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问道?:“她们看见了什么?”
尖刻的?笑声戛然而止,久久酝酿着什么,重新开口之后,它的?嗓子哑了下?来?,幽幽吹起的?风将?众人的?思绪带回?那天的?深夜。
火葬场是生离死别的?地方,到处跃动着火焰,但却没有一丝生气。
几个?孩子趴在高墙的?豁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中?央场地,铁架上支着一块铁盒子,只露出顶上一块方形洞口,他们看着丧葬老?人提着铁钩将?朋友的?尸体钓了下?去,很快泪如泉涌。
很快,参天火焰冲起,烧得铁盒吱嘎作响,离得那么远,她们也能感受到热浪滚滚,视线都被烧得支离破碎。
里面的?人骨应该早就被烧成灰了……
明明昨天才和她在宿舍拥抱告别,想到这里,其中?一个?女孩抹了抹眼泪。
她听到伙伴嗯了一声,“好?奇怪啊……”
她还以为是被发现了,提心吊胆地看过去,丧葬老?人没有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偷窥,将?顶部的?铁板钓了起来?,垂入不远处的?小湖里滋滋作响。
似乎是要查看尸体是否被烧毁,老?人低头朝里看去,她们不由得也伸长了脖子,等看清铁盒里面,脸色却都变了,“……怎么会?”
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该残留下?骨灰和骨渣吗?
打个?不对的?比方,动物的?身体被烧以后都会有残余的?组织留下?,为什么她却什么都没留下?呢?
可是丧葬老?人看了之后,却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像这样才是对的?结果。
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先前送别的?感伤慢慢被冷风被冲散,几人慌不迭赶回?了宿舍,所?幸一路上没遇到老?师和司祭大?人……等终于躺在床上,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在她们将?要昏昏睡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最先看见铁盒内没有尸骨的?女生说起话来?,“有东西的?。”
她的?语气平板极了,没有语调的?起伏,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忽然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窗户,继续用梦魇住的?语气说道?:“我看见了,里面没有骨灰,但有另一样东西。”
“一圈薄薄的?头盖骨,拔掉了骨头的?头盖……”
她笑了起来?,指着窗口,“看呀,她来?找我们了。”
几人惊惧地看向窗外?,原本映着皎洁明月的?窗户中?央,不知何时飘荡着一颗圆圆的?头颅。而且和她说的?一模一样,中?间被挖空了,只剩下?外?面的?一层白骨。
“她来?了,她来?找我们了……”
女生攀上桌子,打开窗户,阴寒的?风吹了进来?,她不为所?动地伸手触碰外?面漂浮的?人头,脚一踩空,已经坠下?楼去。
其余几人呆愣数秒,全都尖叫了起来?。
【这次的?事?件过后,为了预防悲剧再次上演,火葬场被司祭大?人使用法术遮蔽起来?,女高的?寝室也从多人改成了单人】
还不等人说话,怪树又兴奋地叫嚷起来?,【还有其他的?传说故事?,你要听吗?我有好?多好?多!全都能告诉你!】
江月鹿问道?:“还有什么?”
同时示意冷问寒带着祝铃和梨花退后。
【女高奇怪的?校歌你听过吗?】
【月坛的?司祭大?人还有着阴晴不定?的?两幅面孔!】
怪树大?笑起来?,它活灵活现地表达着疑问和惊叹的?语调,还配合作出了相应的?表情。祝铃呆呆地看着它,终于知道?从刚才起就有的?异感来?自哪里。
太像人了。
一开始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后来?变得流利顺畅,又慢慢有了人才有的?表情。时而奸诈,时而谄媚,时而热烈。
这棵树,越来?越像人了。
【还想听吗?还要听吗!】
它激动地摇晃着手——可是它并没有手,所?以只能摇晃着硕大?的?树冠头颅,看起来?就像一个?埋在地下?只露出脖子的?头的?人正在激烈地演说。这样笨拙原始的?画面,让人恍然身在梦中?。
“等一下?。”江月鹿说道?。
“你似乎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那应该能解答我的?一个?小问题?”
怪树喜笑颜开地答应着,它摇晃时甩出的?汁液落在了祝铃的?手背上,她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话。
“这里的?图书馆为什么会是树的?形态,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怪树停止了摇晃。
它久久看着这些人。这些活蹦乱跳,随意行走,自由自在的?健康的?人。
枝叶缓慢地旋转,涌现出两只深深凹陷下?去的?孔洞,像一个?满是皱纹的?老?人枯朽地看着他们。孔洞下?方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了嘴的?形状,一侧稍稍撇起,像掺杂着阴狠和愤怒的?笑容。
“我不是树。”
“我是人……”
它的?叫声悲怆尖刻,“我是人啊!”
第56章 树高女中16
这怪树之前虽然亢奋,但?都不针对他们,眼下忽然被激怒得发起狂来,一颗瘤子大的树冠突然间涨大了数倍。
祝铃惊异地放大了瞳孔,难以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它的叶子?……”
它的叶子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原先他们站得高,周围又光线昏暗,还以为是枝叶长得过于?茂盛,现如今涨大的冠顶被送到了面前,幽月清晰照出一缕缕黏合在一起的树枝血管,所谓的浆果色叶子?不过是中间密布的块状瘤肉,眼下正对着众人灵活地?弹动?着。
想到先前看到微风拂动树叶的悠然画面,原来是这些肉块在弹跳,江月鹿一阵恶寒。
这哪里是树枝树冠,分明是一颗剥了皮的人头?!
“别愣着不动?!”江月鹿将呆怔在一旁的祝铃拽向后?方,那?一块地?面瞬间就被膨胀开的柔软树枝抽碎了。
“我是人,是人啊!”
那?怪树一边发疯,一边鬼哭狼嚎。
“怪不得……”江月鹿低声道。
怪不得它自称图书馆,却不像是在复读书籍记录,夹带私货加了许多私人看法。怪不得它的外?形和周围的树一点也不像,可以灵活变化自己的高度,简直就像一个人伸头?又缩头?。
原来并非草木,而是同类。
祝铃喃喃,“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活下来?”
收敛起怒意之后?的隐忍,听起来却像是更愤怒了,“你们这些异类,害虫,骗子?,到底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去?死啊!”
“祝铃——!”
狂乱扭曲在一起的枝条眼看又要抽向女?生,这一回江月鹿鞭长莫及,眼看就要被抽翻在地?,一个高大的影子?忽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生生挨下了一下树鞭,被抽得跪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祝铃扑向她:“梨花……梨花!”
梨花尽力笑起来安慰她,“没事……我没事……阿玲,你不要害怕。”
祝铃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太害怕了,从来没在女?高见过这种事!
亲眼见证过后?,才知道考试里设置的困难不算什么,心考里直面心中的阴暗和恐惧也不算什么,真正的攻击她从没有经历过。
鹿月老?师说得对,她们被保护得太好了。想到这里,祝铃抬起红肿的眼朝老?师看去?,看见她镇定挡在前面的身影。
江月鹿道:“不要哭了,赶紧把她带远一些,问寒,你去?帮她。”
冷问寒没有立刻行动?,担忧地?看着他。
江月鹿示意她安心,“我不要紧,他不会?伤到我的。”
“噢?”
那?怪树,不,那?个怪人的头?移向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学生,也不是这里的人……呵呵,所以才口出狂言?”
江月鹿冷静看着他,毫不在意脸庞四周围绕着虎视眈眈的血脂藤条。
“你似乎恨极了女?高的学生,招招下死手。”
那?颗肉瘤子?狰狞道:“那?是她们活该!她们早该遭到报应——!!!”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小春呢?”
肉瘤子?不做声了,呼哧呼哧喘着气,表面凸起的盘节一起一伏,听着江月鹿近乎自言自语的暗语,“小春天?真无邪,将你看成路标,在你面前经过了那?么多次,你就没一次想要像抽死祝铃一样抽死她吗?”
“因为离得太远了吧。”
轻飘飘的话?语像巨石隆隆砸了下来,那?颗肉瘤子?肉眼可变地?膨胀起来,被戳破散出的气流席卷向四周,铺天?盖地?释放着他的恨意,“……你闭嘴。”
江月鹿加快了语速,“因为她不像祝铃可以站在你面前,而是远远看了一眼确认之后?就离开了——离得那?么远,你根本碰不到她。”
“不要说了——!!!”他咆哮起来。
他伸长了脖子?,用尽全力想将自己甩出去?,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会?带来的后?果,他认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亲手杀了女?高的异类,就算死,他也甘之如饴……
“啊啊啊啊——”
冷问寒惊道:“江月鹿!”
但?是那?张硕大的肉瘤面孔堪堪停在了他鼻尖前三寸远的位置,即使身体都要从土壤里拔地?而出,他还是碰不到江月鹿分毫。
就像面对小春一样。
就像这么多年看着她们从自己面前扬武扬威走过,他动?不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江月鹿睥睨着他,“就像现在这样,恨天?恨地?,无能为力。”
“哈哈哈……”
树人忽然笑了起来,眼眶的位置流出沁红的汁液。
“无能为力,说得不错。驾轻就熟地?折磨我们不正是你们这些自诩为人类的异类最擅长的事吗?但?你不要忘了,十年过去?,我并不只是待在这里默默生长……”
“——别把我真的当成树啊!”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你们今天?……全都得死在这里。”话?音落下,脚下的雪地?缓缓震动?,黑白扎剌麻一改垂直静止的模样,不祥地?摇晃起来。
冷问寒警觉:“他在拔除封印。”
当初在这里布下黑白扎剌麻,应该就是为了封住这颗树人头?颅,江月鹿笃定他不能过来,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但?是十年过去?,法术的效力是否还像当年一样强,这不好说。而且,他们现在也不能冒险。
江月鹿当机立断,“我们走。”
祝铃扶着梨花踉跄跑向前方,江月鹿也想跟上,但?他离得太近,脚下冰冻大地?已然龟裂,树人的声音听起来更为阴狠。
“我的头?是过不来,但?根须却可以……它们可比胳膊手脚灵活了。”
“这些杂种!将我种在这里的时候……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种出来的东西杀死吗?”
“把一个人的脑袋当成图书馆,把他的记忆当成可以翻阅的书籍……这种残忍的招数,果然是你们这些杂种才能想出来的。今天?我一并奉还诸位——”
裂痕在地?上以惊恐的速度铺开,冷问寒的白瞳睁开,在冰天?雪地?里寻找能帮助江月鹿的方法。
祝铃回过头?,层叠缠绕的藤条遮掩了老?师的身影,她似乎被埋在里面不能动?弹。她的脚下也没有了完好的土壤,一个急速凹陷下去?的黑洞正张开大口等着她坠落。
她红着眼,“鹿月老?师!”
“啧。”
狂卷的风霜里忽然亮起了一抹鲜红,这一幕像是在熨斗镇也出现过。江月鹿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手,后?背紧紧贴着另一人的胸膛,说话?的时候,自己仿佛也跟着身后?低沉的声音共振起来。
能察觉到他的喜怒哀乐,能知道他此刻颇为不爽。
“我只走了一会?啊,老?师。”
夏翼赶到了。
当天?夜里,他们赶回了女?高。
树人对渐行渐远的她们无能狂怒,嘶吼的声音传遍整个雪林。
江月鹿远远看着,思索道:“看来黑白扎剌麻的威力没有减弱。”
持续十年的禁锢法阵,似乎很快就识破了囚犯想从地?下突破的举动?,也跟着扩大了关押的力度。在耳边回荡的嘶吼声,或许是出自他放走敌人的不甘心,又或许是自己受到了更严厉的惩罚,痛狠了的惨叫。
祝铃胆战心惊,“太残忍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女?高惩罚学生,只不过是带她们去?月坛关个禁闭……
江月鹿看了她一眼,“残忍?”
“刚刚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它可怜,那?你千辛万苦逃出来又算什么?”
祝铃张了张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月鹿道:“我也没有怪你。”
“女?高有五色扎剌麻守护,所以你们可以安心上课成长,但?雪林就是另一个世?界了,这里有连扎剌麻都拦挡不了的敌人,你要尽快成长,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祝铃点了点头?,梨花若有所思。
但?祝铃又禁不住道:“从女?高毕业之后?我们就要去?各处的村子?了,那?里虽然条件艰苦,但?还是有五色祥光眷顾。像今晚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了吧。”
江月鹿道:“那?样最好,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问夏翼:“……能放我下来了吗?”
刚才情况危急,一把捞起他还算合理,但?已经在雪地?里跋涉这么久,早就脱离了危险,他还是单手搂着自己……
夏翼却没搭话?。
光看下巴也知道脸色非常臭。
江月鹿想了想,“是月河那?边没什么进展吗?”
“不是。”
“……你受伤了?”
“没有。”
“那?……”江月鹿扫了眼前方呼哧卖命的狼崽子?,“是它们惹了你?”
“哼。”
一个字也能有很大威慑力,狼崽对月哀嚎,跑得更卖力了。
江月鹿实在是想不出来了,“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不问还好,一问就炸了,“那?你为什么要照顾她们?”
江月鹿很懵:“……啊?”
“一个,两个,三个。”夏翼替他全都数好了,越说越狂躁,“为了保护她们,你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搭进去?!”
江月鹿:“可她们是我的学生啊。”
“我也是你的学生。”
夏翼忽然低了声,“我和她们没什么两样对吧?你不会?见死不救,你始终一视同仁,换成谁你都会?对他好,照顾他,关心他。”
他越说越委屈了,“我只有你一个老?师,你却有那?么多学生——”
“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江月鹿彻底懵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现在已经能确定夏翼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女?高内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了一些,传得非常离谱。他这个清楚来龙去?脉的人听了当然没什么,但?失忆的夏翼可就不一样了。
他当时还想过,最坏的结果恐怕就是夏翼信以为真,得趁着他还没有深信之前,把两个人的关系往回来拉一拉,拽一拽,回到正轨。
……看起来已经深信不疑了啊!
他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尽量耐心解释:“夏翼,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从前过往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千万不要当真了。”
夏翼:“……”
怎么看起来更委屈了啊!
江月鹿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难带的孩子?。再说那?些熊孩子?要么是调皮贪玩,要么是任性脾气大,最多是像付梦如这样不服管教,哪有一个会?想着和他谈恋爱?
他张了几次口,发现说什么都很无解,最终疲倦道:“算了,等你想起来再说吧。”
这句话?似乎封住了夏翼的嘴,一路上再没看江月鹿一眼,也不说一句话?。等到了女?高,直挺挺下了雪橇,头?也不回地?进校去?了,看得江月鹿哭笑不得。
祝铃不明所以,“……她怎么了?”
江月鹿正色道:“没什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是苦战了。”
第二天?,期中考试徐徐拉开序幕。
旭日初升,女?高的早钟响起,十个人听到了沉寂已久的系统提示声。
【树人女?子?高中的第一次答题,即将来临,请所有考生做好准备,完成四门考试内容,达到女?高规定的标准分数】
【同时,提醒考生江月鹿】
【你的考试与其他九名学生不同,辅导你所在的3班学生,使三十四人全部通过四门考试,才能算作答题成功】
【祝你好运!】
次日早晨,老师们在司务楼静候。
他们要前往月坛,和司祭大人一起观看学?生的考试。江月鹿粗略扫了一圈,认识的面孔寥寥无几。其?中几位老师还投来敌视的视线,让他很不?明所以。
胖夫人走到他身边来?,“你还不熟悉流程吧?”
“等我们收到司祭大人的命令,就能?进入月坛了。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故事吗?如果不?经允许擅闯,我们的下场不会比那些消失的老师好多少。”
江月鹿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胖夫人满意地笑了,意味深长地扫向远处几位老师,压低了声?音,“她们为了给夏翼带上日石圈,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看来?是连带着记恨上你了。”
江月鹿无所谓,“恨就恨吧。”
胖夫人笑眯眯道:“我最欣赏的,就是鹿月老师这份神鬼不?惧的定力?。”
“不?过呢,就算胆子再大,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也得提前心里有张谱。昨晚的事仅有一次,希望不?要再发生了。”
江月鹿瞟了她一眼,“于老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胖夫人掩嘴一笑,“啊呀。好大的杀气。鹿月老师,我可不?是在威胁你。昨晚有神眼记下了祝铃那孩子的身影,我出于好奇才去查了查。这一查呀,就莫名?其?妙发现夏翼也很晚才回去。”
“补习需要花那么久时间吗?我不?知道呀。”
“我沿着脚印看了看,发现她们都去了附近的猎户小屋,地上还有雪橇拖过的痕迹。去了多远的地方,才需要借用雪橇呢?不?会出了扎剌麻吧?”
队伍缓慢行进中,除他之外,没有人再能?听?见胖夫人的声?音。他一边听?,一边警觉注意四周,心中急速转过了八百个对策。
“是想杀我吗?我不?建议你在这里动手哦。”
江月鹿粲然一笑,“于老师好爱开玩笑,我哪里就会动手了。孩子贪玩晚上出了个门,不?算什么大事。而且我虽然是她们的班主任,可不?见得连夜里都要监管。”
胖夫人笑道:“哎呀,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不?愧是鹿月老师。”
“彼此彼此。”
他们出了司务楼,面孔都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像是面具轻扣在脸上。月坛已?近在眼前,在这个区域之内,神眼的数量急剧增多,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睛,胖夫人只能?抓紧时间说完她想说的话。
“脚印和两?个学?生的身影证明不?了什么,你的计划天衣无缝,连教室里的神眼都瞒过,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说来?也简单,只需要让冷问寒揪出来?的六只鬼分别换上他们的衣服,在他们进入雪林探索的时间,待在教室里不?要动就行了。但他不?准备解释给胖夫人听?,于情?于理,都没这个必要。
他浪费口舌和她说了半天,无非是想知道她的目的。
“祝铃那孩子应该是想救小春吧,早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发现她夜里经常跑出去。既然她也参与了,你们去的地方应该和小春有关?。”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静静听?着。
“你们……”
说到这里,气定神闲如她也有了一丝犹豫,“你们见到了树人颅吗?”
“于老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们既然清楚雪林里有什么怪物,为什么不?对学?生做一个更好的说明?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捂着耳朵不?去听?,捂住眼睛不?去看,只会让她们有自欺欺人的安宁。”
胖夫人苦笑,“你什么也不?知道……”
“等到你待得再久一些,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了,这是对她们而言最好的选择。”说完之后,胖夫人加快了步伐,不?再和他交流。
一行人很快到了月坛。考试分年级进行,他们分成三批依次进入,江月鹿排在中间。
胖夫人的话,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正如她所说,没有证据,就算捅到了司祭大人面前,他大可以耍赖不?认账。而且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发现胖夫人的态度有些微妙,她似乎默许了自己的行动。
抬头望着月坛,砖石泛着冷白光泽,女高?之中最高?傲的建筑俯视着他们这群人类。无处不?在的神眼扫视之下,他们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无处遁形。
无论师生,在这个安宁封闭的天堂里,过得都不?太幸福。
“诸位……”
月坛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老师们恭敬道:“司祭大人。”
“辛苦各位了。”
那声?音听?起来?悦耳如鸟鸣。
“今天的考试还需要与你们一同合作,请先进来?罢。”
月坛内。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中间一道弯弯曲曲的沟渠,内里流淌着清泉水,散布着莲叶莲花,走近后心平气和。围绕大厅的石柱上刻画着月相图,阴晴圆缺刚好一圈。
江月鹿没有看到人。
但那位司祭大人的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温文尔雅之至,即便无所不?在,也不?会让人心有压力?。
“学?生们已?经在四处考场就位,各位还是和从前一样,有问题,现场提出来?,咱们一起商讨着解决。”
“对于那些犯了错的学?生,略施惩戒便好,不?要动真章。”
“先这样,从身考开始罢。”
话音落下,清泉水滴滴回升空中,凝结成无色屏障,从中出现了画面。
江月鹿先是看见了祝铃和梨花,然后画面一变,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陌生的学?生面孔随之出现。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女高?里无处不?在的眼睛。
再仔细一看,那些凝为屏障的流水中,有一颗颗小球,剔透清澈和泉水融为一体,很难分辨。
由于昨晚碰到了一颗种在土里的头颅,他不?得不?联想到这些小球或许是人的眼睛。同样具有活性,同样作为工具去使用——一种作为图书馆,一种作为监视器。
如果是人的眼睛,数量可就多了。
原本他怀疑昨天的人头是将一个人分成了几块,但这样一看,或许是将许多人分解成了无数块,肢体和器官散落四方,目前他们只发现了人头和眼睛。
其?他的……
胖夫人凑到耳边,打断他的思考:“对面一直死盯着你的老师,叫乐弥。”
江月鹿看过去,和一双厚如酒瓶底的眼镜不?期而遇。镜片下的锐利视线,因为折射的寒光更添严肃。见江月鹿朝她看去,不?由得直起腰杆,精神抖擞,眼睛里迸发着必胜的力?量和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