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此时都各自在衙门办差,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不少人便探头看过去。见是陛下身边的喜夏过来, 忙进去通知长官。
喜夏后面的内侍抬着几个大箱子, 直接进了吏部衙门。他虽是宦官,却也是代表天子, 自然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谢齐志作为主事自然无法单独一个房间, 只在外间办公。他原在一旁审查官员申请调职的条子, 见喜夏进来忙站起来笑迎道:“怎么是内使亲自出来,可是陛下有要事?”
他原就是赵钰的伴读, 自然与赵钰身边的四位内侍相熟,言语间也没有太过小心。喜夏对谢齐志自然也很是亲近,两人笑着寒暄几句。
喜夏笑着道:“是肥皂,大人知晓的, 陛下觉着好便让我包了来给大人们带回去。还有些是御膳房做的点心, 陛下说近来因着上皇的事儿诸位大人都辛苦了,特意犒劳诸位大人的。”
“哦, 竟是如此。”谢齐志有些惊喜, “先前还在试验呢,没成想这么快就做了这么多。内使有事在身便先去忙, 我便不打搅了。”
“哪里哪里。”喜夏说着便拱拱手往里面走。周围人早知谢齐志和新帝关系亲厚,见此情景不免更是羡慕嫉妒。早几年光景, 谁能想到不受宠的太子能坐上皇帝之位呢。
有机灵的进去将消息传给吏部尚书, 得到消息的刘闻也连忙出来, 正好迎着喜夏。他笑道:“内使来此可是陛下有要事吩咐?”
喜夏一甩拂尘, 指了指身后的东西笑道:“陛下让我来送些东西。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那是下面人新进上的肥皂,可用来洗手。近来大人们辛苦,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
刘闻听喜夏这般说面上很是自然的带出一丝感激,连连对着宣政殿的方向作揖道:“臣多谢陛下,这都是臣等该做的。”说完又看着喜夏,“此番也劳烦内使。”
“岂敢,都是为陛下做事的。”喜夏很客气的回道,又留下一名内侍教着刘闻如何用肥皂便拱手道:“我还要去其他大人那边送,便先行告辞。”
两人客气了几句,喜夏便带着东西离开。刘闻看着被留下的内侍,很是矜持道:“请这边来。”
等刘闻带着人走后,吏部的官员颇为好奇的凑到谢齐志身边问道:“你素来与陛下亲厚,可知肥皂是什么好东西?”
谢齐志作为参与制作肥皂的人,自然清楚,当下便一五一十的给他们解释。他们听着对视一眼,本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就是用来洗手的。
若猜的不错,恐怕还是陛下的亲信做的,内务府说不定马上就要多个皇商了。
谢齐志见他们不感兴趣也不恼,只笑着道:“等一会儿刘尚书分下来你们就知晓了,比咱们平常用的澡豆皂荚好多了。便是你们不喜欢,拿回去给嫂夫人们瞧怕也是好的。”
吏部为六部之首,他们这些吏部京官用的自然有人争着送冰炭孝敬,好东西是半点不缺。众人都只当谢齐志在帮那人说话,说笑几句也没当回事。
谢齐志有些神秘的笑了下也不多说,只怕等他们拿到肥皂后就要抢着买。
赵钰此时宣了贾琏进宫,预备着正式说说隆记作坊的事。顺带着也将仍在京城的薛兆喊来,也让他跟着参谋一二。
他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况且如今父皇驾崩,薛兆再傻也不会投靠义忠亲王。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纵然这隆记作坊背靠自己,若是太过要强也会被商人们不着痕迹的排挤。再加上既然要把肥皂生意铺开,单靠隆记作坊怕是难,借薛记商行反倒更容易。
薛兆在户部当差,他收到户部尚书发下来的东西后便敏锐的察觉到肥皂的商机。这东西看着不打眼,但却与下面百姓生活息息相关。
是人就总要出门交际的,即便是土里抛食的农户在节日也要衣衫整洁的走亲访友。衣衫补丁摞补丁只是让人背地说两句,但若是带着一身腥臭气串亲戚,怕是还没上门就要被人轰出去。
也因此,但凡家中有些余钱的都要买皂荚,略富裕的还要用香碱块儿、猪胰子。更别提家中有女儿的,总要给姑娘家多备些洗漱的,免得传出些懒惰不爱洁净的坏名声。
这肥皂想来确实好用,又点缀着香料花瓣,更得女儿家的喜爱了。他这个男人见了这样的东西都想给妻女带去,更别提向来爱俏的姑娘们了。
薛兆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他本就在发愁献上几条商道无法展现自己的诚意,机会这就来了。可巧,前脚收到肥皂,后脚便有内侍传口谕说要自己去宣政殿。
他连忙将自己打理一番跟着内侍一同去,不着痕迹的将荷包塞过去。内侍掩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捏只觉得轻飘飘,当即心花怒放。
怪不得陛下喜欢薛大人,这样有眼力见儿的谁不喜欢。他也投桃报李,笑着道:“陛下今儿和小柳大人一起看了新进的肥皂,欢喜着呢。方才宣了荣国府的贾琏,过会儿怕是也到了。”
薛兆眼睛闪了闪,听话听音,这内侍给的暗示够明显了。他此时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暗叹新帝胸襟够宽阔。只要陛下愿意用薛家就好,怕就怕薛家没什么可利用的。
赵钰正低着头看折子,见薛兆过来喊了平身便沉声道:“薛卿家可看了朕送过去肥皂,你以为如何?”
“膏体细腻,香气扑鼻,也不知是何等能工巧匠才做出这样的东西。”薛兆小小的吹捧了一下,见赵钰心情很好也松了口气。
这话虽带着些吹捧的意味,却也是真心话。也不知陛下是从哪里得来的方子,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赵钰闻言放下折子,挑眉看向薛兆道:“正巧,这儿才被打翻了墨,不如你沾上一点儿再用此物洗手一试。你向来管着采买一事,想必这些洗漱的东西都见过用过?”
薛兆笑着应承道:“陛下说的是。不怕您笑话,天底下十之六七的东西我都见过,更别提这些洗漱用的,内用的往常都是我们薛家选了好的送上去。”
说完便依言在手指上沾了一点旁边备好的墨汁,内侍举着铜盆给薛兆净手。薛兆将手浸在盆中沾了些水,又搓了搓放在一旁的淡黄色肥皂打出泡沫,不一会儿手指上的墨迹便淡去,手上多了些淡黑色的泡沫。
“咦?”薛兆洗完手后凑近瞧了瞧,果然已经没有了墨迹。他有些惊讶的展了展手指道:“这肥皂用着手也不干,比香碱块儿好。”
赵钰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往后靠坐在龙椅上。寻常人做来显得轻慢,但赵钰这般只让人觉得潇洒慵懒,还带着些许的威势。
薛兆正要说话,喜春进殿通报道:“陛下,荣国府贾琏来了。”
“宣。”赵钰又看着薛兆,“你先坐吧。”
薛兆闻言便小心翼翼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不敢坐实了。赵钰也习惯了官员们这般情态,虽说看着他们这般小心有些不满,但也不至于挑这个毛病。
他也是当了皇帝后才更能体会到以前未能体会的东西,这世道着实...不正常。他潜意识总觉得人都是一样的人,但很可惜很少有人和他的想法一致,也就和柳安谈得来。
贾琏穿着自己的六品同知官服,在外面等通传时紧张的额头冒汗。见喜春出来不自觉整了整袖口,险些同手同脚的进去。
他怕的不是鲜少谋面的表兄,而是生杀予夺的皇权。哪怕知道表兄不会对自己下手,这会儿叫自己来是好事,但潜意识仍是紧张。
昨晚老太太从宫里回来知道这事还把他叫过去叮嘱了好久,生怕他在宫里冲撞贵人。毕竟谁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看自己这表弟,要是犯事了以贾家的情况也是救不了的。
“臣贾琏参见陛下,陛下万寿。”贾琏一改往日带着些许轻浮的声音,极力表现的端庄稳重。
“平身。”赵钰头一次这么近的打量自己的亲表弟,这般看着两人更相像了。再加上贾琏虽然有些荤素不忌,但也都是你情我愿没做出欺男霸女的事,他心里不免升起些许好感。
赵钰温和道:“你坐吧,今日找你来也是有事相商。正巧你和薛卿家也有些亲戚关系,倒不用我介绍什么。”
贾琏之妻王熙凤正是薛兆之妻的内侄女,贾琏也要唤薛兆一声姑父的。两人往常都见过,此时一起在宣政殿见面也颇有亲切之感。
贾琏到底心思活泛些,察觉赵钰的态度后不免顺杆爬,放松了许多。王熙凤此时管着家事,连带着贾琏对这些也有了解,被薛兆带着亲自体验一番肥皂的妙用后也是惊喜连连。
贾琏也不在意被安排去打理作坊,商虽是贱业,但商与商之间的差别有时候也是很大的。他这样专门为陛下打理买卖生意的都会被安排进内务府做皇商,这便是官身,不算操持贱业。
当然,名义上这隆记作坊是他这个“皇商”办的,里面的商品要挑好的先进上,剩下的才能卖出去。
自己如今是六品的同知,却是外放的虚职,也就糊弄不知内情的百姓而已。等自己进了内务府,少说也是从五品,摇身一变就成了炙手可热的皇帝亲信,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赵钰见贾琏没有排斥的意思也很是满意,又趁势道:“隆记作坊现下只生产各式各样的肥皂和羊毛线、羊毛衫,待会儿让喜夏带你去宫里的小作坊看看。你多了解一番,过几日外面的铺子和作坊装好了便挪到外面。”
贾琏是贾元春的堂兄弟,自然也知道自家姐姐在做什么,闻言也笑道:“臣晓得。臣在家中时便打理外面的铺子田庄,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
“那朕便把此事交给你来办。等作坊备好货你便去内务府,正巧薛卿家熟悉招标皇商的流程,让他带着你走一趟即可。”
“臣领命。”薛兆和贾琏对视一眼,齐声答应下来。
“薛卿家,到时候怕是少不得和你们薛家的商道、铺子打交道了,只是不知你愿不愿。”赵钰当然知道薛兆肯定愿意,毕竟自己只是要求将货物放在薛家的地方上卖,到时分成即可。
不过这些自有下面的人和薛兆细细商议,他只管最后拿个总就好。
“这羊毛和肥皂均是利国利民的好物,臣能参与其中已是面上有光。只要陛下不嫌薛记地方小,臣自然愿意。”薛兆只觉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时间心情舒畅。
陛下是个心有成算的人,哪怕不清楚货物的定价也能知道不会太高。这些货物放在薛记自然也是让薛记更有名气,又能借着薛记让货物流通到乾朝各地,可谓是双赢。
赵钰笑着客气了几句,细想自己的安排。到时候宫内的两间作坊仍旧留着,只做精品挂在内务府名下供给皇室。宫外的隆记作坊就产些次等的,买进宫里的就用于宫女内侍,在外卖的就供给百姓。
赵钰舒了一口气,心里也算是放下了担子。下面人也早就拟定了价格档次表,等贾琏过去即可,若有不当的也可微调。最次等的羊毛衣和最次等的肥皂在百姓看来估摸着也算物美价廉,少说七成的百姓都能买得起。
他想着又补充道:“听说王安人也是理事的一把好手,你若是忙不过来也让她帮你一把。她和贾女官既是姑嫂又是姑表姊妹,想来能说到一起去。”
王安人指得自然是贾琏之妻王熙凤,她因着贾琏是从六品的同知,便也有礼部发下的敕命文书。
贾琏有些惊讶的抬头看过去,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不是做给他看的,是做给王家看的,也算是暂且安安他们的心。
不过陛下这话也确实说对了,他们家奶奶确实是个厉害的。纵是因着不识字短些见识,但处事比自己手下那群呆瓜强十倍不止。
有了表兄这句话,他也能把妻子喊出来帮他一把,第一次办这样大的事不免有些怯场。
两人说完正事,因着寻常没什么交情,再加上还有薛兆在一旁看着,到底没能闲聊几句攀扯感情。贾琏也急着办差,领命便同薛兆一起寻喜夏去作坊看看。
作者有话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出自《归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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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四位阁臣自然是赵钰挑最好的送过去的, 他们四人办完工也打开油纸把玩肥皂。虽说内侍教过他们怎么用,但一想到这样精巧的东西要被使用就有些惋惜。
谢宁看着剔透的肥皂中掺杂的玫瑰花瓣,细细闻去还带着一股玫瑰露的清甜。他若有所思道:“早听人说陛下让人折腾羊毛猪油的,没成想做出来的东西如此好。”
这些日子忠宁郡王在明章宫守灵, 他那样弱的身体在冰棺前跪了那么多天竟也没什么妨碍。他们这些消息灵通些的早就知晓纺织司的事, 听说织女们已经按着他们这些人的尺寸在赶制羊毛衣,对此也颇有些期待。
只是没想到还没穿上羊毛衣, 陛下又捣鼓出了肥皂。说句托大的话, 他们谢家从前朝开始发家, 一直富贵到如今都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王冶仪听见谢宁的话,接话道:“可不是, 咱们这位陛下可是有几分巧思。先时登基还自称聪慧过人,我原还以为是唬人,没成想是真的。”
羊毛衣、肥皂等自然是小道,但也可以从中窥见陛下手下的能人甚多。这些日子皇庄上的变动也不少, 估摸着新帝等先帝丧期过了就要正式动作。
谢宁不着痕迹的和王冶仪对视一眼, 心中欣慰的同时亦有些不安。新帝强过先帝许多,但这般强势的人会甘心在朝堂上当个吉祥物吗?
主弱臣强, 主强臣弱, 这是亘古不变的。他们这些阁臣各个手握大权,背后也有家族势力, 更有门生无数,新帝怕是不会这样看着他们做大的。
谢宁并不打算和新帝硬碰硬, 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他比谁都沉得住气。新帝不像是过河拆桥的凉薄之人, 既然如此让渡一些权力又有何妨?
但他也知晓其他三人不会甘心, 以后还有的闹呢。
赵钰浑然不知阁臣已经快把他妖魔化了, 他听派出去的暗卫回话说戎狄五王子已死便挥挥手让他下去修整了。
戎狄王虽然年老, 但还能勉强撑个几年。如今夺位的热门人选五王子一死,戎狄又要热闹起来了。至于是在出使回程时死的...反正没死在乾朝境内,关他们什么事。
听说北静郡王世子向来舞文弄墨,怕是不爱在边关厮杀,想来会感激自己一场的。他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去,暗中把白绫和鸩酒端给北静郡王。”
现下快到下衙的时间,官员们出宫前仍要到明章宫哭祭。不如让北静郡王在人前自裁,自己还能给他个体面。
暗卫只知道执行赵钰的命令,自然依言暗中去寻北静郡王。赵钰倒不怕北静郡王不肯,他要是真和四王撕破脸,北静郡王单凭谋反一条便足以被诛九族。
如今肯留北静王一脉不过是因着其他三王,想来那老匹夫晓得轻重。
暗卫接了命令便往明章宫赶去,穿着普通内侍的衣物站在宫门外等着,不过一刻钟便看见北静郡王和几家勋贵一同过来。
他上前请安道:“给郡王请安,您要的东西已经为您备好了,请移步侧殿。”
勋贵们本是结伴过来,见内侍这般说也只当北静郡王有事要处理,识趣的告辞离开。北静郡王和先皇亲厚,在宫里有些关系也实属正常。
北静郡王则是知道他这些天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敢再往宫内伸手,闻言只觉得不妙。他有些谨慎的盯着内侍,沉声道:“误了为先皇烧纸的时辰便不好了,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暗卫抬头看着北静郡王,平平无奇的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道:“您还是听陛下口谕较好。”
“既如此,那边走一趟。”北静郡王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终于来了。
如今勋贵家族大多没落,若是不冒头新皇也不会去管。毕竟刚登基不久就死了父皇,要是在先皇死后大肆屠杀勋贵,怕是要被人疑心诟病。
但无论如何,新皇都不会放过他这么一个挑拨谋反的主犯。他心里不断想着自己做下的安排有无疏漏,他不怕死亡,只恐自己一去水家谋划数代的大业就要葬送。
他很是从容的笑了下,单从面上看不出他的畏惧,只觉得北静郡王一惯沉稳庄重。
路过的大臣也拱手见礼,浑然不知北静郡王心中已然一片冰凉。
暗卫将北静郡王带至偏殿,无声的将鸩酒、白绫与一把铁剑摆在桌上。沉声道:“陛下有言:‘北静郡王首反,念祖考之德赐死,留全尸。’还请郡王自行上路,莫要让我们为难。”
北静郡王听了赵钰的话咬紧牙关,先时那些大义、筹谋全然抛到脑后。他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往日亦然用这些处理叛徒,可现下他看着这些东西才觉得可恐。
他强自镇定下来,知道即便逃出皇宫也无法逃出京城,沉声道:“我要见陛下。我手里有陛下想要的东西,我要见陛下。”
甄家也曾将一部分东西放到北静王府,另外他府上还有一些勋贵们的账本。皇帝若要收拾勋贵必然少不了这些,他就像抓住求生稻草一样神色灼灼的看着暗卫。
暗卫没有动弹,而是伸手道:“请郡王上路。”他接到的命令只是这个,况且北静王府里放着的东西...他们连叛军都拷走了,怎么会没有翻到那些东西。
北静郡王见实在无法沟通,脸色一下变得灰败。他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抖着手拿起一旁的铁剑。忽然,窗户响了一声,他下意识把铁剑扔到一旁。
“咣当!”铁剑落地的声响让北静郡王心里一紧,沉默的看着窗外。
他听到窗外有人低声道:“陛下说郡王一心追随先帝,灵前赴死。”
屋内的暗卫看着僵在原地的北静郡王,从地上拾起铁剑道:“还请郡王不要让小人为难。即便逃出皇宫,您也逃不出京城。即便您手眼通天逃出京城,也不知王妃和世子能否逃出。”
北静郡王嘴唇动了两下,调整好表情从容道:“追随君主而亡是我的福气。”说完便拿过铁剑径直走向灵堂。
此时正是官员下衙的时间,都来明章宫吊唁。北静郡王仿佛忽然苍老了几分,再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他拖着步子走到灵前,有眼尖的看着他手里的铁剑都有些不知所措。
郡王为何拿着这样一把有些生锈的铁剑到先帝灵前?
北静郡王四肢冰凉,原准备好的一大段话莫名讲不出来,喉头发堵。前来吊唁的大臣都停下动作,沉默的看着北静郡王。
“我...一介武夫,追随陛下三十余年,深沐皇恩以至有今日。明日陛下大敛,愿与陛下一同上路!”说完便不再犹豫,将铁剑架在脖子上自刎而死。
离得近的大臣被血溅到,下意识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北静郡王的半个脖子都被割断,简直是...简直是疯了!
殿内大臣一阵骚乱,受到冲击最大的却是方才还与北静郡王有说有笑的勋贵大臣。他们都清楚他们暗地里做了什么,北静郡王如此,那其他人可会受牵连?
也有内侍慌忙去太医院寻太医,侍卫们则迅速将北静郡王带着余温的尸身收拾好抬到一旁,又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柳芳手心有些发凉,和贾赦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身份相似,都能托大称新帝一声外甥,又都有和新帝有关联的儿子。尽管真正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的是贾琏,但让谁来看都觉得柳芳比贾赦的前途大,谁让柳安更得皇帝的欢心。
柳芳也是这么觉得。他总以为凭着柳安的关系,即使先前谋反被抓到小辫子柳安也能保下柳家。
也因此,即使觉得新帝颇具威势,也从未担忧过自己的小命。毕竟哪有这边重用人家儿子,后脚把人家爹杀了的。
可现在他忽然不确定起来,后知后觉感到害怕。皇权在上,柳安真的有能力保下理国公府吗?勋贵中最有权势的北静郡王说自裁就自裁,那他们这些小喽啰呢?
他往常见着贾赦总觉得那就是个大草包,日后定然不如自己有前途,可现在一看反倒是自己的未来莫测。
新帝今日能逼死北静郡王,还能让人明面上挑不出错漏,来日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法子惩治他。而贾赦...当初苏二小姐确实是难产后大出血,但他自己的发妻如何死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些事不经查,为今之计只有嫁祸给贾氏,到时候柳安定会原谅自己。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柳芳有些慌张的在心里盘算,打算回府就暗做准备。
贾赦不太明白柳芳怎么看了自己一眼就跟见鬼似的神色苍白,又想到北静王刚在这殿中自裁,也后知后觉有些怕的左右看看。
浑然不知这些与他称兄道弟的勋贵瞒着他做下谋反的大事,也不知他若知道真想,会因为被排除在外而生气还是为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
作者有话说:
赵钰:我不在现场,现场却处处有我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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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陛下, 北静郡王在先帝灵前自裁。”刘康神态略带焦急的进殿回话,浑然看不出他也是此事的知情者。
赵钰闻言面上带出淡淡的笑意,心中落下了一块儿大石。他自然知道不会有人真信北静郡王临终前所言,但不要紧, 史书上只会这样记载。
“既如此, 便往明章宫看看吧。”赵钰伸手拂了下袖子,忽然想起什么般问道:“北静王妃和世子如何说?”
“不大相信, 守着郡王的尸身呢。”
赵钰听了也只是挑挑眉, 径直上了外面的御辇。出了殿门他便换了副表情, 整个人看着平添了几分焦急与感动之色。
王妃和世子不相信也无法,北静郡王临死前的的话足以把赵钰摘出去。他们若是聪明, 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要深明大义表示北静郡王死得好。
毕竟郡王是“自愿”为帝王殉葬,若是郡王的家人大吵大闹,反而坏了事。
刘康沉默的跟在赵钰身后, 随行在辇旁。
不一会儿便到了明章宫, 北静王妃和世子果然守在北静郡王的尸首前,只是不曾垂泪。王妃一头白发挺直脊背跪着, 用帕子将北静郡王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世子在一旁整理亡父的衣物, 周围还有不少大臣面上颇为惋惜的看着。
几个有亲戚关系的勋贵们上前安抚这母子俩,还有几家女眷专门陪着王妃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