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他唤了名?字的鬼王,毫不意外地应了:“嗯。”
“总算能将闲杂人等避开。”
只见他皱着眉挥了挥手,外面的石板路就消失了,跟着不见的,还?有?正狂奔而来的冷问寒等人。
石亭四道门攀升起缠绵的白雾,他像是身处异世风景,又错觉已?进入石头牢笼。夏翼一连挥了四次手才停下,白雾退散,外面出现了一栋深色的泛黄的古制建筑。
建筑有?两层,最上面是一个?小?阁楼。每一层的四个?屋檐角都悬挂着深红色的长条符纸,刻画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江月鹿莫名?有?点熟悉。
夏翼一直看着他,见他自顾自朝前进了屋子,没有?说话,沉默着跟了进来?。他们一人一鬼,一前一后穿过厅堂,江月鹿就像知道路一样,准确地找到了楼梯,他抬起脚,却没有?落下去。
而?是抬高了,踩在了更高一截的位置。
最底下那层台阶是坏的,不能踩……他的脑子里自动出现了这句提醒。
他没发现,在他做着这一切时,身后的夏翼眼睛变得很亮。
因?为他的眼瞳是深色的红,变亮以后带得更红,不像是惊喜,倒像是情不自禁红了眼睛,让这非人的鬼王身上出现了人类才有?的凄凉之感。
走到顶层阁楼,推开生锈的房门。
江月鹿走到了天窗漏下的四方形月光中,不由自主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刻了一半的手工雕像,那显然是孩子的拙劣之作,稚气?,毫无刀工。能知道那是一个?神?像,是因?为他早就已?经见过它。
“就是在这儿,你给我取了名?字。”夏翼走上前来?。
“还?有?这个?雕像,是你第一次给我雕的神?像,但后来?你又做了一个?更好的,这个?就一直放在这儿了。”
顿了顿。他说:“我没丢。”
有?一点骄傲,有?一点赌气?。
“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一件都没弄丢。”夏翼看着他,“可是江月鹿,你却把自己的记忆给搞丢了。我真瞧不起你。”
江月鹿被?他说得心挺沉重,“……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夏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怎么不反驳我?不对。你知道……你都想起来?了?”
江月鹿:“想起来?了一点。”
夏翼怀疑道:“一点是几点。”
江月鹿:“……”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算了,你别说。我自己问。”夏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放着什么?”
江月鹿想到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执着,试探:“放着我?”
夏翼无语地看着他,“你的脸皮还?跟从前一样厚。”
江月鹿叫屈:“谁说的,从小?我就被?说是脸皮最薄的……”
“那是别人。别人当然看不出来?。我可以。”夏翼哼了一声,“别把我和其他人混作一谈,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江月鹿:“好吧。所以到底放了什么?”
夏翼:“我不说。”
江月鹿:“……”
夏翼哼道:“我干吗要说,你自己想,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江月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了。你还?要问吗?”
“问啊。”夏翼想了想,“你说说看,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江月鹿松了口气?,“是星辰的寓意。南方朱雀里……月鹿与翼挨在一起,我先有?了名?字,再为你取了名?字。”
“嗯。”夏翼脸色和缓,“还?有?呢。”
还?有?吗?江月鹿费劲回想着那天老卷轴说的话,他就说了这些?啊。
“想不起来?了?”
“嗯……”
夏翼一脸服了你,“算了。我就当你现在记性不好。别的事你都能忘记,但这件事你要一直记住。”
他又挥了挥手,阁楼里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
江月鹿一下就听出来?了。
这是他的声音。
“我妈妈说,我的名?字除了吉星高照的含义,还?是星宿朱雀的胳肢窝,哈哈哈胳肢窝你知道吧?就是连着翅膀的地方。”
“夏翼你呢,你的名?字就很好懂了,是翅膀,是朱雀的翅膀。”
“没有?翅膀,朱雀就是残废的朱雀。没有?夏翼,江月鹿是飞不起来?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都没说一句话,夏翼走近几步,打量着他的脸色,“你在想什么?”
江月鹿:“我觉得有?点羞耻……”
还?有?什么比重放自己的黑历史更羞耻的吗?
夏翼却残忍地笑了,“羞耻就对了,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敢跑,谁让你敢消失这么久,谁让你敢忘了我。”
“凭什么这些?话只有?我一个?记得?我每年都会来?这儿,你回来?过吗?”
“我一个?坐在这儿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哦,是了,你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在一起,给他们做蛋糕,炒菜,给他们讲故事。”
夏翼越说越气?了。
江月鹿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他好像在被?一百个?人指责“你没有?心”“你残忍冷酷”“你丧尽天良你不是人”。
换成从前,他或许会觉得夏翼有?病。
但那是因?为他当时确定自己不认识夏翼,在他二十多?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被?他起名?”的鬼魂。
但现在他不敢笃定了。
他在泪水凝结的过去看到了他和夏翼坐在一起,那个?阁楼如今就在这栋建筑里。如果说还?有?其他怀疑的问题,也都在他莫名?其妙找到路以后烟消云散了。不然怎么解释他对这间建筑如此?熟悉?
简直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江月鹿深信逻辑,深信自己,一件事如果无法逻辑自洽,那就算是他自身的记忆也值得怀疑。
所以他叹了口气?,一脸没办法的样子,“这件事是我不对。对不……”
夏翼瞪着眼:“我不要听对不起。”
“那我就不说。”
江月鹿诚恳道:“我总能做些?事来?让你高兴吧,不管你吩咐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夏翼想了想,“我要吃蛋糕。”
“我做。”
“我要吃一桌子不一样的菜。”
“没问题。”
“我还?要……”夏翼有?点卡壳。
江月鹿笑着问他,“要我给你也讲睡前故事吗?我给小?孩们讲的都是童话故事,你这么大了,我不知道讲些?什么才好。”
夏翼哼了声,“不用?。我不是小?孩子。”
“嗯嗯,你不是小?孩子。”
蛋糕,吃的,一起玩。
夏翼冥思苦想,也就想出了这些?单调的惩罚。
这倒不是他为江月鹿网开一面,他是真挺恨的,想到江月鹿怎么从梦里抽身而?去就恨得咬牙切齿,他是真存了心思,要给江月鹿一个?结结实实的惩罚,最好让他长足记性,最好让他怕了,只敢和他待在一起。
但是鬼魂的生活实在过于单调,他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也少得可怜,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还?是江月鹿颇擅长的事。
“……那就先这样。”夏翼不想他太过得意,又补充一句,“以后的,以后再罚。”
江月鹿满口答应,“都好说。”
“那就开始吧。”
他站着等了一会,有?些?疑惑。
“呃。是在这儿做吗?”
夏翼:“不然呢。你想去哪?”
江月鹿挠挠头,“我没有?要跑的意思。但这儿没有?做蛋糕的材料。而?且第一次给你做,我想做好一点的。”
夏翼脸色稍霁。
何况他也没想让江月鹿真做。
来?这间老屋,只是此?次“重修关系”的第一步。之前发悬赏令的一通操作不太好,让江月鹿离他越来?越远,他苦思冥想很久,头都要裂了,才想出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如果每一步都走对了,那江月鹿与他重归于好简直指日可待。
第一步,带他回到老地方。看一看,走一走。
融化一下僵硬的关系。
效果嘛……还?不错。
夏翼再次挥手,他们从阁楼瞬移而?出,回到了外面的石亭里。他刚想让江月鹿进去,眼珠一转,又打了声响指让石亭子消失了。
他对疑惑转头的江月鹿说道:“我们不坐这个?回去。”
还?能选交通工具的吗?这么先进。
江月鹿看着他身边再次蔓延起青色飞溅的火焰,看夏翼手一捞,再一捏,搓搓揉揉压一压,一顿幼稚园手工课的操作过后,现场出现了一只高昂着头的青鸟,浑身流满光彩,却站着一动不动。
江月鹿拍掌,“厉害,厉害厉害。”
夏翼心道,没见识,这算什么。我这些?年的长进多?了去了。
他努力装作不在意,无视了他的夸奖,哼道:“你来?给青鸟点上眼睛。”
江月鹿瞪眼,“我?怎么点?”
夏翼服了,“你连这个?都忘了。我的天。你身上不是带着两颗吗?一颗我的,一颗你的。随便哪个?都能用?。”
江月鹿一时半会还?是没立刻反应过来?。
瞧着他发愣的样子,夏翼拧起眉,大踏步走来?,二话不说就握住了江月鹿的肩膀,亲自在他身上翻找起来?。在这一身红衣的恶煞鬼王突然弯腰凑近之后,江月鹿不自觉僵住了,“……你。你。”
“你什么你。”
江月鹿难以遏制地想起教科书上对鬼物?的解释:无神?无魂,七窍不通,鬼魂没有?呼吸。
既然如此?,那扑息滚烫落在脖颈的火星……又是什么?
但夏翼却很自然地走近一步,再次贴了过来。
江月鹿发现了,他是压根没把他当外人,而且还有种“你是我的所有物”奇怪占有欲。本着“既然你找不到索性我来帮你”的单纯想法在江月鹿身上上下?其手,浑然?不觉这是多亲密的举动。
夏翼皱着眉:“我记得,上次是帮你挂在了脖子上。”
他瞟向青年露出一截的脖颈,猩红的眼珠和侵略的视线让江月鹿汗毛竖起,急忙喊停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了,我自己?来!”
夏翼狐疑:“这么快又?知道了?你确定?”
江月鹿忙不迭:“眼泪,是吧。我自己?找。”
生怕这只鬼又?摸过来,他双手并用?快速从衣领里掏出了一枚吊坠。
那是一个铜片小匣子,两枚圆珠在里面乖乖坐好,这一幕“眼泪并肩”取悦了鬼王殿下?,他没有再去计较刚才江月鹿为何推开自己?,他理所应当认为江月鹿就是自己?的。
“画龙点睛,青鸟也是如?此。有了眼睛才能活过来,带着你我飞回去。”夏翼斜着看他,“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你再消失下?去,我不保证能瞒过学院。”
江月鹿很惊讶,“你居然?是瞒着学院过来的?”
夏翼冷哼:“是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跟我想象中的你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按照夏翼的我行我素和恶趣味,恐怕会做出开学典礼那天来到学院的狂妄事,恐怕还?会在众目睽睽下?拿走孔院长的帽子,并说:“各位巫师争点气?,别让你的院长操劳拼命了,看啊,他都没头发啦。”
“噗嗤。”江月鹿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
夏翼:“你笑什么?”
江月鹿哪会告诉他,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夏翼板起面孔,“你别又?装无辜,这招以前对我有用?,现在可没了,我这些年不是白活的。”
“还?有,你要是想让学院回去对你进行彻查,耽误下?一回去鬼都找他们的时间,那我就不用?费心瞒着学院,不用?想方设法骗过那群傻帽巫师。”
江月鹿臊眉耷眼地挨着训,听到这话不禁道:“所以……你是专门为了我?”
夏翼脸红了,吼道:“快去点睛!”
江月鹿举手投降:“好的好的……”
圆珠眼泪镶嵌进去的一瞬间,青鸟的全身就起了变化,翠色的火焰从眼珠往下?流动,像是傍晚的草原被风吹卷着朝一个方向倒去,它很快就识别出了自己?的主人,乖顺地俯卧在了夏翼的脚下?。
让江月鹿诧异的是,它对自己?也展示出了友好。
夏翼背对着他坐好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青火是从我身上来的。”
江月鹿:“……所以?”
所以他当然?不会朝你呲牙了!
这样直白的话,夏翼当然?不会说出来。但他有自己?的沟通方式。
“纪红茶曾经想坐上来,但被它踹下?去了。”
江月鹿感慨:“那她肯定气?了个半死。”
“你们巫师也有人自不量力,下?场比她还?要惨。”夏翼毫不客气?地讥讽他们,“全身都烧黑了,听说成了学院的笑话。”
江月鹿啊啊哦哦的敷衍着,一边感受着吹来的风,一边想:为什么他要跟我说这些?等等……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
“那如?果是童眠想要坐上来呢?”
“他?不行。”
“孔院长?”
“爬。”
江月鹿笑着肯定:“所以除了你,只有我才能被这只青鸟接纳。”他心想,原来我是独特?的呀。
夏翼:“……”
江月鹿出起神来,慢慢揪了一会青鸟背上的焰光流羽,被看破心思后的夏翼也不再说话,一人一鬼在掠过的黑幕夜空静静坐着,万家灯火仿佛地上银河,朝远方流淌,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过了一会,江月鹿吞吞吐吐:“你刚才说,下?回去鬼都……”
夏翼:“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到。”
他是想问夏翼,是不是有了言飞三兄妹的消息。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法自然?而?然?说出来。一来,夏翼并不喜欢他提这些。再来,夏翼的身份是鬼王,这就表示无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始终会隔着一道天堑。
江月鹿叹了口气?,“没事。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哪知道夏翼听到这句话,却转过身来,看了他半晌,“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江月鹿哑然?:“我这不是问你了吗?”
夏翼看他看得更?仔细了,江月鹿只觉他的眼眸如?火山喷发,降下?的火星落在了他浑身各处,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他听到夏翼说:“言飞。”
江月鹿:“!”
“我暂时不知道他们在哪。”夏翼说道:“鬼界不像学院,相亲相爱一家人,也不像巫师有组织,有纪律。能成为都主的都是天生恶种?,我见他们觉得烦,他们见我应如?是。只不过实力压制,他们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突然?说了好长一段话,让江月鹿没反应过来。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夏翼说的“言飞”二?字。
他忽然?发现,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言飞的名字。在凡世,人人都要避讳现任老板的死去亲属,况且他还?是疑似纵火行凶的嫌犯。
而?来了学院之后,更?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提了。哪怕是孔院长这些知道他过去的人,也只会隔着很远的距离说一句,“你的弟弟妹妹们有了消息。”
言飞他们,像是三个飘零远方的游魂。
只有江月鹿这个兄长还?记得他们。
可是现在,他却从夏翼的口中听到了。
“你又?出神了。”夏翼无可奈何,“不管我说的事是重要还?是不重要,你都有办法神游万里。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变过。”
江月鹿张了张嘴:“我在听。”
“算了。我不想管你。免得你又?说我像老妈子。”
夏翼说道:“不管你是听还?是没听,我只说这一遍。我没有找到言飞他们在哪,只能做出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和乌夜明有关。”
江月鹿点头,“和学院的推测一样。”
夏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不意外。对于自诩正义者的巫师联盟来说,没有比乌夜明这种?背叛者更?好的杀鸡儆猴例子。他们应该每年都会拿他出来开一次誓师大会吧,说这是我们巫师共同的敌人……之类的。”
江月鹿想了想,“也许还?会说这是我们巫师共同的败类。”
夏翼哈哈大笑,“没错,没错!”
笑到一半却又?收住,夏翼煞有其事地咳了几声,偷瞄了一眼江月鹿,发现他没有关注自己?,才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乌夜明的消息。不止是他,其他两个也音讯全无,像是都死了。”
其他两个?
江月鹿想起老卷轴说过的话。
在喜怒哀乐四?鬼之上,还?有三鬼。往上,还?有恶鬼二?侍。
夏翼看着他,“你听说过贪嗔痴三鬼?”
江月鹿摇头,“只听说有三个,但这个名号,是第一次听到。”
“没听过也无妨。这些名号都是那群巫师鼓捣出来的,连同喜怒哀乐一起。”夏翼撇嘴,“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几分?本事,这些名号都很贴合。金木犀你已经见过,那小子酷爱享乐。和他一胎所生的小鬼更?是奇葩,从早到晚哀伤痛苦,哭个没完没了。”
江月鹿眼前不禁浮现出一个从早到晚emo的网抑云小伙子……这就是哀吗。
他点头,“确实很形象。”
“按照这种?逻辑,贪嗔痴也是提炼出了三鬼的特?性?一个贪婪,一个嗔怪,一个……痴狂?那乌夜明是哪……啊。”江月鹿捂住自己?的嘴。
夏翼看他,“又?怎么了?”
他讪讪:“我总不能光明正大向你打?听情报吧。”
夏翼哼道:“那你想要偷偷摸摸向谁去打?听?普天之下?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就算你们那位神通广大的童副院长,也不会知道乌夜明离开学院以后的情况。”
“那……你可以告诉我?”
“乌夜明,为贪。”
“贪?倒也符合。”江月鹿开玩笑道:“同时占了巫师和都主两个身份,你说他贪不贪?”
哪成想夏翼不接他的话茬,瞥他一眼道:“你身为巫师还?和我这鬼王厮混,我瞧你更?是贪得要命。失忆黑心肝的。”
江月鹿被骂得不敢吭声。
“不过,你就这么跟我说了,没关系吗?”
夏翼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从刚才起你就支支吾吾,原来是想问却不敢问。我只当你是怕和我说话,却没有想到这一处。你觉得,我会因为身份有别而?不告诉你这些内情么?”
江月鹿点了点头。
他的脑门马上被人撞了一下?,耳畔响起气?急败坏的怒骂:“你啊你,真该死,越活越回去了!”
江月鹿疼得眼冒金星,几乎飚出泪花,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你,你……我,我……疼死了啊!”
他本可以脱口而?出一万句不重复的脏话,全都是他在孤儿院摸爬滚打?学来的本事,可是面对一个比他小的(哪怕是外形)少?年,他是真的说不出口。这和对着言飞他们爆粗口有什么区别?
江月鹿不想教坏小孩子,更?不想以仇报恩。
于是硬生生将污言秽语都咽了回去,这么一忍,倒是比额头的痛感更?加煎熬。憋着忍着痛着,竟然?从指缝中流出了一滴生理性的鳄鱼眼泪。
他自己?都惊了。
开什么玩笑,他都多久没哭了!居然?……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给撞脑袋撞哭了!
不想被他看到,江月鹿连忙偏过头去。但他所有动作都在夏翼掌握之中,蛮横惯了的鬼王正打?算叫他好好吃回苦头,却不料撞见一小片透明水痕从眼前掠过,当时就让这混世魔王愣住了。
“你,你哭了?”
江月鹿内心:艹。
“我没有。”
比口是心非更?好的回答,已经在江月鹿的额头上缓缓浮现。一片红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刺眼明显。
夏翼看见之后,有些慌张,“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没关系。”江月鹿忙道:“不痛的,这算什么啊。”
大约过了一刻钟,夏翼才缓了过来。江月鹿觉得心累,明明受伤的是他,大受打?击的却是夏翼……难道他天生只能做一个孩子奴吗?
江月鹿道:“我不是担心你我身份有别,在金木犀那条船上,我听一只鬼提起过,说你是有事耽搁,才不能过来。夏翼,我说句老实话,你别不爱听,你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既然?连你都做不到,那说明这世上的确有困难可以难住你。”
“如?果告诉我这些情报,会为你带来难处呢?”
“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像让你身处险境……你说过,我们从前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不该给对方带来麻烦,而?且还?理所应当觉得应该。”
夏翼听得沉默,良久了,才一再点头,“我还?是不太?熟练做你的朋友。”
这样古怪的话,从这么古怪的鬼口中说出,倒显得极其正常。
他决心对江月鹿说个清楚。
“但是,告诉你这些事情,也不全因为我们关系特?别。想必你也听说了,巫师有一位发布神谕的古神,鬼界也有相同的一位存在。我与那位有着不可说明却深切的关系,就在前不久,祂醒来了。”
江月鹿惊讶,“你……见到了?”
夏翼摇头道:“没有。祂与学院的古神一样无法会面无法直视。我只能做到在那些侵染的呓语面前保持清醒。”
江月鹿:“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是怀疑你,就是有点好奇。”
夏翼微微笑了起来,“我正想找机会和你说这件事。在你……离开之后,我走遍大地,认识了一些人,和寥寥几个建立了其他的人类关系。其中一位就是我如?今的老师。他教给了我不少?人类的事。”
江月鹿:“这个老师,也是鬼吗?”
夏翼点头,“是的。也是因为他,我才和祂建立了联系。老师说祂醒来了,那就一定是醒来了。”
“他向我转达了一些……唔,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鬼谕吧。鬼谕里并没有说,我必须阻止你,或是扼杀你。”夏翼想起那些浑浑噩噩却极尽甜美的呓语,一丝迷惘从他眉心浮现,“甚至……”
江月鹿不禁追问:“甚至?”
“甚至,像是让我帮助你。”夏翼看向他。
“帮助我?”江月鹿细想之后,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第129章 修行07
首先?,一位高位格足以碾压自己的存在,向他投来?目光,这?就已经很毛骨悚然。江月鹿并不觉得被这?位“鬼大人”看重是件好事。
其次,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背负的命运属于巫师学院,他已经被推着?走到了鬼界的对?立面,还连着?杀过纪红茶、秦雪、金木犀三位都主,第四位也在名单上了……这?种时候,“鬼大人”却下发命令,说小伙人很好?,可以试着?帮帮忙?
别开玩笑了。
这?就像是,江月鹿跑到别人家里把三个小孩全揍哭了,回到家里忐忑不安等着?被算账,结果家长上门提着?礼物笑摸他头,说:这孩子很有前途。
这不危险?危险炸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