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归尘为什么要进魇境,这得从一天前的事情说起。
一大清早,楚千酩就慌慌张张地来找舟向月。
“耳朵耳朵,开门开门!”
“耳朵耳朵,开门开门!”
来开门的是郁归尘。
楚千酩嘴角抽搐,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郁归尘对他点点头:“进来吧。他还没起床,但也该起了。”
楚千酩缩着脖子跟在来开门的郁归尘身后进了门,被安置在堂屋里坐下,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楚千酩当然不敢让大佬给自己倒茶,忙不迭自己倒。
倒完之后,他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被苦得皱起了眉头。
太紧张忘记了,这是大佬家里专属的苦中苦茶。楚千酩欲哭无泪。
他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师弟的甜点,没敢再下口喝茶。
师弟很快就被大佬叫出来了,裹着厚厚的外套坐在楚千酩旁边。
郁归尘随即往他手里塞了杯姜茶。
那辛辣的味儿,楚千酩在对面都闻到了。
舟向月拿着那杯姜茶直皱鼻子,几根手指开始暗戳戳地乱动,好像一不小心就可能“不小心”拿不住杯子掉地上。
郁归尘冷冷道:“放了糖。”
舟向月这才勉勉强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楚千酩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总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奇怪。
本来他是来找舟向月的,但大佬就在不远处坐下了,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楚千酩只好跟他们俩一起说。
“是这样的……”楚千酩犹豫道,“我觉得祝凉最近有些不大对劲,有点吓人……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啊?”舟向月惊讶道,“怎么?”
楚千酩道:“他前几天一直不出门,整天在屋子里画符……”
舟向月笑了:“人家要努力学习,难道都跟你一样整天到处浪啊?”
楚千酩噎了噎:“不是啊!他是真的不对劲!你听我讲完啦师弟……”
他和祝凉一个宿舍,上床下桌。
前天晚上,他浪了一天回到宿舍,看到祝凉跟前两天一样在宿舍里伏案画符,这才想起来自己第二天的符咒课作业还没写,赶紧补。
结果他一看红墨水瓶,发现居然见底了,明明是才买的。
那瓶红墨水是他和祝凉共用的。
楚千酩问了祝凉一句,祝凉头也不回:“我用了。”
哦。凉哥这也太用功了吧。
楚千酩感觉到了压力,怎么学期刚开始,大家这就开始卷了吗!
他赶紧用剩下的墨水把作业写了,想着第二天再去买一瓶。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他买了红墨水回到宿舍,拿起水杯想喝口水。
结果刚送到嘴边,他余光瞥了一眼,吓得差点打翻了杯子——
那居然是一杯血!
——不。他晃了晃杯子,又凑近闻了闻,发现是红墨水。
什么鬼啊!
祝凉依然背对着他在那里画符。
楚千酩问他红墨水是不是他倒的,果不其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楚千酩一想也是,凉哥从来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他也没多想,觉得于言大概是谁大冒险或者整蛊错人了,就是觉得浪费可耻。
多好一瓶红墨水,你就是用来卷,也好过直接倒掉啊!
那天晚上,楚千酩不知为何睡得很不安稳,在梦里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半夜,他迷迷糊糊醒了,结果发现——床头真有个人影!
楚千酩给吓得一个激灵,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祝凉站在那里只露出一个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松了口气:“凉哥你干啥呢,吓死我了。”
祝凉却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千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凉哥?”
祝凉还是不说话,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自己走了。
楚千酩想,祝凉什么时候多了梦游这毛病?
他后半夜睡得更不安稳了,甚至梦到自己突然惊醒,祝凉双眼通红,拿着把滴血的刀站在他床头,对他说:“去——死——”
楚千酩一下子吓醒了。
宿舍里没有人,一片寂静。
天还未大亮,灰蒙蒙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来。
楚千酩从床边看下去,结果看见地上一大滩血红!
吓得他差点从上铺滚下去。
等他屁滚尿流地下了床,拉开窗帘才发现地上的“鲜血”颜色似乎太鲜艳了一点,而且他没有闻到血腥味——
结果发现是一地红墨水。
他新买的那瓶红墨水倒在桌边,大概是盖子没拧紧,墨水漏了一地。
祝凉一大早出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楚千酩有些恼火,心想凉哥走的时候没发现墨水瓶倒了吗?怎么也不收拾一下?
起码也可以叫他一起收拾啊,明知道他胆小,也不跟他说一声……
他给祝凉打电话,结果居然直接给挂了。
好哇!楚千酩气得决定在祝凉主动联系他之前,绝对不先跟他说话!
不然说他心大呢,他到这时还是没有把这事往任何不对劲的方向上想,毕竟这里可是翠微山,什么魑魅魍魉敢来这里作祟。
正是周末,他晚上去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大家又是聚餐又是唱K的闹了大半夜,翠微山的宿舍也没有门禁,等他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宿舍里一片昏暗,祝凉显然早就睡了。
楚千酩一进宿舍,就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奇怪味道。
但他实在太困了,脑子也转不动,脱了外套就直接上床进被窝。
结果等他一掀被窝,竟然摸到一手黏腻,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就着外面透进来的隐约光亮,他看见自己竟抹了一手血!!!
楚千酩吓得赶紧下床开灯,这一开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整个宿舍里,竟然如凶杀现场一样溅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祝凉不在宿舍。
……他大半夜的去哪里了?
楚千酩又给祝凉打电话,这回手机直接关机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地在宿舍里坐了半天,才从那种应激的状态中醒过来——还愣着干什么?找人啊!
这明显是出事了啊!
他哆哆嗦嗦给付一笑打电话,然后就跑来找最近的师弟了。
讲到这里,郁归尘的手机响了。
楚千酩正是惊弓之鸟的状态,电话铃声都吓了他一跳。
郁归尘接起电话。
主要是听对方在说,他回复得言简意赅。
等到挂了电话,他看向楚千酩:“你说祝凉这些天一直在画符?”
楚千酩连连点头:“是啊。怎么了?”
“他不是在画符。”郁归尘道。
已经有人去了他们的宿舍,翻看了祝凉塞在抽屉里的草稿本。
上面不是符咒,而是: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满满几大本上,写的全是一个字。
“死”。
祝凉出事的消息传开后,付一笑、祝雪拥、祝清和乔青云很快都来了。
祝雪拥是魇境门派榜排第五的医家雪门门主,也兼任翠微大学医学院的院长,长得极为高挑,丹凤眼、黑长直,是个几乎从来不笑的清冷美人,此刻也像往常一样面色冰冷。
祝清脸色有点苍白,没有上次舟向月见她时的俏皮笑容。
舟向月看了一眼她的头顶,发现那团小孩形状的障比上次更明显了,若隐若现的黑雾几乎已经成形。
春天,清早的山里还有几丝凉意,屋里还放了个小火盆。
门开开关关,舟向月坐在旁边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郁归尘立刻一抬手,把窗户都关上了,又给舟向月裹了一层毛毯。
火盆烧得更热,楚千酩坐在一边红光满面,把外套脱了下来。
他看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师弟,心想师弟这身子骨虚的,这么怕冷啊……
乔青云神色凝重地开口:“祝凉手机信号最后检测到的地方,在闽南岩潭——就在这两天刚刚出现的三级境灾附近。不过我怀疑这个境灾级别还会上升,监测中心检测到的波动很不稳定,很奇怪。就像是有东西在干扰监测,偶尔漏出一点波动一样。”
就像地震强度越大越容易被检测到一样,魇境的境主越厉害,魇境灵力波动越高,就越容易被检测到。
祝雪拥沉默半晌,对祝清说:“小清,之前没和你们说过,当年我就是在岩潭收养了你和小凉。”
祝清愕然。
除了郁归尘以外,另外几人也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祝雪拥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她本来就经常不在启山待着,而是到处游历,十几年前回来时突然带回来一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就是祝清和祝凉。
她虽然是付一笑的同辈人,但看起来依然不过三十来岁,加之那种冰雪出尘的气质实在是令人见之难忘,也从来不乏追求者,因此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出去一趟跟人好上连孩子都有了,让翠微山好多人梦碎。
原来祝清祝凉都是她抱回来的孩子。
“当年,我是在一个巨大的围屋旁边捡到的你们。那时我还很奇怪,这么健康漂亮的一对婴儿怎么会被遗弃,但在那里等了几天也没有人来找,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如今十几年过去,祝凉突然莫名失踪,回到了那个最开始的地方,生死未卜。
几人很快决定要立刻动身去岩潭一趟,寻找祝凉。
付一笑之前连进两个魇境,受了伤还灵赋透支到出现了反噬后遗症,因此另外几人坚决反对他这次再去,让他留在翠微山好好休息。
付一笑辩解无果,只好答应留下来在后方接应。
本来祝雪拥也不想让还是学生的祝清和楚千酩去,但乔青云说服了她,说既然当初她是在岩潭同时收养了祝清和祝凉,如今祝凉又在岩潭失踪,那么祝清可能也会与那里有因果,一起过去或许能帮助找到祝凉。
再说了,不是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么?
至于楚千酩,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理由,诸如平时他和祝凉最亲近啦,对他最近的动向最了解啦,如果有什么事,他最有可能提供有效的情报。而且反正这么多大佬都去,他平时进个魇境也不一定有这么安全,不多经历怎么成长呢?
乔青云最后摆摆手道:“反正郁师兄要去,这个魇境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而且实在不行,他们这些大人进魇境,让两个孩子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舟向月被裹成粽子一样,在旁边安静如鸡地听他们商议。
等到几人各自散去准备出发,郁归尘走过来,对他道:“我离开几天,你好好养病,不要乱跑。”
这显然是不准备带他的意思了。
这倒是正中舟向月的下怀。
“好!”他仰起头,笑出了一对酒窝,眼睛亮晶晶,“郁前辈,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哦~”
不然可怎么收到他送给他的惊喜呢。
郁归尘一愣,微微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闽南,岩潭。
祝凉最后的信号追溯到了一座巨大的古旧围屋。
围屋入口处屋门大开,正上方挂一破败的匾额,写着“永昌围”。
底下一副对联,石刻的联面上已有了斑驳脱落的痕迹。
上联:祖脉绵延流芳远
下联:宗枝繁茂奕叶长
几人在不远处仰头看这座巨大的圆形围屋。
祝雪拥道:“确实是之前那座围屋。但比十几年前更破败了。”
楚千酩找路边卖糖粿的老妇人打听:“奶奶,您知道这围屋里住的是哪家吗?”
老妇人掀起层层耷拉的眼皮看他一眼:“这是曾家祖宅啊。曾家人惨哪,曾经那么风风光光的,结果现在败落了,快死光了。”
“怎么?”几人都围了过来。
老妇人慢悠悠地瞥了他们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摊子上的糖粿。
圆形的大箩筐上铺着满满一层糯米做的糖粿,看起来洁白柔软,像是一个个扁圆凹陷的小元宝,旁边还堆着高高的花生碎和白砂糖。
郁归尘买了一包糖粿,给了祝清。
老妇人问:“还要再加点糖吗?”
祝清摇头拒绝,她这才一边慢腾腾地搓糯米粉丸子,一边说:“听说曾家人得罪了个不得了的人……哪怕曾经那么鼎盛的大家族,遭了人家诅咒就不行了。待在祖宅里没离开的人死了好多,都死得好惨。”
这话和曾家祖宅上的匾额和对联一对比,显得格外讽刺。
老妇人接着说,“听说,现在他们家族里的后辈就算离开了祖宅,也最多活到十八岁就没了。”
听了这话,祝清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求助地看向几个大人:“那我弟弟……”
他们两人同一天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就会满十九岁。
乔青云追问:“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谁?您知道吗?”
老妇人皱起眉,好像在很努力地回想:“是个少年仔,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吧,穿的一身白,样式有些奇怪……”
她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那少年仔尽生的俊,我就没见过那么俊的人,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乔青云马上猜到了那是谁——六凶邪第三的丧魔不知愁,就是以美貌和喜穿白衣闻名。
可是不知愁一百年多前就死了!
这老妇人有多大年纪了?
郁归尘霍然转身,在看见周围不知何时涌起的浓雾时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魇境竟然这么厉害,甚至从起源地本身的围屋中逸散出来,让他们几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魇境范围。
卖糖粿的老妇人还在絮絮叨叨那个少年仔有多好看,几人没有管她,都在看自己的境客信息。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查看自己的境客身份牌,连围观鬼数之类的信息也已经显示出来。
与此同时,肉眼可见围屋外四周的浓雾正在慢慢逼近,就像是要把他们逼到围屋里面去——作为魇境的边界,如果被那片浓雾吞噬,任何人都将不复存在。
……既然已经进入了魇境,就得尊重魇境的运行规律。
这座曾家祖宅围屋显然是魇境的核心,那就进去看看吧。
围屋的环形建筑一层套一层,他们从那斑驳脱落的“永昌围”匾额和对联下走过,先是经过第一圈屋子的门洞,穿过最外两层环形房屋之间的巷道,又穿过第二圈屋子的门洞,路上静悄悄的居然连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直到他们走进圆形的围屋天井里,才看见这里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原来围屋里的人竟都聚在这里。
天井中央有一个方形的祠堂,人们都一片肃静地等在外面,没有人说话,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
乔青云在天井里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一圈圈的屋顶,就像是一个个完美的同心圆,圆心就是此刻众人聚焦的祠堂。
她皱起眉头,小声对几人说:“你们看见屋顶上那些屋脊兽了吗?”
他们都仰头望去,只见最外侧的那圈屋顶上,一排形态各异的屋脊兽蹲在上面,绕成了一圈。
“奇怪,这些屋脊兽不该出现在围屋的屋顶上才对。”
数一数,龙、凤、狮子、海马、天马、狎鱼、狻猊、獬豸 、斗牛、行什,几乎所有能出现的屋脊兽一应俱全,都在这上面了。
但按理说,围屋样式的建筑上不该有屋脊兽,这些屋脊兽都是在飞檐、对称、庄重华丽的庑殿式屋顶上才有的。
这座巨大建筑的样式本来是传统的围屋,可屋顶上弄这么多屋脊兽,便显得不伦不类。
仔细想来,还让人心里有点不安——
屋脊兽大多是用来镇宅辟邪的。
所以在屋顶上摆这么多屋脊兽,这座围屋里是镇了多邪的东西?
“那里是被掰掉了一个吗?”楚千酩问道。
那十个屋脊兽的首尾之间,有一个边缘残缺的底座,看着就像是被掰掉了一样。
大家都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几人忽然感觉心中一重。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从周围降下,一个古老禁忌的阵法在这个圆满的古建筑中悄然成形。
同一时间,耳边的提示音响起。
“曾家是岩潭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祖宅‘永昌围’是曾家人世代生活的地方。”
“他们祖祖辈辈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每一个人都是曾家不可分割的一分子,为家族付出义不容辞,也将得到家族的祝福恩泽。”
“曾家得神明指点供奉仙童,仙童是神明在世间的化身,能测风云、知祸福,治病救人,保佑家族繁荣昌盛、子孙后代化险为夷,也愿照拂曾家远来的朋友。”
“外来的客人,你已进入‘永昌围’。你心中有所求,希望求得仙童一见,让你得偿所愿。”
楚千酩愕然道:“不会凉哥就是那个‘仙童’吧?”
在被乔青云和祝清无语的眼神扫过之后,他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也是,祝凉都多大个人了,还仙童呢。
不过,看来天井里的这些人应该就是在等着拜见仙童了。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毕恭毕敬又满怀期待,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楚千酩没发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那位”就好。
他刚才差点以为进个魇境又要看见邪神的神像,都有点PTSD了。
这时,魇境特有的特殊提示音再次响起:
“特别警告:因‘永昌围’中存在特殊圆满阵法,进入本次魇境中的境客力量均将被压制,灵力越强,所受压制越明显。如强行突破压制,将导致远高于正常水平的反噬,请谨慎使用你的力量。”
乔青云感受到心头那种沉沉的窒息压迫感,忍不住看了一眼郁归尘。
很显然,这个魇境里的人中,他一定是受压制最严重的。
自己已经感受到那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沉重不适,想来郁归尘的感觉应该更明显。但他却神色淡然,仿佛没有任何异样。
乔青云心想,不愧是大佬哈。
但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郁归尘是他们之中的最高战力,但这个魇境里竟有这种厉害的法阵,让他原本的力量大打折扣。
……简直就像是针对他的一样。
这时,只听隐约的说话声从前面传来:“怎么这么封闭落后,连电器都没有……夏天这里应该很热吧,就算不开空调,难道不需要冰箱吗?”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面相凶狠的年轻人,身后还有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两人的衣着与围屋里其他人的风格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境客。
旁边一个居民面露不悦,“不需要冰箱,地窖就可以藏冰,夏天也有冰吃。这是我们的祖宅,是老祖宗的智慧。”
乔青云整日和各类魇境信息打交道,一见那两人,顿时警惕起来。
她悄悄写了张小纸条,传给另外几人看——
那是无赦道的马见山和马登山,一对父子。
两人境客排名都在前一百内,父亲马见山是六十多,儿子马登山应该是九十多。
人人都知道无赦道里都是邪神信徒和疯子变态,马见山父子就是后者。
关键是他们总是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阴人,而且往往下手阴毒狠辣,所以哪怕名次并不是那么靠前,但名声也相当差劲。
……但这两人毕竟不是邪神信徒。
所以只要在这个魇境里没有做出什么,翠微山的几人也不会专门去针对他们。
与此同时,马见山也瞥见了从入口处新走进来的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把儿子拉到一边,悄悄道:“儿子,麻烦了。那几个是郁归尘、祝雪拥和乔青云,看来那几个都是翠微山的人。”
马登山不屑道:“那又怎么样。进了这个魇境力量不是都会被压制么,再厉害有什么用?灵力越高的人反噬越严重,他敢强行突破压制么?叫他有来无回。”
马见山道:“还是要谨慎为上。这地方我一进来就觉得邪门,看起来明明没什么,居然连我们堂口那几个最厉害的都全军覆没了,说不定会有让人失去神智的东西存在。你说,要是碰见一个疯了的郁归尘,拼着自己一条命也要干掉你,你还有活路吗?”
马登山:“……老爹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他杀你才不需要拼着自己一条命。”
马见山被噎了一噎:“……你个死小子。总之,我们得低调点。他们看起来没认出我们,这是好事。我们尽量别和他们起冲突,偷偷找邪神那个法器,再尽可能多弄点境灵。他们是好人,肯定不会抢别人的境灵,我们赶在前面拿到了就是拿到了。”
马登山不耐烦:“好好好知道了。”
就在这时,从门口又走进来了两个少年,居然还带着个走路都不太稳当的孩子。
为首的少年拿着一包糖粿,正一边和旁边的少年说说笑笑,一边不停地往嘴里送一颗颗雪白软糯的糖粿,吃得很是开心。
看到他的那一刻,马见山眼睛都瞪大了——
这他妈的,今天走狗屎运了。
进个魇境,本来是想趁乱找一找传说中的邪神法器,没想到遇见境客榜第一的郁归尘不说,还能碰见那个排九十多名还价值十万魇币的大肥肉!
翠微山的人肯定是不会去捡那块大肥肉的,所以注定是要便宜他们了!
他立刻揪住儿子,悄悄和他商议——这肥肉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我们一定要盯紧他,如此这般,最后让他落入我们手里,出了魇境就去千面城换钱!
第111章 冷暖(2更)
马见山父子看着眼中的大肥肉嘀嘀咕咕,那个“无名氏”少年则没看他们,径直走向了翠微山那一行人。
随着他们逐渐走近,乔青云几人都抬起头来。
唯有郁归尘不知道在低头沉思什么,没有理会来人。
看清来人是谁,乔青云几人都愕然了刹那,随后微妙地对视一眼——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被悬赏的那位“私生子”。
不过毕竟当着对方的面,他们都没说什么。
少年走到他们面前时,刚好吃完了自己手里的最后一颗糖粿。
他歪了歪头,对着祝清微笑起来:“你头顶上,好像有个小孩哦。”
祝清下意识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问道:“你是说……”
少年:“我有个法器,能看见障。你头顶就有一团障,小孩形状的,好像快成型了。”
郁归尘这才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祝清明白了少年是什么意思,顿时头皮发麻:“小孩……?”
少年却打断她的话,指指她手里捏了一路皱皱巴巴的纸袋:“糖粿放太久,花生碎潮了就不好吃了。你不吃吗?”
祝清一愣,拿起那袋糖粿:“呃……”
她有点反应过来了,“我不太有胃口。你想吃吗?送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