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褚涯瞧见黑狼突然绷紧身体,知道它要趁着这机会扑来,猛然出声喝住沈蜷蜷,同时滑动轮椅往前冲出。
沈蜷蜷的脚立即停住,惶惶地站在了原地。
黑狼看似扑向褚涯,却在快要下落时转变方向,张开大嘴咬向了沈蜷蜷。褚涯没有挡住,眼看它就要越过自己身侧,便猛力一撑轮椅扶手,整个人脱出轮椅向左扑出。
褚涯摔到满是积水的地面,腿部的疼痛差点让他晕厥,但他手中匕首也扎入了黑狼的颈部。
这点伤对黑狼算不了什么,它继续往前扑,但接着就发出一声惨嚎,直接从空中砸落院子里,溅起一片水花。
褚涯疼得眼前发黑,却强撑起头去看沈蜷蜷,看见他还安然地站着,又转头去看黑狼。
黑狼躺在地上翻滚,身体不停抽搐,四肢强直地伸展又蜷缩,如同正在经受剧烈的痛苦。
瞧着不像是被刀伤,反而像是突然爆发了什么猛疾似的。
它察觉到褚涯的注视,便朝他露出狰狞的长牙,喉咙里也发出野兽的凶狠低吼。
褚涯喘着气趴在地上,侧脸浸在水里,发红的眼睛盯着黑狼。
黑狼也看着他,那双兽瞳里满是暴戾,目光如同淬了毒。它暂时放弃沈蜷蜷,朝着褚涯龇开尖牙,竟然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杀我,你也会死。”褚涯嘶声道。
他的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但见黑狼还在接近,也忍着剧痛慢慢撑起上半身,握紧了手中匕首。
沈蜷蜷还处于刚才那一幕中没回过神,只站在屋檐下倒抽着气,惊恐地流着眼泪。
他不明白褚涯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凶,自己冲进雨里往地上摔,还拿刀对着空气乱捅。
雨水让黑狼的毛发紧贴着身体,却更显出它体型的庞大。它蹒跚地一步步走向褚涯,喉咙里发出低吼,脊背微弓,是一个随时往前扑出的状态。
褚涯竭力撑起上半身,咬着牙道:“不管你,你变成了什么,也是,也是我的量子兽。你杀我,你也会死!”
黑狼慢慢顿住了脚,似在思忖考量,接着转回头,阴狠的目光看向了屋檐下的沈蜷蜷。
褚涯屏住呼吸,绷紧了浑身肌肉。就在黑狼准备冲出的瞬间,用尽全力再次扑出,一手抓住它背上的皮毛,一手扬起了匕首。
虽然黑狼是他的量子兽,但他丝毫没有手软,扑哧一声闷响,刀锋捅入了黑狼颈部。
“吼——”
黑狼和褚涯同时摔在地上。
剧痛让褚涯短暂地失去意识,只模糊看见沈蜷蜷朝他奔来,而黑狼也倒在身旁,身体痉挛地抽搐。
“沈喵喵,你不要再摔了,你不要摔了……哇……你吓到我了,你在干什么?我们把刀丢掉好不好……哇……”
沈蜷蜷终于回过神,也顾不得害怕,只冲上来抱住褚涯,一边嚎哭一边将他往轮椅上拖。但他力气太小,每次用力,褚涯垂在胸前的脑袋虽然在轻轻摇晃,身体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二班,加油呀……呜呜……沈喵喵,你动一动……”
褚涯被冰冷的雨水激得很快醒转,他睁开眼,视线重新有了焦距,却看见那黑狼已经站起了身,朝着他身后的沈蜷蜷扑来。
褚涯的匕首已经摔脱手,眼见黑狼凶性大发,便一把推开沈蜷蜷,双手猛力前推,撑住了黑狼俯低的上下颔,死死抵住不让它往前。
黑狼看似凶悍,实则虚弱,身体还在一下下抽搐,颈子上的刀口冒着黑烟,四条硬撑着的腿也不断发着颤。
一人一狼对峙几秒后,都倒在地上,却也都没有放弃,继续在积水的地面上翻滚。
“沈喵喵,沈喵喵……”沈蜷蜷拖不住褚涯,眼见他又疯了似的在地上滚,既害怕又担心,只无助地放声大哭。
褚涯使出全力箍紧黑狼,额头鼓起青筋,不断喘着粗气。他瞥见沈蜷蜷又要过来扶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别,管我,躲开……”
听见他还能说话,沈蜷蜷总算安心了些,不知想到了什么,哭声突然收住。
“是不是有鬼?你是在和鬼打架吗?你是不是在和鬼打架?”沈蜷蜷尖声追问。
褚涯腾不出力气说话,沈蜷蜷瞧他突然朝着前方挥出一拳,终于了悟,大叫道:“你肯定在和鬼打架!”
他去看地上有没有脚印,但地面全是水,干脆冲到围墙边,捡起了一根铁棍。
“我来帮你打鬼!”
沈蜷蜷拿着棍子在褚涯身边挥舞,带着哭腔大吼:“你这个厚脸皮,滚,沈喵喵叫你滚,你就得马上滚。我要打死你,我要抓住你……”
他这样胡乱挥舞棍子,不想真的击中了黑狼。他心头大骇,盯着那空荡荡的地面看了两秒,开始连接挥打,嘴里嘶声给自己喊着口号。
黑狼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嘴角往外滴着涎水,身上也不断挨着沈蜷蜷的棍子。它没有再坚持,只用力甩掉褚涯的手,撑起身,踉跄地冲向了院门。
褚涯看着它消失在院门口,确定它不会再回来,这才脱力地仰躺下去,闭上眼大口喘气,任由雨水浇得满头满脸,再灌进嘴里。
“你死了没有?告诉我,你死了没有……你怕了吧?是不是怕了?打哭了吧?肯定哭了……呜呜……疼你就滚,快滚……”
沈蜷蜷却不知道黑狼已经离开,还在拼命挥舞棍子。他的雨衣兜帽滑下去挂在后背上,眼睛被淋得睁不开,已经不辨方向地打到了院子边去,眼看就要碰到围墙旁的那堆杂物。
“沈蜷蜷,沈蜷蜷。”褚涯连喊了好几声,才将沈蜷蜷给喊住,又对他伸手:“过来扶我一下。”
沈蜷蜷停下了喊叫,转头看四周,褚涯又道:“它已经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走了吗?”沈蜷蜷发着抖。
“对,已经走了。”
沈蜷蜷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伸手去扶褚涯,却站立不稳地一屁股坐在他身旁。褚涯去拿他手里紧握的铁棍,拿了两次都没有拿走,便将人揽进怀里,拍抚着后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沈蜷蜷也抬手抱住了褚涯,呜咽着道:“是我把他打跑的。”
“对。”
“你被咬了没有?”
“没有。”
“我,我把他打得哭,他边哭边跑了。”
褚涯抱着沈蜷蜷轻声安抚,见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这才让他扶自己坐上轮椅,一起去到了屋檐下。
他推开居中那间房的门,和沈蜷蜷一起将推车推了进去,打开其中一个编织袋,找出了取暖器。
得益于他提前准备,这两天都有收拾这排房屋,也在附近找到了连接到垃圾场的线缆,自己添加了一条线路,让这屋子通了电。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客厅,右边一扇门连接着卧室,左边则是厨房。卫生间在这排房子的尽头,是个用水泥砖单独砌成的小隔间。
客厅不大,但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取暖器发出橘红温暖的光,迅速提升了室内温度。褚涯将两人身上的衣物扒下来,翻出撑子架着烘烤,又扯出被子铺在沙发上,让沈蜷蜷躺进去,将他全身裹住。
褚涯脱掉卫衣,换上了夹棉手术衣夹克,转头时看见沈蜷蜷裹着被子在抖,便问:“还冷吗?”
“不冷。”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我不知道。”
沈蜷蜷的瞳仁里盈满泪水,被子下的人小小一团,褚涯便推动轮椅,坐在沙发旁看着他。
“不要害怕,那不是鬼。”褚涯轻声道。
沈蜷蜷的眼泪涌了出来,瘪着嘴哽咽:“我不怕他,我一点都不怕他。”
褚涯伸手将他眼泪抹掉:“那你哭什么?”
沈蜷蜷抽了口气,才小声回道:“我好怕你死了。”
“我不会死。”
“但是我怕你死了。”沈蜷蜷从被子下探出一只手,“我们福利院也有小孩死掉,现在就住在那些土包里。我觉得他们会很难受,会喘不过气,被土压得动不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褚涯沉默片刻后回道:“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死。”
褚涯就一直坐在沙发旁,等沈蜷蜷平静下来后,才检查自己的腿。他夹板上得牢实,断骨处也恢复得不错,刚才和黑狼那么摔滚,伤处也没有大碍,只是还有些隐痛,睡一觉应该就会好。
他见伤口没有问题,便开始收拾东西,将编织袋里的物品一样样取出来。但他脑中也并没有平静,一直在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
根据他所了解的哨向知识,量子兽绝对不会改变形态,也不会违背自己的主人。但刚才发生的一切,显然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也推翻了那些曾经学过的内容。
褚涯拿出水壶放到脚边地面,意识却探向了自己的精神域,但依旧没能成功。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精神域损毁严重,冰原已化为飓风和黑暗,连量子兽都发生了改变。
想到黑狼,褚涯心里既沉重又迷茫。
他和黑狼之间没有任何精神链接,不知道它现在去了哪儿,不过它攻击性太强,必须要做好防备,提防它再次前来。
沈蜷蜷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也在胡思乱想:“……那个鬼肯定就是上次留脚印的鬼,只是看不见他,他现在是被打死了还是藏起来了……你看房顶上那个是不是鬼?沈喵喵!沈喵喵!你看房顶!”
褚涯抬头看了眼,看见天花板有一大块水渍痕迹,看着有点像张牙舞爪的人形。
“那不是鬼,那就是块印记。”
“印记哦……你拿棍子去捅捅,好像是个鬼!”
“那就是块水痕,不是鬼。”
“嗯,那就是水痕,我知道的。”沈蜷蜷刚点了点头,接着就朝房顶一声大吼:“厚脸皮!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
褚涯无奈地将取暖器朝上,让那橘红光线将天花板照亮。沈蜷蜷这次看得真切,总算没有再觉得那是鬼。
被他这样一打岔,褚涯也不再想其他,只开始布置房间。他找出那个从铁皮屋里取下的灯泡,挂在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框上,这样两间房都有了光亮。
“你躺着别动,我去卧室铺床。”
褚涯将被子和褥子搁在腿上,刚推动轮椅,沈蜷蜷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翻开被子要下地。
“我要跟你进去。”沈蜷蜷抓紧了轮椅扶手,语气坚决。
他的棉衣刚才被雨淋湿,现在又烤在取暖器上,褚涯原本想让他回沙发上躺下,但见他眼里满是惊慌,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都紧得根根泛白,便咽下了那些话。
他扯过沙发上的绒毯搭在沈蜷蜷身上,裹绕了好几圈,连头都罩住,只露出了一张脸。
“走吧,和我一起去铺床。”
卧室只有一个依墙而立的大立柜和一架双人床,褚涯铺床,沈蜷蜷对着衣柜上的立镜照。
“我看上去好好笑哦。这个又是脑袋雨衣,又是脚脚雨衣……不,这个是沈蜷蜷雨衣,把沈蜷蜷全部都包住了。”
沈蜷蜷亦步亦趋地跟着褚涯。褚涯在客厅翻动烘烤的衣物时,他就蹲在取暖器旁边,褚涯将衣物放进卧室立柜时,他就站在轮椅旁,牵着褚涯的袖口。
褚涯刚才和黑狼打了那么一架,精力有些不济。他只将床铺收拾好,取暖器开到最小档烘着衣物,便叫上沈蜷蜷睡觉。
两人躺在床上,身体很是疲累,大脑却依旧兴奋着,都不是那么容易入睡。沈蜷蜷紧贴着褚涯的胳膊,枕边放着断臂小熊和那个铁丝小兔,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的窗户。
“你觉得那鬼会在窗外面看我们吗?”
“不会。”褚涯平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其实那不是鬼。”
“那是什么?”
“是量子兽。”
“啊?量子兽怎么会打我们呢?量子兽只打坏人,不打好人,我们又不是坏人。”
褚涯眼前浮现出顾麟的那条蛇,喃喃道:“也不是的,坏人的量子兽就伤害好人。”
沈蜷蜷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片刻后又问:“沈喵喵,你不是坏人吧?”
“不是。”
“那我是不是坏人?”
褚涯垂眸看向他,沈蜷蜷突然就有些紧张,整个人忐忑起来。
褚涯认真地打量他片刻:“你不是坏人。”
沈蜷蜷松了口气:“那肯定的,我们都不是,和我们打架的也不是量子兽,其实还是鬼。”
褚涯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道:“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嗯,睡觉。”沈蜷蜷闭上眼,片刻后又出声:“沈喵喵,你拍拍我吧。”
“什么?”
“像刚才那样,就是我打完鬼后,你就拍了我,还像刚才那样拍我吧?”
一阵窸窸窣窣,被子掀开又放下,沈蜷蜷身上落下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沈喵喵。”
“嗯。”
“你不要害怕,鬼来了我帮你打。”
“嗯。”
“我在这儿,你就什么都别怕。”
“我知道的。”
有句没句的对话声渐渐小了下去,两人都沉沉进入了梦中。
云巅, 白堡。
顾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场视频会议,里面是莫尔纳政府军、日灼会和晨星会三方的高级军官将领。
晨星会目前没有正式会长, 下面还是一团乱。顾麟虽然只是名上校,但他是白堡负责人, 以往褚诚煜大小事务都会让他参与,所以也能加入这种高层会议。何况就算孟和光海没有松口, 大家也知道他上位是迟早的事。
“克科山上那些变异种又下山伤人了吗?”一名高级军官的声音传出电脑。
“是,冲去了克科镇。”
“每年到了冬天, 变异种都会下山觅食, 多派点士兵去镇门口值守。”
一名议员不满地问:“为什么不让军队去把那些变异种清除干净呢?”
“清除?怎么清除?”一名日灼军将领满脸怒气地道:“克科山地势险峻,山高林茂, 环境恶劣。别说清理变异种,士兵进去能不迷路都算好的。”
等到讨论变异种袭击克科镇告一段落, 莫尔纳政府军政首孟和光问道:“临亚城的动乱怎么样了?”
屏幕被切成了数个小屏,每个小屏里刚还在谈论不休的人都陷入沉默。日灼会会长蒋鲜年约四十出头,长相严肃,眼睛看着桌面,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如同睡着了般。
一名日灼会军官迟疑地开口:“临亚城离云巅太远,各方势力盘踞, 不是太好办……”
他见蒋鲜没有表露出阻止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前天才发回的消息,日灼会驻军刚平息了临亚城的一场动乱, 还损失了几名哨兵。”
大家都沉默着, 日灼会军官继续:“临亚城那么乱, 全靠我们日灼会撑着也不行。晨星会驻军好像一直没动, 就算要保存实力,也不能只让日灼军冲在前面吧?”
“吴少将,话可不能乱说。前几天临亚城动乱,我们晨星军也出动了人手,还损失了很多士兵。后来晨星会驻军军部被冲击,怎么没见日灼会前去帮下手?”一名晨星军军官冷笑着,将水杯重重搁到桌上,“虽然晨星军没有了会长,但我们依旧军纪严明,该做的事一件也不会落下。”
两方将领似要吵起来,顾麟却侧头接了个电话:“嗯,先带去吧,嗯,我这里在开会……不是有个快突破了的吗……带去置换室吧……”
争吵声不自觉停下,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的顾麟,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话,神情或多或少都带着复杂。但没有任何人打断他,气氛突然间就有些诡异。
顾麟放下电话,撩起眼皮看了屏幕一眼。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但其他人也没了说话的欲望,包括那几名正在争吵的将领,都沉默地一言不发。
蒋鲜脸色有些不太好,终于开口:“孟政首,我头疼,我就不开会了吧,你们继续。”
孟和光连忙道:“那都不开了,就这样吧。”
蒋鲜起身时看了眼屏幕,正好和里面的顾麟对上视线。那短暂的一瞬,蒋鲜眼里是来不及收起的忌惮和不屑。他接着抬手,将属于他的那面小屏化为黑暗。
待到顾麟也关掉电脑后,一直靠墙站着的靳高走了过来。
“怎么说的?”
顾麟只坐在转椅上慢慢转动,突然扑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靳高问。
顾麟摇摇头:“我笑他们一个个都厌恶我,视我为洪水猛兽。但是又怕我,不敢得罪我。”
靳高也冷笑一声:“一群伪君子罢了。”
顾麟站起身:“政府军的王军务长又来了,我让人先带他去置换室了,现在去看看吧。”
两人刚走到门口,靳高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一看屏幕,立即接通:“靳高。嗯,什么?云拓死了?”
顾麟倏地停下了脚步。
“跳海……嗯,嗯,尸体找到了没有?掉到海里……”
靳高挂掉电话:“我们的人在卡掠海峡发现了云拓的踪迹,但是在追击过程里,云拓跳崖坠海。”
“人找到了吗?”
“没找着,说那下面全是礁石和暗流,悬崖也高,云拓肯定活不了。”靳高眼睛都因为兴奋而发亮,“这下云拓死了,孟和光再也找不到拖延的借口,你可以当上晨星会会长了。”
顾麟没有表现出激动,反而皱起眉思索,靳高又道:“那天他们冲进白堡,也打开了其他牢狱,根据找到的线索显示,那些人最终翻过黑龙山脉逃走了。云巅最南边靠近黑龙山脉,黑龙主峰距离云巅不过几百米,用滑翔翼就能下去,他们应该是从最南边下到黑龙主峰,再逃向了临亚城。我早就说云巅南要加强人手防控,光是那层铁网拦不住的。只是……褚涯应该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顾麟摇了摇头,淡淡地道:“这些人有大有小,能逃下云巅去临亚城,必定是在云拓的带领下。只是云拓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翻越雪山,而要多此一举,独自绕到卡掠海峡走海路?”
“是啊,为什么?”靳高也冷静下来,开始一起思索。
顾麟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前方走廊:“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还没有和褚涯汇合。”
“那褚涯现在还留在这里?”
顾麟微微眯起眼,“卡掠海峡往东可以去往临亚城,可要是往西呢?”
“往西……深渊?艾萨拉特区?”靳高神情一凛,“你的意思,他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翻越雪山,是想从卡掠海峡去往深渊艾萨拉特区?”
顾麟没有回答,只跨入走廊大步往前走,一连经过好几间房后才冷声道:“从卡掠海峡可以直接去往深渊,不用经过图塔通道,也能避开路上的所有检查。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我们的搜查重点没有错,褚涯就在深渊艾萨拉特区。”
“是的。”
“还有云拓,先把他死亡的事告诉孟和光,随便找个尸体糊弄过去。但是我们要继续找,一天没找到尸体,就不能放松警惕。”
“好的。”
顾麟又停下脚步,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臂,看着袖口处隐约露出一小段黑线,如同洗不去的脏污浸染在手腕处。
“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找到褚涯。”
“我明白。”
两人在通道里左拐右行,打开一扇密码门后停下了交谈。
这扇门看似不起眼,但打开后里面却另有天地。进门后便是一个偌大的空间,摆放着各种仪器,一些穿着工作服的研究员在穿行忙碌。
两人穿过大厅,踏入一条通道,再次通过一扇密码门后,停在了一面玻璃墙外。
一束灯光照亮屋中央那架单人床,也照亮了床上那名处于昏睡中的年轻男人。他约莫二十出头,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金属帽,几根软管和身旁的仪器相连。
“034精神域内能量已到阈值,正在进行突破。”
随着一道机械音响起,仪器都亮起灯,被皮带固定在床上的男人开始剧烈挣扎。
他痛苦地抽搐,竭力张大嘴嘶吼嚎叫,颈部扯出暴凸的青筋。他突然睁开眼,眼珠似要脱出眼眶,并慢慢被一层黑翳覆盖。他皮下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脸颊和眼眶开始凹陷,被皮带箍着的两只手痉挛地曲张,手背上的皮肤松弛成道道皱褶。
而与他头上那金属帽相连的软管里,似有什么无形的物体正在通行,让软管都呈现出充盈后的膨胀。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分钟,仪器不再闪光,男人也终于停下挣扎,只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手脚不时抽搐一下。他眼里的黑沉也渐渐褪去,但整个人还是消瘦干瘪,瞬间像是苍老了数岁。
顾麟两人就隔着玻璃窗看着他,看两名研究员从侧门进入,将他抬下床,放上轮椅,再推出了大门。
男人看上去已不再年轻,像是垂垂暮年的老人,双眼浑浊无神,微张着嘴,嘴角往下滴着口涎。
“顾上校,靳上尉。”两名研究员看见门外站着的顾麟二人,连忙停下找招呼。
靳高看着那名已经完全失去神志的男人:“处理了吧。”
“是。”
研究员正要推着男人离开,顾麟突然出声:“等等。”
三人都看向顾麟,顾麟依旧盯着玻璃窗内的空床:“我记得034来自深渊克科镇矿场,给他们矿场负责人发份资料,就说他分化成功,被派去了临亚城驻军。”
“是。”研究员回道。
待研究员推着男人走远,顾麟自言自语般道:“免得像那福利院院长一样,老是来找我要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这人像是很不愿被其他人认出来,不光戴着礼帽和墨镜,还戴了口罩围巾。他在看见顾麟的瞬间突然顿住,接着一声不吭地往通道外走,似是根本不愿见着顾麟。
“王军务长。”顾麟却出声喊住了他。
那人不是很情愿地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顾麟也不介意,只慢吞吞地道:“王军务长步伐稳健,身上的不适已经全消了吧?不过这个穿戴……您是怕冷吗?也对,白堡的冷气调得有些低,王军务长得注意别着凉。”
王军务长什么话也没说,只提步匆匆朝前走,顾麟又对着他背影喊:“王军务长,晨星会马上就要竞选会长,到时候还请您将那宝贵的一票投给在下。”
目送着王军务长走出通道,密码门关闭,顾麟脸上的笑容敛起,只剩下满满的嘲讽和不屑。
“以为不被人认出来,就依旧是那道貌岸然的高级长官。”靳高冷笑:“再装得人模狗样,也不敢不把那一票投给你。”
一夜雨声,第二天雨量未减分毫,且有愈下愈大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