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傅煊对着走来的人伸出手时,那种于夜色中浸染的冷漠感顿时消失于无形,只剩下温柔。
林文宴被拽进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手从腰侧往下滑,托起自己的腿挂在他腰侧。
两人的体型差可以让这个拥抱的姿势更加的紧密,林文宴仿佛是嵌在他怀里的。
傅煊抱着人去往沙发,坐下后,拿起披着的沙发毯裹在林文宴的两肩,单手搭在他的后颈,顺着发尾揉了揉。
他低声问:“刚才真的想赶我走?”
林文宴跨坐在他腿上,下巴往他肩窝凑了凑,嗅着他皮肤的气息,顺着耳垂到头发处,“洗发水的味道这么好闻?”
答非所问。
宽厚如被的毛毯下,一只宽大手掌在林文宴的腰侧用力揉了一把,随后移到他后腰,往怀里按了按。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
林文宴靠着他的肩:“没准备赶你走,我又没有火眼金睛,怎么能看到你在门外呢?”
上次是意外好么!
傅煊没有再问,抿了抿他的耳垂,手掌无法克制,肆无忌惮地揉捏。
林文宴侧身动了动,避开这只本身就很性感的手掌,语气极其谨慎地问:“没带领带吧?”
耳中传来一声清晰而愉悦的笑声。
“你找找?”
傅煊拉着他的手到睡袍的两个口袋。
毯子底下,两人像小孩子玩闹似的,摸摸索索。
林文宴只摸到他手机,暗笑:“那就好,那就好。”
傅煊倒是没理解这意思:“怎么个好法?”
林文宴直起身子,后肩的毯子滑落下去。
傅煊拿起来盖回去。
林文宴拽起他的睡袍腰带,两只手分别拽住两端,在他面前用力崩了绷,坏笑:“嘿嘿。”
傅煊每次看他笑,都明朗灿烂极了,像是永远不会有烦心事。
他越过腰带,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啄吻,看着他的眼眸问:“要绑我?”
房间里很暗,最近的落地窗外隐约有月色照进来。
所以两人脸庞都极其的朦胧,甚至带着点叫人晕眩的迷离虚影。
林文宴忍着激动:“把手给我,不许反抗。”
傅煊怕松开后,毯子会掉落,怕他受凉,便顺势倒在沙发上,再将手抬起来。
林文宴坐着,低眸盯着他的眼眸,认认真真地绕了好几圈。
腰带长度足够,在手腕处打上三个结。
他倒是没有急着推他的手往上,而是欣赏起这双十指交叉合掌的手。
无论从手掌、手指的长度,还是从骨节的匀称度,亦或者是手背凸起的青筋,全部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林文宴的指尖落上去,顺着无名指的侧面肌肤,缓缓地下滑描摹。
傅煊从不知道,原来指侧,尤其是靠近指根的位置,有些敏感,让他不禁蜷了蜷指尖。
随着林文宴细致入微的描摹,傅煊仰了仰脖子,突出的喉结滚动,在隐忍着忽然被勾起的渴望。
林文宴不是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欣赏着无比性感又无比诱人的一幕。
半分钟后,傅煊抬高手,双臂套进他的脑袋把人往下拉,脸对脸的深深对视:“看够了?”
林文宴还没有看够,也没有摸够。
他的手掌在他身上拍拍,“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让你摸我背的时候,我有问过你够不够吗?”
“有。”
傅煊抬头,在他唇峰上碰了下,“经常问。”
林文宴沉默。
三秒后,他答道:“我忘了。所以没有。”
说完,两人忽然都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
林文宴抿了抿唇,还是有点耐不住地启唇问:“真的要把糯糯带去一周那么久?”
傅煊被绑住的手往下按他的后颈,吻上去:“会尽快回来。别太想我们。”
这个亲吻又急又狠,林文宴气息都有点不太稳,间隙带着几分气音道,“谁想你了,我想糯糯。”
刚说完,下唇被咬了下。
“嘶……”
傅煊在他耳旁:“把我衣服脱了。”
林文宴:……
本就泛红的耳根更烫了,伸手随意拽开睡袍。
什么都敌不过肌肤相亲时的快慰,一如久旱逢甘露。
傅煊无比明确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内心深处都在渴望他。
林文宴则曲起小腿,顶在他的腿上,提醒道:“这是卧室,糯糯在。”
傅煊淡笑:“你想对我做点什么?”
林文宴:……#¥%……*((&%……
“文宴?”
造型师推了推走神的年轻人,“昨晚没睡好?”
林文宴回神,呵呵,在工作场合想什么玩意呢,可以直接打开窗户跳出去自尽了。
他去拿咖啡杯,意犹未尽地想,下次还是可以绑一次手腕的。
也没有人规定只能玩一回,对吧?
林文宴抿一口咖啡,叫苦不迭,看一眼杯子外面的标签,热美式。
行吧,要上镜的人没有资格加奶加糖。
他今天上午有两个拍摄,下午要去忙专辑的事情。
不想一个人住家里,便将晚上也安排出去,接了个晚会。
堪称是有史以来,最勤劳的一天。
连同晓竹都啧啧称奇,随后得知是糯糯出国,她也瞬间萎靡不振地抿着咖啡,忍不住吐槽:“今天的拿铁好苦哦。”
林文宴正穿着超季的男装,华丽丽地猛回头,恶狠狠地道:“那也比我的中药强!”
大家听见都笑了。
林文宴侧躺在欧式沙发里,按照摄影师的定点要求摆POSE拍摄,因为想到晚上既不能抱着暖呼呼的年糕团子,也不能被某人抱着,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摄影师却特别兴奋,如峨眉山的猴子,扛着相机上蹿下跳:“哇,林老师这个眼神好啊!看灯光,不错不错,眼睛里散出的光芒真性感真漂亮啊……”
林文宴:……真是谢谢哦。
林文宴今天这台晚会活动, 也有老熟人——晓钧。
晓钧在嘉宾名单里看到林文宴后,主动联系他,约他今天一起吃“现场盒饭”。
林文宴刚到,晓钧就从主办方那边搞来两个盒饭, 乐呵呵地进临时化妆间。
两人这阵子都是在微信上说话, 没见上面。
晓钧将盒饭放下, 对林文宴道:“太可惜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和韩老师同场,还有顾老师那个时尚活动,居然一开始请的是我去当串场主持。”
“是吗?那你怎么不来?”
林文宴接过饭盒, 意外地发现里面的菜色很好, 都不像是提前预制的,而是现场烹饪出来的新鲜美味。
晓钧道:“我前一天在别的地方, 一听地点, 我就直接拒绝了。后悔。”
两人随意聊了聊,晓钧最近还去看过梓霖,给他带了零食和衣服之类的。“糯糯呢?”
林文宴叹气,喝一口靓汤:“出国去看望爷爷,今天刚走。”
晓钧:“难怪, 我还想如果你来参加活动,说不定糯糯来玩。”
林文宴默默想, 如果糯糯在家, 他晚上可能就不出来“打工”了。
想拥有一些抱着崽子偷懒摸鱼的机会!
两人吃完收拾好, 重新收拾妆造, 晓钧先上舞台准备。
林文宴换上舞台妆后,化妆间有人敲门进来, 怯生生地表示,希望找他签名。
林文宴听见了,起身主动上前,见她们似乎在探头探脑往里观察,不免浇冷水,打趣道:“糯糯不在哦,只有我。”
粉丝惊讶他的亲和力,有点不好意思地直视他星光熠熠的帅气脸庞,轻声问:“宴宴,什么时候出新专辑呢?”
林文宴在几个本子上都签好名字:“应该很快了。”
他递还纸笔,“到时候记得听哦。”
“好!”粉丝双手接过,鞠躬感谢,顺便将一袋子糖果和一个小玩偶交给他,“谢谢宴宴。”
“谢谢你们。”林文宴拿了小玩偶,糖果没接,“这个就好啦,我会给糯糯玩。”
“好。”粉丝也没有强行塞给他,而是看他举起可爱的玩偶挥手,心中惊叹怎么能有人将帅气、朝气和可爱集于一体,性格又如此温良友善,简直是完美。
小玩偶是带着裹着黄色发圈的小狗狗,小脸蛋都被挤得肉嘟嘟。
林文宴看着看着,脑补糯糯戴一个发带的模样,估计小奶膘鼓起,会可爱到飞起。
林文宴今晚有两首歌。
一首现代风格,一首古风。
尤其以古风的曲子《夜谈》,化用古代诗人的诗词,韵味十足,曲调哀怨婉转。
以江南莲池的水墨画开场,月如银钩,白衣飘飘的女舞者宛若仙女般从天而降,一道惊艳的戏腔缓缓响起。
一开腔,便能引起全场的骚动。
主办方都感叹林文宴的舞台真是要比彩排更稳更出色,能给到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效果。
天青色长衫的林文宴拿着话筒,撑着一把油纸伞,半遮半掩住脸庞,颀长身形,在渐行渐近。
白衣舞者的动作如泣如诉,戏腔亦是浓淡有度,两人在江南的烟雨朦胧之中演绎了一段无关风月的邂逅。
最特别的是,林文宴从头到尾没有撑高伞、露出脸,给舞台上的痴情女子、给观众留下一段美妙的含蓄留白。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轰动。
林文宴表演完毕后,,主办方的一个总监就过来“联络感情”,要他的联系方式,表示接下去还会有一些大型活动,希望能继续合作。
女舞者葛汇也发了与林文宴的合作照片,向他表示感谢。
粉丝们第一时间看到了露出全脸的妆造,纷纷惊叹林文宴颜值真是具有强大可塑性。
【妆造发型这么迷人,没有露脸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舞台真的好好看啊啊啊啊意境满分!中式含蓄YYDS】
【居然愿意不露脸?对自己的嗓音这么自信的吗?有点粉上了】
【由衷地爱一些实力派好吗!给我多上舞台!】
【戏腔绝了呀!宴宴要多唱啊,新专辑要不要安排一首】
【呜呜呜好好听,赶紧安排上音乐软件(想听】
在林文宴请团队的人去吃饭时,八卦的网友从现场活动透出的新闻照片、参与明星合影之中,挖掘出林文宴身上一点点与糯糯相关的元素。
他唱现代歌曲时,穿着一件衬衣与工装的结合套装,连体造型,深蓝色调。
硬挺的衬衣领子,左边斜着点缀了一枚白色的小云团胸针。
从娃综一路跟来的粉丝,一眼就认出这是林文宴当时亲手制作送给糯糯的小胸针。
【今晚没有人偶遇糯糯,所以崽子是没去现场吗?】
【小云朵胸针怎么这么可爱!(原来搭大人的衣服也这么好看哦~】
【求求了,量产吧!谁有同款链接?给我一个也行啊】
【斜着别在领子上真的是小巧思,真的好有趣!】
【品牌方:没人在乎我这是最新秀场款是吗?】
【噗,那我来夸夸这件衣服,真的很不错哦,将我们nono的小胸针衬托得极其亮眼突出和可爱呢】
林文宴坐在火锅店的包厢里,默默地刷手机,看大家的评论。
其他人吃这红油锅,一边喊辣一边狂炫。
林文宴则是一口一口地喝养生的花胶鸡汤,感觉自己怎么又回到了上辈子?
怨念深重。
晓竹一边喝可乐,一边建言献策:“哥?你把我发你的视频,转给糯糯看看吗?”
林文宴见她捞起红油宽面:“这个好吃吗?”
其他人纷纷不问自答,“好吃啊!”
“可好吃了!这里的锅底简直了,辣得够味。”
林文宴:……哼!小心上火哦你们!
正要发视频时,手机上有糯糯的来电,他猛的站起来。
厚重的椅子擦过地板发出吱嘎一声,大家都抬头看着他,以为他是被馋哭了要去冷静下。
林文宴嘚瑟地挥挥手机:“糯糯联系我,你们慢慢吃,我去隔壁打电话。”
米娅放下筷子擦嘴:“视频吗?我们可以跟糯糯打招呼吗?”
林文宴笑着道:“不是哦,我先去聊聊~你们先吃。”
他高兴地接通后往外走。
小崽子的声音传来时,林文宴心里都暖暖的。
然而,糯糯拖长了语调,轻轻地唤着“宴宴”时,他的心脏立刻像是被揪住般酸涩起来。
林文宴怕他难过,连忙说道:“唔,宝贝?小飞机送你到德国了是不是?跟哥哥说,是在机场呢,还是到家?还是在路上?”
糯糯叽里咕噜地说了两句,像是很不满意般。
随后是糯爸的声音传来。
“刚到车上,糯糯刚睡醒,有点起床气。”
难怪,听起来小奶音黏黏糊糊的可爱。
林文宴想,如果小崽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德国,估计是有点适应不了。
他温声道:“宝贝,在小飞机上吃过东西没有?不要饿着哦。”
“唔。”糯糯声音软软地说自己吃过东西,“papa抱着nono睡觉觉哦宴宴。”
“这样子啊?是不是很安心?papa一定抱得很稳吧?”
林文宴想着如果抱着全程,那真是幸亏糯爸力气大。
“嗯~嗯~”
林文宴虽然看不到小崽子,可是都能想象,他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回应的小模样。
“哥哥今天去参加了活动,有唱歌歌哦,一会儿哥哥发给papa,nono可以看到,好不好?”
“嗯!”糯糯精神立刻充沛起来,“宴宴换看好的衣服了吗?”
“哈哈,换了换了。”林文宴想,对三岁的小糯糯而言,世界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换装游戏吧?
“哥哥立刻发。”
他切换到微信,转发晓竹的视频到糯爸微信上。
不一会儿,他就能听见隐约的视频声音。
“哦~”
糯糯的小奶音带着惊奇,“宴宴!小云朵!”
“是呀。”林文宴想,小宝贝真的眼尖,居然一眼看到了,又被热切关注的感觉真好。“哥哥唱歌好不好听?”
“嗯!”糯糯咕咕唧唧地道,“nono都没有去,呜呜~”
“没事哦,等你下周回来,哥哥多上几个舞台,都带你去。”
林文宴想起今晚唱歌时,如果糯糯在的话,他可能都会忍不住要拿起那把伞呢瞅一眼呢。
一大一小嘀嘀咕咕说了一路,就跟在家一样。
直到十几分钟后,晓竹才来提醒他,可以结束回去了。
刚好糯糯也抵达医院,要去见爷爷。
两人腻腻歪歪地道别。
林文宴这才挂断,耳边没有小奶音的陪伴,瞬间心里空落落。
他看着米娅:“专辑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我今晚一个人能干的那种?”
米娅惊讶:“你要一个人赶工?我们专辑没这么赶?”
林文宴耸肩:“孤枕难眠嘛。”
米娅还真是能找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那你把MV都看了,把把关,有什么意见都汇总给我,回头我去跟MV导演协调。”
“行!”林文宴乐乐呵呵地接了工作,回到家洗过澡,就去录音室里看MV。
他把糯糯留下的小兔兔和粉丝今晚送的小狗狗放在一起,拍摄照片发到微博。【nono不在身边的第一天,呜呜呜,想哭】
【什么?糯去哪里了?不是,你去哪里了?(你今晚的《夜谈》唱的真的很好听,你知道吗?】
【你跟小no分开了?嗷嗷嗷嗷你抛弃小no了?(古风戏腔多来点啊宝贝宴】
【这个背景是哪里?录音室?真豪华(关注点偏离了sorry】
【小no的兔兔啊,你把小no怎么了你说啊!】
林文宴默默地回复了高赞的留言:【我在家,小no出门了。今晚我是留守哥哥,呜呜】
【妈的,发嗲的宴宴还有点可爱,咦惹,一定是我的问题】
【难怪今天忽然行程这么满,应该趁着nono不在家,努力营业】
【就是,明天发新专辑,后天上综艺,大后天拍杂志,一天三次舞台表演(工作室给他安排满)】
林文宴看着这些催他营业的评论,两眼一闭。
拜托,没有人真正关心他!哼!
正抱着小兔兔一顿乱薅,他就接到了糯爸的电话,他戳开后点开免提,手机就放在桌边,依旧揉着小兔兔的长耳朵。“还没睡吗?糯糯呢?”
傅煊声音浅淡地说:“糯糯飞机上睡得不踏实,本来想跟你电话视频,但是沾枕头又立刻睡过去了。”
嗓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你不会是一路都没休息吧?”
林文宴问道,语调不禁放柔软一些,“还好吗?”
“打了个盹。”傅煊缓缓道,“宴宴。”
“别叫我。”林文宴阻止他,更像是阻止自己想太多,“你……别叫我。”
“好。”傅煊问道,“上次那首歌,叫什么?录好了?”
林文宴想起那晚录音室,给他哼《浮木》的事情。
“嗯。你想听?”
“想听。”傅煊的语气有些放松和沉缓,像是躺在床上与他对话,“我们一起听听?”
林文宴挑眉,这个主意不错。他语气轻快地道:“等我!”
他单手抱住小兔兔,点开新专辑的几首歌曲,又觉得房间的灯光太亮,便打开光线控制器,遥控按灭最亮的灯光,只留下柔和的一盏壁灯。
“准备好了吗?我开了。”
“嗯。”傅煊轻声回应。
极其安静的房间里,音质一流的音响流淌出舒缓的音乐前奏,林文宴搭在小兔兔上的手指动了动,捏着粉白的垂耳,若有所思,面前浮现起两人多次拥抱的画面。
仿佛自己的身体,再次被一个温暖宽阔的胸怀抱住,手臂会腰上一点点收紧,直到将他完全纳入怀中。
一曲结束,两人沉默良久。
半晌,林文宴轻声问:“听这首歌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
傅煊缓缓道:“想你,宴宴。”
一家心脏病症相关的医院,高级病房内。
一位老人正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挂着点滴,年迈充血的眼神正静静地凝视坐在床侧的一个小小身影。
糯糯的两个小膝盖并拢, 坐得很乖巧, 有规律地眨巴着棕金的大眼睛, 仿佛是个小人偶。
淡金的头发在病房的灯光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现在是夜间十点左右,糯糯睡过一觉醒来,随爸爸一起抵达医院,看望爷爷。
老爷子威利这两日也是睡睡醒醒, 一直盼着看见大儿子唯一留下的孩子。
他是突发的心脏疾病。
前阵子联系糯糯, 希望他可以前往德国时,可能就是处于身体对他的一种警示。
但他当时并没有预料到, 心脏的问题来得如此突然。
在重重倒下后, 威利对于小孙子的思念日益加剧,每次稍微清醒就让儿子、女儿联系糯糯和傅煊,态度也从之前的强硬变得柔和。
老爷子对于自己儿子英年早逝这件事,耿耿于怀,始终将儿子的死与那位来自华国的太太联系在一起, 导致对糯糯、傅煊的态度,都是阴晴莫测。
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糯糯能感觉到爷爷奇怪的摇摆态度。
他毕竟还很小, 又不能像爸爸那样去理解爷爷, 所以对爷爷一直是敬畏有加, 但并不能亲近起来。
正如此刻, 即便糯糯坐在这里,知道爷爷身体不好, 可是他并没有特别真切的痛苦,只是有些难过。
替生病的爷爷难过。
他会发自内心地希望爷爷赶紧好起来,但并不能想象,好起来以后他和爷爷一起生活之类的。
老爷子一直看着小孙子,很有一番亲近的意思,但糯糯眼神懵懂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糯糯扭头瞅着爸爸和叔叔的方向,小奶音慢慢地询问:【爷爷是不是口渴了?】
叔叔穿着一身颜色有些跳脱的西装,上前查看情况,简单地和父亲说了两句,并且告知时间不早,还是应该让糯糯和傅煊回去再休息,倒时差,可以明天再来陪伴他。
老爷子有些不舍,声音嘶哑地说,让他给两人安排住处等。
傅煊正站在糯糯的身后,俯身看着老爷子:【糯糯和我住在我那边,明天我会带糯糯过来。】
老爷子看看这个年轻人的脸庞,在灯光里显出个虚影的轮廓。
傅煊和糯糯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他的长姐,其实并不相似。
他们的父母还在世时,就有人经常说,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
但在这位土生土长的德国老爷子眼里,傅煊就和他的长媳都是黑发黑眸,自然是接近的模样。
他定定地仰视着傅煊,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内敛沉静的年轻人,是跟在他姐姐身侧,一手为他姐姐撑伞,一手拿着经济学课本的场景;到如今,他一手挑起整个家族生意,维持住家族声望,与当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只是沉静如许地站在病房的角落里,气势已然不容小觑,当得起一个家族掌权人的身份。
尽管是在缅怀时间的飞逝,威利却又遗憾地想,如果自己的大儿子没有意外过世,或许就是与傅煊一样优秀出色,甚至堪称完美的继承人。
这就是威利的矛盾所在。
他永远不能彻底地放下大儿子的身故,也不能忘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糯糯不觉间仰头,也看向爸爸。
好奇怪哦,爷爷怎么好像是看着爸爸都要哭哭了?
小脑袋边,是一团乱麻。
大人的事情,真的好复杂,想宴宴了。
垂落的小鞋子轻轻晃了晃,糯糯被爸爸抱起时,乖乖地同爷爷道别:【爷爷,好好休息哦。我明天睡醒就来陪爷爷。】
稚嫩的小奶音,又将威利带回现实。
于他而言,现实就是大儿子已经死去,留下一个金发金眼的小可爱孙子。
威利阖了阖眼帘,表示听见。
糯糯同爸爸离开前,听叔叔对爸爸轻声说明天前来的具体时间,会有律师等人一起过来。
糯糯蹙起小眉毛,那是要做什么的呢?
病房是个大套房,位于医院的顶层,两重门外都有保镖守着,一派戒备森严。
傅煊带着糯糯进出医院时,是从特殊通道抵达停车区,十分低调地带着保镖、助理等人离开。
医院外是有一些媒体记者守着,就是想要拍摄到威利老爷子的相关消息。
这位老爷子的身上有着传奇的色彩,从没落贵族到商业巨子,再到中年丧子,集中着很多媒体关注的话题。
糯糯一路都很沉默。
他今天断断续续地在睡觉,从飞机到家里。
刚才再次醒来时,听爸爸说,哥哥已经休息,如果要等哥哥醒,可能要很晚。
两地有七八个小时的时差。
糯糯的小手搭在儿童座椅的安全卡扣上,抿着小嘴巴不语。
他想努力地清醒到很晚,尽量等哥哥起床。
——nono好想和宴宴讲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