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听雨了解蔺阡忍,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由头,蔺阡忍肯定不愿意回宫,更别说找机会好好聊一聊。
眼下不仅有了,而且蔺阡忍无法轻易拒绝。
年听雨敛着神色点头:“孙儿知道了,一会就把荣肆召回来。”
见年听雨如此听话,华容昭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最后嘱咐他一句别拖太晚就走了。
华容昭走后没多久年听雨就派小九去传话了,而小九前脚出门,十七后脚就进来了。
发现刺客逃跑的方向是盛京城以后,赢夙当即就派人去追了,而年听雨暗中给了十七一个眼色,叫他也追上去看看,于是十七趁乱追了出去。
十七的追踪本领极强,如今又追了这么久才回来,想来是有发现了。
年听雨问:“发现刺客的落脚点了吗?”
十七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点了一下头,而后道:“回君上,刺客的盘踞点应该是苏家,因为那里几个刺客进了苏家的练武场,还换上了苏家的校服。”
年听雨追查狼牙的人已经有三年时间了, 这是他第一次摸到刺客的据点。
之前那些狼牙的刺客都是零零散散的动手,一抓一个死,完全没有办法追踪, 而这次大规模的动手确实给了年听雨一个绝佳的调查机会。
但年听雨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狼牙的主子竟然会是苏家。
倘若事实果真如此, 其中很多事就解释不通了 。
苏家是祖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长缨骑也是祖皇帝一手的组建的。
所以说,苏家完全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
当然, 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那几个刺客是故意躲进苏家的,意图使他和苏家的关系陷入僵局,从而引发长缨骑对他的不满。
有这样的猜想, 必须基于一个重要的前提——狼牙的刺客察觉到了十七的追踪。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虽然十七的追踪能力很强,但狼牙的人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废物。
不然实在是有愧于“刺客”二字, 不如原地自杀。
但年听雨这一次猜错了, 这几个临阵逃跑的刺客就是纯纯的废物点心!
......
......
苏海成得知派去的刺客跑回来几个, 人直接气开锅了,蔺阡忍若是站在苏海成面前,一定能看见他具象化成蒸汽、疯狂翻腾的情绪。
灌了一大壶凉茶, 又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 苏海成才微微冷静下来一些。
他看向自己的副使孟迁:“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现在在哪里?”
“在校场,”孟迁看了一眼苏海成的神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可需要属下将那几个人——”
苏海成抬了一下手。
“不, 这几个绝对不能杀。”
“上一次我们在北境组织的刺杀怎么说都不应该出问题, 但还是叫年听雨给化解了。”
“从这点来看,年听雨不仅脑子好使, 肯定也在暗中养了一批人。”
“你我现在没有办法确定年听雨到底有没有派人跟踪那几个废物。再者,赢夙当时也在,所以就算年听雨不派人追踪,赢夙肯定也会在禁军中指派自己信任的人出来追踪。”
“衡王手里的禁军是木棍,但赢夙手里的禁军绝对是铁棍。”
“若是年听雨和赢夙追踪到了这几个废物,我们能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还得指望他们了。”
经过苏海成这番分析,孟迁明白了其中利害,也明白了苏海成的想法。
无非就是,等年听雨和赢夙派人过来拿人的时候,苏家什么也不说,通过那几个废物的嘴洗清苏家的嫌疑。
但问题是——
孟迁担忧道:“将军,那几个废物要是不愿意帮咱们洗清嫌疑,咱们该怎么办?”
沉默须臾,苏海成问:“我记得这批刺客的出身都不太好,是吧。”
“是的,”孟迁道:“年听雨这几年将大乾治理的不错,咱们实在买不到什么奴隶,只能从那些穷苦人家中选人,选的都是一些给钱就肯卖命的人。”
“那就对了。”苏海成的脸上布满阴鸷:“先去见他们几个一面,然后即刻把那几个废物的家人控制起来。”
孟迁了然:“属下明白了,属下即刻就去办。”
苏海成点头,示意孟迁可以去办事。
眼看着孟迁就要出门了,苏海成想了什么,他叫住了孟迁:“等等。”
孟迁停下,苏海成道:“事情办的隐蔽点,不要叫这批刺客中的其他人知晓了,免得有人生出二心。”
确实,这批刺客不同于无依无靠的奴隶,要是让他们知晓,苏家拿他们的家人做威胁,肯定会有人不愿意的。
但只要人活着,就有可能泄密。
孟迁道:“将军,属下觉得,这些人用完以后,最好杀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苏海成想了一下:“就按你说的做,先去见他们,赢夙可能很快就会来。”
孟迁:“是,属下告退。”
赢夙府邸。
小九赶到的时候,刚好看见禁军侍卫进门。
小九好奇禁军的人是来做什么的,于是他翻上了房顶,偷偷跟上了禁军的人。
熟不知,小九翻上房顶没多久,就被蔺阡忍和赢夙察觉了。
知晓对方是年听雨的人,而禁军此次过来汇报的事也和年听雨有关,所以两人并没有戳穿小九,就这么看着他像只猫儿一样在房顶上,上蹿下跳。
看了一会儿,赢夙忍不住想:年听雨到底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竟然敢让这么不稳当的小毛孩当影卫,就不怕把自己玩死了?
禁军侍卫进屋后,赢夙收了心思,一脸严肃的问:“那几个逃跑的刺客追踪到了吗?”
禁军侍卫道:“回指挥使,都追踪到了,他们......”
想到刺客的落脚点,禁军侍卫禁不住迟疑起来。
赢夙:“查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平日教你们说话磨磨唧唧的了吗?”
“是。”禁军侍卫立刻收了迟疑,语速飞快道:“回指挥使大人,属下看见那几个刺客翻进了苏家校场,还换上了苏家校服。碍于对方是苏家人,属下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叫人埋伏进了暗处,等您做决断。”
这件事牵扯到苏家的确是赢夙和蔺阡忍没想到的。
但自打蔺阡忍中毒以后,他对很多事的接受能力都提高了,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个结果有多意外。
赢夙同样如此,沉吟片刻:“夜长梦多,这就去苏家校场......”抓人。
“啊!!!救命啊!!!”
赢夙话还没说完,一道惨烈的求救声就从房顶上炸起,紧接着一道灵巧的身影窜了起来。
再一低头,赢夙就发现的自己的胳膊上,各多出来一只白嫩的爪子,而爪子的主人躲在他身后疯狂的颤抖了起来。
刚想把小九的爪子扒拉下去,叮当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进来,最终停在赢夙的腿边撒娇打赖加卖萌。
叮当是赢夙陪长公主出使西域那年带回来的豹猫,它体型虽大,但温顺的紧。
尽管如此,豹猫停在赢夙脚边那一瞬,小九整个人都跳起了。
他整个人挂在赢夙身上,哭爹喊娘:“啊啊啊,弄走!快把他弄走!!!”
小九的胳膊抱在了赢夙的脑袋上,正好捂住了赢夙的眼睛。
失去光明,赢夙厉声道:“滚下来!”
“你把它弄走!我就下来!!!”小九的声音带上来哭腔,他仰头道:“弄走啊!!!”
赢夙:“操!别他妈的喊了!老子的耳朵要炸了!!!”
看着赢夙露出如此暴躁的一面,蔺阡忍看热闹不闲事大的挑了一下眉,甚至十分佩服小九,竟然能把赢夙这个脾气还算可以的人逼疯。
赢夙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胡乱对着禁军侍卫指了一下:“抱走,抱走!赶快把猫抱走!”
禁军侍卫一脸懵逼的将猫抱了出去。
彻底看不见猫的身影后,小九立即从赢夙身上跳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而后十分心虚的看向了赢夙,对上赢夙阴沉的视线,小九飞速垂下了,盯着自己的脚尖组织道歉的话。
在赢夙看来,小九就是一个小屁孩,但问题是这小屁孩一天内折磨了他两次,换谁都得疯!
眼看着赢夙爆炸了,蔺阡忍拽了一下赢夙的胳膊,问小九:“他派你来的?”
小九知晓这个“他”指的是谁,点头:“嗯,君上派我来的。”
蔺阡忍:“来做什么?”
小九飞快的瞅了赢夙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君上派我来给您和指挥使大人传话。”
这小孩明显被赢夙的臭脸吓着了,当然也不排除愧疚,所以蔺阡忍十分有耐心的问:“派你传什么话?”
“老祖宗去兰安宫了,她看见您没跟在君上身边生气了,君上为你打了个谎,说——”
小九将兰安宫发生的事告知蔺阡忍,最后总结道:“总之就是老祖宗让您回兰安宫,让指挥使大人借着查刺客的事,每日来兰安宫汇报,再暗中指点您武功。”
“不去!不配合!”
小九话音落下,赢夙就直接拒绝了。
小九暗道完了,事全让他给毁了。
蔺阡忍了解赢夙的脾气,他拍了拍小九的肩:“指挥使说的都是气话,他会去的。”
小九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蔺阡忍点头:“不骗小孩。”
换作以往,有人敢叫小九小孩,他一定跳起来暴扣。
但今日他确实做错了事,表现的也确实像个小孩,叫就叫吧。
安抚了小九的情绪,蔺阡忍问:“他知道刺客的事吗?”
小九情绪低落的说:“应该是知道的,我出门的时候,十七正好回宫。”
虽然小九没跟着年听雨去祭礼,但他记得十七和铃兰跟过去了,而十七没有第一时间回宫,肯定是被年听雨派出去做事了。
再加上方才偷听到的事,前后一串大概就知道十七去做什么了。
至于为何能这么坦荡的说出来,因为那一夜年听雨和赢夙吵架的时候,蹲在房顶看月亮的小九听了个全,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赢夙这里也暴露了,那说话自然也不必顾及了。
以蔺阡忍对年听雨的了解, 就算年听雨知道这件事,也绝对不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倘若苏家真的是狼牙的领导者,年听雨第一时间有动作, 无异于在苏海成那里交代了他养人的事。
所以年听雨只会做两个选择,要么等赢夙汇报事情的结果, 要么等人请他去苏家围观。
狼牙刺杀的主要对象既然是年听雨, 那么年听雨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再者,小九和赢夙可能也需要分开一会儿, 谁也不知道赢夙会在那个瞬间爆炸, 脱了小九裤子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打,给小九送上来自长着的关爱。
蔺阡忍使劲抓着赢夙的胳膊,对小九道:“你脚程快, 回宫告诉他,即刻去苏家,我和指挥使大人也会去。”
小九虽然不知道蔺阡忍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但影卫上下最重要的规矩之一就是服从, 眼前这个二号主子既然发话了, 那他照做就好。
小九应了一声,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小九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赢夙看着蔺阡忍, 问:“你拉着我做什么?”
“跟个不懂事的小孩计较什么。”蔺阡忍松开他。
赢夙:“他该懂懂事了, 再这样胡作非为,你喜欢的那口子早晚被他害死。”
对于蔺阡忍动心这件事,赢夙确实有很大的意见, 但经过一夜的沉淀与思考, 赢夙决定尊重蔺阡忍的选择。
毕竟情与欲是人的本能,没有必要刻意压制。
压制过了头, 也没准就变态了。
但尊重的前——是年听雨的存在不会对蔺阡忍负面的影响。
一旦产生,那他只能当一回恶人了。
面对赢夙的飞快转变,蔺阡忍难免有些好奇:“这么快就想通了?”
赢夙翻了个白眼:“我一向都很看的开。”
蔺阡忍撞了撞赢夙的肩膀:“那你还跟人小孩计较?”
“两码事。”赢夙想了一下,又强调:“还有,十六岁不算小了,再过两年都该娶亲了。”
说到娶亲,蔺阡忍的话一下就上来了,他挑眉问:“阿兄,你算算也有二十六了,这老大不小的该娶亲了。”
赢夙朗声道:“遇见再说,没遇见拉倒,先去苏家办正事。”
话音落下,赢夙便走了出去,蔺阡忍随之更上。
抵达苏家的时候,年听雨还没有到,蔺阡忍叫赢夙先一步进去。
赢夙问:“为什么?”
蔺阡忍解释:“我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他的侍臣,代表的也是他,我跟着你一起进去的话,无论苏海成是不是狼牙的领导者,都会怀疑他知道这件事的方式,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解释一下不就好了,”赢夙道:“就用年听雨应付老祖宗的那套说辞应付苏海成。”
蔺阡忍摇头:“不行。这事苏海成问起倒还好说,可他若是不问,贸然解释这么一句实在是太刻意了,稍有不慎还是会让人起疑。”
赢夙信他的鬼话,轻轻撇了一下唇:“护着就是护着,还拐弯抹角上了。”
蔺阡忍:“就事论事。”
“鬼信。”赢夙摸上腰间的刀,扔下一句“陛下在这等着吧”,就自己进了苏家。
刺客确实进了苏家的校场,但苏家的身份摆在这里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苏家就是狼牙背后之人以前,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但凡换一个家族,禁军哪管这些三七二十一,直接围了全部带走。
可这苏家不仅手握重兵,还是祖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家族。
倘若他们不是狼牙领导者,此事自然皆大欢喜,处理了栽赃的刺客即刻。
倘若他们是狼牙的领导者,要是被逼急了反咬一口,那盛京绝对要乱,逆党、奸贼、细作必然一窝蜂的全都涌出来,叫盛京四面楚歌。
赢夙赌不起盛京的以后,哪怕这样做略显窝囊,那也只能忍。
如苏海成所料,赢夙来的速度确实很快。
但眼下该做的准备都做全了,苏海成没什么可怕的。
听见人通传,苏海成面不改色的出去迎接:“指挥使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苏将军客气了。”赢夙道:“您是长辈,我是小辈,哪里敢让您迎我呢。”
“得迎的,您是陛下身边的近卫,我只是守城的。”苏海成对天抱拳:“我要是不出来迎指挥使大人,岂不是对陛下的不敬。”
赢夙没在说话,快苏海成半个身位进了屋。
落座以后,下人上了茶,奉了果子,赢夙端起茶静静的喝了起来。
见赢夙不做声,苏海成主动问:“指挥使大人今日来访是要办什么要事吗?我可否帮的上忙?”
“确实有要事要办,不过——”
赢夙看了苏海成一眼:“这件事涉及君上,等君上来了再细说吧。”
“涉及君上?”苏海成迷茫了一瞬,而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一脸的不悦:“能和君上扯上关系的事,就只有刺杀了,指挥使大人莫不是怀疑这件事是我苏家做的?”
赢夙放下了茶盏,不徐不缓的说:“我要是真怀疑这件事是苏家做的,就不会在刺客翻进你苏家校场后还私下拜访。不如直接叫禁军围了苏家,把您扔给刑部的张大人问审。”
闻言,苏海成脸上的神色松开一些,但依旧是一张臭脸,和赢夙一起等着年听雨前来。
等待期间,赢夙悄然观察着苏海成的神态。
如果他不是狼牙的领导者,这气氛的神态确实很真实。
可他若是,那只能证明苏海成演技了得。
赢夙还是希望苏海成不是,倘若苏家真的出问题了,那大乾的隐患从建朝起就埋下了。
十七回来报完信,年听雨便开始掐算时间了。
既然十七都回来了,那赢夙派去的追踪的人应该也回去禀报了。
赢夙知道以后肯定会将这件事告诉蔺阡忍,毕竟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了。
再细细算一下,小九赶到赢夙府邸的时间差不多正好赶上禁军的人汇报,如果快一点应该和禁军的人前后脚到,总之不会差太多。
如果蔺阡忍对他说的喜欢是真的,那么蔺阡忍肯定会想办法帮他在苏海成那里隐藏影卫的事,也会叫他参与到这件事中。
听到小九带回来的话,年听雨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哪怕是被拒绝了,哪怕被他过分冷静的话气成那样,蔺阡忍还是愿意护着他。
所以,他做的,是不是确实有些过了?
年听雨陷入了无尽的迷茫,等看到蔺阡忍以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悄然在心底冒了尖。
坐在马车上遥遥的看着那个站在树下的人,年听雨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对不起蔺阡忍的真心,
可他又能怎么做呢?
年听雨没有答案,也不敢寻找答案。
滚动的车轮发出吵人的声响,惹得年听雨越发的烦闷,而蔺阡忍也因为这声音抬起来了头。
确认是年听雨的马车,蔺阡忍抬脚迎了上去,脸色平静的看不出半点生气的痕迹。
马车停下,蔺阡忍不等十七放梯,蔺阡忍直接翻了进去。
四下环顾一圈,蔺阡忍没有看见自己想找的东西,问:“轮椅呢?”
年听雨平复了一下情绪:“小九回来时,铃兰正在帮我检查腿上的伤,她说可以尝试走动了,我就没让十七把轮椅带上,左右走不了几步路。”
蔺阡忍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朝年听雨伸出了手。
年听雨有些走神,他没动也没说话,直到蔺阡忍出声,他才把那不知道游离去那个天际的思绪给拽回来。
“下车了。”蔺阡忍道:“发什么呆呢。”
“哦。”年听雨后知后觉的将手放进了蔺阡忍的掌心中,任由他扶着自己走进苏海成的府邸。
瞧着年听雨具象化成麻绳的复杂情绪,蔺阡忍忍不住有些想笑,但他最终还是憋住了。
这一回他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年听雨深藏的情感一步一步的引导出来。
年听雨不知道蔺阡忍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仰头看向蔺阡忍,喉头滚动,喊了一声他的字:“骁肆。”
蔺阡忍垂眼,只应了一个简短的音节:“嗯。”
年听雨搭在蔺阡忍掌心中的手,下意识收紧。
“我们,可以聊聊吗?”他说。
蔺阡忍挑眉:“聊什么?”
年听雨知道蔺阡忍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就是想要看他示弱的模样。
照以前,年听雨怎么都不会有心里负担的,可这次不一样,牵扯到了“情”这个字。
但这件事不聊又不行。
一来他和蔺阡忍之间的关系不能有问题,不然结局就是蹬腿闭眼。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若是不说清楚,他又跟负心汉薄情郎有什么区别呢。
毕竟从进宫开始,一直都是他勾着蔺阡忍的。
如今把人家的情给勾出来了,哪有拍拍屁股就走的道理。
当然,要是渣男肯定无所谓,可他不是。
他也有心。
面对蔺阡忍的质问, 年听雨的掌心渗出一层粘腻的汗。
他咬了一下唇:“就是想和你聊聊昨天的事。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你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同样需要你的信任, 我们不应该把关系闹僵,你觉得呢。”
又是这种冷静而又理智的话。
好在蔺阡忍已经学会自我过滤了, 他“哦”了一声, 不咸不淡的说:“晚上在聊吧,先审苏海成。”
蔺阡忍松口就是好事, 年听雨紧绷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许放松, 眉眼都忍不住弯了起来。
然,这份好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冲散了。
一踏进苏家的会客厅,年听雨就感受了一股十分凝重的气氛。
他才坐下, 苏海成就开始喊冤:“君上,我苏家世代忠良,先祖更是为大乾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是要是做了这种以下犯上的奸逆绝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又如何对得起祖皇帝的提拔和您的信任!”
苏海成说完这一串, 声泪俱下的补充:“请君上明鉴!还老臣一个清白!”
说实话,年听雨最讨厌和这些有权有势有背景的老臣打交道,还不等他说什么, 这些个老臣就开始以身份倨傲, 企图控制他的决断。
可惜,年听雨从来不吃这套。
“来时我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如果苏将军真做了这种背祖忘典、大逆不道、不忠不义之事, 那确实挺对不起你苏家的列祖列宗, 也对不起祖皇帝的提拔,更加对不起孤对你的提拔。所以——”
年听雨的声音顿住, 他百无聊赖的理起了自己的袖口,理完才将剩下的话说完。
“——苏将军先将自己的脖子洗好吧,此事要是和苏将军没关系,那么大家皆大欢喜。但此事若是和您有关系,那就别怪孤不留情面,在您这脖子上划一刀了。”
苏海成敛起些许冤屈的神色,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年听雨打断了。
年听雨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手撑住了自己的头,懒散道:“苏将军您莫要再自称老臣了,您这四五十岁的年纪身强力壮的很,等您哪天骑不动马了,再自称老臣吧。”
这不就是在提醒他不要倚老卖老,卖弄资历吗。
苏海成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声:“臣知道了。”
“既如此,那就麻烦指挥使大人将那几个刺客带进来吧,咱们当堂对质。”年听雨说。
赢夙应声离开。
等待期间,年听雨掀起眼皮,看了苏海成一眼,道:“苏将军,刺客返程后回你苏家是不争的事实,若不是念及苏家身份特殊,今日理应由你进宫来见孤,而不是孤出宫来见你,不知苏将军可明白其中道理。”
苏海成怎么听不出年听雨的话中之意。
他今日愿意走这一遭,无非就是给祖皇帝的面子,是给苏家面子,而不是给他苏海成面子。
明里暗里一直在提醒他,少拿祖皇帝和苏家说事。
苏海成咬了一下牙,想发泄却无处发泄,紧接着又听见年听雨说:“不过苏将军可以放心,苏家若是被害的,孤一定为苏家做主。”
好一个为苏家做主,感情他苏海成就是个摆设。
苏海成不仅敢怒不敢言,还得笑脸效应。
万幸,赢夙办事利落,很快就将人带上来了。再听年听雨说两句,苏海成觉得自己可能得炸。
这遭刺杀一共跑回来三个人。
为了安全返回,这三人特意在外面滞留了一晚,可谁曾想他们的行踪还是被人追踪到了。
三人被压上来以后,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