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江月鹿不假思索,“人的骨头。”
空寂的月坛内久久没有回响,司祭大人不声?不语,只有他?的声?音响彻大厅:“我是个半路入行的巫师,和女高的学生们不同,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才有人告诉我,我身上?带着?通神之力。一头雾水踏入新领域是大忌,司祭大人,所以我在来这里之前,抓住时间了解了一些东西。”
司祭嘶哑问道:“什么??”
“我了解到巫师与常人的身体不同,他?们死后的尸体都要埋在特定的场所,施加特定的仪式。巫师成鬼极其?可怕,这么?做是为了预防。除了防止尸体本身化鬼,还要防止外人对尸骨觊觎。”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江月鹿简单道:“巫师在死后,通神之力转移到了他?们的尸骨之上?。”
他?面无表情?地?做出宣判:“我认为女高的所有学生都是不具有通神之力的普通人,她们无法和神明交流,无法借取神明之力,她们的月力,来自?脖子上?的日石圈,那是死去巫师的骸骨做成的圆环,带给她们另一种命运。”
“死去的巫师究竟是谁呢,她们带上?脖子的又?属于谁的命运?”
“我对此一无所知,行走?在雪地?,思想好像同化为白茫茫一片,直到我越过扎剌麻,去到了月河墓园,看到每一棵树下的名牌,它们分别对应着?女高里每一个学生。”
司祭低声?道:“你在侮辱我们啊,鹿月老师。我们不会觊觎他?们的尸骨。永远不会。通神之力算什么??比得上?茶余饭后共赏星辰,比得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比得上?常人平凡的春夏秋冬吗?”
江月鹿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知不觉他?已沿着?水流走?到了圆形大厅的另外一端,司祭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他?刚好看向夏翼,他?正抱肘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似乎无意参与这场对话。
等他?收回视线,触到了地?面上?被水流分割开的两?块地?面,恍惚想到了什么?,又?被司祭的声?音打断了。他?已经收起了连说三个疑问句的情?绪,那一点遮掩不住的复杂感情?又?如沙漏倒悬返还回去。
司祭很平静:“说说你其?他?的见解。”
“见解。唔。”江月鹿转过身,踩着?刚才的脚印折返,思路跟着?步伐流淌而出,“说完了日石圈,那就来说扎剌麻好了。”
司祭问道:“噢,你对我们用来护卫女高的吉祥之物有什么?意见吗?”
“守护?不不。你说错了。扎剌麻没有守护的作用。”
空中的声?音又?停了,江月鹿瞄了眼,“我还要继续说下去嘛?”
“是的。你必须继续。”
江月鹿清了清嗓子,“如果扎剌麻可以阻隔一切恶鬼,让女高变成无灾无害的平静之地?。那为什么?校内还会有这么?多双眼睛监视着?学生呢?”
司祭淡然:“我说过,这是为了及时发现?她们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妥。为了归正。”
“好的。”江月鹿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很有道理。我被你说服了。”
“我原本还想说,女高和扎剌麻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你应该也会用相同的理由搪塞我吧,那就不问了,说点别的。”
他?自?顾自?换了话题,“来总结一下,雪村里的危险是什么?,扎剌麻阻隔的危害都是什么?。”
“第一,是尘世上?普遍存在的鬼,分为灰、黄、红、青四大类。小春那天引回来的就是三只黄衣鬼,它们阴魂不散,弥留在这座雪林里。这些鬼都是人死后所化,那么?问题就来了,人是从哪来的人,死又?是因?何而死?”
“司祭大人,我似乎没见过女高之外的其?他?人,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里除了女高的师生,还有其?他?活人吗?”
司祭刚要开口,“因?为——”
“不着?急回答,先听我说完。”江月鹿道:“我带着?学生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晚上?,看到了小春引回来的三只鬼,轻而易举被她解决了。我和学生在雪林里听到的怪声?,感受到的不祥气息多半也是出自?它们。”
司祭:“你很笃定。”
“是的。我很笃定。”
“为什么?不笃定呢?树人颅对学生满怀杀意,但它被禁锢了,出都出不来。月河墓园中的树怪也一样,空有满腔恨意,但因?根植地?下,不能?动弹。如果不是你们送去学生,它们根本吃不着?血肉呢。”江月鹿想到了被撕烂的麦冬尸首,冷哼了一声?。
“无法守护的扎剌麻,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司祭大人无视了他?的情?绪,“我们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是啊。没什么?必要。”江月鹿喃喃,“它是一条虚有其?表的绳子,又?是让人虔诚信仰的五色纸。”
他?想起了祝铃。来到这里的第一夜,那个女孩低垂双目,平和又?虔诚地?对着?扎剌麻念诵:蓝色的天。黄色的地?。绿色的生命。红色的火焰。白色的圣洁。护平安的扎剌麻,保佑我们的扎剌麻,也庇佑这些后来人吧。感谢您。
她深深信赖着?扎剌麻,把自?己的安全、幸福、未来一切美好的词与之挂钩。不止是她,女高里的所有学生都被灌输着?“扎剌麻能?带给我们安宁幸福”的意识长大,她们的虔诚如同萤火飘散到平凡的五色纸上?,让颜色鲜活,让绳结生火——
“让扎剌麻也回馈了她们的虔诚。”
司祭低笑:“以防你想不起,刚才是你说的,扎剌麻并没有力量——”
“我说的回馈不是它活了,它有灵了。”
江月鹿一字一顿,“您最清楚我在说什么?了,扎剌麻回馈给了女高一个美梦,一个持续十年的美梦,是吗?”
“她们十分安全,她们互帮互助,只要不走?出扎剌麻外,一切危险就不会降临。可是谁会知道,她们的美梦之外,有一双又?一双沉默的眼睛注视,那是你们。你们分辨,选择,你们指定祭品送往墓园。”
司祭急切道:“那是因?为……”
“麦冬被撕成碎片了,司祭大人。”他?忽然道。
司祭不说话了。
“她被撕成了碎片,多疼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江月鹿仿佛看见她孤零零坐在树洞里,她像那里唯一燃烧的蜡烛,用微弱的火苗平息着?树怪的怒火。
“送往墓园的学生有两?种,第一种是犯错后被处理,第二种则打着?月力失控死亡暴毙的幌子。对了,今天晚上?我和夏翼也看过了丧葬场的铁盒,那个用来焚烧尸体的盒子下有机关?呢,猜猜是什么??”
“一个洞。刚好能?让一个人掉下去。昏死过去的学生就这样一无所知被转移到墓园送进了树怪的肚子,我该说她们幸运吗?至少是昏迷着?死去的?”
江月鹿没等来司祭的回答,他?像是被这番话重击了。
他?只能?缓缓道:“不将?学生送给树怪会如何?一定有你们无法承受的后果,一定会动摇你们的核心。”
“那你们的核心是什么??”
“一个美梦。司祭大人。谁都不能?影响这个美梦。”
“学生们学着?针对月力的课程,实则没有月力,对她们毫无帮助,她们根本没有未来。涉及机密的内容被封锁进树人颅,一道封锁来自?封印,另一道封锁来自?老师们的教导——‘那是个不能?靠近的东西!’她们的记忆也被打上?了封印。”
“除了小春麦冬这样好奇的学生,谁会冒着?风险靠近扎剌麻呢?大家在女高里日复一日完成着?没必要的课程、没必要的人生。”
久久之后,空中再次响起司祭的声?音。他?压抑着?激动,“非常精彩的分析。”
“那这十年的美梦,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您的考题还没结束吗?”江月鹿笑了笑,“我听树人颅骂祝铃和梨花是异类,他?好像跟你们不是一类人。不同的族落?不同的后代?”
司祭忽然咆哮起来:“谁跟那种恶心的家伙是同代啊!”
纷纷碎石落下,江月鹿眼前忽然掠过一道身影,他?都不知道夏翼怎么?办到的,不是在闭目养神吗?居然这么?快闪现?到了他?面前。
全开煞气的他?红眸镇静,眼底无风无浪,“离他?远一点。”
第64章 树高女中24倒v结束
淡然有?礼的司祭大人突然暴怒,人未现?身,但整座建筑都回应了他的怒气。沟渠里的水流摇晃出来,溅湿了江月鹿的裤子,他同时被碎石尘埃呛得咳嗽:“咳咳咳……”
青色之火无声蔓延,脚下震摇不停的地砖停止了晃动。
江月鹿被冰凉奇诡的鬼火庇佑进一方天地,他对夏翼说道?:“谢谢。”
夏翼不喜欢听他说谢谢,但也没说什么,转过头立马切换烦躁的表情?,挑高眉望着高空处,那?里不断传来司祭的喘气声,他似乎气过头了。
“他们是什么东西?!”
苍了天,他居然爆粗口了。江月鹿真想录下来给祝铃她们听听——你们女高圣洁司祭,就是这样骂人的?
“你说得不错。十年之前,在?这片土地上,是生活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族群。我们在?月河东北,也就是现?如?今的女高周围。”司祭的声音透着怀念,他听起来都没那?么生气了。
“以前的地盘可要比现?在?大多了……每到一年隆冬最冷的日子,我们会举办盛大的月河祭,冰面映出的火光连成红霞,人们围着篝火歌舞歌唱……”
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抽痛袭上心头,咬住牙道?:“但是月河西?南边的杂种,他们罪该万死,他们打破了这份安宁!”
月河西?南……就是如?今的墓园啊。原来那?是树人颅同族生活过的地方??难怪树怪全在?那?里。
脚边又因司祭的震怒摇晃出来一滩水,江月鹿扫了眼地上细窄的水渠,若有?所思——好像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就是月河吗?
祝铃当初画在?黑板上的雪村地图是圆形。这个大厅也是圆形。中间这道?水渠,和?月河的流向、位置一致。是有?意设计成这样的吗?
“呵呵……”司祭低声笑道?:“你发现?了是么?”
“这座月坛早在?十年前就有?了,我最开?始见到它,它就是现?在?的样貌。站在?月坛大厅,就像站在?雪村大地。我虽然十年没有?出门?,但只要看见沟渠对应的西?南方?位,就会想起那?些贱种是如?何奔过河来,杀死了我的族人!”他低喘,“……滔天大恨,没齿难忘!”
江月鹿缕清思绪,“也就是说,十年之前,你们原本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但是月河西?南……另一个部族的人,冲过来杀了你们?”
“是的。”
“你们有?什么瓜葛?世仇?导火索?”
“没有?。”司祭全数否认了。
江月鹿狐疑,“那?为什么会突然出击?你们在?十年前这个节点遭受了无妄之灾,但在?之前数十年都很和?平……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不合逻辑。”
司祭笑了笑,笑声充满嘲意,“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符合逻辑,暴徒犯罪,凶手杀人,有?时毫无理由?不是吗?他们天生身负通神之力,视我们为低等人,异类,你应该听过树人颅如?何喊我们。”
江月鹿想了想,点头,“也许你说得对。”
“他们现?在?看起来被囚禁了,是你们干的吗?”
高空传来两声轻笑。
“那?不是囚禁,鹿月老师。不是看起来动弹不得,就是身在?劣势。他们一族信奉树神,认为树为联通天地的通道?,根须能探入阴遭地府鬼门?关,枝干能触及诸神所在?的九天云宫。因此族中每人生下来都绑定了一棵共生树,人树一体,人生则树生,树亡则人亡。”
共生吗……
江月鹿久远地想起了秦雪。他对熨斗镇的人说的也是“共生之法”,难道?他是树人一族?他和?纪红茶似乎早就认识……想必二鬼同根同族,都来自?雪村。如?果要遵循任务抓捕纪红茶,最好掌握更多树人一族的秘密。
来女高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和?任务对象挂钩的消息!
他内心欣喜若狂,不动声色问道?:“但墓园里只有?树,不见人。当年杀死你们的人还在?吗?”
司祭的声音有?一丝痛楚,“在?的,当然在?。就是因为还在?,所以我们才被关在?这个该死的笼子里无法逃生。”
他将女高视作笼子啊。这种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又和?之前认为的“十年来不间断拿学生当祭品”的恶棍身份不符了。
但是仔细想想,确实可疑。如?果像他说的雪林里到处都是威胁,为何不趁早远走高飞?非要死守女高拧巴十年干啥,就图隔三差五要推人出去保命苟活?
女高是关押他们的笼子?
他们是囚徒,那?谁是监狱官?墓园那?群不能动的敌人吗?
“他们有?一个弱点,鹿月老师。”司祭忽然道?。
“什么弱点?”
“月力失控,这个词想必你很熟悉。在?你们的世界中,是将月力称为通神之力吧。”
他看穿了江月鹿外来者的身份,但是没有?责问的语气,现?如?今是不是外来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以及他带来的学生。
司祭沉声道?:“那?些贱种们拥有?非凡之力,生下来就是神明的侍者,他们离神最近,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
“他们因此付出了代价。”
“和?神有?关的代价是很昂贵的,鹿月老师。意识错乱,精神癫狂,神的侍者要承受痛苦。”
通神之力在?人的指尖汇聚成为符力,在?人的唇齿间研磨变成咒语,当这具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了与神的交流时,杀鬼的符力和?灭魔的咒语将会成为反向捅来的刀子,顷刻间将人捅成筛子。
在?获取与自?身不相匹配的能力时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早已在?背后标好价格。”
江月鹿心道?,他或许也会疯。
成为神经病是挺可怕的,可是他暂时想象不到未知的威胁,那?太遥远太模糊了。眼前最折磨人的问题是这个该死的学院,该死的考试,还有?他的弟弟妹妹被带去了哪里。除此之外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司祭见他沉默,想起他也拥有?月力,问道?:“……你在?害怕吗?”
夏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江月鹿不习惯在?公开?场合谈心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所以如?今在?墓园不见人影,只看见树,这难道?就是那?个族落的人遭到的反噬?”
“你又猜中了,该说你是运气好呢,还是太聪明?”
江月鹿不要脸了:“成年人两个都要吧。”
司祭:“……”
他叹了口气,“说是反噬,但也没有?反噬得很彻底。”
“他们似乎和?自?己?的本命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树无法动,人可以。树不受月力影响,人则有?失控风险。人会保护树,也会喂养树。反过来,本命树虽无灵识,但本能驱使它会保护人。”
“如?果察觉到人的本体即将失控癫狂,本命树就会与之相换。”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江月鹿和?夏翼对视一眼。
“树和?人换吗?……怎么做到的。魂魄互换?可是树有?灵魂吗?”
司祭道?:“具体如?何操作,恐怕只有?他们才能回答。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成熟的猜想。”
“但说无妨。”
“没有?魂魄,对那?些拥有?月力的人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人为何能通神,至今原因不明,有?天赋一说,也有?血脉继承一说。但是据我观察,拥有?通神之力的人,最基本的条件是五感极端敏锐——注意,不是极其,而是极端。他们对事物?的感知与常人不同,能从露水流动、风起云合中看出我们肉眼、人耳看不见、听不到的细微末节。那?些细微处组成了神明世界的梯子,能让他们攀爬上去,见神、悦神、敬神。”
“我知道?你和?你那?九名学生都拥有?月力,其中差别,你们最清楚不过。”
啊这。江月鹿有?些心虚,他真的只是个半吊子。不,连半吊子都算不上,和?从小觉醒还接受了系统修炼的付梦如?冷问寒完全没得比。
司祭好像认定他这个带头人才是大佬,亲切问道?:“你一定能明白?吧。能看到、听到常人注意不到的东西?,其实有?好处,更有?坏处。”
江月鹿:“呃……”
大概能懂。十多岁的时候他爱看漫画书,有?一些灵异恐怖流的主角因为从小看见不好的东西?而备受排挤,成长得磕磕绊绊。但他知道?,这种坏处和?司祭说的有?些不同。司祭说的坏处是对人本身有?直接损害的。
就比如?,通神时,感知如?同触须伸向四面八方?,像是将人的精神力开?到了极限。你必须去触摸神明的世界,那?是一个和?你当下所处位置完全不同的异域。像跳大神之类的作法场合,巫师们都是形态疯癫的,他们从意识清明到意识狂躁的转换缝隙里看见了神本身吗?
司祭也说到了:“这种坏处从许多神侍、巫师的痛苦呓语可见一二,他们捂着头呻/吟求饶,求神不要再说话了,他们想要回到正常。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进门?容易出门?难,遥远的神之领域,一踏入就意味着无法回头。”
“这种时候,没有?意识,没有?想法反倒是件好事。”司祭厌恶道?:“尽管我不承认他们会有?好事,我更愿意他们被神厌弃、戏弄、榨干所有?的精神被抛下云端,让他们体会一下被凡人践踏的滋味。”
信息量太大了,江月鹿沉思了一会。
“所以说,十年之前,在?他们失控之际,本命树与人的本体进行了替换……唔。”回想墓园里攻击小春的树怪,对着小春重拳出击,换成夏翼就唯唯诺诺,是有?点“人”的思维那?意思。
“有?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树与人交换的只是魂魄吧,不清楚是不是魂魄,总之先这么叫着。人的魂转移到树的躯壳里,树在?墓园。树的魂……呃,暂且就认为它有?魂吧,会转移到人的躯壳。”
“接下来呢,他们人呢?人去了哪里?”
司祭摇头:“我不知道?。”
江月鹿:“……”
司祭又道?:“所以我才在?等你。”
江月鹿:“?”
司祭道?:“你的名字写?在?这三卷天书上面,可能你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先由?我来翻译一下。”
低沉的念诵声回荡在?厅内,这座殿堂恢复了往日它应有?的圣洁和?尊严。
“某天我醒来了,我于梦中窥伺未来,未来亦于梦中面见了我。”
“我看见森林连绵于大地,土壤覆上疼痛的冰壳。我看见我的孩子们被绞杀、撕碎、吊死。我看见他们的苦难远不在?此终结。”
“学院的引路人会来此游览。”
江月鹿微微一惊,他第一次在?考场内听到了学院的名号。
司祭低声念道?:“鹿月。他会结束一切。”
江月鹿从乍听到学院二字的惊异中回过神来,望向那?三卷长长的木简,心情?复杂,实在?很难想象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另一个地方?的救世主。
“只有?这些吗?我是说,字看起来还挺多的。”
“我喜欢你的谨慎,鹿月老师。”司祭道?:“接下来的文字较为白?话,具体指出了这位外来的引路人需要做些什么才能结束我们的苦难。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会一一说给你听的。”
江月鹿失笑:“我?我能做什么啊。”一个刚过了一次初级测试的大龄野路子巫师,几周之前,他连符纸怎么使用都不知道?。
“您能做很多事……如?果您愿意帮助我们逃离这一切,这三卷木简上就有?接下来具体要去执行的计划,只要照着去做就行了。”不知不觉间,司祭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直到此时,江月鹿才猛然发觉,为什么他夜闯墓园还能得到善意的对待,一切都是因为那?三卷天书。
而且,他没有?选择。
随着司祭话音落下,系统同时开?始了播报。这个爱女甚过于爱男的系统平时不怎么爱搭理他,他也是从女生队伍那?边听说系统还会无微不至地送上今天的天气状况,简直是个贴心的AI管家。
它出现?在?自?己?身边,只有?一个解释——
答题机制触发了。
【江月鹿同学。作为老师,你认真负责,你勤恳耕耘,你让班上所有?学生通过了期中考试,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完美园丁】
啊这……江月鹿被系统骂惯了,乍一听到它的夸奖还怪不习惯的。
【第一次答题现?已落幕,但你的步伐不会在?此停下。现?在?来到了第二次答题的紧要关头,请务必认真聆听题目和?答题规则】
【你初步掌握了女高的隐晦内情?,出于老师的职业精神,出于你本人的崇高思想,你无法忍受女高的师生受此非人磨难,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别夸我,你这样我真的很不习惯啊!
系统顿了顿,【……你将依照天书指定的计划,在?今年的月河祭结束之前,帮助他们逃离女高,逃出生天!】
【你获得了解题钥匙:月坛下的天书(卷1-3)】
好家伙,这算是解题思路都帮他想了吗?
司祭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忐忑,“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可是哪有?时间可商量呢,留给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司祭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没什么可商量的。”江月鹿揉着眉心,“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司祭:“……真达!”
他激动得都喊破嗓子了……
江月鹿干脆道?:“我要做些什么?”
其实他手上已经翻起了【月坛下的天书】,系统给他的是翻译后的版本,读起来很顺畅。
这道?题考的是女高所有?师生的诉求。从照顾一个班到拯救一个学校,难度和?第一道?题相比,直接跃升了几倍。
她们有?什么诉求?
找到树人的老窝?找到树人的本体?报仇雪恨?这都不是火烧眉睫的紧迫问题。通通排除。
他们最需要的是【逃出雪村】
怎么逃呢?
书上给出的计划很直接:【切断月河两边的联系】
乍一看很懵逼,但扫到后面的图文分析就懂了。
图上绘制着一个圆形,中间一道?弯曲的灰线。这幅图既让人想起祝铃绘出的雪村地形图,也让人想到月坛大厅的地面。
江月鹿看过两次后,不自?觉和?另一个图案对上了号,那?个图案不仅是巫师世界的基础,在?普通人的生活里也很常见。上到老人下到孩童,都对它格外熟悉。
现?如?今,圆形上下还点出了两个点,分别是女高和?墓园。有?了这两个地标之后,这幅图案的真实面目很快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