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一下吧,今天真是对不起。”
我反应半天才游魂似的接过手帕,呆滞地摇了摇头。
他对我扬起一抹浅笑,笑得眉眼弯弯,随后进电梯离开。
电梯门关了,我的视线还死死地黏在上面。
我和梁枝庭说上话了。
和他说上话了!!
手里的帕子是蓝色的,角落绣着一个logo,应该是某种大牌,我不认识,但我回去查一查就能知道了。今天又有一桩意外之喜,我知道了他喜欢什么牌子。
帕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梁枝庭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回到工位把帕子用塑封袋装好,生怕上面的味道散了。
如果能和梁枝庭说上话,我宁愿天天被泼咖啡。
回到家,人偶一如既往在门后面迎接我,我一开门就看到了它。
可是今天见到它却没以往那么高兴了。
我有更高兴的事情。
我无视它从它身边走过,它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回到卧室,把帕子从塑封袋里拿出来,放在鼻尖下贪婪地嗅闻上面的香味。
不知道是什么香水。
我一个激灵,翻箱倒柜找起了衣服,今天梁枝庭穿的是一件黑衬衫,从后面看的时候能隐隐看到他漂亮的背肌。
我记得我买过一件!终于,我在衣柜角落找到一件黑衬衫,急吼吼地递给人偶:“穿上。”
它乖乖穿上,动作很慢,套了两个袖子之后它就不动了。
它手指不灵活干不了细活,没法系扣子。
但这样也好,衬衫大敞开,能看到它腰腹上匀称的肌肉线条,别有一番风味。
我围着它转了几圈,样子是挺好的,不过……
我凑近它的胸口闻了闻,可惜,什么味道也没有。
“果然,和真正的他还是没法比。”
我嫌弃地嘟囔一句,没再管它,自顾自躺到椅子里,帕子摊开,盖到了脸上。
视野里顷刻间只剩下薄薄的蓝色,雾蒙蒙的,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在梁枝庭的气味里。
许久过后,我被香味包裹几乎昏昏欲睡。
这时,一阵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卧室墙上的照片被吹得哗哗作响,我脸上的帕子也被风卷走。
我条件反射连忙伸手去捉,好在及时抓住了帕子一角没让它逃离。
将手帕紧攥在手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一扭头,冷不丁发现身边立着一道黑色的墙,鸡皮疙瘩刹那爆了一整条胳膊。
刚刚还站在我卧室门口的人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走到了我的身边,默默立在椅子旁,僵硬地垂下它带着接缝的脖子,沉黑的眼珠里泛着浓浓的深蓝涟漪,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第6章 他要找的人是我
我没有丝毫防备,被它此时这诡谲阴森的模样吓得不轻,一口气险些没吸上来,口水呛到喉管里,我涨红着脖子疯狂咳嗽,眼睛里也漫上了生理性的泪水。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我再次看向它,它又是平时那种呆怔的样子了。
我从椅子上弹起来,警惕地上下打量它很久,很久之后,我放下心来。
——它没有任何异样。
我想,可能是从我刚才那个角度看过去时会显得它的表情比较奇怪吧。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发现自己背脊上凉飕飕的,是那短短几秒间我被它吓出的汗。
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我无奈地嗤笑一声。
裤腿上的咖啡液已经干涸,散发着淡淡的焦甜味,我把手帕小心地放到桌上摆好,动手脱起了衣服。
在此期间人偶一直在我面前,我不躲不闪。
首先它不是个活人,只是一样东西,再者就算面前是个活人我也不会有丝毫扭捏。都是男人,别人有的我都有,没什么好看的。
……倒也不一定。
要是在我面前站着的人是梁枝庭,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肯定连解扣子的力气都没有。
想什么呢。
我被自己脑子里的痴心妄想逗笑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在梁枝庭面前脱衣服的机会。
把自己脱干净之后,我直接进了浴室洗澡,丢给人偶一句:“衣服拿过来。”
花洒简单冲掉身上的汗液和咖啡渍,我躺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
随着我躺下的动作,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些许泼落在地板上。
它就在这时拿着衣服进来了。
脚掌踩到地面上的水,发出轻微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姿态惬意躺在浴缸里,双臂撑开搁在浴缸边上,闻声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瞧向它。
它穿着那件黑衬衫,弯曲着的臂膀里夹着一件白色的浴衣,黑白两道反差色,吸引住我全部的视线。
这浴衣是我活动期间凑单贪便宜买的,布料劣质薄透,穿在人身上基本遮不住什么,我想着当抹布就没扔,随手丢在衣柜里,没想到被它翻出来了。
要不是知道它脑袋空空,我都要以为它是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故意为之了。
我撸了把脸,额前碎发黏在脸上实在不适,一把捋到脑后。
浴室热气蒸腾,我摘了眼镜,什么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纱,影影绰绰看不太分明。
我抬起湿漉漉滴着水的指尖冲它勾了勾:“过来。”
听着它踩水的脚步声,那道模糊的影子也离我越来越近,它走到了浴缸边上。
“跪下。”
它听话跪倒,我覆上它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和人类触感不同的皮肤,它的脸颊上因此留下一道道水痕。
它脑袋里有个什么劳什子的芯片,如果不是担心它进水会坏掉,我真的很想和它来个鸳鸯浴。
我泡了多久,它就在浴缸边上跪了多久。
泡够了,我从浴缸里爬出来,懒洋洋地站定,道:“毛巾。”
它去拿一旁的毛巾,递给我时我却没接,我泡得浑身发软手脚没力气,不想抬,命令道:“帮我擦。”
它跪着,用僵硬的双臂替我擦身上的水珠。
居高临下俯视着它,我想也没想伸手抽出它手里的毛巾,反手随意扔进浴缸里。
毛巾吸了水,缓缓沉底。
不用毛巾了。
我撬开它的嘴唇,扯着它的舌头,眯起眼睛。
半个小时后,我穿着浴衣出了浴室,它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地板上留下了一串串水脚印,是它从浴室里带出来的。
我看不过去,扔了几张面纸给它,道:“把脚擦了。”
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懂,我转身就去拿桌上的手帕,想在睡前再闻一闻梁枝庭的味道。
可这一眼居然没找到,我把桌面上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方蓝色的手帕。
我的心吊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洗澡前放在桌上了。
视线一扫,瞥见桌旁的垃圾桶里躺着一个熟悉的东西,不是那条手帕又是什么!
我心疼地捡起来,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窗外有风呼呼灌进来,吹起我的头发,我走过去把窗户关紧。
看来是被风吹进去的。
好在垃圾桶是我新换的,里面还没有扔过垃圾,手帕上没有沾上脏东西,看来勤换垃圾桶是正确的,不然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怕是后悔到恨不得以死谢罪。
这是梁枝庭主动给我的第一个东西,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我把手帕放到塑封袋里封好,放进了抽屉里。
妥善放好东西后,我软骨头似的倒进床里,回忆着白日和梁枝庭相处时的每分每秒。
人偶踩着地上的面纸,脚掌上的水也因此被如数吸走。
擦干了脚,它朝我走来。
我躺着没动,掀着眼皮子睨它。
它走到床边时,嘴角处在灯光照射下闪过了一点微光,唇边有一点未干的水渍,是刚沾上去不久的。
我扬起嘴角。
身上的浴衣只能靠腰间一根带子松松系着,这件均码的廉价货对我来说偏大了点,尺寸并不合身,稍稍一动作就往下滑。
我手撑着床单往后挪了挪,给它空出了一个位子。
“过来。”
它先是膝盖压在床单上,床垫发出嘎吱一声响,手撑着床,慢慢爬了过来。
眼前的光线都被它的身体罩住,我整个陷在它的阴影里。
抬手,指腹在它后颈上摩挲片刻,随即手指下移,揪住了它身上的衬衫领子,轻轻往下扯了扯,道:“脱了。”
手指误触遥控器开关,电视打开,放到中途就暂停的电影继续播放。
屏幕里人声你来我往,男女主耳鬓厮磨诉尽喁喁情话。
它的两颗眼珠并没有被电影吸引过去,我合意它的识相,声音嘶哑:“继续。”
这笔钱花的太值。
和梦完全不能比。
我一个活了二十多年遭人嫌恶的老处男,深知自己这德行找不到伴侣,可能要一辈子都独自处下去,所以向来在这种事情上都是自食其力,每次都是麻木地完成这项任务。认识梁枝庭之后,唯一能把我刺激到失控的只有他的照片,我喜欢看到他照片上的脸被我弄脏,这样就好像我和他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再美味的东西,吃一次两次还好,叫你天天吃,时间久了谁都会腻味,于是照片对我的效果也日益减退。
现在老天送来了一个比照片更美妙的东西。
这可比我的五指老爷爽多了。
心情好,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它近距离凝视着我。
瞧见它顶着梁枝庭的脸这样认真地看着我,心满意足。它嘴唇半张,我盯着看了会儿,猛地一把揪住它后脑的发,呼吸急促着亲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和它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头几次都是和它唇瓣蜻蜓点水的一啄,现在可能是气氛太好迷惑住我,它攫取了我岌岌可危的神志,叫我做出这般不理智的痴态举动。
不安在我脑海中维持了一秒就烟消云散。
我无所谓地想:
管他呢。
反正又没人瞧见。
我让它抱住我,我们一同窝在这小小的床榻上。
胡闹了一阵进入贤者时间,我的瞌睡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打了个哈欠,眼睛眯了起来,视线迷迷蒙蒙的,它似乎低下了头,亲在我的嘴唇上。
“我好喜欢你。”我睡意朦胧,下意识咬了它一口,嗫嚅着道,“你要是真的梁枝庭就好了。”
它的动作好像停了一秒,我也没在意,说完这句话就在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彻底人事不省睡了过去。
翌日我正常上班,分别前和它在玄关接了个长吻这才离去。
公司里依旧是每天都在重复着麻木枯燥的工作,我熬到中午休息准备出去觅食,没想到会在公司门口见到梁枝庭。
他穿着干净的白T恤,拎着一杯奶茶,正在往里张望,好似在找什么人。他脖子上挂着的工牌还没来得及取,应该是一下午休就赶过来了。
办公室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但之前也没见梁枝庭往这里跑过,他在这里应该没有熟人才对。
难道是这几天我们公司里有哪位人物居然和梁枝庭混熟了吗?
正处休息时间,梁枝庭一出现在公司门口,办公室里自然有不少人饭都不去吃了,忙不迭地凑到他旁边和他说话。
他一一微笑回话,温柔和煦。
我开始羡慕起他要找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谁。
我在角落偷偷看了他一会儿,措不及防和他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上。
还未躲闪,他就扬起了一张笑脸,冲我挥了挥手。
没错,冲着我。
这一挥手,所有人的视线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的头皮当即炸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
梁枝庭要找的人……竟然是我?
第7章 “求你了,和我说说话吧。”
我的工位被安排在公司最偏的一个角落里,身前身后都没有人,饶是如此,我还是四下看了看,终于确认了梁枝庭招手的这个方向只有我一个大活人。
“……”
压着乱跳的心脏,我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短短一段路我走的不快,期间办公室里所有人,包括梁枝庭的视线都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想的没错——他果然是来找我的。
可是,为什么?
梁枝庭身边还围着不少人,我一靠近,他就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到我面前站定,柔声问我:“你好,还记得我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我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兴奋得整张脸都要热炸了,嘴唇却被紧紧黏住怎么都说不出话,无法,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见状,梁枝庭笑开些许,露出那颗小小的虎牙,显得他温柔神色下又多了几分俏皮。他把奶茶塞给我,道:“昨天真是对不起,你有空吗,我请你吃午饭吧。”
手里的奶茶还是温热的,我愣怔着,魂早被他勾走了。
明明梁枝庭说的每个字都是中文,组合起来我却听不懂他的意思。
为什么要突然请我吃午饭?
明明到昨天为止他都没有注意过我。等等……难道他是还在为昨天误撞到我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这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平常人说声对不起这事情就算过了,过了就忘了,也就只有他这样好心肠的人才会心怀愧疚。
怎么办,更喜欢他了。
他见我捧着一杯奶茶不回答,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我一个激灵回神。
“你有空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手下用了力气,奶茶袋子被我握得哗啦作响,这可能是我仅有的能和梁枝庭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这次错过就可能再也不会有了,慌张之下,我连连点头:“有……有的!”
他眉眼弯起,道:“那走吧。”
他带着我去了二楼一家泰餐厅,和我面对而坐。
正是饭点,店里人满为患,我身处嘈杂人声中,耳朵里却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没想过我居然能有和他在同一张桌上单独吃饭的一天。
饭桌不大,我伸手就能碰到他,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想吃点什么?”他拿着菜单,征求我的意见。
我磕磕巴巴,还咬了舌头,“都、都可以。”
“那我帮你点吧,这里的咖喱蟹味道还不错,你能吃海鲜吗?”
我急忙回道:“可以的。”
别说是螃蟹了,现在这个情况石头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梁枝庭低头看着菜单,眼皮半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半月形阴影,扑棱棱的一扇一扇。
我还记得在学校里,他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会在食堂里默默观察他点了什么菜,然后去和他点一样的,偷偷地在阴暗角落里品尝他喜欢的每一道食物。
而现在,他就在我面前,主动给我推荐着他喜欢吃的东西。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美好的事。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明目张胆地看他,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所以当他突然抬头朝我看来时,正好撞到我落在他脸上近乎失礼的视线。
我赶忙慌挪开目光假装平静,实际心里早已经乱作一团,生怕他会因此生气,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我不敢再偷看他了。
万一惹他发火,这来之不易的一顿饭说不准都会黄掉。
他点完餐,服务员送来两杯柠檬水,他说了声谢谢,递给我一杯。
看我手里还拿着那杯未开封的奶茶,他敲了敲桌面,语气含笑:“奶茶,干嘛一直拿在手里,不累呀?放桌上,你想什么时候喝都可以。”
我耳朵发烫,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动作僵硬地把奶茶放到了一边。
然后,我们这张小桌上就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说话,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闷?就在我想着要找什么话题时,他主动和我闲聊起来:“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藜。”
“是很少见的姓呢,好名字,”他夸了一句后又问道,“什么离?离开的离?”
我摇摇头,手边也没个纸笔写给他看,就道:“是一种植物。”
他点头笑笑,下意识念了两声我的名字:“南藜,南藜。”
这一出闹得险些让我丧失理智。我一直觉得我的名字奇奇怪怪不伦不类,但是今天不仅被他夸赞好听,还被他叫了出来,怎么一个简单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勾人呢。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勉强保持住镇定,不然我怕我会失态地冲上去抱他。
梁枝庭对我脑内的疯狂幻想浑然不知,自报家门:“我叫梁枝庭。”
他还以为我不认识他呢。
要是他知道我的卧室里挂满了他的照片,甚至还有一个根据他的样子做出来的等身人偶,不知道会不会被我这个变态吓死。
偷窥他六年,我这只老鼠终于从烂泥里爬了出来,蹭到了他的脚边。
早知这样就能和他说上话,我肯定早早就用咖啡碰瓷了。
有梁枝庭陪着,这一顿饭吃得我神魂颠倒,就连白开水都觉得甜得腻人。
餐厅的玻璃窗里倒映着我和他的影子。一个英俊斯文气质儒雅,一个阴沉森冷灰头土脸,怎么看都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有不少人多多少少都认识梁枝庭,因此我们这对奇异的组合也引得餐厅里某些人来回打量,大概也在狐疑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也会出现在梁枝庭身边。
好像给他丢脸了,我把头闷得更低,梁枝庭却面不改色,好似全然没察觉。
一顿饭结束后,出了餐厅,我还拿着他送我的那杯奶茶。
再怎么不舍,也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离开前,梁枝庭忽然递出手机,说道:“加个微信吧。”
我怀疑我明天是不是就要死了,不然今天怎么尽是幸福的事情?这是在我死前给我一顿断头饭让我能好好上路吗。
一顿饭已经是破天荒了,居然还加联系方式,这是不是代表我以后还有可能和他有交集?
想都没想,闻言我手忙脚乱立即拿出手机,生怕他会反悔。
成功加上他之后,他冲我挥挥手道别:“走啦,下次再约。”
下次!他说下次,居然还有下次!
回到公司,我盯着手机列表里多出来的那个账号,久久回不过神。
梁枝庭的头像是一只戴着墨镜的杜宾犬,我看了很久,把他置顶,这样我一打开微信就能看到他了。
一整个下午,我都因为梁枝庭的一句下次再约而心不在焉,盯着电脑出神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点开他的微信翻看他的朋友圈。
他设置了三天可见,因此朋友圈里只有一条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两颗红心emoji,下面配图一张照片——照片是从梁枝庭的视角拍的,看环境应该是在酒吧那种地方,灯光昏暗,桌面上摆着几个空了的酒杯,照片左下角有两个十指交握的手掌,其中一个是梁枝庭,另一个美甲长得能戳死人,是个女人,两只手的中指上都戴着戒指。
相同的戒指。
啪!我将手机倒扣,眼不见为净。
看来这条朋友圈是梁枝庭在和他的未婚妻秀恩爱。
我和梁枝庭没有共同好友,看不到他下面的评论,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一溜串的祝福。
吃饭的时候梁枝庭手上两手空空,我一时高兴就忘了他快要结婚的事实。现在想起来,吃下去的饭在胃里翻涌着,下一秒就恨不得要溢出来。
我真是……自己找罪受。
浑浑噩噩到了下班点,有同事凑过来问我和梁枝庭是怎么回事,话里话外都是在吃惊我怎么会和梁枝庭扯上关系。
我躲不掉,就只能简短说明了一下咖啡店里发生的事,随后在他们继续追问前离开了公司。
回到家里,我一把抱住在门后等我回家的人偶,环着它的脖子挂在它身上。
“你今天和我说话了,还叫我的名字,”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兴奋地亲它的耳朵,道,“你的声音真好听。”
那杯奶茶被我放进了冰箱,我没打算喝,也舍不得喝,就这样留个纪念也好。
卧室里的照片已经陪伴我多年,每次看过去心情都会变好,可是今天一瞧,心里的黑洞却越来越大。
空虚感从我的心脏弥漫到四肢百骸。
照片是照片。
完全不能和真人相提并论。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看着上面闪闪发光的梁枝庭。
后悔今天没有录音,我好想再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
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
至少我有了他的微信,他还说了下次,这事情搁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梁枝庭的微信,下意识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但是那里只有一条横线。
那条我下午还能看到的朋友圈已经没了。
我愣住一秒,反应过来后先是失望,难过,然后是愤怒。
他把我屏蔽了。
既然不想让我看他的朋友圈,又为什么要加我?!还和我说什么下次再约!
是了,谁都知道“下次”都只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话而已。
他请我吃饭,给我买奶茶,加我微信,他做这些事的原因全是因为昨天那一杯无意泼洒在我身上的咖啡。
我这样不起眼的土鳖,谁和我走在一起都会觉得丢脸,他又怎么可能会想着和我有进一步的交集,只是因为他的涵养家教摆在这里,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今天只是因为愧疚才来找我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早该想通的。
我在痴心妄想个什么劲儿。
我怒火滔天,举起手里的相框想重重砸下去,僵持了两秒又不舍得,只能狼狈放下。
原地喘了好半天气,心情勉强平复之后,我扭头看向身后跟着我的人偶。
它漂亮,沉默,只看着我。
“过来。”
它走到我跟前,我仰头望着它和梁枝庭相差无二的脸孔,须臾,拉下它的脑袋去亲他。
本只是想磨磨它的唇瓣,磨了没一会儿火气又突兀地冒上来,我张开嘴发泄似的咬了它一通,亏的它舌头不是肉做的,不然准给我咬烂。
它的唇边被我弄得水光淋漓。
它不会痛,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我,好似在疑惑我这么反复无常的原因。
我灰心丧气,垂头紧紧抱住它,枕在它颈窝里自言自语询问道:“你能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
那个人偶师,说什么它脑子里有芯片,结果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堆代码,让我想折腾它都无从下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如果他能说话多好,我还能和它发发牢骚。
我现在无比想要得到一句安慰,谁给的都行。
“阿庭,求你了,和我说说话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