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护着艾本尼藏在一棵大树的树洞里,小心谨慎的盯着外面的战况。
“老板,火力很猛,咱们想突围出去很困难。”
艾本尼却丝毫不紧张,他从口袋里掏出雪茄,含在嘴里,却没有点火,只是抬手在阿江肩膀很有份量地拍了两下,解开身上背着的狙|击|枪,卸下弹匣开始往里面填子弹,每填一颗子弹他的眼睛就会兴奋一点,直到整排子弹续满,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半分冷静,透露出一种极度兴奋的癫狂。
阿江从来没见过艾本尼这个样子。
说起来,他跟在老板身边也有好几年了,虽然不如阿金追随老板时间久,但也自认为时间不短,在他眼里,老板的年龄是个迷,因为听说老板二十岁就在边境混,一混混了三十多年,怎么也应该是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就是这么个五十多的老头,脸上愣是没有皱纹,眉眼之间也不显老,始终保持在三十出头的样子。
而且,老板还很中二,有事没事就带着半块面具,玩个角色扮演什么的。
阿江也常常怀疑,老板脑子可能不正常。
现在看来,他的判断应该没错,老板的脑子,的确不正常。
“老……老板……”阿江身手,想去扯艾本尼的袖子。
艾本尼忽然看向他。
这一眼,差点把阿江魂吓没了,噗地跌坐在地。
“带着人尽量往森林深处走。”艾本尼眼神恢复了些理智,“躲好了,别出来!”
撂下话,他便架起狙|击|枪走出树洞,往一处较高的地势走去。
阿江冷在原地良久,直到艾本尼的身影消失,他才猫腰站起来抹了把脸。
疯了吧?
他们老板疯了。
枪声从山林四面八方响彻整个东山,艾本尼隐藏起来后,彻底失去了踪迹。
苏韫亭拧眉,看着几名特警手里留下弹痕的防护盾,他现在完全不敢大意了。
艾本尼和他之前碰到的任何对手都不同,陈程度也好、潘季后也罢,都是会和他选择正面交锋的人,所以他不怕,甚至能只身一人迎战,因为有把握做到全身而退,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就是搭上他自己一条命,无所畏惧。
艾本尼这个人,不好对付。
有着精准的射击技术,懂军事作战,知道占领战略要地,现在藏了起来,根本找不到藏身之地。
“苏队,咱们现在怎么办?”特警大队长王阳蹙眉收起望远镜,看着苏韫亭询问。
“叫你手底下的人先不要开火。”苏韫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自保。”
或许只有他这种手底下死过几个人的,才更不想发生任何伤亡,明知道这种时候就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打,但他还是选择防御。
另一边,开着两米七巨型越野回来的谢遇知和宗忻,半道上遇到走了狗屎运的黄子扬和小江。
黄子扬拍着大块头越野车前盖,问谢遇知:“老大,你怎么出个任务,还缴获了辆四百八十万的坦克?”
谢遇知说:“喜欢吗?”
黄子扬:“男人爱车,食色性也。喜欢!”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替你跟局里申请一下,如果进行拍卖,我替你拍下来给宋经,就当是你送的彩礼了。”谢遇知扬扬下巴,“苏队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黄子扬实话实说,“苏队让我带人来找你,来的时候艾本尼还没进警备圈,不过刚才你也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枪响,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一共部署了多少警力?”
黄子扬说:“五六十人。”
谢遇知略一琢磨,开口严肃地向黄子扬下达命令:“联络局里,就近调集警力,至少再增派一百名警力过来。告诉秦指导,我说的,艾本尼不是普通人,我和他交过手,五十名警力最多能抵抗半小时,现在战况不容乐观,枪声已经消失很久,姓艾的肯定找到了隐蔽的藏身地,苏队他们很危险,我得马上过去。”
黄子扬说:“姓艾的他真的这么厉害吗?”
谢遇知看着黄子扬,认真道:“他参加过多个国家的对外战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黄子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实摇头。
“意味着,他和当年参加过抗日战争、抗美援朝还活了下来手里握着一个营兵力的营长是一个级别的。”谢遇知冷冷道,“精通枪法,实战经验丰富,苏队和那些特警跟他杠上,放平时就是蚍蜉撼大树,自寻死路。也就是艾本尼现在手里没几个人了,但光艾本尼自己也够苏队他们喝一壶的了。”
黄子扬觉得,这下完了。
“真不知道秦展怎么想的,居然敢让苏韫亭带着几十个人上山!”谢遇知没来由抱怨道。
宗忻一直没有说话,他吃了些感冒药,现在眼皮在打架,精神很差,根本没力气插言,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趁这会儿赶紧养养精神,等会儿不能拖了谢遇知后腿。
至于秦展为什么让苏韫亭只带着五六十个人埋伏在山脚,那是因为秦展部署了两队警力,只要苏韫亭和那些特警能在这里耗住艾本尼一个钟头,秦展处理完那边的事增员立刻就会赶上。
谢遇知对黄子扬下达完指示,便兵分两路,黄子扬带人去找秦展,谢遇知则和宗忻直奔苏韫亭设警备线的山脚。
黄子扬其实很犹豫,他是担心谢遇知出事的,来之前就做好了为谢遇知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连后事都提前交代宋经了,期期艾艾不想走。
谢遇知看他不动,拍了他一把:“梦游呢?给点反应。”
黄子扬:“谢队,能不能让小江去?我留下来守着你?”
谢遇知说:“大黄,你是京台公安局最优秀最有本事的技侦队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罪信任的就是你。”
黄子扬大受鼓舞,“保证完成任务!”他双指在眉梢一点,立刻带着小江和几名特警下了山。
啪————
一枚子弹结结实实被防爆盾弹开。
王阳把苏韫亭挡在身后,看了眼已经有裂纹的防爆盾,骂了句操。
“这是什么子弹?材质这么硬?我这防爆盾可是国内防爆效果最好的了,这都能打出个窟窿来,在多打几下,我身上就跟防爆盾一个下场,全是筛子眼了。”
苏韫亭咬咬嘴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再不想办法把艾本尼揪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手里的防爆盾就会变成防爆筛,子弹咻咻往身上钉。
“王队。”苏韫亭抬抬下巴,“我不懂山林作战,你们特警经常出任务,应该知道怎么能在山林中找人的方法,依你看,根据子弹穿射过来的力度和弹痕方向,能不能大概定位到艾本尼的藏身位置?”
王阳颔首,“你说的有道理,分析位置这个我有经验。”说着看向防护盾观察弹痕造成的裂纹。
“这也只能是判断个大致方向,裂纹下边延伸距离长,艾本尼应该藏在较高位置,但这片是山,地势较高的地方不止一个,仅凭这个不是太好判定,不过……”王阳盯着弹痕当中崩掉一块晶体的地方,“他应该是在右上方,弹孔是王左下倾斜的。”
苏韫亭抬头,往右上方向的位置看了看。
这个位置明显比周围地势都要高一些,灌木丛也长得更旺盛。
“防爆头盔。”苏韫亭直接开口跟王阳要起了装备。
“你想干嘛?单枪匹马去送死嘛?”王阳才不傻,他死都不会把东西给苏韫亭,要不然等任务结束,苏韫亭出个好歹,他万死难辞其咎。
“没时间了,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所有人同时往前冲,被艾本尼一个个狙击当活靶子,防爆盾能撑十几次子弹射击,把人抓获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二十。另一个就是我去,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找到艾本尼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大家都不会成为活靶子,即使失败,也就是牺牲一个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阳心说,你还是干脆让我死吧,活爹!
“不行,我没办法跟老秦交代。”
“你跟他交代什么?他又不是你爹。”苏韫亭衣服无所谓。
“怎么不是我爹?”王阳气急败坏,“他是我爹,你也是我爹,你们都是我活爹!”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步。
苏大队长和王大队长这边谁也没说服谁,已经摸上高地灌木丛的俩人却突然驻足,猫腰蹲下来,互相递了个眼色。
谢遇知并指往前一指,宗忻点点头,悄无声息隐匿进灌木茂密的树叶深处。
见宗忻藏好,谢遇知绕道另一边,从后面悄悄瞄准了艾本尼,轻轻扣动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空气。
下一秒,谢遇知脸色骤变。
他的子弹打偏了。
不是他枪法不好没瞄准,怪只怪突然窜出来的那只山鸡,白白浪费了他一颗子弹。
听到动静,艾本尼立刻意识到暴露了,他镇静的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野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捕捉到了灌木丛里迅速略过的影子,毫不犹豫回敬一颗子弹过去。
子弹穿过灌木,就像跌入黑洞,无声无息消失了,艾本尼不禁拧眉,难道是错觉?刚才灌木丛那边其实没有人?
不对,这不对。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确定,那个影子,绝对是个人。
脑子电光火石间,艾本尼已经躲到新位置,从树叶缝隙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这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能在狙击方面和他不分上下的实力,看来,仅凭一把狙|击|枪打,要吃大亏。
就在他脑子疯狂转动,想对策的时候,谢遇知已经又绕到了他背后,从树叶里探出枪口。
这时候,艾本尼也像有预感似的,迅速转身打了一枪。
两枚子弹在半空撞击到一起,发出叮地一声锐鸣,金属擦出火星。
“出来!”艾本尼持枪从灌木丛里站起来,“我看见你了!”
谢遇知扯唇一笑,也站了出来,“老板,是我。”
艾本尼看到谢遇知的脸,瞳孔紧缩,“我早应该知道是你,你是来给报仇的,为了十五年前死在我手里的那几个警察。”
“对,我等今天等了十五年,今天咱们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东山。”
第163章
“我不是中国人, 你们中国的法律制裁不了我!”艾本尼持枪指着谢遇知的脑袋,一步一步走出灌木丛。
“但我是。”谢遇知同样举着枪,对准了艾本尼的眉心, “你脚下踩着的是中国的土地,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犯罪的境外不法分子,都适用中国的刑法。”
“我只是想搞点武器赚点卖命钱,我的国家不像你的国家这么强大,拥有和平,有些东西你一出生就有了,而我们这些战乱国家只能任人欺凌任人宰割, 自己不筹建起一支军队,就无法活下去。”艾本尼恶狠狠地盯着谢遇知,“你们什么都不懂, 却站在高处随意的指责我们, 什么都有的你们, 怎么能明白我们没有正规渠道买药的辛酸?怎么知道我们如果不自己制造武器, 第二天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惊恐?”
“你的国家有正规军队, 有领导者, 他们在为你们国家的和平努力,而你,只是拿着这些当做自己敛财犯罪的借口, 说什么我们站在高处随意指责你?你干的那些勾当, 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信你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谢遇知的话,就像一把削铁的利剑,艾本尼脸上的骄傲一瞬间碎了。
“我送你去见那些死人!”
一发子弹就那么毫不遮挡冲着谢遇知穿射过去。
“送你去给他们赔罪以前, 我不会去见他们!”谢遇知下腰躲过去,飞身扑向艾本尼, 电光火石间,艾本尼手里的枪便被谢遇知拍飞,跌落进灌木丛。
艾本尼腿脚也是利落,眼见抓不住枪,抬脚踢向谢遇知右手,一脚踹掉了谢遇知手里的9-2警用手|枪,接着一拳打出去。
谢遇知收腹,一个灵活走位躲开艾本尼的出拳,反手劈掌。
枪战变为赤手空拳的肉搏。
攻击、防守,再攻击、再防守,两人拳脚功夫几乎旗鼓相当,足足打了二十分钟,也没有打出个结果,谁也没有挨揍,但谁也没有揍到对方。
这种近身格斗,最是消耗体力,打斗时间拉长以后,年龄优势就凸显出来,艾本尼已经全身出汗,喘起了粗气。
谢遇知精力充沛,眼看占据上风,抓着艾本尼衣领一个俄式大摆,紧接着又是中位骑乘砸拳。
咯啦一声。
艾本尼右手肘骨头似乎是断了。
他忍着剧痛挣扎,忽然左手摸到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下意识侧目看过去,竟然是刚才被他踢飞了的谢遇知的警用手|枪。
几乎只是瞬间,艾本尼毫不犹豫握住枪挥向谢遇知面门。
两人缠斗在一起,距离贴的很近,谢遇知反应已经非常快,却还是被艾本尼拿枪抵住了咽喉。
“死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本尼勾着扳机的手劲忽然一松被人卸了力,他不敢置抬头,宗忻正双手攥着他的手腕,拼尽全身力气几乎捏碎了艾本尼的手骨。
下一秒,谢遇知的匕首稳稳扎人艾本尼心脏。
噗呲——
血流如注喷涌而出,溅了谢遇知一脸,迸了宗忻一身。
艾本尼挺着胸口在泥泞中抽搐两下,握着枪的手指一松,再也没有了动作。
谢遇知探手在艾本尼脖颈处停留片刻,看着宗忻张了张嘴:“死了。”
确定艾本尼真的没有了气息后,宗忻紧绷着的脊背一下子松垮下来。
真是绝处逢生。
如果他卡的时间不对,哪怕晚一秒钟,谢遇知已经死了。
他瘫坐在地,整个人抖着窝进谢遇知怀里。
谢遇知摩挲着他的侧脸,“没事了,已经解决了。”
“我后悔了。”宗忻闭着眼,脸比死人的还白,手凉的如同冰窖,他说,“我后悔了,刚才你被枪指着咽喉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大的力气。”
自从化工厂那次爆炸,他在大火里被人救出来,一直病殃殃的,再也没有这样有劲过。
“你做的很好,小花。”谢遇知低头,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宗忻的额头,“你做的很好。”
宗忻说:“我以前,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也做的像现在这样好。”
谢遇知微怔:“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地龙村禁毒支援那次。”宗忻声音轻轻地,透着一股疲倦,“我想起来,当时你的脸也是这样,全是血污。”
“是吗?你救了我,却没有见过我长什么样子,一直认不出来。”
“嗯,认不出来。”宗忻攀着他肩背的手逐渐没了力气,开始往下滑,“现在认出来了,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我救了你。”
很多年前他就救过他,一共救了两次。
“谢遇知。”
“嗯?我在。”
“我好困,好累。”
“累了就睡会吧,等睡醒了,咱们就回家了。”
“嗯。”宗忻缓缓点头,双臂垂落,窝在谢遇知怀里沉沉睡去。
“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有人找到艾本尼藏身的地方了吧?”没有说服苏韫亭的苏大队长拍着胸脯走在前边,“刚才那几声枪响真是听得我汗毛直竖,杀意太浓烈了。”
苏韫亭说:“你还能听得出来杀意?真不简单。”
王阳颇感自豪:“不是我吹,好歹我也摸过这么多年枪……”
苏韫亭忽然驻足,把王阳接下来的话直接惊了回去,他顺着苏大队长目光看去,蓦地往后一跳。
“我去——谁……谁啊这是?”
谢遇知满脸血浆子,就那么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浑身是血脸比死人脸还白的人,饶是见(阅)多(尸)识(无)广(数)的特警大队长王阳,也被吓了一个哆嗦。
“谢队,怎么搞成这样?”苏韫亭疾走两步,掏出湿巾递给谢遇知,“给。”
谢遇知接过湿巾,擦掉脸上的鲜血,问苏韫亭,“腾纾德抓捕归案了吗?”
“早上他刚离开东山地界就落网了,现在人应该已经坐在京台公安局刑侦科审讯室里接受调查了。”苏韫亭回答完,看了眼谢遇知怀里的宗忻,“他……”
“他是不是死了?”
苏韫亭到了嘴边的‘他怎么样’还没出口,就被王大队长的问话彻彻底底噎了回去。
“你怎么说话呢?”
苏韫亭都想替谢遇知抽他哥嘴巴子了。
王阳看看宗忻又看看苏韫亭,“怎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说完他顿时恍悟,明白什么似的:“你看我是不讲究了,应该说这位同志牺牲了。”
“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在东山牺牲,牺牲的不能再牺牲那种牺牲。”谢遇知警告的瞪他一眼,抱起宗忻就走,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苏韫亭,神情颇有些不满:“老秦在搞什么?抓捕艾本尼这么危险的事情,就让你带着特警大队几个饭桶过来?他对艾本尼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说,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敌人实力的预判能力?”
“老秦他还有别的任务。”苏韫亭耸耸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回到京台你就知道了,老秦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特警把艾本尼的尸体装进尸袋,至此,以艾本尼为首的跨境走私势力就此瓦解。
山雨骤停,一道几乎跨国半座山的虹横跨人间。
春色绿意盎然恰到好处。
宗忻在谢遇知家医院的VIP病房醒来,守在病床前的女人正在专心致志削着个大红苹果,见他醒过来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地上。
“宗哥,你……你终于醒了!”
江雯激动地痛哭流涕,张开手臂猛地扑到了宗忻身上。
“咳咳咳……”
被她这么一扑,宗忻胸口剧痛,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意识到自己好像伤到了宗忻,江雯赶紧松开他抹着眼泪去洗苹果。
“江雯,谢队呢?他怎么不在?”
缓过来的宗忻第一时间就是询问谢遇知的情况。
江雯红着眼睛把洗好的苹果带给他,“谢队这两天一直在医院守着你,今天早上被喊去局里了,我听黄队说,有个死刑犯要求见他。”
“死刑犯?要见谢遇知?”
“嗯。”
“是谁?”
谢遇知点着根烟,坐在周宴琛对面,微微眯了眯眼。
周宴琛仍旧是那副温润的外表,眉眼深邃,山根挺立,他抿着嘴唇,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谢遇知。
“你是怎么知道,酒吧里那两个人是我派过去盯着你的?”
“我不知道,只是怀疑。”
“呵,只是怀疑吗?”周宴琛淡淡扯了扯唇角,“我没想到我会落到公安部的人手里,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艾本尼会死,腾纾德会被抓,他们两个人手里的货都会落到我手里,军|火|武器和飘沙。明明一切计划的那么完美,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
“因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谢遇知吐口烟圈,瞬也不瞬盯着周宴琛,“恶人不出,天理难容。”
“我知道你恨我。”周宴琛也不避讳他的目光,“不管你信不信,有一点我从来没有后悔,就是,我,对你方尖,一片赤诚,从无半分虚假。”
“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让我来听你说这些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话?”谢遇知掐灭烟起身,双手插兜,“你的案子公安部会直接受理,接手人员也不是我,后续我也不会参与案子的任何审问,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把自己犯的罪都交代清楚。”
说完,谢遇知提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方尖!”
周宴琛猛地站起来。
“你能最后再叫我一次马克吗?”
白色的发,瘦削的脸,那双藏蓝色的眼睛满是殷切的期望。
仿佛一眨眼,回到金三角双子楼,那个晦暗的机房,幼态的圆脸,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洋娃娃一样。
很快,那双满是殷切的蓝眼睛,没有了光。
周宴琛颓然瘫坐在审讯椅。
好像从来就没有改变,他一直都在深渊里,他仰望过光,但那光不是为他而来。
错了吗?
没有错,他没有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这个地狱般的人间。
错的是把他带到世上来的那个宛如恶魔却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
错的是虐待自己的那些变态。
错的是方尖,他怎么可以那么明亮?怎么可以深处黑暗里仍然光芒万丈?
错的是惹上条子的朴晚,让蜂后脱离控制惹出这么一堆事。
错的是在他拿到军|火和‘飘沙’突然出现的那个姓秦的警察!
他没有错!
他没有!
谢遇知从审讯室出来,就被陈傅山叫住,喊进了主任办公室。
“关于你和小阳的事,我听老李说了。”
陈傅山没有半句废话,直奔主题。
“说说吧,什么打算?”
“结婚。”
谢遇知直白道。
“结婚这个事,先不急,你也知道,小阳的爸爸是我学生,他们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三代没有直系亲属了,他找对象这件事,我得替他把关。”
陈傅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
“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但有些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允许代孕,更何况你们都是人民警察,更应该守法。”
谢遇知:……
他从来没打算找人代孕过吧?!
“我的意思是,怎么你也得给我的学生、你的盛队家里留个后。”
谢遇知:“……”
陈傅山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便摆摆手,“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不行争取个试管,有困难解决困难,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解决苦难,谢队,给盛家留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谢遇知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VIP病房里挤满了刑侦口的同志。
黄子扬见到谢遇知,高兴地不得了,自从跟秦展抓捕周宴琛回来,他一直就在忙着调查暗网相关的事,连轴转两天,今天终于有时间过来看宗忻,憋着一肚子话想说。
那天他跟谢遇知兵分两路,找到秦展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堪比福尔摩斯探案集还精心动魄的抓捕行动,那真是他入警以来长得最大的见识。
“老大,老大,我给你说啊,秦局,秦大指导员,秦教授,他就是那个传闻中比你还厉害的‘深海’。我的天啊,你都不知道,那天……”
结果,他们老大压根没理他,径直走到了病床前弯腰在宗忻额头落下个轻吻。
黄子扬:……
得,他还是先憋着吧。
众人识趣的离开,还贴心的替他们俩关上了病房门,但八卦之心犹如滔滔江水,几个人悄悄贴耳趴在门上,准备听点挠人心的小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