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作者:白色的木  录入:05-05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美洲在哪,要怎么过去,这些迟早能从许烟杪脑子里钓出来,如今当务之急是……
他转向那些太子舍人。
“如今有多少艘宝船可以出海,召集各地对出海远航有经验的舵手需要多久才能令他们到京师来?京师的粮仓里,粮食够不够此次远航,需不需要自其他地方的粮仓中调过来?这些,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拟成奏章,呈给本宫。”
“唯!!”
【那边还有个东西叫红薯,不怕蝗灾,在遭受蝗灾后还能再生,亩产十石,而且还能和麦、稻轮作!】
不怕蝗灾?!
兵部司务差点化身尖叫鸡。死死掐住自己大腿才没让自己失态。
但是!这可是蝗灾啊!
老皇帝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会稽侯和杜夫人面前抡圆胳膊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对面抽得横飞出去,血沫与碎牙掉在地上。
一想到被许烟杪钦定最适合出海去美洲的谢洛水,差点被他们害到夭折,反手立刻就是又一胳膊抡上去,发出“咚”一声巨响。
“毒夫愚妇!”
老皇帝眼睛都气红了。
“几毁我一员大将!”
打完,转身就握住谢洛水的手,两只眼睛里满满的深情,看得谢洛水后背发毛,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老皇帝的视线更加深情了:“谢洛水。”
在他眼里,面前的不是女人,而是脑袋前飘着“玉米”两个字,身体前漂浮环绕着“土豆”两个字,两条腿不是腿,左边一个“红薯不怕蝗灾”,右边一个“红薯亩产十石”。
“你想过……封侯吗?”

封侯谁不想啊!那可是侯爷!
开国之初,那么多地方可以赚军功,到现在也才一百五十五位功臣侯,相比较京官一千一百八十八员,勉强算十之有一。
含金量特别高。
而且之前可是打天下!皇朝安稳后,想封侯十分困难,想封王更是难于登天。
而王侯能有多一手遮天,这些时日,谢洛水也能感受到。
就在此刻,这个年老却威仪深重的皇帝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许下承诺:“朕听得海商言,海外有一地,生长着三样作物,只要你能拿回来,朕便给你封侯。你想要封地会稽那便封你为会稽侯,若你不想,朕便封你于洛阳县。”
洛阳县是谢洛水养父母所住之县,封在此地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
冬日雨少,可今天就偏偏落了雨,雨声滴滴打在琉璃瓦上,随着人声敲击在心口,敲一声,颤一下。
谢洛水恍惚地看着老皇帝,就在那一字一句间,眼中光芒一点一点亮起。
——那是希望的光芒,是璀璨的未来。
老皇帝当场宣布会稽侯除爵,与杜夫人一同下狱,等待秋后问斩,至于假世子,本来该是按照强奸罪判处,但老皇帝直接定性他是杀人,而且受害者已经死了,所以他要偿命。
假世子两腿发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害怕:“我杀谁了!”
呦,还企图濒死挣扎呢。
老皇帝没说话,刑部尚书好似十分无奈地“提醒”他:“卫敏,胎儿也是人啊!”
长长地唏嘘一声,特别悲天悯人。
假世子被这话噎住,脸色扭曲起来。
他想大声喝骂强词夺理,如果流产能算杀人,天底下的杀人犯就要多如牛毛了。但……
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夏天子,假世子从双腿颤抖到双手,全身都在颤栗,最后终于崩溃地大喊大叫:“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痛哭流涕,涕泗横流。
老皇帝却是指着他,侧头看着谢洛水,眼中有意味深长的笑。
“谢卿,你瞧。”
从判两年劳役,直接变成了死刑——
“这便是权力。”
谢洛水心脏猛然一跳。
右边那只手,五指慢慢、慢慢地收紧,好像要握住什么。
老皇帝大发慈悲,只清算会稽侯府一家子,没有对会稽侯的九族下手。
会稽侯更加破防了,他宁可老皇帝诛他九族,也不想老皇帝放过他那个孪生兄弟。
而且,他也恨——
“谢洛水!凭什么!会稽侯这个位置是我爹在随着皇爷打天下时数次出生入死,胜了好几场战役才拿到的,你凭什么那么轻松就能被允诺封侯!”
他喊的很大声,撕心裂肺那种,导致许烟杪也听见了。
许烟杪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是你爹出生入死,又不是你出生入死,关你什么事。】
“哈——”刑部尚书直接笑了出来,没有半点边界感。
会稽侯都不知道该先瞪许烟杪还是先瞪刑部尚书了,气得差点失控。
许烟杪继续在无知无觉地火上浇油。
【而且要论轻松,你这种只需要占个头胎位置就能继承爵位的方式,不是更轻松吗?】
【不过也难怪了,毕竟当年爵位差点落到弟弟手里,会因为这个破防也很正常。】
【幸好他不知道,他爹当年犹豫要不要把爵位给他,发现他不能生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因素——毕竟只要抱养卫家的一个孩子给他就行了。】
【要是他知道他爹更多是因为他能力不行,觉得他虚浮,不干实事,过于注重名声,只会夸夸其谈的。恐怕更要破……】
“啊——”
会稽侯悲愤地大叫一声,双眼一翻,居然直接晕过去了。
太医把了一下脉,禀告老皇帝:“怒极攻心,只怕要昏厥一会儿。”
【啊?不是吧?自己把自己说得气晕了?这么小肚鸡肠啊。】
许烟杪仍然无知无觉。
兵部司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只想说:差不多得了,许烟杪你做个人吧!这人已经晕过去了,没办法再晕第二遍了。
很快,昏迷的会稽侯连着他的夫人和假儿子一起被关进大牢里。
皇太孙只是看了两眼,打了个哈欠:“又进来一个。”
前驸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好几眼新进来的三个人——牢里可不搞什么男女分房。发现男的昏迷,女的狂躁,只有那个稍显年轻的,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好像能够沟通。
于是微微提起热情,问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假世子把自己家情况一说,就看到对面从怔楞到嘴角疯狂上扬。
假世子大怒:“你笑什么!”
前驸马:“还好还好,你爹娘都要被问斩了,我爹娘只是被贬为了庶人!如此看来,我家的境况已经比你家好很多了。”
假世子:“……”
想打人。
皇太孙突然开口:“你进来前,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假世子一愣:“什么?”
皇太孙斟酌着语言:“皇家有没有动静……像是那种处理掉祸乱宫闱的女人——或者你那个养父有没有和你说过相似的事情。”
假世子:“没有啊。”
皇太孙一喜:“那是不是放了……”
“也没有吧。”假世子凭着自己的印象回答:“皇家没发生什么事情,不然我爹……我养父,会和我说一声,免得我触碰到了霉头。”
前驸马亦说:“我进来前,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
皇太孙那张脸上,眉毛几乎挤成一团。
等前会稽侯醒来后,他又问了一遍。前会稽侯心下了然他为什么这么问,便道:“朝堂上只知殿下你下了狱,也知你为何会被充入狱中,但那位贵人的处罚……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皇太孙听完后,脸色“唰”地惨白起来。
没有风声……也是,家丑不可外扬,阿筝肯定是被爷爷秘密处决了!
爷爷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免的,一股怨恨微妙地从心底升起,久久不散。
散朝了。
许烟杪懒洋洋地往家里走,完全没注意到后头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目光。
好几次,从皇帝到百官都想开口,喊住他,问他关于美洲的事情,但各种思量堆积在心头,始终没办法喊出声。
许烟杪就这么慢悠悠踱回了家,然后……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家门口,一个又一个箱子摆放在那里,周边是侍卫的警惕站姿。他们一看到许烟杪,脸上紧张的表情就放松下来:“许郎,你总算回来了。”
许烟杪:“你们这是……”
“我等是万寿公主的近卫,受公主之命,特送来谢礼,感谢许郎当日仗义执言。”
许烟杪都震惊了。
“这么多箱东西,就为了感谢几句话?”
近卫头领矜持地点头。
他其实心里也嘀咕,但公主坚持,他便只能听命了。
“还请许郎一定要收下,公主言,许郎于她乃再造之恩,这些只是薄礼,比不得许郎恩情的万分之一。”
许烟杪:“那……先放屋里吧。”
一个个箱子被抬进去。
“公主真是大气啊。”
许烟杪高高兴兴:“幸好老皇帝那天随手指了我!”
又看屋里很快连落脚地方都要没了。
许烟杪挠挠头:“看来这几天必须要换房子了。”
低头一看:“怎么锁上还挂了一封信。”
窗外,云有些黑,夜晚已经酝酿了起来,许烟杪摸索着点燃蜡烛,对着它打开信封。
“太孙他舅舅即将回京?他舅舅位高权重,二人感情甚笃?”
烛光照出许烟杪满脸的无辜。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得罪太孙。”
他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了!”许烟杪一拍手掌:“太孙舅舅回朝堂后,肯定会根据太孙入狱做些什么,到时候朝堂肯定会动荡,公主是在提醒我,到时候一定要缩好脑袋,不要掺和进大佬的斗争之中!”
公主真是个好人!
另一边。
襄阳公主府。
随着公主的一声声指挥——
“这个黄花梨瘿木柜搬走!”
“这个黄花梨嵌黄云石大插屏搬走!”
“这些被褥、缎枕都拿去烧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和他伯父一样染过那种病!”
“这一套青花托盏茶碗驸马没碰过吧?行,留下来。 ”
万寿公主走进来时,便见此地的下人被襄阳公主指挥得团团转,一样样器物或是搬走或是销毁。
而襄阳公主正踩在秋千上,一蹴一蹴,旁边石凳下方,竟懒摆了一双精致绣鞋。
“胜仙,你这是……”
襄阳公主回头:“五姊?”
她也不下来,一只手扯着绳索,笑盈盈地问:“五姊怎来我这儿了?”
万寿公主便告知她自己的来意。
——原来她想求这位最受宠的公主,去解救一下此前被驸马牵连的一众奴仆。
“他们从未欺辱过我,身契又在刘怿手中,平日里生怕被打死,或者发卖,哪敢行差踏错一步,更别提善待于我了。”
万寿公主像是在出神,话说得很慢:“要怪只怪我当日自身立不起来,哪里能怪他们不帮我呢?”
“爹爹震怒之下,将他们下狱,只待秋后问斩,我初时未曾想过此事,这两日出行户部时,听了吏员闲暇时交谈的家中不易,以及为了生活有过的低声下气,我便想,他们至少也是个吏了,都如此艰辛,更别提那些生死不由人的奴仆。”
但比起乾纲独断并且对她感情淡漠的皇帝父亲,温柔大气却没有相处过几次的皇后母亲,她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求助对象,是当年她未出嫁前,满心欢喜跟在她脚跟后跑来跑去,一口一个姊姊的小妹妹。
小妹妹在秋千上歪头看着她。
襄阳公主一向知道自己五姊的性子。善良自然是善良的,但仅限于对“人”,奴仆嘛,自然不包括在内。
她上值才几天?眼底竟已经能看得到仆人们的苦楚了。
当个官罢了……居然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吗?
襄阳公主突然就对当官这种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于是,在轻易求得爹爹把那些奴仆释放后,她就理所当然地开口:“爹爹!我也要当官!”
老皇帝纳闷地看她:“你一个女孩子家当什么官,那是你能干的吗?”
“五姊也当官了。她能算账,我算账也不差呀。”
“不差是不差,但你五姊那是临时征用。而且她差点被她驸马杖毙了,需要找些事情做,你能和她一样?”
襄阳公主开始思考把刚和离的驸马抓回来,强迫对方杖毙自己的可能性。
襄阳公主又说:“还有那个敲登闻鼓的……”
“我需要她出海。”
襄阳公主不干了:“爹爹!我就要当官!”
然而这次,不管她怎么闹腾,平时她说什么都答应的老皇帝就是不肯松口。
襄阳公主气冲冲地出宫:“我再也不要理爹爹了!”
五天了!她整整求了爹爹五天,对方就是不肯答应,逼急了居然还让她抄《女诫》!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襄阳公主顿住,抬头看向对面,没克制住轻嘶一声。
好一个美青年!
对方也惊异地看着他。
“你在气什么?”
“你在气什么?”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面面相觑,便情不自禁笑了。
襄阳公主:“我叫高襄,你呢?”
“高?还是国姓啊。”对方笑着说:“我姓许,叫许烟杪。”
两人坐在热热闹闹的茶楼里,许烟杪的声音轻快又活泼:“我这几天一直在找新房子,不是购买,是僦居。”
“我提了我的要求,庄宅行那边说的好好的,说一定满足,结果都是骗我!”
“我说想要性子好相处的掠房钱人(房东),他们拍着胸脯保证,说给我挑的屋子,主家一定很好相处!”
“结果给我找了一个会提前收掠房钱,还会趁火打劫涨价的主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上上个房客,其母前来京师看望,他知道后就故意仗着对方母亲需要落脚,提了两成的掠房钱。”
说到激动处,指关节“咚咚”敲两声桌子,好似鼓点伴奏。
襄阳公主瞪大眼睛:“实在可恨!这种人的房子不能住!”
“对啊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还有一次,我说我不要紧邻沟渎的,雨天时污水会从沟里冒出来,漫进庭院,就算没有污水,我也不喜欢湿漉漉的屋子。他们也说好,带我去看的房子,附近确实没有沟渎,但是是地段偏僻的茅屋,还信誓旦旦和我说房顶不漏水!”
“怎么可能不漏水!我都看……我都知道的,之前每一个住户,每次下雨时家中锅碗瓢盆全得出来上工!”
“还有还有……”
许烟杪叭叭叭叭说了一通,说得襄阳公主叹为观止,都想知道这人的消息来源是怎么来的——比话本中的丐帮还消息灵通!
这搞得襄阳公主都想倾诉一下了。
于是在许烟杪吐槽完这几天找租房的经历后,她也开始吐槽了:“我爹爹就是个老顽固,我说想去家里的酒楼干些活计,他非不许,说女儿家抛头露面不好看。”
“他还说我娇生惯养,去了也干不成什么。那我不会经营酒楼,我还能不会站大门口迎来送往吗?而且我算账也不差,只要他想,他明明可以找到一个我能坐的位置,我可以自己往上爬!”
“他就是不想答应而已!”
许烟杪想了几秒后,脑门“叮——”一下,有了个主意。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可能有点缺德。”
“没关系!快说说!”
“你爹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或者特别在乎的人吗?”
“我娘。”
“那不就好办了!我跟你说,打蛇打七寸……”
许烟杪小声嘀嘀咕咕,襄阳公主越听,眼睛越亮。
椒房殿里,老皇帝兴致勃勃地握起汤匙:“妹子,你最爱喝这个鸡汤了,我喂你,啊……”
窦皇后耳根一红:“多大年纪了!”
老皇帝:“多大年纪你也是我妹子,来,啊……”
窦皇后不好意思,但也十分甜蜜地正要张开嘴。
襄阳公主:“啊——”
老皇帝:“……”
窦皇后:“……”
老皇帝简直惊悚:“高胜仙!你怎么在这里!”
襄阳公主捧脸:“来探望探望娘亲。”
窦皇后腾地站了起来,脖子都红透了:“你们吃,我今日的宫务还未处理完!”
老皇帝默默伸手,然而皇后走得很快,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
老皇帝和皇后逛御花园。
上石梯时,老皇帝直接把宫人挤开:“妹子,我扶着你!”
窦皇后把手伸过去。
二人靠得很近。
窦皇后温柔地说:“五郎,你记不记得当年……”
老皇帝正要默契地接话,突然感觉一阵汗毛直立,他是马上皇帝,大大小小危机不知经历过多少遍,当下便暴喝:“谁在那儿!”
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声响。
老皇帝几乎就要抬脚踹过去了。
襄阳公主钻了出来:“爹!娘!好巧啊!”
老皇帝:“……”
窦皇后:“……”
襄阳公主:“对了,娘,你和爹当年是……”
窦皇后轻咳一声,快速说了当年的事。就是半点旖旎气氛都没了。
老皇帝::(
如此三五次之后,老皇帝忍无可忍,丢了个官职给襄阳公主:“如今过年,比较忙,等过完年你再上任!”
“好哦!爹爹你最好了!这几天我出宫住啦!”
老皇帝:“……”
翌日,老皇帝上朝。
听见许烟杪美滋滋的声音。
【终于找到房东人又好,地势不烂,不漏水,邻居看着也好相处的房子了!】
【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
【这肯定是我给高襄出主意后,老天给的奖励!】
【听高襄说,她爹让她过完年再去上工,也不知道是什么工作,而且高襄还说她爹抠门,要先试用她三个月,还不给薪水……啧啧,抠门程度堪比老皇帝啊。】
金台上,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拳头。
许烟杪,原、来、是、你。

整个朝堂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本来可以熟练地忽视许烟杪一些不太重要的心声,该上奏的上奏,该弹劾的弹劾,该吵架的吵架。
但这个“有杀气”实在是太惊悚了。
官员在保持没有骚动的情况下,迅速用眼角扫视四周。
杀气?哪呢?没有啊?
锦衣卫指挥使立于御座西侧,几乎是条件反射要拔刀护卫皇帝了,反应过来后,很是幽怨地瞟了一眼许烟杪的方向。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这是朝堂上!
许烟杪瞧了瞧四周,心声依旧自得其乐。
【哇呜,大概是错觉吧?不过这句话真酷,我早就想说了!】
乐颠颠地,带着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老皇帝不紧不慢地看许烟杪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狞笑。
我就让你知道是不是错觉!
“许烟杪!”
许烟杪一惊,忐忑地站出来:“陛下?”
老皇帝:“素闻尔有急智。”
许烟杪:“?”
【这是听谁说的啊?我还不够躺平摆烂吗?】
老皇帝直接当做没听到,继续:“尔可知那周朝末年的文坛盟主,天水权氏权应璋?”
许烟杪凝重点头:“有所耳闻。”
【这谁啊?文坛盟主什么的,听上去逼格还挺高。】
老皇帝:“……”
群臣:“……”
就客气客气,你还真不知道啊!
科举考完之后,你把所有的知识点都扔了吗?
老皇帝心情愤愤,升起的气势更是一下子被打断了,因为他不得不解释清楚:“权应璋曾于周廷为官,掌朝廷文书,执文坛牛耳,二十年矣。周亡之后,其居于天水,著书立说,受朝廷多番邀请却仍然不愿入仕,直言一臣不侍二主。”
许烟杪认真点头:“嗯嗯!”
老皇帝:“朕听闻你有急智,此事便交于你了,前往天水,劝说权老入朝为官,为我大周效力。”
【所以到底是谁瞎说我有什么急智啊!可恶!最好别让我找到!】
【大冬天的,还快过年了,谁想这时候出差去什么天水啊!】
【而且人家不乐意给你当官就不乐意嘛,非要人家从了你,这不就是逼良为娼吗!】
老皇帝本来正得意着自己终于整到了一次许烟杪。
——你不是喜欢偷懒吗,我就拎你去干活。
然后,就被创了。
什么叫逼良为娼!会不会说话!就你长了嘴是吧!
老皇帝气哼哼地捋一下胡子。
朕那是觉得前朝负名士良多,想给每一个被负心的名士一个家!
而至于群臣,已经被一个“娼”字创得死去活来,只能干瞪着许烟杪不说话。
许烟杪一副乖巧顺从模样,对着老皇帝:“臣遵旨。”
许烟杪又乖巧地问:“陛下,只要能把人请过来,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吗?”
老皇帝:“可以,但必须是自愿随你过来,绝不能被逼迫。”
许烟杪:“嗯嗯!”
【那我把他房子烧了,他扛着大砍刀追着我跑回来,也算自愿吧?】
老皇帝:“……”
他咬着发痒的牙根:“必、须、是、自、愿、出、仕!”
出仕两个字还是重音。
许烟杪:“嗯嗯嗯嗯!”
【奇怪,怎么感觉老皇帝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
老皇帝面无表情:“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不是只让许烟杪自己出发,天水远在千里之外,老皇帝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还配置了一队锦衣卫。
等终于到达天水的时候,许烟杪捂着自己颠成十八瓣的屁股,逃也似地下车。
锦衣卫问他要不要去旅舍休息,许烟杪一口回绝。
“快点解决掉我就能快点回家了!”
他往大儒门口一站,恭恭敬敬地敲门,对方知道他是朝廷的人,也没为难他,但是把他请进去后,大儒没出来,招待他的是大儒的孙子。
对方客客气气地说:“天使请回吧,家公老矣,无法再为天子效力。”
许烟杪没有就着这个内容说下去,只是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听闻权公治学恪遵传统,精于古文,我是来请教权公的。”
权勰十分惊讶:“你学古文——我是说,你想请教家公什么?”
也难怪他会这么惊讶,如今学界大多数学子皆修习经学,其中又分为今文与古文两大学派。在民间,二者之间争论颇多,但在朝堂上,已然是今文经学占尽上风。
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差别,大概就是“孔子最牛逼,孔子托古改制”和“孔子也牛逼,但周公最牛逼,孔子只是在陈述周公的理念”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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