佛教徒,常在家里吃斋念经,但沈吉最爱海鲜,再不济也要吃肉才开心,所以他还真没有体验过寺庙里的素食是什么味道。
今夜莫名陪着星宇吃了碗神奇的什锦素粥,倒觉得味道尚可,甚至有种轻心寡欲的奇妙安宁。
梦傀吐槽:“你就是新鲜,有本事天天这么吃。”
沈吉无言以对。
星宇亲自将食盘交给前来打扫的师弟,然后又端正地坐回木椅上,态度关心地问道:“寺中饮食素来清淡,小施主可吃得惯?心情有变好一点吗?”
沈吉赶紧点头回答:“谢谢大师招待。”
星宇感受到他声音里仍有忧愁,便问:“方才小施主说想不开的事情,是关于心印的吗?”
沈吉立刻承认:“其实我之前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东西,最近决定把那些心印收容回博物馆,最大的动力也只是想着,这样做能让世界上少些灾难。”
梦傀:“最大的动力,真的不是江馆长吗?”
沈吉终于体会到馆长喜欢把它关起来的原因了。
感受到主人的不满,梦傀这才闭嘴。
星宇微笑:“小施主是个心善的孩子,心印扰乱世界,这样考虑也没什么错,何来想不开呢?”
沈吉垂下眼眸:“但是我很困惑,经过这段日子的历练,我发现那些被心印控制的傀儡,并不一定是坏人。”
话出口他又慌忙解释:“当然也没有说他们是好人的意思!傀儡利用心印的力量去宣泄恨意,这当然不对,但……那些为他们的人生制造痛苦的根本原因,并没有因为心印被收容而解决啊。”
话至此处,沈吉又细聊了罗佩瑜被判无期徒刑,以及宝珠的自杀,叹息道:“如果没有心印,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吧?我收容心印,更像是逼着他们停止报复。”
星宇态度平和:“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改变,中止罪恶也很重要,小施主不要怀疑自己。”
沈吉眼神悲伤:“可是伤害过罗老师和宝珠的人,却变成了众人眼中的受害者,这就是公平和正义吗?”
星宇沉默。
沈吉露出抱歉的表情:“可能这话有些偏激吧?我脑子很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对大师讲清楚。”
星宇非常有耐心:“小施主的困惑,我听懂了。”
沈吉问:“所以大师觉得我的作为有意义吗?”
星宇:“有没有意义,不在于别人怎么看。其实小施主是怀着善念,想要引众生摆脱迷障才行动的。但又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迷障不仅仅是心印带来的,即便拼了命控制住心印,也没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本质,对吗?”
遇见知音不过如此,沈吉不停地点头。
星宇又说:“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不存在一劳永逸,作为旁观者,我倒觉得施主小小年纪,能收容心印是为人间造福。试想,如果那些心印永远不受控制呢?人们心中的恶念被它们疯狂点燃,一切只会变得更加灰暗混乱。”
得到肯定的沈吉稍微好受了些。
星宇淡笑直言:“其实小施主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人性本善,所以才会失望。”
沈吉从未从这个角度有过考虑,不禁愣住。
星宇继续道:“依贫僧所见,人性是虚无的,它诞生之初,既不善也无恶,世界给人性留下什么烙印,人性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吉无可反驳:“或许的确如此。”
星宇继续解释:“心印的诞生,只是把原本就存在的恶放大罢了。人类之所以循规蹈矩地生存,是受到了道德和法律的束缚,心印破坏了束缚,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以至于灾难铺天盖地,这才是它们的可恶之处。”
沈吉眼巴巴地认真听着,抿住了嘴唇。
星宇最后表态:“所以小施主收容心印的最本质的意义,是让世界恢复它本应有的样子,而不是去创造一个更好或更坏的现实。”
这席话对沈吉来说有些深奥了,但也并不是全不能懂,他迟疑地认真思索起来。
星宇双手合十:“当真没有必要强加给自己本不存在的责任,如果你认为收容掉心印,原本的坏人就会变成一个好人,这样想又和心印有什么根本区别呢?人类原本的样子,一直都是混沌而复杂的。”
沈吉苦笑:“我的困扰,原来是太过自以为是。”
星宇不置可否。
沈吉打起精神:“这番话我会认真去思考的。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大师听了千万不要笑话我。”
星宇:“也是跟心印有关吗?”
沈吉摇头:“不完全是,我最近觉得……我有点分不清副本里的感情和现实中的感情了。”
星宇微微严肃起表情:“对于其他心印猎人,这点无可避免,但你是沈家继承人,应当不会受到干扰才对。”
说不清为什么,沈吉明明和大师交情并不深,却本能地认为他非常值得自己交心,故而连对外婆都没有办法讲出来的实话,也全部愿意倾诉出口。
他的语气颇为郁闷:“我也以为我不会受到干扰,可是……比如我在现实生活中对一个人有了好感,到副本里又遇见他,甚至因为故事而与他生死契阔,这样一进一出,就真分不清那份好感,到底是来源于生活,还是来源于心印的记忆了。”
星宇缓慢颔首,这话好像让他想起了什么往事,原本平和的表情隐约变得严肃而悲伤了。
沈吉并无察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困扰里:“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真诚很纯粹的心情吧?我如果因为受到副本的影响,而莫名奇妙地坚定了态度,那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这些话竟然让星宇沉默良久,他露出陷入回忆的模样,过了好一阵子才低着声音说:“其实困扰小施主的这个问题,曾经也困扰过贫僧。”
沈吉分外惊讶,因为在他眼里,大师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怎么会受情爱所困?
星宇弯起嘴角:“镜花水月,大家都用这四个字去形容副本里的一切,但真把它们看透,有那么容易吗?”
沈吉坦诚:“至少我是看不透的。”
星宇转动手中的佛珠,过了半分钟才说:“贫僧给不了小施主明智的建议,只觉得此事随心即可。”
沈吉眨眨大眼睛:“随心?”
星宇道:“在生活中感受到的也好,在副本中感受到的也罢,都是你对这个宇宙的一种认知罢了。副本不可能让你对一个人由恨成爱,你心生共鸣,说明你本就有所希冀,何必把它们分得一清二楚呢?发生在哪里,真的很重要吗?”
沈吉仔细想了好几分钟,才嗯了声,而后微笑:“谢谢大师,聊完这些,心情真的轻松也不少。”
没想星宇却补充了句:“但小施主年纪尚轻,别为他人费神太多,现在当以学业为重啊。”
沈吉一瞬间以为大师被外婆附身了,他愣了愣才说:“知道的,我成绩一直都很不错。”
星宇关心询问:“是吗?你最擅长什么科目?”
沈吉没料到话题会歪到这个方向,但还是挺认真地回答:“我记忆力非常好,只看过一遍的文字就忘不掉,所以文科一直都是满分。不过我外婆喜欢画画,我也喜欢,虽然天赋不算太强吧,但还是考上了美术大学,想着毕业以后,可以去当一名美术老师。”
讲完他又叹了口气:“可惜这几个月陷入到心印的纠纷里,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了。”
星宇若有所思:“画画是件陶冶情操的事情,的确不错,我记得沈奈施主也喜欢画画。区区心印,困不住小施主的,你的未来必定前程似锦。”
沈吉又露出笑脸:“多谢大师吉言啦。”
他完全没有发现,两人相谈甚欢之际,卧房的窗外竟狗狗祟祟地露出了白猫的半张圆脸,它眼神不善地紧盯着屋里,也不知在那处观察了多久。
星宇大师行礼:“虽然很想跟小施主再多聊一会儿,但你的朋友好像来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见吧。”
沈吉疑惑:“朋友?”
星云淡笑:“你去外面看看,不就知道了?”
夜色中的寺庙有种与世隔绝的清幽,除了月光与星光会到来,再无其他打扰。
满头雾水的沈吉到院子里闲走了段路,终在回廊拐角处偶遇了一袭白风衣的江之野,那如画的眉目瞬间便让少私寡欲的神圣之所,多出几分旖旎之色。
沈吉分外惊讶:“江、江馆长,你怎么在这里?”
江之野倒不撒谎:“来找你,谁让你不回微信?”
沈吉紧张地看了看手机:“找我?又有新的心印在作乱吗?”
江之野:“心印一直有,难道只能因为这个找你?”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愉快,沈吉不由困惑。
梦傀怯怯地说:“臭猫不喜欢和尚,你忘了吗?”
沈吉这才恍然大悟,解释说:“方才把手机静音啦,而且来拜访大师这种世外高人,总翻手机也显得不礼貌。”
梦傀:“你还真是会火上浇油啊。”
沈吉:“……”
江之野果然眼神微冷:“你总找他做什么?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沈吉继续辩解:“并没有总找,自从上次在寺里偶遇之后,今晚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梦傀:“我劝你就别说话了。”
沈吉不禁闭上嘴巴。
但极不满的江之野却没有打算结束掉这个话题,他打量沈吉:”所以你非要找和尚聊什么?”
沈吉回想起自己的情感难题,不禁面色一红,立刻尴尬地拒绝:“我不告诉你。”
梦傀放弃了帮忙,果断选择掉线。
沈吉自知失言,在江之野彻底凉下表情之前,赶忙改口说:“其实是因为宝珠的事情,让我有点难过。想着大师是出家人,对生死看的比较透彻,所以才来请教。”
话说到这,又很多余地补充了句:“真没聊别的。”
江之野将信将疑,表情仍旧不悦:“那为什么不找我聊?我看起来像对人类的生死看不透的吗?”
沈吉不晓得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又与和尚比较个什么劲,只解释道:“那心印不是我们一起去回收的吗?我现在跟你吐槽这些,就好像在质疑我们的行动一样,我怕你不高兴。”
江之野呵了声,情绪完全没有态度好转的迹象。
沈吉只想把这件事赶快翻篇,忽然鼓着勇气拉住江之野的风衣袖口:“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江之野:“什么地方?”
沈吉露出笑脸:“跟我走就知道了。”
江之野显然没发表完他对和尚的批判:“……”
沈吉撒娇:“走吧走吧,求你啦。”
江之野仍有不满,但架不住沈吉生拉硬拽,犹豫过两秒,还是先随他离开这佛门净地了。
万万没想到,沈吉深更半夜要来的地方,竟然是个甜品手工坊,由于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客人在店里了,创业的女老板倒是很勤劳,仍旧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满冰柜的奶油和水果,空气里盈回着甜腻的味道。
沈吉系上围裙,模样看起来比平日还要乖巧。
他扶着厨台解释说:“明天是外婆的生日,我想着亲手给她做个蛋糕当作礼物,可惜这些工具准备起来成本太高了,不如到店里完成省事。”
江之野挑眉:“生日?”
沈吉点点头,又有点担心他不耐烦:“如果你觉得无聊,也可以先回博物馆啦,非让你陪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这回馆长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他只在旁边稍微摆弄了下不锈钢厨具,淡声说:“这倒是无妨。不过我做不来,等你就好。”
沈吉忙点头:“我很快的。”
江之野说:“不着急。”
说着他还真选了个高脚凳落座,在旁边安静地等待起来,终于恢复了平时悠闲轻松的状态。
片刻时间,老板已把沈吉需要的原材料全部准备完毕,放在沈吉面前嘱咐:“如果不需要教学,你就自己折腾吧,我到楼上看电视去了,最后留给我收拾就好。”
沈吉答应:“好的。”
老板又称赞了句:“男朋友真帅呀!”
沈吉愣愣地看她离开,觉得场面有些许尴尬,而后小声吐槽道:“为什么女生都喜欢乱说……”
梦傀呵呵:“大晚上的,不会有两个直男跑到这里做蛋糕的吧?人家有理有据。”
本在翻手机的江之野却随口回答道:“可能她们想象不出你和女人在一起的样子,自然会生出这种想法。”
沈吉震惊:“……我很娘吗?”
江之野抬眸瞧他:“你很可爱。”
第二次收获这种评价,沈吉耳朵尖都红了。
梦傀对他的反应颇为看不起,一直在塑料盒子里抱着手发出哼哼的嘲笑,没想江之野看也不看,忽用奶油碗把它扣住,机器人吵闹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了。
沈吉这才静下心来,动作利落地做起了生日蛋糕,他本就继承了宋丽娟的厨艺,加之又是美术生的关系,还真把这复杂的甜品做得像模像样。
没过太久,两个漂亮的成品就被摆在面前,其中一个上面用奶油画了慈祥的宋丽娟举着年画的样子,而另外一个则描绘了只可爱的白猫,旁边还有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橘喵躲在角落偷瞧。
沈吉忐忑:“原材料多了……这个送给你。”
江之野关掉手机:“多了?”
沈吉索性直言:“其实是特意做的啦,之前说回赠你一个新年礼物,却一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没想江之野并未拒绝:“谢谢。”
沈吉悄悄松了口气,小心地把它们稳稳打包后,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午夜,不由着急:“好晚啦,我们走吧?”
江之野从风衣兜里拿出个锦盒:“其实今天是要来给你这个,你记得把它放在家里。”
沈吉疑惑打开,竟是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它的光芒是钻石那种难以形容的多彩,但更加柔和温柔,并不像会真实存在的东西。
江之野:“这是喜福会的产品,特勤部回收的。”
沈吉好奇问道:“有什么作用?”
江之野颔首:“如果你家附近心印能量辐射过高,它会给我们的手机发出警报,这样也能安心一点。”
其实发生这么多事,沈吉最担心宋丽娟的安慰,闻言自然心里感动,赶紧把珠子收进书包里。
江之野又说:“白天我给沈誉白打过电话,他跟我讲,吴家的老爷子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吴家内忧外患,两个继承人又都想争夺利益,趁机才盯上了博物馆出逃的极品心印,自然也就盯上了你。”
沈吉思索:“所以骆离来我学校,是真的要帮忙提防吴家人?难道我误会他的动机了?”
江之野:“至少喜福会是不想心印落到吴家手里。”
沈吉这才明白:“所以……是不信任我的能力。”
江之野轻笑了下:“随便他们怎么想,你只需提高戒心就够了。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便好,不要再随便去见那个和尚,他明显不是普通的人类,不知底细前,少接触为妙。”
……没想话题又绕了回来。
虽然馆长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嘱咐了,但沈吉很信赖自己的直觉,他当然不怀疑星宇大师,甚至没打算听江之野的话,却还是点头答应:“知道的。”
这种敷衍的表情,和应付宋丽娟一模一样,江之野眯起深邃的眼睛,明显不信,却也没再多说半句。
寂夜的博物馆中没有半点属于人间的声响,这种安静江之野早就习以为常,自从沈聿青一家走后,他以为自己一生都将在这安静中度过,倒是最近莫名奇妙地多了一些生气。
此刻他正独自端坐在餐厅里,正瞧着沈吉做的猫猫蛋糕走神,由于很长时间都没动作,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直至院内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江之野才将眼神移向门口。
没过多久,面无表情的花林晚便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他态度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馆长,事情办妥了。”
江之野嗯了声:“休息去吧。”
花林晚看向蛋糕:“又在挑选招待沈吉的点心吗?但人类的东西你是尝不出味道的。”
江之野用小银匙盛了点奶油,微微品过:“也并不是,有点甜。”
花林晚好奇心全无,只呆呆点头,准备离开。
江之野叫住他:“那个叫宝珠的……”
花林晚停步:“我查过了,是自杀无疑,目前已经尸检完毕准备火化了,馆长有什么吩咐?”
江之野说若有所思,转瞬生出了新的主意。
顶流女明星忽然服药自杀,难免被网民沸沸扬扬的议论,次日走在大学食堂里,几乎随处都可听见关于此事的风云八卦,平白惹人心烦。
贵公子般的骆离还真缠上了沈吉,走在他旁边端着餐盘吐槽说:“这种东西能吃吗?”
沈吉不高兴地停步:“你明明知道能吃的,只是没有你家里的高级罢了。这么说到底是想表达嫌弃,还是显示优越感呢?其实并没有谁强迫你在这里生活。”
被怼了的骆离陷入沉默。
沈吉意识到自己凶了点,找到座位后郁闷落座。
骆离坐到他对面,哼笑说:“怎么,心情不好啊?觉得自己害死了那个女明星?”
其实经过星云大师一番开导,道理已经很明白了,沈吉只是不想听到大家对宝珠莫须有的揣测,毕竟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内心从来见不得光,死了以后也揭示不了所承受的真相,当真是件很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