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有什么苦恼的现实问题,不?会再忧愁今天到底睡在哪……换句话说?,棺材连他们的休息问题都解决了。”
德雷克摇头:“哪会有这?么好的事呢。”
“这?里的老?板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会在你成瘾之后慢慢提价,一次一百,一千,一万,直到你完全付不?起。”
“可那个时候,你早就习惯了在棺材里躺平度日,而?在你终日躺在这?里之后,你的亲朋好友也逐渐离你而?去,你与现实中的一切都慢慢脱节了。因此,在外空虚地游荡一圈之后,你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马修恼怒道:“说?到底,还是?这?些家伙的意志力太薄弱了。换做是?我,我绝对不?会抛弃现实——我怎么可能抛弃德蕾莎呢?”
德雷克:“我赞赏你的勇气?,马修。也许墓地对你没有用,但你能说?在这?找不?到一个心仪的广告吗?”
“如果和你的女儿特蕾莎有关呢?后面还有一些专门为孩子打造的梦幻游乐园……”
“又?或者?,一种让死人起死回生的灵药?或者?和消亡的鬼魂再次见面的神奇镜子……你不?想让可怜的特蕾莎见见她的母亲吗?”
马修沉默不?语,不?得不?说?,他真的心动了。
德雷克知道他会屈服,他带马修进来,也是?为了让江月鹿看到,人心与鬼心一样?薄弱不?堪,即便是?马修这?样?“被?迫”走进商业区的鬼魂,也会被?规则压榨得一滴不?剩。
德雷克转向江月鹿,“你呢,言。你又?会如何呢?”
江月鹿:“我吗?”
暴富的机会、幻想的美梦之乡、还有见到死去之人的镜子……听起来是?很让人无法抵抗。但他在意的是?另一回事。
以一个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衔尾船的商业区实在太和现实挂钩了。搏击场和梦魔的墓地在现实中都可以找到对照。
现实中的赌坊哪一个不?是?销金窟?
像墓地一样?供人醉生梦死的花朵静静绽放在城市的黑暗角落。
人在钱和利益面前,会彼此争斗,会像恶鬼一样?只剩下劣根性,他们抛却了良知,毫无顾忌地触碰着道德的红线。
现在无非是?将人世间换成了衔尾船,将钱财白银换成了幸福值,将人换成了……不?,不?能说?换成了鬼。人死后就是?鬼,鬼依旧是?人的延伸。所以这?些恶劣的行径伴随着人的消亡不?仅没有消失,还因为鬼毫无束缚而?变得更加崩坏了。
……等等。
他似乎明白德雷克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里。
德雷克望着他:“你终于知道了。”
“那该死的规则不?仅分?出了绝望和幸福两?个地方,两?批过着截然不?同生活的鬼魂。还让脏污的一切在黑暗里继续流通和发酵。你知道这?个商业区一晚上能诞生多少幸福和多少悲痛的哀嚎吗?”
他连连摇头,“马修啊马修,可怜的马修。”
“在你为了一个纸钱蛋糕就激动得痛哭流涕时,怎么会知道幸福里的孩子每天都可以领到十个免费的小蛋糕呢?”
“有人在哭喊,有人却在大笑。”
德雷克往前迈出几?步,站在了高悬的平台边缘,朝着他们大张开双手,“来吧,我们去见最友善,最虚伪的豺狼。”
第101章 衔尾船19
德雷克说完之后就一跃而下,荧光色的绸带长?长?飞舞在平台上,扬起的一角像是他远远传来的挥手和召唤。
“啊!”马修被吓坏了。
“他跳下去了!他怎么想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去喊人?吗?”马修终于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看到江月鹿还站在平台边,若有所思低头?望着下方,马修不知?为何,从他平静的神情上也找回了安定。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重新变得平静,“那我们先去找——”
话未说完,江月鹿往前迈出?一步,干脆利落地坠落而下。他的身影如掠过灰幕的蝴蝶,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化为下方一个小点?。
马修大张着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像突然疯了似的寻死??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从地下刮来的风冷得像刀子,擦得他耳朵发痛。
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感觉被?一个柔软的物体托住了身体。
一点?点?暗绿的光芒从身前升起,如同飞舞的萤虫聚成?一团,照亮了身侧,他得以看清自己?置身何处。
四周都是暗沉沉的,连光似乎都被?吸入不见。眼前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一小团荧光,光芒的中心慢慢露出?一条布满瘤节的深绿道路。
路不算平坦,间隔几步距离,就会出?现坑坑洼洼的苔藓坑,偶尔还有几块深褐色的土包,像是顽固生长?的瘤节。
随着荧光向前飞舞,光亮不停向前推移,这条深绿色的道路得以现出?全貌。
路的两边呈圆拱形往下延伸,一头?到另一头?的距离足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而在这条深绿色道路的尽头?,连接着另外一条往上延伸的墙壁。
墙壁是更深的绿色,深到出?现了沉郁的黑色,壁面更为宽阔也更为高挺,他仰起头?看了半晌,直到脖子都发酸了,还是没有看到这堵绿色巨墙的顶端。
“叩叩。叩叩。”
德雷克的声音漂浮在空中。
配上他奇怪的台词,这场景叫人?毛骨悚然。
江月鹿无奈问道:“叩什么?”
德雷克:“叩是敲门的声音,亲爱的,是我们互相联结的一种方式。你为什么还站在那儿?”
江月鹿:“……好吧。”
“马修呢?”
“他没跳下来。”
“该怎么说呢……意?料之中?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了让你更为直观地领会到商业区的要义,我需要一个反应灵敏的普通人?。”
“马修的反应是不太快,但是足够真诚不是吗?你已经知?道一个善良的老?实鬼会在船上落到什么下场。”
德雷克的声音似乎无处不在,每当他的说话声响起,群聚的荧光就微微闪烁,而在他停顿的时候,它们就不再发亮了。像是一个个高频闪耀的信号灯。
随着灯一灭一闪,江月鹿终于看到了德雷克的身影,原来他就站在不远处,只是被?黑暗藏匿了身体。
江月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没有跳错地方。”
德雷克大笑:“伙计,你说什么呢?”
“你刚刚一直都在这儿不是吗?”
江月鹿的笑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你一直都站在那儿,呆头?呆脑的,还抬起头?来往上看。那上面根本就没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德雷克笑得喘不过来气,“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犯傻的时候。”
江月鹿回过头?,“我刚刚……”站在那儿。
未说出?的话堵在了胸口,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滞后地跳动着。眼前的一切实在太离奇了。那一面不知?通向何处的巨大墙壁不知?从什么时候不见了,在他的身后,就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房间。
墙壁能够到顶的那种,非常普通。
“等会儿……等一等。”
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什么情况?刚才他是看错了?
不可能啊,他还跟着走了一段路……路。
江月鹿低头?查看脚下,坎坷坑洼的深绿道路也不见了,变成?了一条朴素至极的绿色地毯。德雷克就站在地毯的另一端,他们从始至终就没出?过这个房间。
也许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德雷克收起笑容,“……怎么了?”
江月鹿:“我刚刚不是在这儿啊。”
德雷克:“不,你就站在那儿,一直都在。”
“你又怎么能够确定呢?”江月鹿忍不住道:“我们在上船之前,跨越过一片海洋,走到那儿的时候,船上每只鬼都会做梦。”
“你怎么能确定刚刚不是我在做梦?又或者……连我现在也是在做梦?”
“嗨,嗨,老?天!你把事情搞得好复杂……”德雷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最?终狠下心,似乎做出?了决定。
“算了。老?爹也认可你,这又不算什么核心机密。我就告诉你实情好了。”
“什么实情……”江月鹿努力做出?很迷茫的样子。
德雷克真怕他出?一点?意?外,“没有什么梦,真的!现在我们身处的这个空间,其实算是一种伪装术。”
“伪装术?”
“我现在演示给你看。”
他脱下手上的两枚戒指,扔进了桌上的杯子。
“看好了,这两枚戒指,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你。这个杯子就是这个房间。”
他又拿过来一张纸巾,轻轻盖在了杯子上,神奇的事发生了,那只杯子居然在江月鹿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怎么办到的?”
德雷克不无得意?,“先说好,这可不是你以为的消失,杯子还在这儿,戒指也在,不信你过来摸摸看。”
江月鹿伸出?手来,果然在一片空气中摸到了一个圆柱体。
德雷克在旁边解释:“之前说过,我那张卡是中下等,黑市有些特殊场所不能进入。但如果咱们非要进去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就得做一些伪装了。你瞧,谁也不知?道藏酒柜里藏着我们两个。”
江月鹿失笑:“我们现在是在酒柜里?”
深深一嗅,果然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德雷克撇嘴,“你就偷着乐吧,上一次和古里安一块进来打听情报,我们可是窝在箱子里闷了一晚上!”
提起古里安,他的脸色变了变,后知?后觉地嘱咐:“你把我刚才说的话全部?都忘掉,正常情况下我是不能告诉你这些的……”
“伪装吗?”江月鹿很感兴趣。
一贯吊儿郎当的德雷克都开始三缄其口,说明这件事真心非常重要,他对背后的原因更好奇了。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德雷克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还记得那些贴了符纸的箱子吗?”
“城堡外面的?”
“对。”
“那些箱子不知?为何,不会伤害我们。老?爹好像知?道一点?原因,但他没有公开谈过,只是私下和克丽丝提过一次。”德雷克忽然压低了声音。
“据说,是木头?的原因。”
“木头??”
“正常的箱子不都是用四块板子钉起来的吗?但我们没从这些箱子上找到任何一枚钉子,它就好像是被?整个掏空了肚子,只留下外面一层薄薄的树皮。”
树……江月鹿的眼前晃过他刚才见过的东西。
深绿色的,坑坑洼洼,还有瘤节……
这不正是一棵树的枝干吗?
树人?女高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他像是再一次置身于冰冷的雪村,重新站在了巨伞一般的树木下。德雷克见他的脸慢慢绿了,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江月鹿揉了下眉心,他觉得这次的事很麻烦。
“你继续。”
“说到哪了……哦哦,是的,箱子。最?开始,我们只是以为老?爹不喜欢那些破破烂烂的箱子。这确实不符合他的审美?。”江月鹿想起那一间繁复华美?的城堡房间,忍不住内心赞同。
“但是后来,我们逐渐发现老?爹是单纯地讨厌树木。他讨厌一切用木头?做成?的东西。连城堡门口的树都砍光了。”
江月鹿:“为什么?”
德雷克:“大家也不知?道。”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有了一点?想法。”
“说到底,不就是箱子的木头?有些古怪吗,于是我私下切了一点?带回去研究。但很遗憾。这些木头?就只是木头?,没什么稀奇。它最?特别的地方,还是能让符纸对我们无效。”
“但是后来,我们逐渐发现它还有另一个用处。”
“什么用处?”他不禁有些紧张,终于要说到关键了。
可是德雷克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我不好说……”
江月鹿都要呕血了,“拜托,你都泄密到这种程度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不是这个,言。既然我都打算全盘托出?了,就没有想要再隐瞒。我说的不好说,就只是单纯的‘不好形容’。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给你听,因为这很玄乎,很匪夷所思,特别抽象,特别的……”
德雷克忽然化身成?为神经质的艺术家,在一连几个“特别的”赞美?之后,他不再说话,只喃喃张着口。最?终他移过来视线,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月鹿,似乎想要搭乘着眼睛这扇窗口,行走到更深处。
“你相信链接吗,言。”
“一种说不出?来的,很奇异的链接……”德里克从手腕脉搏的位置慢慢拔出?了一张薄薄的木片,它没有带一点?血迹。
“就是这个。我从箱子里切下来的东西。这就是能够让我在黑市肆无忌惮行走的保护伞,它能为你营造出?所有想要的伪装。”
江月鹿瞥向杯子,“就是那枚纸巾?”
盖上纸巾之后,杯子就在原地消失了,外人?再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这枚木头?片也隔绝出?了两个空间,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能为外人?知?晓。就像那只消失在原地、却还存在于此的杯子。
德雷克领会了他的意?思,笑道:“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纸巾’。”
江月鹿沉思:“让我猜猜看,你是从什么时候用起来这枚小玩意?的……”
一道身影从平台一跃而下。
——“来吧,我们去见最?友善,最?虚伪的财狼。”
“是在平台上的时候?”
德雷克摇了摇头?,“不,是在跳下去的时候。”
他就像打开降落伞一般,凭空落到了这里,顺利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场所,在布置好一切之后,回过头?,江月鹿也到了。
“所以……那张纸巾也盖在我的身上。”
“所以我的身上,此时此刻,也有那枚神奇的木头?片……不然我们不会同时到一个地方。你是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它也在我的……手腕里?”
德雷克大笑:“别太紧张了,你的就在身上呢。”
说着,他拍了下江月鹿的后背,依稀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作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却拧起眉来,完全想不起德雷克是什么时候放在他身上的。
飞在空中,被?波比驼过来的时候?
这让他很没安全感。也很不高兴。
江月鹿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你都要把我搞晕了。我刚刚还以为又看见了巨树……”
巨树……这个异样的词在德雷克的耳边晃了一下。他想去注意?,但是门外的声音吸引了他。
“现在该干正事了,伙计。”德雷克示意?外面,“他们已经来了。”
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江月鹿刚想要问是谁,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欢迎光临。”
带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为贵客们打开门,他想起今天上工,有人对?他的叮嘱:“今天来的都是船上的大人物,记住你的身份,别?多听,别?多想,手脚麻利点。”
他不?敢抬头,所幸他们也懒得低头瞧一个小服务生。
门合上了。
很久之后他才直起身,不?无艳羡和嫉妒地回想:拂过他脸的衣摆绣着金贵的花纹,看起来一点也不?便宜啊。
门的另一边。
客人们三三两?两?站着,虽举止随意地交谈着,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了中心?站着的领头人——他是这条船上名义?上的首领,拥有家庭,妻儿?和数不?尽的幸福,握有滔天的权势。
他不?开口?,其余的鬼就不?敢发言。
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船主大人。
他换了一身衣服,比江月鹿在归留居看到的他更为悠闲,只见他拿起桌上的红酒,略略评看起来:“唔,三十岁的巫师鲜血酿造……的确是上品。”
藏酒柜中。
德里克心?惊胆寒:“鬼市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对?死者的尸体不?敬。”
“这其实是代入了自身,你想想看,尸体要是毁了,鬼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他们感同身受,在这件事上生出一点良心?,彼此达成了共识,不?会随意对?待死去之人的尸体。”
“但?是你看那瓶血红色的酒,色泽纯正,应该是在死后当场就被剖开了身体,由导管一点点导流出来……再在阴寒之地酿造。”
“这里有个很恶心?的说法,人死去的瞬间离生最近,离死也最近,因而?结合二者之美的尸体尝起来最是美味。”
江月鹿低声:“所以,他们打破了限制?”
“限制。”德雷克嗤笑起来,“违规之后享受到的乐子妙不?可言,大家都是从人过来的,想必你也清楚这一点。在这个偌大的鬼市,要想找出一些遵守规则的家伙,应该只有马修那样?的老实人了。”
“他们顺从又规矩,接受一切安排,最后却成为了耗干幸福的倒霉蛋。讽不?讽刺?”
江月鹿:“听起来,你不?欣赏马修这样?的?”
德雷克摇摇头,“我只是做出一些陈述。这就是我来往于幸福和绝望之间时观察到的,在这里,多的是一些外表端正,暗地里却在干烂事的恶心?家伙。和马修比起来,那种鬼更让我觉得恶心?。”
“因为他们让我想到了人。”
德雷克望向房间里的船主,他此刻和客人们正聚在一起,切开一整块可疑的肉。房间里弥漫着糜烂和虚伪的香味。
这些看不?透的家伙,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呼……”船主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后脊发凉呢,好像我太太还在这儿?似的。”
有人心?领神会地笑了,“您和妻子的感情?,向来都是很好的。船上每年评选最佳伴侣您家里都是满票。”
“还有最幸福的家庭!当之无愧。”
船主低低一笑,动听的话语比入喉的美酒都要甘甜,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黑市的原因。
他坐了下来,解开了领子,状似不?在意地说道:“但?是,偶尔还是很累的呀。”
“噢……”
一双双狡黠的眼睛立即明?白了,“我忽然想起来,上次从外面误闯进来一条船,栽了一批快要死的人。”
“那些年轻的活人姑娘很美味,您知?道的。”
“我对?她们说,是衔尾船上的船主大人救了她们的命。她们对?您无比崇拜,吵着闹着说要报答,拦都拦不?住呀。”
船主听到“姑娘”二字,眉心?一动,但?还是摇了摇酒杯不?发一言。
“我想着……既然是报恩,太太那边应该是非常赞同的。再说了,恩情?来往是好事,不?是更能为最幸福的家庭增添亮色吗?”不?等船主说话,有人已经自作主张,“不?多说了,快把?她们带进来吧。”
房间内吱呀一声,门一开一合之后,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
江月鹿不?由得冷笑起来。
真的是报恩吗?
如果是抱着“万分崇拜”的心?情?来到这里,如果马上能见到“救命恩人”,她们又为什么会恐惧到大哭?
德雷克觉得后背阴森森的,他转过头来,吓了一跳,“言,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看着我!”
啜泣声传到耳中,像是鞭子抽打着他的耳膜,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江月鹿抹了把?脸,“没什么。”
他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德雷克既然躲在这里,就代表他不?希望被外面的船主发现,他们不?能暴露,也就无法营救她们。
江月鹿:“我只是没想到,船主会做出这样?的事。”
德雷克低低笑了:“你以为他家庭美满,妻儿?幸福?一个和哥哥威尔从不?联系的自由人士,却在哥哥死后出来继承了船主的位置。他能有多看重亲情??传言说,他那妻子儿?女都是花钱雇来的演员,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还能这样??”
“噢言……你太高看他们了。”
“现在说话的这只鬼,是护卫人员的大队长。抓走马修的那群鬼你还记得吗?就受他的管辖。他每年也会评选进幸福一家,但?是听说在黑市里玩得最花就是他。”
“还有刚才最谄媚的那个,看不?出他私下会有暴力倾向吧?他的家里一到夜晚就会放大音乐,据说是为了掩盖妻子的哭声。”
“还有他,廉洁派的代言人,甚至还会为绝望地那群可怜的家伙说话。但?你知?道吗,我们经过的搏击场就是他的。”
“还有那个……”
听得江月鹿逐渐沉默了,“听起来房间里没一个干净的。”
“你早该这么觉得了。”德雷克不?以为然,“幸福里的鬼不?一定幸福,但?绝望地的鬼一定绝望。”
“可是……还有个问题。”
“什么?”
“如果他们自身不?幸福,那就不?会被【过运秤】量出幸福值了……他们是怎么继续留在幸福里的?而?且还这么富裕。”
说着,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想,“难道【过运秤】是被他们控制的?”
德雷克摇头,“这个东西他们无法控制,那是都主带过来的,只听都主的话。还有衔尾船,也是都主的力量让它维持在空中的。别?看他们现在风光,都主一驾到,他们就像灰溜溜的老鼠夹紧了屁股。”
“何况,衔尾船上的表面工夫做得很好。这群烂鬼说为了公平,他们的【过运】过程可以公开进行,绝望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们每回?都能冒出来山头那么多的幸福……所以我们才要来黑市挖一点证据,不?然没个由头,真的很难把?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推下船去。”
江月鹿似乎明?白了。
“会不?会是【过运秤】的问题?”
德雷克目不?转睛看着外面,“啊?都说了,它是都主带过来的,不?会被他们控制。大鬼和小鬼的实力差很明?显……”
江月鹿打断他,“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他有点不?耐烦了。现在是紧要关头,江月鹿却在纠结一些小问题。
“会不?会是这把?秤本来就有漏洞?它在衡量幸福和痛苦上没有那么权威。”
“拜托!那可是都主的——”
江月鹿忍不?住:“都主,就是万能的吗?”
德雷克卡壳了,他咽下去嗓子眼里的话,他灵活的眼睛第?一次呆滞了,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独自埋头想了一会,他不?得不?承认:“好吧……你可能说得对?。我们在这儿?待太久了,居然从来都没怀疑过……”
最开始,他刚来到这条船上时,也对?这种幸福标准和交易方式感到不?理解。但?是很快,他就融入了这里,开始用别?人规定的价码思考一切。
这个需要多少幸福。那个我买不?起。
再多攒点幸福吧,不?够花啊……
条件反射被牢牢打进了他的脑子,像一个笑脸和哭脸的标记,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反复提醒着他。他从不?曾抬起头来注视着头顶那杆无形的巨大的秤,也从不?曾怀疑过它合不?合理,正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