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方何松口气,转回头来,就看到李灵运冷峻的脸,眼底像是沉了沙。
“这么怕他看见?”李灵运面无表情地问,故意摩挲方何手腕内侧微微凸起的筋脉。
“放手。”方何闭上眼睛。
李灵运的手指最终还是伸进了方何的袖口里,去勾他手臂上最嫩的肉,“方何,你觉得我们能轻易结束?你真放得下?”
“放手!”
等乔建宁端着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方何和李灵运的气氛很不对劲。
明明两人端坐在桌子两边,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空气中却好像有无数根黏黏糊糊的蛛丝,千丝万缕地把他们缠绕在一起。
“走吧。”方何猛地站起身,拉着乔建宁的胳膊离开咖啡店。
“哦。”
乔建宁被拽得咖啡差点撒出来,他最后看了李灵运一眼,只见李灵运完全视他如无物,越过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身后的方何。
就像蜘蛛捕食落入网中的猎物。
“这段时间的问题汇总……我,已经……”
第二天的会议上,方何在做PPT讲解。他弓起腰腹,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不见的桌子下面,那双手居然开始在别人面前公然猥亵他。
不行,振作点,大家都在看着。
方何挣扎着挺直身子,一抬头,迎上众人疑惑的目光。
第42章 只能依靠我
上面是疑惑的同事,下面是愈发激烈的侵犯。高度的紧张,反而提升了身体的敏感度,让他不住地打着颤。
方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面前的景色虚化,又聚焦,然后再度虚化。
明明他除了脸颊泛红,表情尽量保持了克制,但方何总感觉被同事们看穿了。仿佛他们正在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正常交流的声音也被他当做羞辱和嘲弄。
方何红了眼,自尊心被撕成一片一片。风一吹,就飘散了。
突然,方何的手腕被人捏住。他瑟缩了下,虚弱地顺着对方的胳膊看过去——
李灵运淡淡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看到李灵运冷冷清清,完全不知自己被怎样肮脏地幻想着。方何再也忍受不住,喉管里泛起酸味。他胡乱地摆摆手,然后捂着嘴逃出了会议室。
一路上他跌跌撞撞,冲进最近的洗手间,扑在水池前就开始大口大口开始呕吐。
但方何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涎水顺着嘴角留下来,卷入水流中消失不见。
方何盯着那小小的水旋,就这样呕了半天后,突然腰一软,整个身子往下坠。要不是他死死扒着水池的边缘,现在已经瘫坐在地板上。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真是因为放不下李灵运吗?
明明心理已经对李灵运彻底失望,但身体还是渴求着对方?
可他不想再和李灵运有任何瓜葛了!他得走出来,开始新生活!
十几年了,还折腾不够吗?!
这些问题在方何脑子里翻滚盘旋,却迟迟找不到出口。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弹球,四处乱撞,撞得他神经闷痛。
方何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人,坚持不去精神病院,也不过是在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完了,他一辈子都毁了……
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打开。在空阔的房间里,这门扉摩擦的声音仿佛拉得无限长。
方何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逼近,但他没有抬头,双手撑在台面上,看着水池里的排水口。
他的脊背贴上一个胸膛,后面自然也严丝合缝地契在某个物件上,他闻到了李灵运独有的香味。
李灵运的体型比方何大一圈,此刻完全地笼罩住他。尽管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的,却展现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怎么了,手抖得这么厉害?”李灵运贴在他颈边说话,呼吸又湿又热。然后牵过他的手,放在冰凉的水流下冲刷。
哗啦啦的水流顺着指缝淌过去,却止不住方何的颤抖。
“大家都在讨论,说你刚刚很奇怪。”李灵运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猜你不会是偷偷藏了玩具,在会议上玩。”
同事们当然不会这么想。
因为在他们眼里,方何是个严肃认真的男人。他们做梦都不会,把方何和这种疯狂刺激的行为联系在一起。
但李灵运最知道怎么样往方何心口上插刀子,果不其然,方何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难道猜对了?”李灵运挑眉。
方何不想再和他纠缠,窘迫地用手肘隔开李灵运的身体,转身就准备走。然而却被李灵运拽着腰,又撞回他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
方何羞愧到无地自容,只想一会人呆着,于是狼狈地大声说:“和你没关系!”
“方何,除了我,你还能跟谁说?”李灵运伸手摸了摸方何的耳根子,方何觉得又凉又痒,摇着头去躲,“难道去告诉其他人,你最近总是不分场合地发骚?同事,领导,那些新来的实习生……他们会怎么看你?他们会想,原来方总监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性瘾患者……”
方何万万没想到李灵运可以说出那么粗鄙的话,跟他的高岭之花的脸太不称了。
这句话像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抽在方何脸颊上,打得他脑袋微微偏向一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他开始想象众人议论他时的表情,想象自己被指指点点。
“我没……”
“只有我能帮你,方何。之前的幻听和失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减轻了很多吗?”李灵运的声音低而轻,像是水手迷失方向时,海妖蛊惑人心的歌声,“既然快撑不住了,为什么不能试着依靠我?没什么好羞耻的,你更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
方何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不清醒了,他居然觉得李灵运的提议很诱人。
他不能把鬼手告诉别人,因为他辛辛苦苦的伪装,认真端正的形象,呕心沥血的事业……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于一旦。
但对于李灵运来说,他已经够不堪了,再不堪一点又有什么所谓?只有对着李灵运,方何才可以展露真实的自我。
说出来。
别自己憋着了。
哪怕是对着李灵运呢。
好痛苦,快受不了了。
最后,方何深呼一口气,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抖着手,一根根掰开李灵运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指。
“用不着。”他还是推开李灵运,转身走了。
李灵运始料未及,半晌后,低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掌。上面有一些水珠,闪着晃眼的光——是刚才方何湿漉漉的手粘上去的。
他忽然想舔掉这些水珠。
但他指尖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李灵运本想这段时间继续趁虚而入,但无奈到李家一年一度祭祖的日子了。姑姑打电话来催,于是李灵运先回了趟老家。
李家的本家,坐落在浙江南部的某个古村落里。因为离群索居,外人只知道这家里多出顶厉害的人中龙凤,却对宅子里的秘辛一无所知。
如今族人们都散作满天星,只有姑姑一个人在本家隐居,顺便打点着老宅。
从飞机到客车最后是步行,李灵运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总算来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李家也曾是显赫大户,其门面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彰显着当年的辉煌与奢华。只是岁月流转,漆面大门已经斑驳不堪,脱落腐朽了。
李灵运扣响门环,不多时,里面出来个年轻女人,是姑姑雇来的女佣。柳叶眉,樱桃嘴,一身改良的凤仙装搭配褶裙。脸颊总是红红的,像从高原上走下来的人。
“灵运你来了,你姑姑在里面呢。”她喜笑颜开地说。
李灵运一边走进门,一边淡淡地问:“还有谁来吗?”
“你是第八个来的!”
庭院内的青石板上布满了青苔,角落的古树倒是愈发枝繁叶茂。老宅四方四正,处处对称,中央有一个八角形的石亭,亭顶覆盖着青色琉璃瓦,瓦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玉石般的光芒。
进了厅堂,里面果然坐着几个人,各个华冠丽服。
最中间那个女人四十七八岁,穿着旗袍。绸缎的面料在光线下流转,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细腻的针脚,将各色丝线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缝制出繁复而不失雅致的图案。
她轻轻挽起发丝,高领和短袖随着动作,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她保持良好的身材。
正是姑姑。
“灵运来了?”姑姑注意到他,立刻眉梢带笑,起了身。
李灵运点点头,握住她伸过来的纤纤玉手,然后和各个长辈依次打过招呼。
他环顾四周,然后问道:“其他人呢?”
“有几个不愿意来的,还有你四叔公现在在国外,说晚点再来,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他去国外做什么?”
“我知道!”侄女笑嘻嘻地说,“他到国外当神仙去了!好像弄了个什么教派,里面信徒好几万呢!”
国外最不缺乱七八糟的教派,很多骗子都借此赚得盆满钵满,更不要提四叔公这种确实有点真东西的家伙。
和四叔公一样,把自己当成“神”的族人不在少数。不过李灵运并不认为自己是神,也对当神不感兴趣。
刚才这一伙人聊得热热闹闹,李灵运一来,反而气氛冷了下去。因为几个亲戚都有点摸不透他,不知道能聊些什么,索性就沉默了。
于是姑姑浅笑着说:“既然该来的都来了,我们就早点开始吧。趁着太阳下山前祭拜完,还能赶得上回去的客车。”
众人跟着她来到祠堂,门一打开,灰尘和苔藓的味道扑面而来。祠堂的核心,是那一排排庄严肃穆的黑色牌位,像是一座座小小的墓碑,少说有数百个。
上面用金漆毛笔提了逝人的名字,这其中,就有李灵运的父亲。
第43章 抓到你了
李父自杀的时候,李灵运还太小,甚至连父亲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不过据姑姑所说,父亲自杀的原因,是因为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轻易得到,便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李灵运不关心他自杀的原因,只是好奇这男人自杀前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是一瞬间想过他留下的妻儿?
大约是没有的。
为什么他父母净是些不负责任的家伙。
女佣端着铺着红布的木托盘,上面放了些祭祀的香。众人在水盆里净手后,按照长幼次序上香,接下来便是三拜,三叩首,三兴。
烟雾袅袅,檀香沉静温柔。
屋顶因年久失修裂开了点缝,一束阳光从罅隙中透进来,打在那一层又一层牌位上。祭祀的烟便缠着那束光不住地盘旋上升,最后飘散在空气中,看不明晰了。
牌位背后的“人”或“神”,那些繁华或落寞,长久地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再无人诉说。
祭祖结束后,姑姑邀众人在这里过夜,连带着吃个便饭。但大家都是忙人,除了侄女,没人愿意留下。
就在这时,祠堂里溜进来一只波斯猫。雪白柔顺的毛发,一尘不染的尾巴,一看就深受姑姑的照顾与疼爱。
“锦素,你怎么来了?”姑姑眼里泛起柔情,伸手抱起起猫咪。
然而刚刚还优雅乖巧的猫咪,被人抱在怀里,突然嘶叫着翻滚起来。它一爪子挠下去,差点抓到姑姑的脸颊。
姑姑受了惊,下意识撒开手,猫咪随即落在地上,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侄女也跟着吓一跳,冷静下来后撇撇嘴:“锦素还是这么不听话!”
姑姑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把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无奈地笑着说:“跟李邈一个样,就知道气我。”
这波斯猫是表哥生前送给姑姑的,说她住在深山老林里,有个物件也能解解闷。姑姑如今这么溺爱锦素,想必也是从其中看到了逝人的影子。
“你怎么不给它下个咒?”看着锦素逃走的方向,李灵运突然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再随便攻击人,一次失明,两次食不知味,三次百爪挠心。多教训几次,不怕它不听话。”
过了许久,不见有人说话。李灵运转过头去,发现所有人都在愕然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了?”李灵运问。
“不,就是没想到这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不是不给人下咒吗?”二叔讪笑着说。
李灵运微怔,然后淡淡地解释道:“……动物又不是人。”
“灵运说的有道理,要是这破猫再不听话,小妹你就给它下个咒。不然反了天了,宠物骑在主人头上还得了?”
“但是给动物下咒,它只会觉得难受,也不懂到底为什么。”
“这倒也是。”
亲戚们就着这个话题,又争执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晚,才准备打道回府。众人依次告别,并约定着明年这个时候再见。
李灵运刚刚半只脚踏出门槛,却被姑姑从后面叫住了。
“我送你一程。”她拿起一把油纸伞。
看出对方是有话要说,李灵运点了点头,没有推辞。
雨珠轻盈地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垂柳的叶尖挂着水珠,从两侧的砖墙外探进来,远处是种着茶叶的梯田,山水间烟雨朦胧,此刻也看不真切了。
姑姑给李灵运撑起伞,两人并肩走着。
“你哥给你留下的那串手链,你怎么不戴了?”姑姑突然问道。
李灵运看眼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被人弄坏了,所以就放在家中的抽屉里了。”
“看着能不能修修再戴上,戴着好,戴着好。”姑姑嘴里喃喃自语道,忽然话锋一转,“刚才对于锦素的事情,你是认真的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
李灵运说:“我记得你只说过不对人下咒,难道连动物也不行?”
姑姑摇了摇头,“不是人或者动物的问题。锦素现在是我的家人,如果我随意对它下咒,不听话就惩罚它,那我们最终会变成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必然是人和畜牲的关系。”
李灵运微微一怔。
“任何轻易得到的快乐都要远离,赌博、毒品、或是权力。当你拥有能掌控别人的权力时,你会上瘾的……最后,你和你控制的人,也会变成人和畜牲的关系。”
李灵运半垂下眼皮,低头看着黛青色的石板路。
“我听出来了,您这是在点我。”李灵运轻声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看到李灵运油盐不进,姑姑幽幽叹了口气。她捏紧油纸伞的伞柄,喃喃道:“你别嫌姑姑啰嗦,当年我向你表哥抱怨锦素不听话,他那时说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话。灵运,我难免多想……”
“表哥是表哥,我是我。”李灵运目不斜视,冷漠地打断她,“您不用再说了。”
刚刚在浴室里,方何经历了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那双手刚刚离开,但方何身上的热度没有褪去。他仍觉得后面有异物感,像是还在被侵犯。
他慢慢撑起身,颤抖得就像瘫痪的残疾人。亦步亦趋走到浴缸旁,打开放水口,开启淋浴,任由里面混着浊液的水慢慢流入下水道。
淋浴的温度有点凉,哗啦啦打在方何的脸上。水珠顺着头发不住地往下颚滚,滚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方何感觉脸颊上冰凉的洗澡水里,混着两道滚热的水流,他觉得可能是眼泪,但又不太敢确定。
都说衣服是人的盔甲,所以赤身裸体,往往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而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在自己家,在封闭的浴室里,被折磨得欲生欲死。
羞耻,欢愉,不安,渴望,自我厌弃……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各种情绪在他脑子里翻腾,因为找不到出口而横冲乱撞,头痛欲裂。
方何张张嘴,哑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大叫。咆哮声回荡在浴室中,氤氲在潮湿的水汽里。他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喉咙里居然能发出这么高的调子。
方盒抱住头,扑通跪在浴缸里,他堵着耳朵,像是不想听到淋浴的沙沙声。浴缸的瓷砖好硬,他感觉膝盖都要跪碎了,但时间一长,竟也麻木到不再疼痛。
这一刻,方何的精神终于来到临界点。
他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似的崩溃大哭起来。
晚上十一点,李灵运家的房门被敲响。
他平时这个时候通常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但今天,他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动弹,似乎在等待着门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李灵运打开门,看到了只穿着内裤和白衬衫的方何。四角裤紧紧地包裹着他圆润紧致的臀部,白色衬衫因为水汽已经氤成了半透明,皱巴巴贴着锻炼有素的身体。
方何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一缕一缕的。他低垂着脑袋,上面搭着一条白色毛巾。
“你……”李灵运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方何拉住领子,冲上去堵住了嘴唇。
那条白色毛巾,也因为动作太大,掉在了地板上。
第44章 坠入
方何从没这么用力地吻过李灵运,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身体里。李灵运短暂的怔愣后也从善如流,托着方何潮湿柔软的后脑勺,纠缠对方的舌,奸淫他的口腔。
一吻终了,方何终于开始断断续续说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从失明到幻听,从嗅觉障碍到无形的手……
他把那些无人知晓的、耻辱的、龌龊的隐疾剖白给李灵运,就好像他刚刚经历过世界末日,而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人。
方何话说了很多,眼泪也流了很多,整个人像是泡在冰水里似的打哆嗦。
但李灵运并没有认真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事。所以没必要听方何再复述一遍,甚至觉得对方啰哩巴嗦、缺少条理。
最后,方何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也觉得我需要进精神病院?”
他没敢看李灵运的眼睛,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却想要堵住耳朵。
肯定是的。
谁被人这么意淫,都会觉得反胃吧。
哪怕李灵运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也断然不会想到能不堪到此等地步。
然而,李灵运只是在床上轻轻地抱住了他。方何赤裸的双腿贴着李灵运的真丝睡衣,滑滑的,光溜溜的。耳朵抵在李灵运胸口,能听见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李灵运紧紧搂着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又软又密的黑色发丝,搔得他有点痒。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彼此,直到方何所有的恐惧和羞耻从身体里蒸腾出去。
“方何,我说了,你没病。”李灵运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并不因方何的觊觎而动怒,“至于剩下的,先睡觉,明天再说。”
似乎是这几天精神压力太大,方何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此刻在李灵运身边,倾诉完所有的秘密后,他感觉身体飘飘欲仙,像是灵魂要脱离肉体,浮到天空上似的。
方何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也混沌的像一滩浆糊。没过多久就意识被截断,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哪怕睡着了,他也紧紧握着李灵运的手腕。
李灵运看着熟睡的方何,看他通红一片的眼尾,被自己咬破的嘴角。他突然单手死死搂住方何的腰,另一只手反手握住方何的手腕,紧的就像一枚枷锁。
李灵运嗅着方何发顶的柑橘香味,情难自已地一边和睡梦中的他接吻,一边磨蹭彼此的鼻尖。
他想,从你转学的那一天到现在,十年了。
终于,把你抓回来了。
“抱歉,我不想耽误你,我们还是算了。”
当方何对乔建宁这么说的时候,乔建宁嘴里正叼着一根棒棒糖。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表情,似乎并不特别惊讶。
听罢,他咔嚓一声咬碎了糖果,露出一个戏谑的笑,但眼底的情绪却晦暗不明。
“我听说你最近总和李总监出入成双,怎么态度突然变了?不是才撕破脸吗?”乔建宁的语气带钩子,拈着酸吃着醋。
方何无颜面对他,只是垂下眼皮说:“没什么,想通了。”
乔建宁却不信,目光专注地瞅着他,“方何,你是自愿的吗?”
方何猛地愣了下。
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让他感到震动?
虽然他变得依赖李灵运,是因为那双无形的手。但他应该算是自愿的吧?毕竟没有任何人逼他。
“方何,如果你真自己想通了,要跟李灵运好,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包括同事们的一些流言,我不能不多想。”乔建宁表情严肃地说,“方何,我想再确认下,你是自愿的吗?”
“……”
还不等方何回答,他就一把抓住了方何的肩膀,自嘲地笑了笑说:“难道我就不行?方哥,我真的很仰慕你,你可能觉得我年龄小,但我对你是认真的。”
这是乔建宁第一次喊他“哥”。
方何看着乔建宁的眼睛,里面燃烧着幽幽的火,一路烧满坡。他忽然想,当乔建宁得知一切的真相,他还会是这样的眼神吗?又或者避之不及?鄙夷厌恶?
就因为你仰慕我,所以绝对不能告诉你。
方何最终拨开乔建宁的手,刚想解释点什么,就听见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还没聊完?”
两人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了面容平静的李灵运。
李灵运此番前来,并非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他全程盯着方何,甚至都没有看乔建宁一眼,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每次李灵运和乔建宁相见,哪怕什么话都不说,都会让方何感到局促。
“……马上。”
“好,会议快开始了。”
李灵运走上前,突然伸手,用拇指蹭了蹭方何的眼角。他昨天哭得太多,到现在还红肿着,水蒙蒙一片。一米八的男人,竟也因此生出几分可爱可怜。
方何先是一愣,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乔建宁面前,立刻烧热了脸。方何抓着李灵运的胳膊,一把按下去,用眼神跟他打着商量,让他不要继续做下去。
李灵运没有计较,淡淡地收回手,却又再次重复了一遍:“走吧。”
刚才和乔建宁的对话被打断,方何本想再说点什么。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话可说。
于是他看向乔建宁,轻声说了句“抱歉,就这样了”,然后转身跟着李灵运离去。
李灵运提出让方何暂时搬来他家住,美曰其名方便贴身照顾。方何略微一犹豫,还是答应了。毕竟他实在无法忍受,在空旷的房间里等待被触碰的那种恐惧。
“这是你的房间。”李灵运替他推开门。
方何背着行李走进去的时候,猛地愣住了。因为这个房间的布置,居然和他家一模一样。甚至就连窗帘,也换成了黑色——他睡眠浅,遮光差的窗帘会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