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孟不由兴奋,这二人丑事若被揭穿,不定元巳仙宗的宗主都得换人,若他师尊能坐上那宗主位,他又何愁将来。
眼见着容兆他们打完酒已朝前走去,他心思几转,决定冒险出手一试。
一簇杀意凛冽的剑气打出,直冲乌见浒身后去。
乌见浒身形一顿,腰间配剑出了鞘,飞向后方,剑光迸射,两息之间,将身后而至的剑气碾得粉碎。
容兆慢了一步转身,乌见浒已持剑追了出去,夜色下只见前方偷袭之人飞身奔逃而去的背影。
只追了两条街,乌见浒将人挟制在了自己剑下。
“是你?”看清偷袭之人的样貌,他微一挑眉,有些意外。
辛孟眼中全无慌乱:“你刚能轻松接下我那招,那日在比试台上果然有意压制了修为,你到底是什么人?”
乌见浒冷然道:“你话太多了。”
“你是灏澜剑宗的那位!”辛孟脱口而出,“你和宗主果然不清不楚!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乌见浒的眼中浮起杀意,辛孟见状提起声音:“我刚已传音给我师尊!你的身份藏不住了!我师尊他们只怕现在就要去找宗主兴师问罪,你若敢杀我,便是杀人灭口,他们更不会放过你们!”
容兆跟过来,正听到这一句,蹙眉走上前,冷冷看去。
对上他没有温度的眼,辛孟咽了咽唾沫,强撑起气势:“宗主也想杀我吗?你将仙盟公敌留在元巳仙宗里,究竟是何居心?你们敢做不敢认这般心虚吗?”
乌见浒没耐性听这人废话,就要出手,被容兆盖住了手背。
那辛孟趁机一跃而起,飞奔离去,身影转瞬消失在夜幕下。
“为何放过他?”乌见浒问。
“他师尊既已知道,现在杀了他更麻烦,”容兆道,事已至此,也并无慌乱,“等之后随便找个机会解决了便是,走吧,回去了。”
他先转身,乌见浒拉住他:“容兆。”
容兆回头:“做什么?”
“会不会很麻烦?”
“你就是最大的麻烦,”容兆笑起来,“怕什么。”
乌见浒便也笑了:“请卿卿多担待。”
他们回到宗门驿馆已是戌时末,容兆的住处前灯火通明,四长老带着一众随从等候在此,严阵以待。
容兆与乌见浒并肩走上来,冷眼看向前方阵仗,开口:“诸位长老这是做什么?逼宫造反吗?”
容兆的冷言冷语一出口,脾气暴躁如许长老,第一个拔了剑,直指向乌见浒。
“宗主,你身边这人,可是灏澜剑宗那半妖!?”
如此剑拔弩张已是丝毫不给容兆面子,旁的人却未阻止,俱认同他的行径,等着容兆给他们一个解释。
容兆侧头看向身边人,乌见浒眼中噙笑,好整以暇。
对视的一瞬,容兆抬手,解除了他脸上的障眼法。
乌见浒稍微意外,方才一路回来,容兆都未与他说打算如何办,他只当容兆又会与上回一样,想好了应付的借口,岂知他却以这样的方式认下了。
周围尽是哗声,所有人都摆出了戒备之势,几位长老倒吸气,亲眼见到了仍觉难以置信。
“竟是真的!你果然与这半妖有染!”
“他到底藏身在我们元巳仙宗多久了?宗主你还有何要解释的?!”
“荒谬!太荒谬了!”
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皆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我没什么要解释的,”容兆神色漠然,“我与他之间的事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与诸位交代。”
“这半妖是仙盟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容兆却轻蔑道:“先前之事,若当真要算账,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当年仙盟决意屠半妖之城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石破天惊的一言,众皆愕然。
“你竟是这般想的!你果然与当年你父——”
许长老即将脱口而出之言,被一旁戚长老径直打断:“宗主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维护这半妖到底了?”
许长老因失言而面色扭曲,又加之恼火,显得脸上格外狰狞。
容兆眯了眯眼,望向他,眼底神色彻底冷下。
身旁乌见浒也似想到什么,抬手轻按上容兆后腰,如同安抚。
容兆低眸,静默一瞬,讽刺开口:“你们倒是还有心情在这里闹,眼下之事不解决,这里所有人,无论你们还是我,全都得死,不过是早晚之事。届时别说仙盟,此界都将崩塌、灰飞烟灭,你们现下说的这些,还有何意义?”
一众长老们面色铁青,他们虽也怕,却又难免存着侥幸心思,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你休要吓唬我等,天无绝人之路,天道必不会放我等自生自灭。”说话的是辛孟的师尊邓长老,十足没好气。
容兆的回答,只余冷笑。
那许长老被他这个态度激怒,忍无可忍,强悍灵力轰出,直冲他二人而去。
容兆甚至没动手,乌见浒已反应迅速地上前一步,长剑释出,一招剑意利落斩下对方的攻击。
“不过如此。”他眼神轻鄙,看对面众人分明满是不屑。
许长老自恃修为高强,却不敌境界在他之下的这半妖一剑,又被他言语羞辱,顿时恼羞成怒:“我杀了你!”
眼见对方第二招又要出手,容兆也释了剑,竟是与乌见浒呈合剑之势,威慑十足:“还要打吗?”
戚长老一眼看出他二人合剑之威,怕是他们四人加起来都挡不住,也上前一步,拦住了许长老,又不犹痛心疾首:“宗主,你当真要为了这半妖,做出叛弃宗门之事?”
容兆寒声道:“诸位怕是忘了,我才是元巳仙宗的宗主,今日你等对我释出攻击喊打喊杀,做出叛弃宗门之事的人,是你们。”
“你岂能胡言颠倒是非——”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容兆甚至没给这些人反驳的机会,“一再忤逆宗主,诸多揣测我的是你们,我几时与你们算过?”
“可这人先前做出的种种事情,害我元巳仙宗无数弟子殒命,差点断了宗门根基,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方才说了,”容兆态度始终强硬,“一报还一报,当年你们投下赞同票,带人去屠半妖之城时,就该想到会有日后之祸,若说那些弟子枉死是谁之过,诸位不妨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戚长老被他三言两语将话堵回,气得浑身发抖,几欲呕血:“你、你当真是——”
“你们若执意要动手,我奉陪到底,”容兆毫无动容,“可我方才也说了,叛弃宗门的是你们,不是我,不要搞错了。明日就是仙盟大会的日子,你们选在今夜上门挑衅于我,是何居心,何必我明说?”
他的言辞过于锋利,带了十足威胁震慑之意,竟是生生将这群长老唬住了,已有人生出动摇之色——至少今夜,绝不是个讨伐容兆的恰当时机。
两相僵持间,人群之中蓦地传出一声凄厉惊呼。
“啊——!”
众人循声看去,齐齐一震,只见戚长老身后,某位一等弟子遽然爆体,血腥污秽霎时四溅。
戚长老恰好转身,被对方迸出的脑浆溅了满面。
他愕然当场,惊得生生朝后退了两步。
便是之前听得再多,这几位长老俱第一次亲眼目睹此情此景,无不惊骇悚然。
山道上一时鸦雀无声,只余众人粗重喘气,惊惧之下面面相觑,无不茫然。
乌见浒低低啧了声。
容兆微微拧眉,目露几分嫌恶,再次提醒众人:“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你们还要在此与我闹?”
这下哪还有人有心思,便是这几个长老也各个心头惴惴、惶恐难安,挣扎之后终于带着众随从先行退下了。
容兆与乌见浒进门,命人关闭院门设结界,再有任何人来都不见。
回屋换了衣裳,乌见浒回身,却见容兆靠在窗边,望着外间沉沉夜色眉头紧蹙,似有无数思绪。
他走过去,帮之将被风吹散的一缕鬓发别去耳后:“在想什么?”
“方才许长老的话,”容兆眸色看似平静,其下却深埋冰雪,“他刚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提了我父亲,分明就知晓我的身世,戚长老及时打断他,另几位长老瞧着也似知情,他们是何时知道的?奚莫华死之后,还是在那之前?”
“你在怀疑什么?”乌见浒问。
“当年之事,”容兆沉声道,“我父母的死,是奚莫华一人所为,还是那些人其实早就知情,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根本就是帮凶。”
乌见浒亦皱眉:“景公子那样的君子他们看不上,选了奚莫华那个小人?”
“小人才好控制,”容兆讽刺道,“元巳仙宗例来没有长老继任宗主的先例,他们若谁有此心,旁的人也不会同意,那便只能一致对外,选个好说话的。
“我父亲为人高洁、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在他们眼中便是冥顽不灵、不相为谋。当初仙盟屠城之事,只有我父亲极力反对,很是让元巳仙宗在仙盟中的立场难堪。或许从那时起,他们就打定了主意不让我父亲上位,才默许了奚莫华之后做出的种种。”
“账一笔一笔算便是,”乌见浒拉起他一只手,捂住他微凉掌心,“可以先派人查查,等我们把眼下之事解决了,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
察觉到他手心间的温热,容兆稍稍平复心神,现下确实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怎么解决?你有想法?”
“嗯,”乌见浒点头,“昨夜我一夜未睡,忽然想到的,上炁剑法。”
“上炁剑法?”
“是,上炁剑法,”乌见浒问他,“你有无听说过,剑炁这样东西?”
“幼时初入剑道时,似乎是有听我父亲提过,”容兆微微摇头,“不过所谓剑炁,向来只闻其名,世上从未有人真正见过。”
“是啊,之前是没有,但上炁剑法是仙剑之法,既然叫这个名字,总有道理。”乌见浒道。
容兆敛目深思,忽而想起上炁剑法的最后一句剑诀——
【一炁天合】
真正的炁,乃是宇宙本源、混沌元炁,世间万物因此而生,本就是撑起大千世界结界的本质。
若凝练出剑炁,剑势挥舞间,带出的便不再是简单的气和意,而是这样的本源之炁,以此炁修补结界裂缝,未尝不可。
“若我俩能突破上炁剑法最后一句,修成剑法大圆满,想必能凝炼出剑炁,不定这灭世之灾也有救了。”乌见浒悠悠说道。
对上他眸中浅笑,容兆问:“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恨不得仙盟倾覆,世间永无宁日吗?如今又想着救世?”
“容兆,我没有那么伟大,”乌见浒伸手,轻抚过他的面颊,“不救世,只救你。”
容兆略一恍惚,呐呐失言。
“……不是救我,是救你自己。”
“嗯,”乌见浒应,“都一样。”
翌日是个大晴天,煦风和日。
辰时,仙盟众家一齐再登九霄天山,祭天道、点天火,祈求阴霾过去、世间安宁。
之后便在这天山祭台上,再开仙盟大会。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场互相有仇之人不知凡几,但今日仙盟蒙此大难,再不痛快者,都暂且摁下了旁的心思,只看眼前。
萧如奉讪讪说着:“想必诸位都已知晓,此次仙盟大劫,乃是因此方结界有异,出现裂缝,混沌之气入侵……”
容兆打量着前方祭台高处的萧如奉,若有所思。
身后乌见浒传音与他:“你在看什么?”
“萧如奉,有些奇怪。”容兆沉吟道。
“哪里奇怪?”
容兆没有立刻回答,凝目,将一缕邪气送至眸心。再看去时,果见那萧如奉眼瞳中有隐约黑气,是中了噬魂蛊之相,十分隐蔽,若非他有意开眼,甚至无法确定。
“你后头还有没有见过那个萧檀?”
乌见浒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没有,那夜之后,我也不知他去了哪,怎么?”
“萧如奉中了噬魂蛊,上回仙盟大会时尚且没有。”
乌见浒闻言相当意外:“他竟又回去羌邑,还成功给萧如奉下了蛊?”
“也许吧。”容兆便也作罢,萧檀那样的人,虽天资不显,但有野心,目标坚定,又豁得出去,他其实挺欣赏。
“今日我等在此再开仙盟大会,自是希望诸位能放下恩怨成见,携手共度此一难关,共同应对这场滔天祸事。”
萧如奉的发言已至最后一句,话音落,周围议论声纷纷。
到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倒是愿意歇战,但面对这等天灾,又岂是人力可扭转的?
“且慢,”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出声,是南地临沧宗的宗主,直言问容兆,“事情起因全是云泽少君你一人猜测,究竟是否真是结界之祸,你可有实证?”
容兆道:“你想要什么实证?”
“至少让我等看看,所谓的结界出现裂缝,到底是什么个状况吧?你既能探得,想必有办法,要不仅凭你一面之词,也委实难以叫人信服。”
对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却有不少人附和。
容兆身后众长老皆不吭声,他们对容兆怨气冲天,但为了宗门颜面,并不打算在这仙盟大会上闹起来。
容兆抱臂不言,他也在思索,要如何叫这些人相信,神树之事自是不能说,总归是麻烦。
若是可以,他甚至不愿与这些人多说,烦人得很。
就他敛目的这么片刻,先前出言那位却忽而暴起,手中攻击灵器甩出,竟是直冲乌见浒而去,转瞬至他身前,陡然化作无数缠绕灵光的粗壮藤蔓,试图将他绞入其中。
乌见浒反应也迅疾,立时拔剑,耀目剑光乍闪,剑意似狂浪,顷刻间反将对方的灵器搅成齑粉。
那临沧宗宗主高喝着“果然是你”,飞身而上,第二次释出攻击。乌见浒提剑相迎,不再有意压制修为,强悍剑意轰泄。
在场之人皆被这一变故惊住,元巳仙宗众脸色已难看至极。
容兆没有出手,他只是侧过身,冷眼扫向自己身后众人,最后落向那缩在人群之后,不掩得意色的辛孟身上——长老们顾及宗门声誉,不会将乌见浒的身份到处宣扬,但这个人不同。
临沧宗那位被剑意掀下,落地时吐着血撑起身体,冷笑:“诸位都看到了,这人这一手剑法,只怕只有元巳仙宗的宗主能抵挡,他却只是他们宗主的一个小小侍卫,尔等信吗?”
哗声四起。
“究竟怎么回事?他是谁?!”有人厉声诘问。
“乌宗主,你害惨了我们南地宗门,如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吗?!”
面对对方质问,落地祭台广场上的乌见浒偏了偏头,索性除了障眼法,冷漠道:“是又如何?”
四下皆惊。
众人瞠目结舌,立时便有人将质疑转向容兆:“云泽少君!你可知情?!”
“我看自然是知晓的,贴身侍卫,怎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好啊、好啊,原来当日那萧氏之人所言果然不虚!你们将我等骗得好苦!”
“你二人果真有染!莫非还真是结契道侣不成?!”
那四个字一出,四周哗声愈响,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苍奇忽而出手,释出攻击向说话那人:“休要胡言!”
对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击:“元巳仙宗莫不是还要包庇他们!?”
喧嚣沸腾中,容兆微垂的眼眸如浸在风霜里,在乌见浒望过来时目光停住。
他没有出声,须臾,却倏尔笑了,眼中霜雪一并融化。
他亦飞身而上,落地乌见浒身前,视线交汇时转过身,云泽剑出鞘,剑指天下人,同样是那句:“是又如何?”
面前是一张张极致震惊错愕的脸,天恩祭台前,他二人同立,与天下人为敌。
有一瞬间甚至无一人出声,那些惊诧、质疑、憎恶、气愤浮现在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上,近似滑稽。
空气中凝结的情绪压抑至临界点,随之爆发。
“云泽少君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无耻之徒!”
“我等都被他们耍了!从头至尾都是他二人联手,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间!”
那些叫嚣讨伐声忽远忽近,容兆一句没有辩驳,任凭他们说。
先前就已生出的厌烦此刻更甚,落在他眼里便只剩冷眼旁观的漠然,像这些人的议论纷纷皆与他无关。本来也是,他与乌见浒之间的关系,本是他二人的私事,何须这些人指摘?
直到身后人的呼吸贴近,微微侧头在他耳边说:“容兆,你这样,可是将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形象全毁了,值得吗?”
他听着乌见浒语调里的调侃,便觉那些冷漠厌烦里落进了一泓春波,搅乱了心池。
“你很吵。”
乌见浒在他耳边沉沉地笑,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更觉刺目:“你二人还有何要解释的?!”
“要解释什么?”寒意点在容兆眼里,凝结成冰,“你们方才不都已经说了,我与他是结契道侣,真真切切。”
“所以上一回仙盟大会你当众否认,的确是在说谎!”
“是啊,我说谎了,你们便也信了,何必明知故问。”
容兆随意敷衍着,终于第一次,他在人前彻底不再掩饰本性,不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愤怒,质疑转变成了唾骂。若说先前的讨伐多是冲着乌见浒去的,此刻矛头却都已转向容兆——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却与贼首为伍,终于在人前撕下了伪装。
“大师兄,你别说这些了!”苍奇焦急出声,想要阻止。
乌见浒冷冷瞥他一眼,暗自不喜。
容兆丝毫不予理会。
“所以如今你的意思,是要帮着这半妖,与仙盟为敌了?”有人高声质问。
容兆极轻地笑了一声,像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他是我道侣,我不帮他帮谁?”
此言一出,众元巳仙宗长老既愤怒又难堪,只觉颜面尽失,一言不发,端的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态度。
“行了,”乌见浒开口,一只手搭上容兆肩膀轻轻一按,接过了话,“今次仙盟大会,难不成你们又想讨伐我一次?当真闲的。”
“你倒是还知道自己人人喊打!你真敢在此撒野!”
“我为何不敢?”乌见浒不屑道,“何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所谓仙盟不过是个笑话,你们自己不也各个斗得你死我活?我当日就说了,刀没架你们南方盟众脖子上,不是我逼着你们进犯东大陆,之后你们内讧,更与我无关,说我害惨了你们,倒是看得起我。”
他三言两语地奚落,面对南方盟众的怒目而视,丝毫不为所动。
没给任何人反唇相讥的机会,他目光又徐徐扫过前方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一众:“还有你们,所谓的东大陆正统,向来眼高于顶,视其他地方的宗门门派为蛮夷,从不放在眼里。三千年前就是你们妄图吞并南地不成,最后被迫设立仙盟,你们仗着人多势众,习惯了唯我独尊,几时将南地人平等视之过?若不是你们一再打压,出了任何事都往南地宗门头上扣,又怎会引得天怒人怨,遭南方盟反击?”
“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有东地长老悲愤交加斥骂他,“这三千年仙盟各家虽有诸多摩擦不睦,至少能维持表面平和。若非你这半妖野心昭昭,有意倾覆仙盟、挑起争端,何至于有之后那些事情!”
“所以你们打了一场如今又握手言和亲如一家,倒全成了我一人之过,”乌见浒嘴角噙着极度讽刺之笑,“将罪责全推我一人身上,便能粉饰太平,如此自欺欺人,倒果真是仙盟的一贯处事风格。”
“你这半妖分明就是想搅合的仙盟永不宁日!”
“是又如何?”
乌见浒索性认了:“瞧瞧你们现在这副德性,自诩清风亮节修行之人,实则稍有不顺便喊打喊杀排除异己,当年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屠半妖之城,有否想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也会有成为鱼肉的那一日?我看如今之事,便是天道给你们的报应。”
“报应”这二字实在刺耳,尤其对这些一心向道的修士而言,所谓报应无异天道降罚,是他们万万不愿意承认的。
“半妖本就该死,天理不容!我等本就是替天行道!”
不知谁人一声吼,容兆眸中掠过凛凛冷霜,眼风似冰锥刺出:“天道既允许半妖存在,何来天理不容一说?尔等所谓替天行道,不过是巧立名目,虚伪至极,若说报应,倒也不为过。”
“所以你是执意要护这半妖到底,不顾一切要与仙盟为敌了?!”
容兆抬眸看去,面前这么多人,或义愤填膺、或痛心疾首,前一刻还对他口称仰慕、俯首帖耳之人,这么快便已换了嘴脸,何止虚伪。
周围乱糟糟的尽是人声,已至晌午天光最炽时,盛夏暑意如蛛网,将他密实裹缠住,他心头那无止无休的烦躁又冒出,唯觉厌倦。
半晌,他亦目露讥讽:“我方才已经说了,他是我道侣,我自然要护他。至于说与仙盟为敌——此界崩塌后,仙盟不复存在,都是一个死字,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群情激愤的一众人愣了愣,似乎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他们今日来此的目的,不由愈焦躁,便有人道:“焉知今日之事,不是你二人的又一出阴谋!所谓结界有异,混沌之气入侵,闻所未闻,大可能是你二人编出来诓骗世人的谬言!”
“那便是编的吧,”乌见浒彻底失了与这些人多言的兴致,“上赶着送死的鬼,拦也拦不住。”
容兆被他这话逗乐,嘴角弯起的笑消融了些许心头厌烦:“确实,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二人皆舌灿莲花,我等何必再费口舌与他们多言!如今之事究竟是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先将人拿下,严刑审问便是!”
话音落,三南地宗门长老同时飞身而起,皆是恨不能将乌见浒食肉啖骨之人,一起出手向他们。
三股灵力汇聚,一瞬间膨胀数倍,构织成一面巨大的灵力网,如泰山罩顶一般压向容兆与乌见浒。
他二人面上却无慌乱之色,背对背各自执剑,剑尖朝上竖于身前,同时闭目定了一息。另只手抬起,手指成剑,灵光自下而上快速抹过剑刃。睁眼的瞬间,他们一同跃身,两柄长剑于半空相交,急遽旋转起来。
剑意纠缠,相辅相成,如风乘火势、火借风威,愈演愈烈。那样浩荡的剑意推开时,连身处攻击范围外的众人都被波及,只感觉威压凛然,远超他们想象,竟有叫人喘不过气之势。
那三位出手的长老更被震动,悬停半空勉力才能维持住身形,推着灵力网与那如摧山捣海一般的剑意对冲。
三对二,他三人修为还更高一些,在这样的斗法中却毫无胜算,甚至被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