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冶看一圈众人,抿抿嘴唇,端起醒酒器。
他刚要倒酒,晁呈冷喝:“让你倒这个了吗?我不喝红酒。”
于是肖冶放下红酒,拿起白兰地给他倒了一杯。
到下一人的时候,对方用手挡住酒杯:“谁让你倒这个了?我不喝洋酒。”
肖冶绕回原处,放下白兰地,拿起茅台走过去倒了一杯。
然后他问第三人:“请问您要喝什么酒?”
那人白他一眼:“你怎么做服务生的,连客人的喜好都猜不到?”
一圈人发出讥讽的笑声:“人家哪里是来做服务生的?是专门来钓富二代的吧。”
“哈哈哈,还想着嫁入豪门的美梦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说你是野鸭,你还真来会所当鸭,哈哈哈,你可真是给我们学校长脸。”
“就是,那么多兼职不够你找的?”
“也对,你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老鼠,学校周围肯定没有你能去的地方。”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该不会是早已经物色好下一位金主了吧?”
“哈哈哈哈,说不定早就低三下四地跪着求人家呢。”
“好端端地跪着干嘛?”
“还能干嘛?跪舔呗!”
祁爵忽然猛拍一下桌子,碗碟酒杯都被震得短暂飞离桌面。
他不顾顾竹年的阻拦,站起来指着那群人的鼻子骂道:“闭上你们的狗嘴!”
几人见势头不对,纷纷低头不再言语。
顾竹年压着祁爵肩膀让他坐下,然后环顾一圈:“都是同学,友善一点,说话别那么难听。”
有台阶,那几人自然抢着往上挤:“年年啊,你就是太天真了,总觉得人都是善良的。”
“就是,你看看他,瞅着一副清高样,实际上呢,又作弊,又骗奖学金,啧啧,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事。”
“愣着干嘛?”晁呈忽然朝肖冶道,“接着倒酒啊!”
而后他侧头觑着祁爵的脸色发问:“你们说他高考的时候有没有作弊?”
肖冶不得不逐一给他们倒酒,一边任由那群人当着他的面用尖酸刻薄的话抹黑他。
他们是贵客,自己是服务生,他在心里反复劝慰自己。
忍一忍,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他不能辜负何璨的好意。
顾竹年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小白花,不停劝阻:“你们别这么说,小野才不会那样。”
“小野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肖冶胃里渐渐开始翻腾。
祁爵全程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一只手在桌子上捏着拳头,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目光却死死黏着肖冶。
过一会儿,手机响了,祁爵皱眉看一眼,起身出去,临走时还和顾竹年使了个眼色。
顾竹年假意领会,在祁爵关门的一瞬间,他提议玩飞镖。
那群狗腿子自然积极响应。
晁呈提议道:“光玩飞镖没意思,我们来个刺激的。”
“怎么玩?”
晁呈招手让肖冶过来。
肖冶预感不妙,站着不敢动。
晁呈马上叱道:“让过来你就过来!这工作你还想不想要了?!”
“就是,蓝海就是这么服务会员的?”
提到工作,肖冶再胆怯也得过去。
他现在只有几千块钱,要是再失去这份兼职,今后的生活都将难以为继,更别提找出背后陷害他的人了。
他只能逼迫自己走过去。
晁呈指着标靶,轻蔑地笑着:“站这里来。”
肖冶看向他,又看看标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心底却无端升起畏惧。
他向后撤一步:“我叫更有经验的人来为几位服务。”
说完他转身要往门口走,却不知被谁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扑向地面!
地面铺着厚厚的顶级地毯,倒是不疼。
但下一秒,他被人扽着衣领拽起来。
“你想去哪?让你干什么你就乖乖听话,不然我们就找经理投诉。”
说话的人是盛轩,经常跟在顾竹年身边的大块头。
那天在餐厅,就是他抢走肖冶书包并翻了个底朝天。
他像拎包一样轻而易举地把肖冶放到标靶前。
肖冶背靠着墙:“你们…要做什么?”
晁呈一边嘴角翘起:“玩飞镖啊,为了不让你无聊,我们特意安排你和我们一起玩。”
盛轩双手插兜:“我们可真是太友善了。”
顾竹年在一旁劝阻:“你们别跟小野开玩笑了,他都快被吓哭了。”
笑声四起。
谢翱笑得直不起身,他抹抹眼角的泪花:“年年,你不用管,你被这个野鸭模仿了好几年,这口气你不出,我们帮你出。”
几个人里数他说话最龌龊。
肖冶表面镇定,内心却慌乱无措,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晁呈拿一把飞镖站在肖冶对面几米远的地方,命令道:“往左边点。”
不等肖冶迈步,旁边的人直接推了他一下。
晁呈又说:“你们谁把标靶往上挪挪,太低了。”
谢翱闻言调整标靶的高度,一直晁呈说好才停手。
“现在他的头刚好在标靶正中了。”
肖冶看着晁呈右手举起飞镖比划了几下,虚掷一下又收回手。
看着肖冶紧张不已的表情,他挑眉问道:“你们说我能打中哪里?”
盛轩晃着手中的酒杯:“牛眼肯定不行,勉强还剩下几个三倍区,你要能打中算你厉害。”
三倍区,几乎紧紧贴着自己的头。
肖冶听得心惊胆颤,这群人是疯了吗?!
他还没说话,顾竹年先发言了:“这样会让小野受伤的!”
谢翱安抚地拍拍他肩膀:“放心,晁呈是专业水准,不会乱射的。”
“就是就是,年年你尽管放心。”很多人跟着应和。
顾竹年依旧劝阻:“万一呢,玩笑归玩笑,别见血啊!”
肖冶无暇打量他那副虚假的嘴脸,他此刻心里的惶恐大过以往。
镖尖虽然不似刀尖那般锋利,但是在力的作用下依旧能划破皮肤,而自己的头此刻恰好就在标靶正中。
“你们…别太过分。”
他攥紧拳头冷声控诉,却换来那群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
“你谁啊?威胁谁呢?”
“跟你玩游戏而已,怎么就过分了?”
“肖冶同学,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同学之间的友谊怎么在你口中成了过分呢?”
肖冶盯着他们的笑脸,愤恨让他的指尖深深嵌进掌心。
顾竹年又开始装好人:“唉呀!真的别这样,不好。”
晁呈再次捏着镖筒做投掷状:“放心,绝对不会失手。”
说完,他出人意料地将飞镖抛出!
“年年你看,是不是没失手?”
肖冶吓得直接闭上双眼!
一阵风从脸侧略过,然后“咚!”一声,镖尖紧挨着他扎进标靶。
他后怕地呼出一口气。
顾竹年佯怒道:“晁呈!你怎么能这样!”
晁呈笑嘻嘻地说:“好好好,下一次我掷准一点。”
“什么准一点?!”顾竹年质问。
肖冶耳中都是飞镖射向自己的破空声,他想跑。
脚步刚挪动一步,盛轩挡住他:“去哪?不想吃拳头就在这站好,不然我们真的会弄伤你。”
谢翱嗤笑道:“要不我们直接叫经理来?让他看看你的服务态度有多恶劣?”
晁呈又举起一支飞镖:“好了,不开玩笑,玩正式的。”
盛轩和谢翱两人将肖冶推回去,然后提议道:“搞个彩头啊。”
“行啊,什么彩头?”
谢翱指着肖冶:“射中他,你输我们一人二十万,没射中,我们每人输你二十万,怎么样?”
晁呈笑道:“你这不是诚心让我赢吗?”
“欸!可不是,有条件的,”谢翱打量标靶半天,最后指着紧挨肖冶颧骨的区域说,“13分Triple,你行吗?”
顾竹年正要阻拦,晁呈便直接将飞镖抛出:“我行吗?你瞧不起谁呢?”
“啊!”一声,刺痛从脸侧传来,肖冶都没来得及闭眼就感觉右侧脸颊被什么东西擦过,热辣辣的疼痛袭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顾竹年惊呼:“血!流血了!”
晁呈故作吃惊:“我艹!居然射偏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盛轩嘲讽道:“什么情况啊?退步了?记得转账给我们。”
顾竹年声音陡然加大:“还转账呢!小野都流血了!”
他跑过去做关切状,实际上却使劲戳肖冶的伤口:“肖冶,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擦。”
肖冶偏头躲开他的手,眼中灌满隐忍的泪水,礼貌地问:“不好意思客人,我可以离开了吗?”
盛轩冷哼一声:“早这么有礼貌不就行了。”
晁呈假意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真没想到会失手,我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的,是不是你不听话乱动来着?”
谢翱感叹:“野鸭难驯啊,让你别动你非得动,现在好了,受伤了吧?”
他轻蔑地瞥一眼肖冶:“可别讹我们钱啊,我们虽然有钱,那也不能随便给你这种人。”
顾竹年假模假样道:“小野你赶紧看看去吧,我帮你教训他们。”
他紧咬着嘴唇,双拳紧紧攥着,扫视一眼众人后离开包厢。
屈辱,深深的屈辱。
屈辱的感觉比脸上的疼痛更令人绝望。
对这群人而言,他不过就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具,他们有的是办法捉弄他。
楼道里,打完电话回来的祁爵看见他脸上的伤口皱起眉头:“他们做的?”
肖冶冷冷瞪他一眼跑走。
半路,对讲机传来楚绪伟的声音:“小野,你出来了吗?我们有点忙不过来,你能去一趟八楼的Ultra包厢吗?”
肖冶用纸巾擦掉脸上的血,回复“可以”,然后搭乘电梯下楼。
如宫殿一般豪华的Ultra包厢内,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说着话,矜贵冷峻的男人观赏窗外的游鱼,若有所思地听着。
肖冶在酒柜前把酒倒进醒酒器,静置一段时间后倒进两只高脚杯里。
他将酒杯放在托盘上给客人端去。
昏暗的包厢内只有灯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小心地看着地面。
忽然,蔚蓝色的大海里,一头虎鲸急速游来,猛地将尾巴甩向楼上某个包厢!
“嘭!”一声,肖冶被吓得双手一抖,托盘上的酒杯直接倒向地面。
为了防止酒液洒在客人身上,他倾身前扑想要用托盘接住跌落的酒杯,却根本无济于事。
鲜红的液体从酒杯里倾流而下,浸透地毯,飞溅到客人皮鞋上。
扑倒在地的肖冶:“!”
他双手撑地向男人脚边爬去。
地毯上浸润的酒液渗进掌心的伤口里,灼痛令他下意识轻嘶一声,但前行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
他掏出纸巾为男人擦拭鞋面。
手工定制的皮鞋上,嫣红的酒渍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明晰,肖冶只能凭感觉小心翼翼地将纸巾覆在鞋面上吸收酒液,然后再轻轻擦拭。
男人依旧靠沙发坐着,只是目光不再注视窗外,而是看向蹲在自己脚边的服务生。
目光晦涩不明,带着一种一切都唾手可得的空虚感,似乎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可是他偏偏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这位服务生来。
这种声音打着颤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感觉似曾相识。
见他不说话,坐在一旁的眼镜男人也静观其变。
肖冶一边擦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鞋子我可以为您干洗,红酒…红酒…红酒我也会赔您!”
几十万一瓶的珍藏级勃艮第红酒,洒的这两杯也得要十几万了。
那也没办法,自己惹出来的祸当然得自己弥补。
钱可以慢慢挣,账不能赖。
砸锅卖铁、分期付款也得赔。
“我…我的钱不多,”他跪坐在地上,垂头问,“可以分期付款吗?”
肖冶的双手紧紧扣着掌心,等待对方回答。
一旁的眼镜男人托着下巴,薄唇微弯不弯地看着这一幕。
祁琰筠一反常态地伸出两根手指抬起肖冶的下巴。
深蓝色的射灯下,少年苍白的脸仿佛自带柔光,轮廓美丽而分明。
琥珀色的双眸中波光粼粼,晃动的不知是滴滴眼泪还是莹莹灯辉。
下一秒,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洇湿右眼眼尾的朱砂痣,所过之处,一朵极其娇美的桃花仿佛在眼尾绽开,摄人心魄。
再往下,右侧颧骨旁一道锐利的红痕往外冒着血珠,似红酒一般诱人。
祁琰筠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一下,瞬间恢复如常。
他不假思索地吐出一句:“谁弄的?”
肖冶:“?”
坐在旁边的周瀚辰闻言挑眉,站起身留下一句“你们聊”之后就往外走。
经过祁琰筠的时候,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笑容,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
祁琰筠这才意识到那句话有些唐突。
他没有搭理周瀚辰,低头看向脚边的人,收回手从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不用在意,擦擦眼泪。”
肖冶感觉这话有些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被蛊惑一般双手摊开接过手帕:“谢谢,谢谢。”
这个举动让祁琰筠看见了他掌心的指痕。
一排又一排渗着血珠的“小月牙”一看就是伤上加伤造成的,触目惊心。
祁琰筠眉头蹙起:“起来吧。”
肖冶站起来鞠躬:“谢谢,谢谢您,谢谢您原谅我。”
他把手帕还过去:“这个您留着,我用纸巾擦就行。”
祁琰筠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冒出一个字:“擦。”
语气不容置喙,似乎还带着些怒气。
肖冶不明所以,只好小心地用手帕擦了一下眼泪。
祁琰筠又说:“血。”
“这个会把手帕染脏的。”肖冶推脱。
祁琰筠站起身,拿过手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液。
肖冶呆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要往后撤一步的时候,祁琰筠拉起他的手把掌心的血珠也擦掉了。
一切举动自然而然,仿佛理应如此一样。
沉浸在震惊中的肖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被别人接触皮肤的他没有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相反,心底生出一种安全感。
那片漆黑无边的深海中似乎漂来一根浮木,毫不迟疑地托起肖冶渐渐下沉的身躯。
浮木的浮力很大,大到能对抗摁压在肖冶头上数不清的手,大到能无视将肖冶拽向海底深处的力量。
在他的震惊中,祁琰筠收起手帕。
肖冶回过神来:“我给您洗干净。”
“不用,”祁琰筠摆手,“酒也不用赔。”
肖冶刚要坚持,他又改口道:“还是赔吧。”
“你在这里一个月收入多少?”
肖冶如实回答:“工作八天的话是八千。”
祁琰筠不假思索地说:“洒的两杯酒算18万,每月还我1000,可以吧?”
肖冶急忙点头:“可以!”
“从下月起每月转账给我。”祁琰筠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名片。
加过好友,他让肖冶离开:“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过一会儿,周瀚辰走进来,儒雅一笑:“加到联系方式了?”
祁琰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冰凉的液体进入喉咙后变得热辣滚烫,烧灼着脏腑。
他点头:“嗯。”
周瀚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告诉过你,别犹豫。感情需要自己创造机会。”
祁琰筠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所以你想好了?”
“想好了。”
周瀚辰举杯:“我会成功的。”
离开八楼的肖冶被半路杀来的楚绪伟拉进员工休息室。
“受伤了怎么不和我说?带伤服务也会让客人不满意的,尤其是脸和手上的伤。”
楚绪伟一边埋怨,一边拿出碘伏和棉签给肖冶清理伤口:“以后可别再这样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懂不懂?”
肖冶忍着疼痛点头:“知道了,谢谢你,小楚哥。”
“疼也别忍着,叫出来别人才知道你疼。”
他怒其不争地语气仿佛在教训不听话的弟弟,令肖冶有些失神。
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听见了吗?”见他不说话,楚绪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肖冶这才回过神来:“听见了,谢谢你,小楚哥。”
“快别说谢谢了,”楚绪伟挑出一个蜜桃图案的创口贴轻轻贴在肖冶的伤口上,“你的手也别碰水了,剩下的时间就在这里待着吧,外面有我们呢。”
肖冶急忙道:“不用,我能工作的。”
“能什么能,照顾不好你我可是要挨骂的,你想让我挨骂?”楚绪伟拧眉佯怒地看着他。
肖冶低头:“不,不想。”
“这就对了,好好歇着吧。”
另一边,祁爵正疯了似地找人。
他在走廊上不停地质问服务生有没有见过肖冶,惹得很多人苦不堪言。
顾竹年和一群狗腿子追在后面跟不拦不住他。
“祁爵,小野还得工作。”
“你闭嘴!”
祁爵猛地回头:“我让你看着点,你就把人看受伤了,还工作,受伤了怎么工作?!”
顾竹年低头委屈道:“我…都是我的错…”
晁呈忐忑地主持公道:“祁少,不是年年不管,明明玩得好好的,肖冶忽然动了一下,这才打偏了。”
祁爵猛地踹他一脚:“过后我再找你算账!”
他转过身继续找人,迎面碰见楚绪伟,他紧紧扣住对方肩膀,急切地问:“看见肖冶了没有?”
楚绪伟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直哆嗦,一边猜想肖冶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一边慌乱地摇头。
祁爵把他推到一边,继续找人。
一时间整个蓝海会所的走廊里都是他找人的身影,很多包厢门都被他无端踹开。
被踹门而入的包厢里,很多人怒气冲冲地质问:“谁啊?!”
结果发现来人之后马上点头哈腰道:“原来是祁少,有什么事吗?”
祁氏在锦城富豪圈属于顶级的存在,祁爵更是祁老爷子的宝贝孙子,这些人自然不敢惹怒他。
祁爵冷冷扫视一圈,没看见肖冶的身影便甩门离开。
顾竹年带着一群狗腿子给那些人道歉,然后又着急忙慌地追上去。
八楼楼道里,祁琰筠和周瀚辰往电梯的方向走,刚好碰上火急火燎胡乱推门的祁爵。
看见来人,祁爵紧张地吞咽一下,收回推门的手,毕恭毕敬地走到祁琰筠跟前:“小叔。”
他的身后,顾竹年带着一群狗腿子也恭敬站好。
顾竹年甜甜一笑,亲切地称呼道:“祁叔叔好。”
“嗯。”祁琰筠漫不经心地看一眼祁爵,余光都不曾落到顾竹年身上。
猝不及防间,他猛地挥手甩了祁爵一巴掌!
“啪!”
声音之大震得所有人大吃一惊!
顾竹年更是睁大了双眼,关切地查看祁爵的脸。
他身后的狗腿子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祁爵的唇角被抽破,顾竹年惊呼:“祁叔叔…”
他想问祁琰筠为什么下手这么重,却不敢问出口。
祁家的人他都见过,所有人对他都很和善,唯独祁琰筠总是无视他。
顾竹年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要嫁入祁家,就必须获得这位祁家掌权人的好感。
因此只能忍着心里的不忿,小心对待。
祁琰筠依旧没有搭理顾竹年,他森气逼人地盯着祁爵:“要发疯就回家去,别在这丢人。”
语气听来很平常,却莫名掺杂震慑的意味。
周瀚辰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观看叔侄俩的好戏。
祁爵牙关紧咬,双拳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低下头不情不愿地说一声“知道了”转身离开。
顾竹年想追上去,却不忘展现自己的知书识礼,朝他们鞠躬道别后才急忙跟上。
周瀚辰拍拍他肩膀:“看样子你还有事要解决,我先走了。”
祁琰筠点头,与周瀚辰分开,往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总经理办公室一片狼藉。
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被人摔在地上,电脑屏幕被尖细的鞋跟戳穿,碎裂的纹路从空洞中蔓延开来,宛如一幅美丽却又不规则的抽象画。
无数文件四散飘飞地躺在地板上。
几名服务生敛气屏息,默默地清理地面上的杂物。
祁琰筝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抱臂,长腿翘在办公桌上,目光望着窗外的鱼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来人,她下巴微扬,撇去一眼:“来了?”
祁琰筠环视一圈,见怪不怪:“他弄的?”
“他哪敢?”祁琰筝一手支着额头,“他非要我辞掉一个员工,我再宠他也不能让他左右我的事情…”
她指指地上的狼藉:“呐,所以我就发一通疯把他吓跑了。”
祁琰筠对整理房间的服务生们说:“你们先出去一下。”
众人离开之后,他才说:“这次按他说的做。”
闻言,祁琰筝猛地侧头看过来,不可思议道:“你让我依着他?”
“是。”
“你知道他让我辞掉谁吗?”
“知道。”
祁琰筝忽然嗅出些不对劲的意味来,她站起身绕着祁琰筠走了一圈,上下打量道:“你想做什么?”
祁琰筠伸手支开她:“你不用管,按我说的做就行。”
“你知道那是谁介绍过来的吗?”
“无所谓谁,你要是不想让他天天来你这里发疯,就听我的。”
祁琰筝双手抱臂,审视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对劲,很不对劲,祁琰筠,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不用管,记得,是祁爵逼迫你辞掉他的,我先走了。”
祁琰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后摇摇头拿起对讲机:“让肖冶来一趟。”
肖冶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后看着满地狼藉错愕不已,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就听见祁琰筝面露歉意地对他说:
“肖冶,实在不好意思,我得请你离开蓝海会所了…你看我这里被人砸成这样,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这样一说,肖冶马上就猜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他心中既愤懑又不甘。
祁爵,永远是祁爵!
他的人生原本就如履薄冰,碰见祁爵之后本以为能柳暗花明,结果却变成踩在钢钉上走路,每走一步就是一个鲜血淋淋的血洞从脚底贯穿到脚面。
分手后的每一天都仿佛炼狱,苦闷,气愤,委屈,绝望……种种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这就是祁爵笃定自己会回去找他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