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十指攥紧,不可计数的白骨像逆升的流星群一样迎面直上,刺破铺天盖地的血网。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忽然一花。
一个红衣黑发的身影逆光出现在他面前,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舟向月……”
舟向月浑身骤然绷紧,呼吸一窒。
一道鲜血的洪流汇成箭镞的形状,在这个刹那卷起狂风,在剧烈的光晕中直冲他心口而来!
血刃深深没入肉.体之中,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一双冰凉的小小手臂猛地抱紧了舟向月的腰,又渐渐松开。
舟向月伸出手,抱住了他身前无力滑落的洛平安。
血刃完全没入了小鬼的心脏,从外面看只有一道细细裂口,甚至没有一丝血迹。
银发白衣的身影突然显现在蝶翼的光海中,不知愁吐了一口血,满脸都是震惊和愤怒。
“是你?!”
他满眼猩红,声音甚至发着颤,“你竟然来保护他?!”
洛平安在舟向月的怀抱中转过头,漆黑的大眼睛里落下血泪:“不许杀他!”
不知愁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脸上肌肉狰狞抽搐,似乎又想笑、又想哭、又想怒吼,暗红血液不断从嘴里涌出,整张脸扭曲可怖:“你知道他是谁吗?!”
同样暗红的血液也在连续不断地从洛平安的眼中和嘴中溢出,沿着脸颊滚落,落到舟向月的衣服上。
他攥着舟向月的袖子把头靠在他怀里,对不知愁恶狠狠道:“他是我师父!”
“师父?……哈哈哈,师父?!”不知愁终于嘶哑地狂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一个地狱笑话,“你居然相信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相信师父!”洛平安拼尽全力死死瞪着他,但随着血液滴落,小小的身躯在逐渐变得透明,“你是坏人!”
“好,好,好……”
不知愁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疯狂的猩红色,他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一把银白的匕首。
他猛地将匕首插进太阳穴,接着用力一拔,竟从里面抽出了一团如同流淌的银白星辰一样的雾气。
雾气随即化成闪烁着银紫光芒的蝴蝶,向洛平安飞去。
但蝴蝶还没飞落到洛平安脸上,舟向月抬手一挡,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骨飞出,一眨眼将蝴蝶切碎成了许许多多散落的莹□□末,被风一吹漫天飘拂。
舟向月一转身,自己挡住了那些飘向洛平安的荧粉。
“你为什么不敢让他看?”
不知愁呛咳着吐血,疯狂大笑起来,“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你在害怕什么,无邪君?!”
舟向月充耳不闻,一挥手便有数不清的白骨如箭雨飞出,向不知愁袭去。
而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洛平安,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睡吧,平安。这只是一场梦。”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洛平安冰凉的小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如雏鸟一样惊恐又眷恋地盯着舟向月:“……是梦吗,师父?”
“是梦。”舟向月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边涌出的血液。
可惜太多了,越擦越多。
洛平安的声音低得几乎没有了,他无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毛还在颤抖,“……会醒吗?”
舟向月微笑起来:“会醒的。”
他冰凉的指尖落在洛平安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画下一道符咒。
就像是一只蝴蝶。
蝴蝶画完的时候,仿佛一阵风吹过,怀里的小鬼变成了散落的梅花花瓣,随风而逝。
“你……不愧是你……”
不知愁跪倒在地,他满脸满身都是血,死死盯着舟向月语无伦次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你也算好了……所以你会带着他来,用他来杀我……好,好啊……不愧是邪神……无邪君,舟向月,你不得好死……”
舟向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淡然点头:“谢谢,你也是。”
那是芥子域碎裂的声音。
舟向月眼睛微微一眯,手里再度出现了那串暗金色的铜铃。
他一晃手腕,叮铃铃。
这一次,铜铃的声音响起了。
空灵的铃声刺破光怪陆离的幻境,黑暗骤然在这片流光溢彩的光影中撕开一角。
不知愁仿佛猛然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浑身一震,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蜷缩在地,四肢绷紧却动弹不得。
“小无兄弟?!”
付一笑的声音传来,“不知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一笑一行人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满脸惊诧。
舟向月指了指跪倒在地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的不知愁:“这是不知愁的魇。嗯,应该算是解决了吧。反正快消散了。”
虽然让他消散的方式暴力了一点。
司马博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大佬!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楚千酩则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铜铃,呼吸急促起来:“等等,那个铜铃,那不是……”
是他的心理阴影,毕竟之前有人跟他说这是死人手上戴的铜铃,之后他还不得不自己戴上,令他终身难忘。
“这个啊?”舟向月晃了晃手中的铜铃,“铜铃,能克他。”
楚千酩感觉呼吸不畅,艰难道:“……梨园梦那个魇境里的铜铃?但那个铜铃不是为了压制……那个……”
那个被人剥了皮换成熊皮的小孩。
付一笑猛然感觉一股凉意自心底窜起。
之前楚千酩因为擅自进那个远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魇境被他罚了,他也后怕不已地仔仔细细问了他一遍里面的细节,所以知道里面的许多细节。
包括这个铜铃。
舟向月点点头:“是啊,不知愁小时候在佛心镇的宋家戏班待过。在那里,他的名字叫梅生。”
付一笑如遭雷击:“所以……他用蝶生蛊是,是因为这个……”
舟向月点头:“是吧。”
蝶生蛊用于易容,以前通常是隐姓埋名躲避追杀的人才会用。但因为用蝶生蛊换脸极端痛苦,加上易容术的发展,这种法术几乎已经失传了。
但蝶生蛊,是唯一能让人生出新的皮的法术。
巧的是,师从蛊师莫黛的钩吻会这种蛊。
她在离开曼陀宫的那几年里曾跟着许多不同的人出去闯荡,其中就包括去佛心镇放了火烧杀抢掠的那伙人。
在那里,她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梅生。
他被人活剥了皮,又给他裹上熊的皮毛,用邪术让他的血肉与熊皮长在了一起。
钩吻问他,想不想活,怕不怕痛。
梅生的回答是,怕,但他想活。
活着,哪怕猪狗不如地活着,才有希望。
于是钩吻在他身上下了蝶生蛊,蛊虫啃噬了他全身原本的皮肉,又催生出全新的人皮。
在整个痛苦的蛊发和恢复期,他浑身溃烂、面目全非,小孩子看了都会做噩梦。
所以那时候,别人叫他阿丑。
但最后生出来的,却是一张绝美的人皮,那也是钩吻最得意的作品。
不知愁后颈上那幅黑白曼陀罗,就是钩吻所用蝶生蛊留下的符文。
那朵曼陀罗一半是花,一半是蝶。
梅花落,蛊蝶生。
不知愁过去的经历,可以解释很多事。
阿难摸到不知愁后肩的时候,没有摸到自己哥哥身上应该有的胎记。
因为他早就已经换过了全身的皮。
不知愁送给曼陀宫主的那幅人皮须弥绘,能寄生他的一半魂魄——并不是什么容器都能承载魂魄的,非得容器与魂魄本身高度契合才可以。
当然高度契合,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人皮。
曾经的曼陀宫主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收了一件多么贵重的礼物,可惜那礼物贵重到他承受不住,要以性命为代价去偿还。
“你们记得我们进入他记忆的时候,他在阿难家里找东西吧?”舟向月说,“他在找阿难跟他说的,那些她哥哥寄回家的信。”
“然后他真的找到了那些信,并且发现上面写的根本不是信的内容。他父母不识字,每次都是邻居给他们拿到儿子的信,然后读给他们听。”
“那个邻居和把他卖到戏班的人是一伙的,还继续哄骗了他父母好几年,直到他妹妹瞎了,他父母想要他回家,才害怕事情败露搬离了梅面陇。”
就像年幼的梅生在戏班里的时候,以为那个把他卖到戏班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但那只是人贩子而已。
人的记忆和认知那么脆弱,可以轻易地捏造、扭曲。
他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有过不同的名字。
多劫,梅生,不知愁,阿丑……
以及,洛平安。
洛平安是不知愁丢在那个梨园里的自己,却又不是魇。
大约是他无法消散的执念——
想回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还没经受非人的折磨的时候。
想回到还没有被卖到离家千里之外的时候。
想回到自己还没成为不知愁的时候。
不知愁是满手血腥、罪孽深重的恶魔,只配在痛苦中死去。
但洛平安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孩子,他不曾知道自己的宿命,还能憧憬未来的人生——哪怕这个未来早已注定。
“梅生?梅生……”
唐谦脸色大变,呼吸急促地喃喃道,“是他……”
“爸?”唐思恩觉得不太对劲,担心地问道,“怎么了?爸你别吓我啊!”
唐谦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小时候曾被拐卖,几年后被家里人找回。
虽然那段记忆因为太过年幼早已模糊,却时常进入他的梦魇。梦里有飘飞的梨花、闪着寒光的剑、滚烫的火焰和流光闪烁的缎面戏服,每每让他在梦里惊惧地醒来。
他记得,那时四五岁的他曾经跟着一个比他稍大的小男孩出逃。
正是因为那一次逃出去,他才遇到了来找他的母亲。也正是因为在被班主抓住前的最后时刻抱起他从墙上推下去,那个小男孩却没能逃走。
然而,当他从死里逃生后的一场大病中恢复过来,再想告诉家人回去找的时候,却得知佛心镇一场大火,那个戏班早已付之一炬,什么都没有留下。
“快跑!”
“别回头!”
那是他最后对他说的话。
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唐谦给他的孩子起名思恩,因为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曾欠下一个人那样沉重的恩情,却永世无法回报。
他想起来了……
那个带他出逃的小男孩,他叫他,梅生哥哥……
“你……”
付一笑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剑,眼中爬满血丝,死死盯着舟向月,“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舟向月瞥他一眼,挑起眉:“笑哥,你这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在付一笑目眦尽裂的惊怒目光中,他微笑起来:“当然是因为,这是我为他安排的命运啊。”
楚千酩终于猜到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难道你是……”
谁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人没有这样的力量。只有……那位……
传说,世间无数魇境,死后会留下魇生成魇境的人,都是被邪神书写了命运的人。
司马博闻也反应过来了。
他又激动又害怕,手抖抖索索地下意识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爆炸新闻,这绝对是爆炸新闻……快快快他要赶稿子……
狂风大作,空气中骤然飞沙走石,变得彻骨阴寒。
舟向月袖口的血凝成了冰。
付一笑身后翻涌起一片沙幕,把其他人都挡在了后面。
舟向月知道,这是付一笑试图把他困住。
付一笑不擅长制造幻境这类迷惑人心的法术,这片沙幕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则锋利如飞刃,满是致命杀机。
不过没关系,在这里的他现在只是想吸引付一笑的注意力,不让他发现这里并非现实,而是自己制造的幻境。
利用这个掩护,从任不悔那里撤回来的马甲就可以去取问苍生了——等拿到问苍生之后,就算这个马甲被付一笑杀了也无所谓。
到那时,他就再也不需要装什么好人了。
沙幕一点点延伸,付一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舟向月。”
舟向月站在原地没动,笑着打招呼:“笑哥,又见面了。”
“无名氏呢?”付一笑压抑着愤怒,“你把他怎么了?!”
舟向月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这个马甲的身份。
也是,付一笑和无名氏合作过好几次了,恐怕已经培养了点感情。哎,好可怜啊。
舟向月嘻嘻一笑:“是他自己召唤我来的呀。你说他怎么了?”
付一笑又逼近了一步,咬牙切齿道:“你又想做什么……”
“干嘛一上来就这么凶?”舟向月把那串铜铃一扔,摊开手向他示意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像不知愁一样,想来找你自首嘛。”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周围的沙幕终于旋成了一片不见天日的沙尘暴,将两人彻底笼罩在里面。
付一笑猛然扑上来,揪住舟向月的领子把他提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舟向月!你这个王八蛋!”
他怒吼的嗓音几乎破音,眼中却涌起灼烧的热意,只能靠愤怒的嘶吼压抑疯狂的泪意,“你闹够了没有!你还是不是人!”
来到这里之后,他才想起一百多年前自己遗忘的记忆。
那时,他在不知愁的指引下来鬼面陇封印问苍生。
然后他在自己的封印沙海中央,看到了一个挣扎着沉没的孩子。
那是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小的舟向月。
他在流沙中扑腾着向他伸出手来,大哭道:“笑哥!笑哥!救我!”
付一笑猛地一阵战栗,强迫自己继续画符咒,不去理会他。
假的。都是假的。
“求求你救我出去……”
小舟向月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别把我关在这里!这里好黑……好冷……我嘴里都是沙子,我没法呼吸……好难受,求求你,求求你笑哥……”
付一笑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拼尽全力艰难地勾画符咒。
眼前却掠过无数画面:师弟仰头对他露出的笑脸,哭得红红的鼻子,爬树弄得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兴冲冲送给他的一串蚂蚱……
他心神一阵恍惚,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停下勾画符咒的动作伸出手去,拉住那只向他求救的小手。
但付一笑随即想起不知愁浑身的鲜血和他断裂的透明蝶翼,心脏猛然传来撕裂的痛——假的!都是假的!
他不是孩子,不要再被他骗了!
他咬破了舌尖,嘴里泛起腥甜血味。
他逼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封印上,再也不理会那个孩子的哭泣求饶。
随着封印逐渐稳固,哭声越来越凄厉。
“笑哥!笑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我错了,求求你救我……”
付一笑就那样死死咬着牙,眼睁睁看着和年幼的舟向月一模一样的孩子哭泣着被流沙淹没,埋葬在他的沙海深处。
当一切尘埃落定,他脱力地栽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他刚离开鬼面陇时,这段记忆还刻骨铭心。
但在之后,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缓慢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
此后的岁月里,他的脑子最终忘记了这段记忆。
但他的心却没有忘。那孩子沉没进沙海的情景,无数次在他的梦魇中出现。
每一次,他都在流沙中拼命地哭泣挣扎,他在哭着问他——笑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人?”
舟向月抬手在付一笑失神的眼前挥了挥,“你不该早就知道我成神了吗?”
付一笑猛然回过神来。
舟向月想拽开他的手:“不就是不知愁死了吗,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又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不是活该么。”
“我能操纵他的命运,也不能操纵他这个人啊。他要是个像你一样的好人,最后怎么也不至于是这个结局。这不都是他自己选的么?”
“你以为他最后为什么去找你,是他幡然醒悟了?当然不是,他只是走投无路了而已。如果他还有选择,他会继续潇洒地当他的千面城主,给你找麻烦。”
“舟向月,你有没有心?!”
付一笑猛然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拎到自己面前,声嘶力竭地怒吼,“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活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我告诉你,他活该。”
舟向月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眸中带着笑,却极冷,“这就叫做命。”
砰的一声,付一笑一拳砸在舟向月脸上,把他打得栽倒在地。
舟向月倒是没觉得痛,只是抬手一摸,发现鼻子出了血。
看来付一笑真是气疯了。
“笑哥,你居然为了他打我……咳咳。”
舟向月被血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说,“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成了神,你成不了。”
付一笑扑过来又给了他一拳,然后拽着他的领子提起来,几乎贴着他的鼻子嘶吼:“舟向月,你还怎么有脸说?你是杀了谁之后成神的?你说啊!”
舟向月断断续续道:“你下一盘棋,会在意哪颗棋子走到最后……哪颗棋子被吃掉了吗?不会的……”
“你……”付一笑发狠地又要出手,手中却忽然一松。
被他拽住领子按在地上的人影瞬间消失,他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
舟向月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他脸上有血滴落,却怜悯地低头看着他:“你看着棋子,神看着人,我看着他,就是这样。在我眼里,不过是颗棋子而已。”
“不过是颗棋子而已……”
付一笑面容狰狞,眼中布满了猩红血丝。
他按着满是砂砾的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手上被粗糙的砂砾磨出了血却浑然不知。
“是,你是神,你最厉害,我们都比不上你,你拥有操纵命运的力量……”
付一笑声音嘶哑,“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明白,无论他是好是坏,都是个人!是活生生的人!你不能这样对他!”
舟向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长风吹起他沾血的黑发。
他微笑起来:“我可以。”
第244章 因果
“叮!魇境【梅花落】境主不知愁碎裂,魇境本源消失,此魇境将在十分钟后湮灭。”
“恭喜境客无名氏获得【梅花落】魇境湮灭成就,获得成就标签【魇境收割机】!”
“境客排名计算中……”
“境客无名氏在进入魇境前排名为15,更新排名为10!恭喜你进入境客榜十强!获得成就【最快冲上巅峰的男人】!”
“境客无名氏成功攻略境主不知愁……错误……境主不知愁拒绝给予祝福,并诅咒你不得好死。”
舟向月:“……”
啧,好小气。
在他和付一笑周旋时,另一个他已悄然在夜幕中来到了寨心。
纸灰的味道浓得呛人,翻卷的狂风中是漫天飞舞的纸钱梅花,但除了风声之外看不见半点人影,仿佛无声的海底漩涡。
这是因为所有人都依然在他的“瓮”里,并不在现实之中。
舟向月径直来到原本的那片沙海处。
只见那圈歪歪扭扭的栏杆中央,原本的流沙已经近乎散去,露出了里面塌陷的地洞,可以看见一团枯朽凋零的树根。
耳边的魇境提示音还在继续:“【邪神复苏】隐藏任务检测中……”
“任务当前状态:【指日可待】。”
“已收集境灵6个,收回问鬼神,收回问苍生……错误!”
“警告!警告!更新任务当前状态:【功败垂成】!”
与此同时,舟向月也发现了不对劲——问苍生呢?!
问苍生的气息,消失了。
舟向月不信邪地仔仔细细把里外都翻了一遍,难以置信地发现明明片刻之前他还能感觉到的问苍生,真的不见了。
……是谁拿走了问苍生?
柳长生还在看着昏迷不醒的任不悔,而付一笑和那几个学生、司马博闻、唐谦都还在他的幻境里,他们都没有机会。
舟向月仔细回忆,确认在不知愁的魇和他打配合,遮掩问苍生的气息去骗付一笑解开封印之前,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问苍生的气息。
而且,付一笑的封印只要没有完全破碎,就肯定没法拿走里面的问苍生。
所以,那个人拿走问苍生,一定是在付一笑解开封印之后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舟向月将在寨心的境客全都纳入了他的“瓮”里,而他也同时被不知愁的魇拖进了他的芥子域。
在他破坏掉不知愁的芥子域之前,确实存在一个短暂的空档,寨心这里空无一人。
舟向月脸色冷了下来。
他之前并不担心这个空档,是因为付一笑的封印底下,还有不知愁的一道封印。在不知愁的封印破裂之前,同样没有人能拿走问苍生。
除非,不知愁主动给那个拿走问苍生的人打开了封印。
舟向月立刻想起了之前那个破坏付一笑封印的神秘人。
拿走问苍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除去他能确定不可能的人,剩下一直未出现的人就是——
伞蝶、李婳声,或许还有在那个循环幻境后期就没有再出现的楮知墨。
因为楮知墨一开始就没有拿到自己的拦门礼,所以舟向月更倾向于认为她可能不是人,至少不是魇境认可的正常境客。
所以,她说不定不会死。
这几个人的共同点就是,都隶属于千面城。
而不知愁是千面城的首任城主。
舟向月眯了眯眼。
……他居然好像被不知愁摆了一道。
不知愁把他困在芥子域里,或许不仅仅是想杀他,而且还在给拿走问苍生的人打掩护。
不错,还真有出息。
可是,如果真是伞蝶他们拿走了问苍生,到底是想做什么?
灵犀法器不是一般的法器,只要舟向月还在,问苍生不会认别的主,别人也没法用它。
这也是为什么不知愁虽然偷到了问苍生,但他也并不能用的原因。
这么大费周章地抢走一个对他们自己并没什么用的东西……
恐怕,他们就是在针对他。
刚想到这里,更加刺耳的提升音在耳边响起:“警告!警告!更新任务当前状态:【危在旦夕】!”
同一时间,舟向月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变得更加棘手——舟倾那边,好像出事了。
事情本来很简单,因为一个学期刚刚结束,翠微山一年级的学生们高高兴兴一起聚餐庆祝。
虽然舟倾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但他一学期进了五个魇境,而且成绩都相当亮眼,足以抵算一份优异的期末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