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反派哥哥后—— by青端

作者:青端  录入:05-07

虽然蒙着脸,只露出眉眼,但以暗卫们的眼力,之后两次见到云成,也没立刻认出来。
萧弄毫无波澜地点评道:“不错,是个做探子的好苗子。”
探子就需要这样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眉目越平淡越能融入人群越好。
突然被定王殿下夸奖,云成受宠若惊:“多、多谢殿下赞誉。”
钟宴笙直觉萧弄应该没在说什么好话,又偷偷拧了他的腿一下,拧得萧弄扬了扬眉,低头朝他看来,被那双漂亮的含情目瞪了一眼,瞪得他嘴角都勾了起来。
钟宴笙瞪完萧弄,转头问:“云成,纸条上写着什么?”
云成把袖子里的纸条摸出来,递给钟宴笙,老老实实道:“我看不懂。”
钟宴笙接过来一看,纸条上字迹混乱潦草,应当是那位张总兵匆忙之间偷偷写的,字体十分古怪,钟宴笙下意识往萧弄那边凑去:“这是什么字?”
萧弄随意扫了眼,眉梢微微一挑,神色正经了点:“蒙文。”
“你认识吗?”
萧弄托着钟宴笙的手腕,缓缓看着那几个字:“求援信,让人助他脱身。”
没想到让人盯着那群官员,还真的盯出了问题。
钟宴笙拧起了眉:“那个张总兵与外族有关?就是他泄露了你的行踪,引来刺客在春风谷埋伏的吗?”
没想到这群刺客里,居然还有与外族有关的,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萧弄却摇摇头,要笑不笑的:“鞑子的手不可能伸那么远,这个张总兵,也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听谁的令?
钟宴笙心里一寒,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看来不仅派他南下来剿匪非偶然,连让萧弄跟下来也是老皇帝故意的。
老皇帝的掌控欲极端到扭曲,萧弄掌着兵权,他怎么可能容得了萧弄。
但萧弄又的确很难动,把消息递给另一些恨不得萧弄死的人,让他们动手,就算失败了,萧弄也追查不到京城来……的确是毫无成本的买卖。
但钟宴笙很清楚,老皇帝跟外族一定有着很深的联系。
当年他父亲选择宫变,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截到了老皇帝的密信,得知老皇帝欲与外族联手,共同解决萧家。
后来大概是因为宫变,整个京城历经血洗,暂时搁置……可是两年后,漠北还是大乱了。
顺帝时期,没有任何根底的三皇子,是如何站稳脚跟的?
康文太子莫名其妙大病,导致顺帝一蹶不振,对皇后和太子那种扭曲的掌控欲……还有他后颈上的花瓣。
钟宴笙伸手碰了碰颈后的花瓣,指尖颤了颤。
田喜把他接进宫里那日,跟他说是因为他身上的胎记,老皇帝才确认了他就是“十一皇子”,所以老皇帝知道他后颈上的东西是什么。
楼清棠也说过,那些外族最擅长巫蛊之术。
那他后颈上的这东西,或许真的与外族巫蛊秘术,或者说,与老皇帝有关。
钟宴笙又局促不安起来,与萧弄的婚约、还有他身上或许是蛊的东西,都与萧弄息息相关。
他一出生,就好像束缚住了萧弄的手脚。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多愁善感,萧弄看了眼钟宴笙,伸手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把:“胡思乱想什么?”
钟宴笙小小声:“没有……”
看他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萧弄暗蓝色的眸子眯起来:“不准多想。”
钟宴笙乖乖“喔”了声。
他有点高兴萧弄头疾发作时很黏他,可他不想用这种东西捆着萧弄的。
人总是贪心不足,他喜欢萧弄对他的特别,又不想要这些特别,是因为那个胎记抑或婚约。
胎记的事他暂时没办法,好在婚约可以尽快解除。
萧弄没察觉到钟宴笙暗戳戳的小心思,掀开马车帘子,把展戎叫过来吩咐了几句,叫人去把那个姓张的总兵先抓起来。
展戎立刻递了消息去驿馆,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的信报,看了一眼,脸色稍变,敲敲马车厢,低声禀报:“主子,黑甲卫要将他擒下时,他倒地不起,服毒自尽了。”
钟宴笙离萧弄得近,听到回禀,感到不可思议。
张总兵都找云成递消息想活命了,怎么可能自尽。
“意料之中。”萧弄平静道,“那老不死的做事一贯如此。”
线索直接从张总兵这里断掉,要想顺杆摸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就像太子逼宫失败后,屠杀东宫上下,一把火烧了东宫,烧毁所有痕迹,漠北大乱,他被亲卫拼死送回京城,迎接他的也是一个“忠仆尽数吊死殉主”的定王府,随即他与年幼的萧闻澜,就被顺理成章地送进了宫。
与庄妃有过关联的宫人,要么死了,要么出宫,出宫的那部分,也在老皇帝察觉到有人在追查后,直接摁死。
钟宴笙后背发凉,抱紧了他的小箱子,又往萧弄身边蹭了蹭,那种被吓到炸毛的感觉才得以缓解。
老皇帝看着总是慈眉善目的,好像很好说话,仁善礼义,可是很多事情稍微往深了一想,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抵达驿馆的时候,被关了几天的本地官员们满身狼狈,候在外面来迎接。
本来被关在这儿,大伙儿心底都有怨言,但在张总兵突然服毒自尽……或者说被人下毒而亡后,所有人心底的怨气都打消了。
官府里居然当真有内贼!
而且他们被关了几日不要紧,钟宴笙和萧弄没出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魏巡抚脸上丝毫不带阴霾,生怕自己也会吃挂落,深深拜了拜:“下官与张总兵素无来往,竟未发现此人包藏祸心,罪该万死,下官已派人彻查整个驿馆,请定王殿下与小殿下降罪!”
后面几个官员齐声应是,争着跟张总兵撇清关系。
钟宴笙听他们的车轱辘话都听烦了,动不动就是“知错”“请责罚”,难怪萧弄说话总是很没耐心。
果然,萧弄还是懒得听:“闭嘴。”
立竿见影,一群人瞬时静默无声。
萧弄一跨步下了马车,还不忘转身把钟宴笙拎下来,没兴趣接本地官员一堆请降罪的话茬:“贼窝已经清理,贼首伏诛前引燃了大火,派人去山里随同处理。”
这个消息魏巡抚也听到了,只是忙着撇清关系,见萧弄没有追究其他人的意思,连忙应是:“是!是!下官就知道,定王殿下与小殿下在山林里消失,只是将计就计,区区几个山贼,必然手到擒来!”
他一张口,就帮钟宴笙和萧弄圆了话,钟宴笙都不用解释他们怎么会失踪几日了。
一时钟宴笙都弄不清楚这位魏巡抚是真的蠢,还是圆滑过头,歪着脑袋瞅瞅魏巡抚。
魏巡抚保持着恭敬中带着感激的笑:“下官无能,将士们舟车劳顿,都没有来得及吃上一顿热饭,今夜下官等人想为殿下与将士们开宴庆功,还望两位殿下不要嫌弃,赏面赴宴。”
底下人的确奔忙了几日,尤其是展戎和黑甲军们,好几日都没好好吃喝休息了,萧弄虽然对庆功宴不感兴趣,不过还是略微点了下头。
离开了好几日,还有张总兵的事在前,萧弄还有不少事要跟展戎吩咐,钟宴笙就先回了屋,让云成准备热水。
云成哎了声,正准备去厨房,钟宴笙又叫住他,磨蹭了会儿,才凑近云成,小声吩咐他帮自己找东西。
听到钟宴笙要什么,云成的瞳孔震颤了一下:“啊?您要避火图做什么?还要男人和男人的……”
“嘘!”钟宴笙毛都炸了,一把捂住云成的嘴,“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去帮我找就好了,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卫绫好像看出了他跟萧弄的关系,望着萧弄的眼神总是很复杂,他太不好意思发暗号把卫绫叫过来帮他去找。
否则岂不就是告诉卫绫……他想跟萧弄睡觉了。
云成有点迷茫,不明白乖巧的小少爷怎么突然想看这种东西,但他很听钟宴笙的话:“我一会儿就去给您找。”
云成办事还是很牢靠的,钟宴笙放下心来。
等热水送进屋里的时候,云成也帮钟宴笙找来了他想要的避火图。
霍双带着人在院子里巡查着,钟宴笙做贼心虚地左瞅瞅右看看,飞快接过来塞进袖子里,砰地合上门,关好窗户,心跳得砰砰的,小心翼翼翻开看。
一看之下,大受冲击。
桂广处于南方,在前朝还属于南蛮之地,民风开放,云成办事又尽心尽力的,找来的这册图相当多样。
怎、怎么能有那么多奇怪的姿态,毛笔明明是用来书写作画的,怎么能……还有塞在嘴里的球儿又是什么?
钟宴笙看了几眼,就捂着滚烫的脸看不下去了。
好变态啊!
他真的要跟萧弄做这种事吗?
可是为了不让自己疼,他又不得不看。
钟宴笙从指缝里瞅着这些图,感觉耳尖烧得慌,勉强挑了两张正常一点的图以作参考。
萧弄没兴趣挪步子,庆功宴就开在驿馆的前院,魏巡抚人精人精的,在俩人答应之前,就派人准备了,厨房一下午就准备好了膳食。
晚上去赴宴的时候,钟宴笙看到换了身滚红箭袖袍子的萧弄,脑子里就控制不住地涌出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图画。
他对图画的记忆力好,又非常会联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好像都变成了他和萧弄。
……太要命了。
钟宴笙心慌慌的,生怕被萧弄发现他脑袋瓜里那些东西,不敢多看萧弄一眼,甚至在萧弄靠过来时,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躲。
萧弄眯起眼。
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的,回驿馆后就分开了会儿,这小家伙又想了些什么,还躲着他?
两位殿下落了主座,却一个面色喜怒难辨,另一个也埋头不吭声。
魏巡抚只能举杯圆场,呵呵笑道:“多亏两位殿下出手,为本地消除了此等大患,下官敬两位殿下一杯!”
萧弄神色淡淡的,随意抬了抬酒杯,浅抿了口。
钟宴笙瞅瞅这个场面,有些为难地举起杯子,凑近了一嗅,才发现他杯子里不是酒,而是甜滋滋的醪糟汤。
肯定是萧弄让人换的。
钟宴笙忍不住瞅他一眼,瞥到定王殿下英俊的侧容和高耸的鼻梁,脑子里的画面又开始疯狂奔腾,手指一抖,赶紧埋下脑袋把汤喝了。
天呐!鼻子那么高挺,那些图里用鼻子……
萧弄自然察觉到了钟宴笙的视线,心头愈发疑惑。
从前怕他的时候也不这么躲闪。
难道他年纪真的大了,竟然猜不透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在想些什么了?
底下的官员不吝溢美之词,争锋拍着萧弄和钟宴笙的马屁,钟宴笙听了会儿无聊,往下面瞅了瞅,这才发现,今晚来赴宴的,好像不止本地的官员,竟还有些女眷,以及一些生得面目姣好的少年人。
他心里顿感古怪。
不是庆功宴吗,带这些美貌少女少男做什么?
很快,钟宴笙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酒过三巡,桂广布政使笑呵呵地开了口:“定王殿下事务繁忙,想必不会停留太久,舟车劳顿,身边没有个仔细点的人伺候,多少麻烦,小女仰慕定王殿下已久,不知殿下可否愿意让小女为您斟一杯茶?”
见有胆子大的先开了口,其他人也骚动起来。
钟宴笙恍然大悟,又偷偷摸摸看了看萧弄。
萧弄……会跟其他人做那些事吗?
继而又注意到了萧弄摩挲着酒盏的手指,指节分明,泛着点玉石般的光泽,很……修长有力。
萧弄的手指怎么那么长。
钟宴笙脑子里又是奔腾了,再次深深埋下头,为自己当众想这些感到万分的羞耻。
钟宴笙突然不搭理人了,萧弄本来心情就很不快,听到这些人竟还敢开口,当着钟宴笙的面说这些,面色唰然冷下来,面无表情望过去:“不必。”
干脆利落的拒绝,一点面子也没留,桂广布政使的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魏巡抚连忙圆场:“你听闻定王殿下早有婚约,想必是为了未婚妻洁身自好……”
察觉到钟宴笙又瞄了过来,萧弄眼皮一跳,脸带寒气直接打断:“本王不知道有什么婚约。”
魏巡抚冷汗都冒出来了,话音一转,当机立断改话题:“歌舞呢?还不上来!”
丝竹之声与歌舞上场,略微缓解了下宴上冷掉的气氛,接二连三触了雷,底下的官员们这回是真的不敢再随便开口了,纷纷装死。
钟宴笙心想,看来萧弄果然只想跟他睡觉。
而且从萧弄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的确很厌恶被指腹为婚。
萧弄又抿了口酒:“本王略有不适,先行一步,诸位继续。”
他能来赴宴,已经是给了面子了,被连续触犯了两次,不悦离了席,也没人敢说什么,纷纷应是。
萧弄一走,钟宴笙也坐不住了,隔了会儿,也找了个理由离开。
眼下前院正热闹着,本就没几个人的后院就更安静了,离中秋节愈近,从天井里望见的月亮也就越圆。
钟宴笙不知道该不该去找萧弄,看了会儿月亮,正准备抬步回去,突然听到了一阵悠扬古朴的埙声。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打了个弯,循着声音过去,在院子见到了靠在廊边吹埙的萧弄。
见把人勾过来了,萧弄收起陶埙,一把把人勾过来,捏着他的后颈摩挲了下,语气不悦:“躲着本王做什么?”
钟宴笙被他摸得一抖,还是不大敢看他的眼睛:“你生辰快到了。”
萧弄的脸色黑了:“当真嫌本王比你大?”
难不成这小孩儿喜欢比他小的?他自己就够小了。
钟宴笙努力压下脑子里的奇怪画面,但耳尖还是有些红,抬眸跟萧弄对上视线:“我给你准备了两份礼物。”
萧弄一顿,心情几乎瞬间就转阴为晴:“礼物?”
钟宴笙脑袋抵在他怀里,想着那幅避火图,羞怯地点点脑袋。
好可爱。
萧弄嘴角一弯,低下头来,鼻尖亲昵地与他相蹭着,深蓝色的眼底仿若一片深海:“本王不缺什么,费那些心思做什么……不过你送什么本王都会喜欢。”
钟宴笙眨眨眼睛:“真的吗?”
送那种图也喜欢吗?
“自然。”萧弄搂着他的腰,含笑问,“随我回房?”
萧弄的眼神很露骨,仿佛隐藏着在海面下的危险波涛,钟宴笙沉默了下,语出惊人:“你是不是想把我带回去睡觉?”
挂在屋檐上悄悄冒脑袋的暗卫差点掉下来,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
“……”
萧弄手指托起他烫呼呼的漂亮小脸,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小还是胆子大。
钟宴笙偏头抗拒:“反正……现在不能给你睡。”
萧弄简直要失笑出声了,怀里的人脸色很认真,给他勾得心底又是发痒,又是止不住想笑:“嗯?那什么时候能?”
钟宴笙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萧弄自己不努力学这些就算了,还得他学会来教,还嘲笑他。
他不大高兴地推推萧弄:“我要回去了。”
确认了这小孩儿今晚的小别扭不是因为多想了什么,萧弄低低笑了声,松开他:“好,什么时候能睡了,记得通知我。”
顿了顿,他道:“很急。”
他神色旖旎,语气暧昧,钟宴笙脊骨都在发酥发麻,被他笑得耳根愈发红,鼓起勇气踢了他一脚,生怕被拽回去,转身就跑。
萧弄靠在柱子上,笑着看钟宴笙跑远了,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低下头捂嘴猛烈地咳了几声,片刻之后,摊开手,淡淡盯着手心里的血迹。
本来藏在暗处的展戎冒出来,吃惊不已:“主子!”
萧弄眼皮也没抬一下:“闭嘴。”
吃了一剂药后,情况似乎好了些,又更像是恶化了。
迢迢的血的确有用,他现在脑子很清醒,或许是用药的方式不对。
情况如此,板上钉钉了,他的头疾与钟宴笙身上的印记有关。
要是让钟宴笙知道,又该想东想西了,这小孩儿看着迟钝,其实敏感得很。
“对了。”萧弄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下午迢迢身边的人神色慌张地出去了一趟,是去做什么的?”
展戎的脸色顿时极为古怪,犹疑了下要不要说。
萧弄眉心里多了丝不耐。
展戎立刻大声道:“他去买了一幅时兴的避火图!”
“……”
“哦。”
萧弄擦着手指漠然道:“下回这种事再报上来,你们就不用干了。”
作者有话说:
瞎弄: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是不是在多愁善感? 迢迢的脑袋瓜里:#¥% * *#@哔——哔——(全部打码)(车都飙到京城去了) 打工人·展戎:家人们谁懂啊,老板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第七十章
水云寨里被一场大火烧了个透, 官兵和五军营的士兵忙活了好几日,从山寨里将一些还残存的金银玉器运了下来,又统计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贼匪数量, 大致能对上。
那就是妥了, 可以放心上报了。
魏巡抚等人这回是当真松了口气。
趁着这几日官府的视线都在水云寨上, 卫绫跟钟宴笙报备了一下后,带着手下人, 从山里另一边钻出去,将从山寨里运出的大部分剩余货物带去处理了,回来时带来了本账册。
钟宴笙不擅长看这些东西, 瞅了两眼就头大, 勉强能看懂, 那批货物送到了卫绫做生意的手下那儿, 加上这些货物,账册上已经有了几十万两银子了。
“小主子请任意支取,”卫绫恭恭敬敬地低头立在窗外, “往后属下会带人潜藏在您身边,护卫您的安全。”
钟宴笙嗯嗯点头,看着记录, 眼睛亮起来。
这么说的话,他现在真的有三十万买定王殿下了!
不过想归想, 钟宴笙是不敢跑去跟萧弄说的,按下了账本, 让卫绫先回去休息, 便放下窗户。
还是先老老实实把小人图画完吧。
他总感觉, 跟萧弄坦白身份, 谈及婚约的话, 萧弄会很生气的。
钟宴笙成天画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好意思见人,萧弄来了也不见,就藏在自己的小壳子里,隔着门板叫萧弄走开。
萧弄忙活几日,将宝庆府这桩破事差不多解决完了,终于耐心告罄,不再搭理请俩人多逗留几日的魏巡抚,写了封奏报先传回京城,就强行掏人,直接把钟宴笙拎上了去码头的马车上。
钟宴笙昨晚挑灯夜战,画完了最后两幅图,被萧弄拎出来时东倒西歪的,跟只没骨头的小布偶娃娃一样,含糊地唔了声,爬到萧弄怀里闭上眼。
萧弄掰着他的脸,左右仔细看了看,因为他皮肤白,眼底下的青黑就很明显,顿感好笑又好气:“本王还以为你日日躲在屋里睡大觉,怎么跟偷人去了一样?”
钟宴笙不理他,拍开他的手,抱怨道:“很困……别吵我。”
都怪萧弄不上进学习,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累。
画那种画真的好累。
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小了。
萧弄脱下外袍罩着钟宴笙,免得他受冷,低头瞅着蹭在怀里立刻就睡过去的人,这几人格外烦躁的心情如春雪遇暖阳,缓缓融化,平复了不少。
喝下那碗由钟宴笙的血作引子的药后,他对钟宴笙的依赖似乎越来越重了。
像某种瘾,从身体到心里的,但想见钟宴笙,又不只是因为那种瘾。
萧弄把玩着钟宴笙柔软的头发,眼底冷色一现。
老东西知道他的头疾是怎么回事,也知道钟宴笙的存在能让他头疾缓解,多半是故意让他跟钟宴笙待在一块儿的。
毕竟钟宴笙的身份是“皇子”,他们表面上的关系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发现钟宴笙能为自己缓解头疾,那他只会加深对钟宴笙的怀疑,觉得是皇室的又一重阴谋,将钟宴笙推拒得远远的,甚至会对他下手。
这老东西喜欢把一切掌控在手掌心里,他的种种行径,看起来是想让钟宴笙……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已经躺在他怀里睡过去的少年忽然梦呓出声,嗓音软绵绵的:“萧……衔危……”
萧弄回过神,满心疼爱地把人搂起来,沉醉地嗅他颈间的幽微响起:“嗯?”
居然还梦到他了?梦到什么了?
“……狗东西……不准盖被子。”
萧弄:“……”
萧弄不悦地揉了他两把。
钟宴笙奋笔疾书了两日,也在船上晕乎了两天,才补好觉爬起来,恢复了点精神,眼见着就要中秋了,心里一急,干脆就召集了五军营的将军们。
语气十分正经:“马上就要过秋节,将士们跟随我在外,不能与家人团聚,船上也做不了月饼,团圆之日,漂泊水上,未免凄惨,不如明日靠到码头上,也让大家松快松开,共度佳节,不过切记不可进入集市,不可惊扰百姓,违令者……交予黑甲军处置。”
能下岸过节,自然比挤在狭小的船舱里要好多了,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背一凉,大伙儿也不像出发时那般轻看这位小殿下了,纷纷恭敬应是。
隔日一早,便是中秋,楼船朝着最近的码头靠去,大清早的,萧弄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撬窗声。
小祖宗总不会一大早爬进来骂他,萧弄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躺着没动,隔了会儿,钟宴笙终于用匕首撬开了窗户,爬进来蹑手蹑脚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然后又靠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咕哝了一声什么,随即好像往他脖子上挂了个东西。
弯下腰时,头发在萧弄脖子上扫来扫去的,痒得不行,萧弄的手动了两下,才忍不住没把人直接摁进怀里。
等人又窸窸窣窣地走了,萧弄睁眼坐起来一看,眉梢微微一挑。
钟宴笙把他很宝贝的那个长命锁戴到了他身上。
桌上也是碗长寿面。
萧弄看看长命锁,又看了两眼那碗长寿面,哑然失笑。
他不过生辰许久了,毕竟他这些年多半时间都在战场上,别说旁人有没有这份心,自己都不一定记得。
更何况他的生辰还是在这么个日子……萧家一脉早就没了,他跟谁团圆?底下人自然不会找不自在。
可是钟宴笙是诚心实意的,祝他长生。
总不能叫这小孩儿失望吧。
萧弄起身洗漱了一番,坐下来将长寿面吃了。
等楼船抵达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钟宴笙让霍双管住那些不听话的侍卫,别让他们跟过来,随即趁着下船时人员混乱,拉着萧弄就钻进了卫绫提前帮忙准备好的马车里。
钟宴笙那么认真,萧弄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由着他带着自己跑,也不问钟宴笙要带他去哪儿,上了马车,就靠在马车窗边,托腮笑着看他,一言不发的,目光的存在感却极为强烈,让人想忽略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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