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眯着眼,又用舌尖舔了舔,仿佛能尝到那缕兰香的气息。
钟宴笙一动不敢动,感觉压在他身上的萧弄像某种兽类,正在懒洋洋地享用自己的猎物。
跟他想象中的报复完全不一样……他被舔弄得半边身子都软了,脸早就烫到不能见人。
直到他察觉到了某种变化。
还没细细反应过来是什么,萧弄的动作一顿,忽然松开将他整个人钳制在怀中的动作,极速抽身离开,靠坐到床头,将蚕丝被拉过来盖住腿,嗓音哑得更厉害了:“出去。”
钟宴笙傻了傻,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萧弄的“报复”好像是结束了,缩着腿坐起来,看萧弄低着头,脸色看不清楚,反正不如方才和煦,也不知道是又怎么了。
偏偏他又横在床外侧,钟宴笙要下床只能跨过他。
他犹豫了下,伸指戳了戳萧弄的手臂,感觉他的手绷得硬邦邦的:“哥哥,你能不能让让……”
话没说完,萧弄抬起眼望过来,钟宴笙就说不出话了。
那双深蓝色的眼弄得深墨,当真如野兽一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滚烫燎人,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重复了一遍:“出去。”
钟宴笙敏锐地嗅到危险气息,不敢再多问,拔步床内的空间并不算大,他佝着腰背,谨慎地跨过萧弄的腿,往床下去。
萧弄靠坐着,一条腿支起,一条长腿伸着,盯着从他腿间跨过去的小雀儿,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顶起腿,迫使钟宴笙摔在他腿上,将他推回床上。
喉结滚动了一下,萧弄垂下眼,任由那片湿润朦胧的香气倏然离开,脚步声远去。
等待了片刻,脚步声又突然回来了。
钟宴笙倒了杯桌上的冷茶,回来递给萧弄,偷偷看他的脸色:“哥哥,你好像很渴,喝点茶……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就休息会儿。”
萧弄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指尖勾过钟宴笙的手指,搞得钟宴笙更慌了,不敢停留在这间屋子里:“我、我出去啦!”
萧弄看他穿着里衣就想出门,冷冷道:“衣裳穿好。”
钟宴笙喔喔了声,看也没看架子上是谁的衣服,扯过来往身上一披,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萧弄这才掀开被子,很不爽地啜了口冷茶。
怎么就他有感觉,这小孩儿被喜欢的人如此亲近,居然没反应的吗?
但钟宴笙没什么反应,萧弄当然不可能继续下去,否则岂不是他强迫人了。
若是强迫钟宴笙,那小雀儿肯定又会哭……但一想到钟宴笙的哭容,萧弄有点可耻地发现,血液沸腾得更厉害了。
一杯苦涩的冷茶下去,滚沸的血还是没能消停。
萧弄只好将那床轻软的蚕丝被又拿了回来,放在鼻尖嗅了嗅。
被钟宴笙裹在身上盖了许久,被子上也沾染了那缕幽幽的兰香,沁人心脾。
希望那小孩儿今晚回来,不要问他原来的小被子去哪儿了。
萧弄心想。
钟宴笙被赶出房间,跑去厢房里梳洗完了,才发现他带出来的是萧弄的衣裳,也是件银灰色的,做工比昨天中午看到的那件要更精致,不是特别宽大的样式,于萧弄而言是比较修身的,所以他穿着有点大,但不像之前那样大得夸张。
他的衣裳都在萧弄房间里,但这会儿又不敢去萧弄的房间,纠结了下,干脆就披着这件外袍,跑去厨房里,准备看看王伯今日有没有给他开小灶。
赶巧,王伯正在煮蠔干粥。
王伯说自己厨艺好,也不是吹嘘,钟宴笙最近给王伯养得嘴刁,王伯不在王府里的时,其他人做的菜他都只能吃下一点,眼见着粥咕噜噜的,有些犯馋了,眼巴巴蹲在旁边看:“伯伯,好了没有呀?”
王伯比萧弄还惯他,看他小馋猫的样子,取了个小碗,先舀了一点在旁边放凉,慈和地道:“这是给王爷煮的,你的在另一个锅里,不过也可以尝尝。”
钟宴笙从前不吃牡蛎的,但王伯下厨很有一手,熬煮出来鲜香极了,闻言眼睛亮亮地嗯了声。
王伯看了看他身上裹着的萧弄的袍子,笑容更慈和了:“听说昨晚王爷回房睡了?”
钟宴笙点头。
王伯欣慰地点了下头,又问:“王爷还未起床吗?”
钟宴笙想想萧弄那个奇怪的样子,挠挠脑袋:“殿下可能还想再睡会儿。”
王伯毫无异色地点了下头,背过身去,再次细琢磨。
不对啊,怎么娇气的小少爷都起来了,王爷还起不来?
煮蠔干粥果然是有必要的。
厨房里还有其他亲卫,在做着其他人的早饭,这些日子跟钟宴笙也混熟了,见钟宴笙来了,纷纷献宝似的,献出自己最近研究的江南菜色:“小公子,来尝尝我做的樱桃肉!是不是比之前进步了?”
“也尝尝我这道凤尾虾……”
“还有我的鸭血汤!”
大家你喂一点、我喂一点,钟宴笙坐在中间,小碟子里堆得山尖似的,又吃下半碗蠔干粥。
等萧弄将蚕丝被毁尸灭迹,又去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衣裳,看完底下人传回来的信报,又寻摸到厨房时,钟宴笙已经被大伙儿喂饱了。
萧弄脸色淡淡地往厨房里一瞅,大伙儿就不敢吱声了,唯独王伯摸着胡子,瞅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定王殿下,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萧弄被他老人家那么一看,莫名其妙的,但一点也不想多问,尊敬归尊敬,感情归感情,但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听这老人家唠叨,精准地将钟宴笙从人群里提出来,带着他往外走去。
钟宴笙稀里糊涂给他带着往外走,有些懵:“哥哥,怎么了?”
萧弄的手落到他柔软的小腹上摸了把,被那群人喂得鼓鼓的:“出去消食。”
钟宴笙:“啊?”
昨晚云中舫的信报萧弄已经看到了,确认了给钟宴笙下药的人就是孟棋平,萧弄派人去搜查到了孟棋平的位置。
他漫不经心地揉了把钟宴笙的脑袋:“顺便,带你去削人。”
作者有话说:
萧弄拿着迢迢的小被子干吗去了呢,让我们走近科学…… 王伯:担忧.jpg
但定王殿下的削人,大概是字面意义上的削。
想想那个场景血刺呼啦的,钟宴笙忍不住也按了按自己的胃, 怂怂软软地仰头问:“哥哥, 我可以不削人吗?”
马车已经候着了, 萧弄一步跨上去,闻声回头, 神色显得十分善良,与满怀期待的钟宴笙对视几瞬,伸手一捞, 就把看出他意思意图逃窜的钟宴笙拎了上来:“跑什么, 不让你动手。”
钟宴笙跟只鸟崽子似的, 绝望地被拎进马车里放下, 外头的车夫便一挥马鞭,驾着马车出发了。
速度不慢,但四平八稳的, 钟宴笙只得坐好了。
坐下来才发现,萧弄的马车里铺设相当豪华,脚下踩着的是绵软的地垫, 连那一方小榻上也铺得柔软适宜,跟专门为谁躺在上面而铺设的似的。
小桌子上也有钟宴笙喜欢吃的点心, 只是钟宴笙这会儿被厨房里那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喂得太饱了, 遗憾地看了一眼, 撩开车窗帘子往外头瞅:“哥哥, 你要去哪儿削人啊?”
萧弄方才沐浴完, 换了身闷骚招眼的湛蓝色, 见钟宴笙裹着他的袍子,心下满意,等了会儿,看他还是一眼都不看自己,啧了声,伸手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眼睛都要掉地上了。急什么,到了就知道了。”
钟宴笙跟萧弄相处这么久,已经深深领悟了该如何与萧弄相处,乖一点顺着他的毛撸就是,听话地扭回头来,但是视线依旧不敢往萧弄身上放。
毕竟早上刚醒来时,他们俩做的事太不正常了。
他以前一直担心萧弄找到他后会报复他,咬他脖子,现在萧弄报复回来了,却不是咬,而是像踏雪那样又舔又蹭的……很不对劲。
马车没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约摸是个繁华之地,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钟宴笙冒出颗毛茸的脑袋往外一瞅,还没看清是什么地方,又被萧弄摁了回来,往他脑袋上戴了顶帷帽。
下车的时候马车夫不知道哪儿去了,也没在马车旁边放小凳子,钟宴笙提着下摆,小心翼翼用脚尖往下探了探,就被萧弄抱着腰一提,放到了地上。
钟宴笙一开始被他这么抱来抱去的,还会勉强挣扎一下,现在已经放弃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什么小物件,整日里被定王殿下抱过来抱过去、拎过来拎过去的。
稳稳踩上了地,钟宴笙环视了一番附近的景色,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是他之前来过一趟的东市花街,只是先前他是来赴孟棋平的约,只在外围看了一眼,就上了孟棋平在贼船,没往深了来看。
面前的似乎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店,装潢比附近其他的要豪奢不少,比起秦楼楚馆,更像是个金碧辉煌的酒楼。
萧弄带钟宴笙出来,坐的不是定王府带着标志的车驾,况且定王殿下以前久不在京城,回来了也甚少露面,没几个人认识。
但他那双眼深蓝色眼睛的实在是太过特殊,面容又过于俊美,衣袍色泽鲜亮,一出现在就引来一大片视线,狐疑地瞅他眼睛。
……不会吧?
不少人都知道定王殿下因为母亲是异族,生了双深蓝色的眼睛,但定王殿下会出现在青楼楚馆里的可能性低到堪比鞑子明天就要打上京城。
——京城最新流言,据说定王殿下在外领兵打仗时伤了根。
毕竟他连钟宴笙那样的美人儿都下得去毒手,可怕得很,除了伤了根外,还能有什么可能?
萧弄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毫不在乎,牵着钟宴笙大步流星跨进了大门,底下人已经安排好了,见萧弄来了,便有人出现,引着俩人上了楼。
这家青楼楚馆很是特殊,跨进内院,中间有个大台子,四周的包厢有一面都是对着台子的,只垂下一层轻薄的纱幔,能看清台子上的情况。
此时台子上正有一队舞女在急促的鼓点中旋舞,大概是关外的胡女,穿着清凉大胆,舞姿野蛮热辣,飞旋在台子上,极为勾人视线,钟宴笙只看了眼,还没看清人家衣服长什么样,眼睛就被捂住了。
萧弄捂着他的眼睛,带他往楼梯上走,沉着脸教训:“小孩儿不准看。”
钟宴笙:“我不是小孩。”
“那也不许看。”
钟宴笙哽了哽,委屈:“……”
他就是好奇瞄了一眼!
定王殿下这怪异的性子,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提前安排进来的亲卫听着后面的对话,嘴角轻微抽了一下,恭恭敬敬将俩人请进了三楼视野最好的包厢中:“主子,都安排好了。”
萧弄随意点点头。
那群舞女也正好跳完,急促的鼓点声停下,四下传来些不满的声音:“就结束了?少爷我还没看够呢。”
“哈哈,李二,原来你喜欢辣的。”
“嘿,老子可不像你变态,喜欢那些十几岁还没长成的……”
声音都是从其他包厢里传来的,因为每个包厢都是对着中间台子的,距离不甚远,这群人大概也是嚣张惯了了,无所谓自己说话会不会被人听到,反正纱幔垂下来挡着,还有几分体面在,扯着嗓子就在对骂。
钟宴笙听了几耳朵,才听出来是怎么回事。
今日来这“天香楼”的,多半都是些世家贵族公子哥儿,因为昨儿他们收到消息,说今日来此处能有好戏看。
公子哥儿们平日里乐趣不多,除了只剩斗蛐蛐儿斗鸡,就是纵快马过闹市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听到有大戏,纷纷赶来了,但都等好一会儿了,耐心在逐渐告罄了,也就方才台上胡女的旋舞精彩一点,结果看两眼又结束了。
所以纷纷发起了牢骚。
钟宴笙听他们语气熟稔,仔细思考了会儿,恍然大悟。
这几个人,虽然没看到脸,但他记得声音,都是孟棋平身边的狗腿子,上次还在景华园里,跟着孟棋平来围堵过他。
钟宴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眨眨眼望向萧弄。
萧弄也不解释,拍了下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
包厢也不算很大,但摆设精致,一应俱全。
钟宴笙走过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窜过那本该死的《金风玉露录》续集。
也是在这样的酒楼里,隔着纱帐,外面的人在讲书,里面的人在……
他僵硬了一下,突然就不想走过去了,摘下帷帽,闷着脸去搬了张椅子,坐到屋里另一角。
下一刻,脚下倏然腾空,他连人带椅子被萧弄一起抱起来,放到了中间的桌子旁。
萧弄不悦地教训:“坐那么远干什么,老实点。”
钟宴笙:“……”
周围其他包房的公子哥儿们还在发牢骚,因为有一面墙是打空的,隔音极差,所以隔壁包房里的声音格外清晰,一个字不差地传了过来:“怎么还没新的表演,耍我们呢?”
“孟爷不像从前那天日夜带我们寻乐了,可真无聊,没什么新鲜事儿。”
“萧闻澜也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人拐到了萧闻澜身上,语气很是不平,“从前还会跟我们喝喝酒,自从定王回京了,哼,跟只鹌鹑似的缩着。”
“也不接我们的邀约出来了,他萧闻澜很了不起吗?看不起谁呢。”
“呃,两位,虽然知道你们很不满萧闻澜,但萧闻澜他堂兄,毕竟是定王,他也是萧家的人,陛下还颇为宠爱他,从前经常接他去宫中……”
“除了是定王堂弟和萧家人,还有陛下的一点宠爱之外,他萧闻澜就很了不起吗?从前叫他就出来了,给我们结账装大方,现在还敢不应我们的约!”
“就是!”
“……”
听隔壁的人忿忿地说着萧闻澜坏话,钟宴笙有点生气了。
这群成日里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就很有本事吗?
要不是靠着家中荫庇,他们哪还能坐在这胡吃海喝?
萧闻澜就算没什么大本事,至少心肠比他们好得多了,不乱讲人坏话,人还讲义气,敢来定王府捞他呢。
萧弄的面色淡淡的,听着旁人讨论自己堂弟,也看不出喜怒,指节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扣着椅子扶手。
那群人说完了萧闻澜,话锋一转:“定王……抓去的那个钟宴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起来像是想说萧弄的闲话,但对萧弄的畏惧已经刻入了大多人的心底,谈及萧弄的名字都会色变,所以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
钟宴笙正生着气,莫名其妙就膝盖中箭,生气地站起来转了两圈。
萧弄本来眯了眯眼,见钟宴笙的反应,眼底又浮过丝淡淡的笑意。
“那个钟宴笙啊,啧啧,长得可真是漂亮,如今就是个小美人了,等他再长大点,也不知道会出落成什么样。”
“可惜被……抓去糟蹋了,那位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
“有淮安侯府的关系在,应该不会被弄死吧?”
“哎哟,淮安侯府都有正儿八经的真世子了,还管它一个冒牌货的死活?这么久了也没见淮安侯告到陛下那儿去。”
“反正等那位玩腻了,八成就会被丢出来了,我还等着到时候英雄救美,把他诓回去关起来呢,嘿嘿……那什么,软玉温香,金屋藏娇。”
“哈哈……加我一个。”
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声低下来,带着股彼此心照不宣的淫邪之意,钟宴笙浑身不适,萧弄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周遭似乎忽然就静了下去,钟宴笙注意到,有人被带着,或者说,被押上了中间的台子上。
那人衣不蔽体的,身上被黑色的锁链捆着,看不大清脸,只看到嘴里可能塞着东西,呜呜鸣叫着,将他推上台子的人大概是嫌手脏,飞快将他一丢,擦了擦手指。
被丢到地上的人叫声更大了,呜呜哼着,脸色潮红得可怕,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下去,奋力扭动的样子,宛如一条脏兮兮的蠕虫。
方才还在发牢骚催好戏的公子哥儿们霎时静了下来,稀奇地瞅着台子上的人:“这是做什么?不给我们安排美人歌舞,来个什么丑东西?”
“恶心死了,谁要看这种东西啊。”
“哦?我倒是觉得挺稀奇,但看着他在地上爬也没甚意思啊。”
站在台子上的人蒙着脸,拱了拱手,声音不高不低:“此人是我们捉来的最下贱肮脏的奴仆,诸位公子今日来此,可以对他提出任何要求,或是亲自上手。无论是砍掉他的四肢,还是挖出他的眼睛,只需一钱银子。”
四下一阵静默之后,几个人“疯了吧”的惊叹被淹没在其余人隐隐兴奋的声音里:“真的假的?”
“只要一钱银子,做什么都成?”
台下的蒙面人声音冷酷:“如您所闻。”
钟宴笙蹲在纱幔边,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那在地上慌忙蠕动爬行的人是谁了。
孟棋平。
他脸上被画了几道,因此不太能敲出容色,又被堵着嘴,所以没人认出来,但钟宴笙对他印象太深了,还自己上手易过容,瞅了几眼就瞅出来了。
孟棋平似乎还被下了什么药,目光涣散,在听清周围的声音后,又清醒了下,变得几位惊恐屈辱,拼命往台下爬。
钟宴笙咽了咽唾沫,震惊地转头看向萧弄:“哥哥?”
萧弄翘腿靠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姿态很懒散,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嘴角一勾,弧度却冷酷至极:“直接杀了,有点太便宜他。迢迢你说,对吧?”
敢觊觎他的人,几次三番对迢迢下手,杀了就便宜他了。
今早底下人将孟棋平从他小妾身上拔下来时,萧弄就准备好如何做了。
说着,萧弄唇畔浮起丝血腥冰冷的笑,随手抛出了一钱银子。
“啪”地轻轻一声,在其他人还在迟疑的时候,那钱银子在众人的视线中落到台子正中。
萧弄懒懒道:“废右手。”
站在旁边的蒙面人翻手抽出匕首,猛一下刺进孟棋平的掌心,将他的右手钉死在了台子上。
孟棋平浑身一震,发出含糊的哀叫,但因为另一种药效,这种疼痛带来诡异的刺激,他整个人在台上挣扎扭动得更厉害了,本就因脸上油墨显得扭曲的五官,愈发怪异起来。
有了第一个人丢钱,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二世祖也兴奋起来。
银子接二连三掉落到了台子上,本来今日被邀来的就都不是什么好人,几分恶意被兴奋激发感染成了十分,显得狂热起来:“废了他另一只手!”
“让他学狗爬。”
“剥了他的衣服!”
“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妈,怎么还在发情啊?外头有没有狗?牵头狗来给他解解痒罢!”
周围的气氛极度狂热,台子上的孟棋平被剥光了衣服,做出无数丑态供公子哥儿们玩赏,甚至已经有人撸起袖子,要上台去亲自动手了。
钟宴笙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后背,禁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恰好撞上了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他背后的萧弄。
熟悉的苦涩冷香拂过鼻尖,钟宴笙抖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开身,却被握住腰按了回来。
他的腰细窄的一把,萧弄单手就可以环住他,垂眸看他细细抖着的睫毛,长长的,鸦黑如羽,伸指一拂,颤在手心中,仿佛翩飞的蝶翼。
他的动作强制,没有点滴逃脱的空隙,钟宴笙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萧弄对他太好了,导致他总是遗忘,能让京中几乎所有人闻风色变的定王殿下,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大善人。
早上像踏雪那样,懒散地靠在他颈窝间缓缓摩挲的萧弄,和现在随意掌握着一个人生杀大权的萧弄,完全不像一个人。
不……踏雪也不是什么无辜可爱的小猫,它可是雪山的王。
察觉到掌心里的睫毛抖得厉害,小刷子似的蹭着手心,萧弄的语气莫测:“讨厌我了?还是心软了怜悯那个姓孟的?”
那晚钟宴笙顺着冰冷的河水飘荡了那么久,因为中了药,也不敢游上岸。
若不是楼清棠恰好研制出了蛮毒的解药,自觉有功,死皮赖脸非要拉他出来透透气,他也不会在画舫上遇到钟宴笙。
钟宴笙的后果,要么是在河中脱力冰冷溺死,要么就是被冲上岸,被不知名的路边汉带走……
光是稍微想想这两个可能,萧弄心底的戾气就止不住地翻涌,恨不得将孟棋平一刀刀凌迟。
而在此事之后,景华园那日,孟棋平还敢带着人去围堵钟宴笙,甚至在昨日,依旧出言侮辱,意图掳走钟宴笙。
简直就是找死。
找的是生不如死。
钟宴笙被他钳制在手心中,听到萧弄的问话,愣了一下,没有迟疑,摇了摇头。
他怎么可能讨厌萧弄。
更不可能心软对孟棋平产生怜悯,这个人很可恶的。
台子上早就见了血,人们还在狂热地欢呼,只需要一钱银子就能用任意手段肆意玩弄一个人,给他们带来了无边的快意。
就像一群平日里只能打打闹闹的鬣狗,突然尝到了血腥滋味,记住了这个味道,便狂欢了起来。
钟宴笙压抑住了小小的恐惧,低声道:“哥哥,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做,不太好……”
对付孟棋平用这样的手段,有点损阴德了。
况且,让那群公子哥儿尝到肆意玩弄人生死的趣味,说不定以后他们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萧弄听他说话的语气,低下头,深蓝色的眸子对他对视上:“怕我了?”
台子上的孟棋平似乎是被扯掉了嘴里的东西,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得到的却是那些人更兴奋地狂呼:“割了他的耳朵!”
“把他那根削下来让他自己吃下去!”
钟宴笙一阵不寒而栗,艰难地点了点头:“有点,怕……”
萧弄不悦地捏他的脸:“不准怕,我又没下去做那些事。”
“……”
跟你做的有什么区别吗。
正在楼里一片狂热之际,忽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冲进了紧闭的大门,有人厉喝一声:“锦衣卫办事!都住手!”
台下蒙面的人不知何时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几个情绪高涨的公子哥儿,听到突然冲进来的人自称什么,脸色霎时都是一白。
锦衣卫是皇帝的人。
随之出现的,是头发花白的沛国公,其他人或许认不出来,但他一眼认出了台上已经快不成人形的东西是谁,登时一阵气血冲顶,脚步一歪,差点直挺挺倒下去。
身后的年轻人一手稳稳地扶住他:“来人,去将那人抬起来,擦净脸看看。”
沛国公当即反应过来:“别……”
话说完了,锦衣卫办事速度拔群,已经一盏茶泼到孟棋平脸上,抹去了他脸上的油墨和血渍,露出了那张苍白中透出诡异红晕的脸,浑身赤果果的,惨不忍睹,朝着沛国公伸出手,又是凄惨,又是丑陋,含糊不清叫:“爷爷……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