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郡王暗骂一声,这东宁还是这么蠢,当面就敢讥讽陛下胡乱提拔人。要不是看在东宁府上的钱财的份上,他才懒得理会东宁。
南安郡王最是沉得住气,闻言也只是笑看而已。
赵钰见他只是点头一笑便也没再看他,笑着指向柳安道:“景明人年轻,办事却牢靠。两位内阁学士可是朝廷上下交口称赞的,最是清正不过。”
说着说着又忽然叹道:“如今父皇去了,谢爱卿也去了,老北静王也去了,可见生死之事天注定。如今父皇留下的老臣,朕也时常安抚关怀,不过一劳累起来身体照样受不住。三位世翁年纪也不小,又曾立下汗马功劳,朕也是不忍世翁们劳累才想着召你们入京。”
王常鸣笑道:“陛下果有此心,就是朝堂百官之福了。”又看向南安郡王等,“边关之地总有苦楚,入京却能安享富贵荣华。若老臣年岁大了也能有此际遇,就真要感谢陛下万岁了。”
东宁郡王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儿的垂头夹菜。他面上轻浮,心中却猛然一沉,知道陛下恐怕是真打算把他们留下。况且老北静王,那可是死得不明不白,还让老王妃和世子有苦说不出。
他细想片刻,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赵钰手里,才略略松了口气。
朝中重臣挨个上前敬酒,就算三人海量,十个人对三个也是完胜。更别提柳安给三王的还是上好的烈酒,美名其曰最勇猛的将军和最烈的酒。
待三王都被喝趴下,虽说不知真假,但也已经面色发红歪歪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赵钰也不至于拿这个怪罪,笑着吩咐下面人带他们回王府。
人一走,宴厅中气氛霎时间变得放松。王治仪举着酒杯咂摸一二,温和一笑道:“柳大人这可是把陛下库里的好酒都搬来了,这葡萄酒可不多见啊。”
这话说得哄堂大笑,素来严肃的刑部尚书面上也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他道:“这葡萄酒多少年都不见,也就今日沾柳侍郎的光,不然啊,我们哪有这福分。”
赵钰笑道:“行了行了,都别吹水了。散了吧,时候不早也回去歇着吧。”说着环视一圈,“御膳房新出的点心不错,刘康,给诸位爱卿带些回去。”
王常鸣一听也乐了,陛下一高兴就发御膳房的糕点,比先帝还抠搜。先帝在时偶尔还发些银两黄金,再不济也是江南上贡的布匹。
不过到他们这个地位,那些钱财也都是锦上添花的事,他们更在意的反而是陛下的敬重、家族的延续。能得到陛下的宠信,以后子孙也有个保障。自家女儿又在太医院,不出意外也能庇护王家一二。
况且...王常鸣对谢家的结局也有些猜测。谢宁的功绩再怎么厉害也不到能配享太庙的程度,他在世时也没见陛下有多器重谢首辅,怎么死了反而显得金贵了。而谢骁做得那些事,陛下也不像是能放过谢家的样子。
说句难听的,他奋斗这一辈子也算累了,以后就保佑着陛下能念几分香火情别端了王家的老底就谢天谢地了。万一陛下真要处理王家,好歹也在太庙给自己留个牌位,儿孙就自己想法子吧。
赵钰不知他们的想法,让人将他们送走后就回了寝宫。他把内侍们都支出去,忽然扭身抱着柳安转了个圈儿,朗声笑道:“太好了,他们可算都到了京城!”
三王没来之前,赵钰日夜都在忧心。又是担心他们抗旨直接伙同外邦反了,又是担心他们干脆寻个理由不来,非要让世子或其他子嗣替他们来。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自己远在京城坐镇也没办法去拿人。
直接出兵围剿倒也可行,只是惊动百姓,又给了外邦可乘之机。这会儿见全了他们三个,赵钰心里可算放下一块儿大石头。
柳安惊呼一声,随即抱紧赵钰的脖颈,笑道:“玄泽,你这样大声关门又有什么用啊。不过他们来了便走不了,我们也可徐徐图之。”
那些外邦人也不傻,从来都是里应外合胜算才高。如今三地的主事人都走了,世子们虽是从小锻炼,但能不能独当一面还是两说。
纵然他们趁虚而入,抢夺三地成功,可乾朝的大军不是说着玩儿的。到时候他们反而是帮着大乾除去三根鱼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他们才不干。
而在赵钰与柳安说着体己话时,喜春敲了敲殿门,低声道:“陛下,镇国公的长子和次子回京了,如今刚过城门。”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晚安啵啵~
大家没事还是多出去走走,不然在家宅久了不老行啊。今天出去见着人就会说你好,连个场面话也不会说QAQ
第156章
论理天色已晚, 城门已闭,这兄弟俩就算要回来也该在京郊歇一晚才是。虽说没有什么豪华富丽的客栈,但在百姓家借助一宿也无妨,更何况镇国公府在京郊应当也有庄子。
但这兄弟俩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西北的事心中窝火, 愣是举着圣旨说陛下调动职位, 明早要入宫谢恩。守门的小兵也不敢轻忽,连忙报给上级, 检查圣旨无误后便放行。
赵钰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无语, 道:“他们求见时就晾着吧, 等明日我们起了再说。”
柳安靠着软枕,笑道:“他们回过味儿了?”
毕竟镇国公府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兵权, 无缘无故丢了手里的兵怎能让人不震怒。先前赵钰把送到西北的圣旨瞒下,这兄弟俩赶路还来不及,恐怕还没将消息传回去。
赵钰摇头,不屑道:“要是真回过味儿, 就该老老实实歇在京郊, 明日一早入宫谢恩才对。”说着将软被往上面提了提盖住柳安,道:“现下再想也无益, 咱们也歇着吧。”
“诶。”
两人一夜无梦, 待第二日卯时才醒。
柳安拥着被子还不愿起来,听到外头刘康的报时有些烦躁的捂住耳朵。赵钰见状便示意刘康不必再报, 悄悄把柳安的被子合拢才下床。
他压低声音道:“动作轻点,”又看向喜春, “安排人帮景明请假, 就说...偶感风寒。”
“是。”
刘康见柳安还在睡, 便将方才要报的事暂且压住, 等出了殿门再说。
待赵钰梳洗完后, 赵钰出了殿门便道:“等到辰时末,若还未醒便轻声叫醒,别提前把人吵醒。”
在殿内伺候的内侍们连忙应下,刘康跟在赵钰身后一步的位置,说道:“陛下,镇国公府的世子和次子都在宣政殿外求见,已经好些时候了。”
刘康一边低声说着昨日镇国公府的兄弟二人回家后发生的事,一边紧紧跟着赵钰的步伐。
赵钰脚步不停,黑色龙袍的衣摆被带得飞扬起来,只漠然道:“知道了。”
原还想问一句镇国公怎么没来,但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这镇国公要么是觉得无所谓,要么就是觉得跟南安郡王上一条船很是值当。
赵钰想到当初自己母亲与姨母的下场,心中一阵发冷。也许对镇国公府来说,一个儿媳而已,随时都可以放弃。若南安郡王失败,这个儿媳的下场恐怕就是后院的水井。
刘康见赵钰的脸色越发冷肃,恍然间像是见到还未登基的太子,说完后就连忙住嘴不言。只敢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注意仪态。”
赵钰没说话,动作却慢下来。到宣政殿后,那牛家兄弟俩一见他来,连忙行礼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赵钰看着等在殿前的兄弟俩,不阴不阳的笑了一下后道:“平身吧,进殿。”
“是,臣遵旨 。”
牛家兄弟俩在家里豪言壮语说得不少,可一见到赵钰却不敢再放肆,就连小动作也不敢做。他们当初还望成婚就去了西北军中接替父亲,后来娶亲也是急匆匆的回京。
因此他们只在一些皇家宴会上见过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太子,竟是连一句话也没有搭过。现在接触了,果然是个连挑数十家勋贵的狠人,竟是如此不凡。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自己父亲干得蠢事,害得他们家丢了手下的兵。而且指不定这会儿陛下心里还寻思着 怎么处理他们牛家,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赵钰坐在龙椅上翻着今日才送来的折子,随口问道:“这是...”
刘康笑道:“这是陛下才从李武将军手下调回京城的牛家兄弟两个,现任兵部郎中,过几日就要上任了。”
两人站在下面,闻言连忙行礼道:“臣等叩谢陛下隆恩。”
牛大郎心里也有些嘀咕,明知这是陛下给的下马威,但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更何况他虽不敢埋怨父亲,却也明白父亲做的事...说难听点就是预备谋反。
如今难得天下太平,做这事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况且他看得明白,就算要反最好的时机其实是先帝最昏庸怠政时,既然已经错过那也只能再等下一个时机。
再加上要娶郡主的是自己的三弟,要是有一天南安郡王真的造反成功,那镇国公府到底该归谁?
赵钰见牛大郎和牛二郎都不像是精明的人,又详细看了这两人的功绩,心中很是嫌弃。这样的人要不是有个好爹,不要粮饷给他都不要。还敢在军中当先锋,得亏他爹给留下的人手,不然早死得灰都不剩了。
两人见赵钰不吭声,心里着实有些慌,所幸赵钰很快就道:“不必了,把你们调回京也是好事。日后你们也能与家人团聚,总好过在外漂泊。”
牛大郎连忙道:“陛下,能在军中为陛下分忧是吾等之幸,望陛下明鉴。”
赵钰仔细看了这兄弟俩一眼,淡淡道:“去吧,早点到兵部去。”
他们额角渗出些许汗液,总觉得陛下的态度不太对。可圣旨已下,没有他们反抗的余地,更别说当初圣旨一来李将军就直接将自己手下的先锋队打散。当着众人的面,自己也不敢以下犯上,只能咬牙听令。
如今他们便是不想入兵部,也回不去西北了。
待这两人即将却行离殿,赵钰却忽然道:“还未曾恭喜令弟娶亲,回去后也替朕向你父亲致意吧。”
牛大郎心里一紧,忙道:“是,臣遵命。”
他带着二弟应下,心知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回事,心中恨得不行。毕竟镇国公府手上最值钱的就是兵,结果还被陛下抓着小辫子直接把人散了。
他又不好嚷嚷出去,那些军中的人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回京享福了。一个是凄凉的西北,风沙漫天,一个是繁华的京城,锦衣玉食,鬼都知道怎么选。
刘康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被打散的那些人会不会再与镇国公府联系上?”
赵钰笑道:“伴伴是担心有些品级的副官一类会坏事?”
刘康应下,说道:“越是看着不起眼的人,越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使绊子。若一方在西北,一方在京城,合谋之下危害也不小。”
赵钰摇头,笑道:“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这些人。说破天去距离在这里摆着,这牛家兄弟又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没了利益那些人也不敢冒着风险帮着传递。牛家原先器重的那些部将被调去的地方李将军都心中有数,一群人盯一个人再不会出差错。”
明知镇国公是个什么人,还聚在一起的,定然不是以义相交,而是以利相聚。既如此,没了利益那些人也都会散去,不成气候。
刘康想来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并未再多言。
另一边,柳安醒来后不见赵钰心中一惊,忙坐起身。外头的内侍听见动静,连忙道:“大人,刚到辰时,可是要起身?”
柳安定定神,见内侍已经将床帐掀开,便下床穿上鞋。想到自己刚升任侍郎就迟到也不好,便问道:“内务府那边?”
“陛下说大人身上不舒服,便请了一天的假,今儿不用过去。”
柳安点点头,笑道:“现在好些了,倒也能去露个脸。”
说着便绕路,佯装刚从外边回来,拍拍衣角进了内务府衙门。
路过的郎中见到他,有些惊讶道:“柳侍郎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身上不好?”
他们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内务府多是皇家亲信,一些被封了虚衔的一向是不必来点卯的,甚至连内务府的大门都不用进。即便是有实权的官儿,什么时候累了推脱请假,总管也会准假。至于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其实并没有人在意。
柳安笑着寒暄两句,随意推脱两句便回了会计司的屋子。他见刚被自己提拔上来的郎中哈欠连连,不免笑道:“这是怎么了,今儿这样困乏。”
郎中叫苦道:“皇庄上番薯、爪哇薯的事我这些天都盯着,每日一起就要先去那边看一眼,然后赶着到衙门点卯。常日里还要到皇庄上,回家睡得也晚,这才有些瞌睡。”
柳安听闻此事记在心中,温声安抚道:“你既是每日卯时前就到皇庄上,那就派身边的小吏说一声就行,何至于两头跑呢。现在皇庄辛苦我也不知不知晓,你但凡是先去了皇庄只管派人来说就行。”
郎中有些迟疑,他自然知道当初侍郎就是这么做的,可自己又比不得侍郎深受皇恩。要是这么效仿,万一被人抓着小辫子好容易得来的郎中怕就要被人挤下去了。
柳安也知道他心中有顾虑,只笑道:“你也别想着能偷懒,如今皇庄上的这些东西再要紧不过,我每早都要派人过去的。再有,你每日晚上也早些睡,免得第二日起不来。”
少了往返皇庄与衙门的时间,这样一算也可多睡会儿。不过像这郎中这样的恐怕也不少,往常他到户部、吏部衙门时也有些偷着补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郎中原也只想发发牢骚,没想到柳安会这样说,一时间喜得见牙不见眼。别的不说,天天四更起谁受得住,还要骑马到皇庄去盯着,更累了。便是能多睡半个时辰,那感觉也不一样。
柳安见郎中拿凉水擦了把脸,瞪着眼睛骑马出去也有些好笑。忽然又想起自己辰时才起,貌似没脸笑话人家,一时也有些耳热。
他想了想,又亲自到各个衙门跑了一遍,见瞌睡的还为数不少,当下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而旁人见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柳侍郎这么来来去去的,生怕是奉了皇命来抓懒人,当即瞌睡劲儿都跑了,瞪大眼翻看政务。
柳安把这事放到心上,抬脚就往宣政殿去。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宝子们~
第157章
赵钰今早见柳安这般困乏, 再思及往日大朝会时不少官员都打瞌睡,甚至有些仗着官小落在最后就大着胆子站着睡觉,心里也有了将点卯时间往后推迟的想法。
如今衙门各处分了需要点卯、不需要点卯两拨人,一般需要点卯的必须在正卯时前赶到衙门。随即便是集议, 一般到辰时初就散了, 各自按着集议所商讨的政务去办。而到辰时末,各衙门的主官才会交代急务, 无需点卯的官员在辰时末前赶到即可。
每次大朝会, 文武百官每日怕是刚四更就要起身, 这才能赶在卯时初列队入宫。
就连赵钰平日无需早朝也要晚起一会儿,每逢大朝会要提早收拾, 也是瞌睡的不行。更别提有些官员家离皇宫太远,瞌睡劲只会比赵钰更大。
赵钰心知这也不是办法,先不提长久如此太过损伤身体,就是朝廷交代下的政务恐怕也有出错的。还不如将时间延后些, 也省得他们在衙门补觉。
柳安到殿门前, 见喜春在外头站着便问道:“里头可有人?”
喜春早就看见柳安,见他问自己忙道:“没人, 只陛下一个, 大人快请进。”
柳安笑着谢过,这才抬脚进去。一进殿, 便看赵钰并未批折子,反而不知是想着什么, 看向虚空发呆。
他不由放慢脚步, 悄悄贴着墙边走到赵钰身边, 忽然伸出手拍了赵钰一把。
“嘿!”
赵钰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见是柳安才松了口气, 一把拉住柳安笑道:“你这是干嘛,还来捉弄我。让我也捉弄捉弄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说着便伸手挠向柳安的痒痒肉,唬得他连声道:“诶呦了不得,可别,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柳安被钳制在赵钰怀中躲闪不得,还是被赵钰按着,结结实实的挠了两下才被放开。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被放开就直接跑开。
赵钰面上满满都是笑意,见柳安左扭右扭不理自己,不免低声讨好道:“是我错了,快别气,咱们俩一人一次可算扯平了。”
柳安见赵钰拽着自己的衣袖,竭力压制住上扬的唇角,撇过头道:“我好心好意过来,你却这样捉弄我,不行。”
赵钰见此端起一盘奶糕,凑到柳安身旁道:“是我错了,就拿这盘奶糕给你赔罪如何?这可是御膳房的新糕点,大厨去了羊奶的腥气,今早才送来的。”
说着还拿起一块儿糕点放在柳安唇边,让他一张口就能咬到。柳安闻到奶糕的香气也有些撑不住,面上带着笑意张口吃了,见果然甜而不腻,香而不腥,心里便有些喜欢。
就着赵钰的手吃了一块儿,柳安就拿起一块儿喂给赵钰,桃花眼中满是笑意道:“果然好吃,你也尝尝。”
里头的动静外头隐约能听到,喜春小小年纪,却也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喜夏见了,捣捣喜春道:“诶诶,你叹什么气呢。”
两个主子背着人就腻在一起,明明陛下和柳大人在外都是厉害人物,但在一起时就热乎幼稚的很,他早就习惯了。
喜春眨眨眼,言语间难掩羡慕道:“咱们虽是阉人,我见了心里也羡慕。连原先那样冷情的陛下都这样,也不知这情爱有什么好的。”
喜夏一把捂住喜春的嘴,急道:“你不要命了,敢说这话。”
宫里偷着搞对食的宫女太监也不少,陛下也没有明确说过反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喜春这话暗地里却还在编排陛下,这要是被听去了只怕会被人大做文章。
喜春连连点头,等他一放开就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低声道:“你差点捂死我。”
喜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要想找对食,凭你的身份要什么样的没有,在宫里活了这么久,你怎么连谨言慎行都忘了。”
赵钰不知晓殿外的事,他们说话时又压着声音,旁人也只以为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柳安吃了两块儿奶糕,又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笑道:“好了好了,不说笑话了。说正经的,我想着咱们是不是把点卯的时间从正卯时往后移半个时辰,到辰时初。”
赵钰顺势放下手里的奶糕,挑眉笑道:“那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往后挪半个时辰想来也不会太困。不过我想着是不是把大朝会和常朝的时间改到午时,这样一来也不用早起。”
不光是下面臣子,他这个皇帝其实也不乐意卯时前早早就起。如今天色一暗百姓们都早早休息,但他每晚却要借着烛火看折子,遇上诸如雪灾这样的事更是轻易不能早睡。
而大臣们就更不必说了,先不提没完成的政务,就说一旦要奏事都得提前写折子。呈上的折子须要辞藻华丽言之有物,若错一点半点,被御史们揪出来就是罚俸丢官的事。
柳安笑道:“本朝虽然没有,但前朝也有午朝晚朝,并不算逾越。若果真改了,就是最固执的老先生们都不会说什么。”
当然,自诩勤奋的老顽固们心里乐开花,嘴上也不会忘了嘟囔几句陛下怠政、懒惰。
赵钰闻言一笑,他很清楚儒家的老顽固的想法。笑道:“他们肯定会猜测我开始懈怠,然后凭空想象我日后不再开朝会,不听臣子的意见,甚至最后独断专行。”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人的想象力确实无穷,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都能被他们想出花儿来。
柳安偷笑一声,眨眨眼道:“谁让你是大乾的皇帝陛下,他们不盯着你盯谁?”
两人说笑几句,赵钰便传执笔郎中进来写圣旨。执笔郎中跟在赵钰身边将近一年,早就学会不该自己管的事绝不插嘴。况且这也是好事,执笔郎中面无表情的想,好歹他也能多睡会儿。
当然,早上点名的时间延后,下衙的时间也延后了半个时辰。只是现在是冬天,天黑得早,便仍按原本的时间下衙。
柳安帮着赵钰整理着桌边的密折,翻到昨晚与三王有关的折子后道:“玄泽,快来看这个。”
赵钰接过折子,垂眸看完也只是一笑,对柳安道:“不过是在商议如何谋夺皇位罢了,也不知他们当真成功以后一个大乾够不够分。”
柳安有些嗔怪道:“玄泽,哪有这样说话的,多不吉利。”言毕又笑了声,说道:“如今南安郡主可还没有嫁到镇国公府,你就不怕南安郡王直接把郡主送进宫?”
最简单的造反方法就是送女儿入宫,到时候生下皇子就将皇室仅剩的三个男丁都杀掉。届时南安郡王以外祖父的身份摄政,慢慢替换上自己人后,小皇帝就自知愚钝禅位。
而女儿一女聘两夫的坏名声,等她入宫当娘娘后便不会有人再提此事,甚至还会主动帮赵钰处理镇国公的三子。即便两人间有圣旨指婚,南安郡王也自信只要有他开口,赵钰也会捏着鼻子答应。
至于这要牺牲一个女儿,以及外孙,恐怕南安郡王那样狠心的人是不会在意的。赵钰有些无奈,点了点折子道:“恭喜景明,把这件事也猜出来了。就是不知镇国公府现在是什么心情,有没有后悔。”
是的,现在镇国公府的气氛很是凝滞,早早入宫谢恩回来的兄弟俩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南安王府的长史官一脸肃穆,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也是这门亲事要重新考虑。
镇国公可以与南安王妃一拍即合定下婚事,但南安王府真正的主事人出场后,镇国公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世子心里已经气得不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们牛家的兵权就因为这门婚事被陛下收回,可南安郡王竟如此以势相逼,简直欺人太甚。他和二弟对视一眼,不得不缓声道:“长史官,如今圣旨已下,陛下金口玉言定下婚期。若是抗旨不遵,岂不是大不敬。”
长史官随南安郡王长居南地,一向傲气。如今见世子这样说,也只是一笑道:“可当初并未合八字,如今才发现两人八字不合,也不得不奏请陛下。若是因此让令弟遭难,岂不是更不好。”
听到他的威胁,镇国公府在场的人面色一变。世子冷笑一声,不顾镇国公的阻拦道:“既如此,那就请王爷上书。王爷位高权重才敢如此,我们家小业小,并不敢违旨。”
长史官并不理会嘴上厉害的世子,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水,起身道:“那某便先行告辞,再会。”
他走出镇国公府时看到上面的牌匾,呸的一声唾在地上。没了兵权的勋贵就是没有牙的猛兽,也只是个样子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