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很快打开,闫思彤的手放在云游的肩膀上,轻轻地把他往前推了一下,动作有些局促:“施姐你好,我们……”
闫思彤的话还没说完,施如霜低头看见站在那儿的云游,眼睛倏然亮了:“哇!小游宝贝来啦!是来找我们家小寒玩的吗?来来来!快进来!”
施如霜态度太过热情,反倒让闫思彤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地回头,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云德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咬了咬牙,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施姐你好,是这样的……”
一番解释后,施如霜很快弄清楚了情况:“所以你们的意思,想让小游以后白天来我们家,和我们家小寒一起玩儿?”
“是的是的,您放心,我们家小游很听话的,而且小游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们会负责他的所有费用,也会付给您相应的酬劳,”闫思彤陪着笑脸,继续补充道,“我们保证,不会让小游麻烦你们太久的,我们会尽快给他找到合适的保姆……”
施如霜的眉心拧起,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闫思彤的内心一惊,赶忙说道:“如果您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您——”
施如霜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只能住几天吗?”
闫思彤一愣:“啊?”
施如霜不悦道:“就不能让小游多在我们家住几天吗,我不要你们钱,我倒贴给你们钱都行!”
在来之前,闫思彤和云德明其实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虽然之前施如霜曾经口头上邀请过云游来玩儿,但那都只是邻居之间的客套与寒暄,其他邻居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云德明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全都拒绝了云游。
施如霜的回答让闫思彤和云德明松了口气,闫思彤赶忙摆了摆手,说:“那不行那不行,钱我们是必须给的,你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我们实在是感激不尽!”
身侧,云游站在那里,眼睑微微的垂下,纤长的睫毛把脸上的表情尽数遮掩。
既然已经答应了爸妈要来施如霜家里,云游自然不会后悔,但当得知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度过好几天的时候,云游还是难免有些心底发怵。
他不怕施如霜,但怕那个叫陆寒山的男生,一想到他那漆黑的瞳仁和冷冰冰的眼神,想到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闫思彤与云德明坚持了很久,施如霜最终还是没有要两人的钱,两人千恩万谢,回家帮云游收拾了点儿东西之后,便把云游送回了施如霜
再次谢过了施如霜之后,两个人便匆匆离开,临走的时候帮施如霜关上了房门,“砰” 的一声响,砸在了云游的心尖尖上。
云游穿着一个蓝色的牛仔背带裤,背上背着一个黄色的小书包,里面放着的一个史迪仔的卡通水杯和几本故事书,有些局促地站在施如霜家的客厅里,转过身,目光盯着玄关处的大门,那是闫思彤和云德明的身影消失的地方。
施如霜没有多想,只当做云游是舍不得爸爸妈妈,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怕小游,爸爸妈妈去工作了,来,小霜阿姨带你去小寒哥哥的房间里找哥哥玩。”
云游推辞不掉,就这么被施如霜领着,走进了陆寒山的房间,少年人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拽着黑色的书包带,脚步有些踉跄。
云游的房间被父母布置得十分温馨,家具都是浅蓝色和鹅黄色的,头顶还有一个大大的云朵形状的灯,相比之下,陆寒山的房间则有一种清冷而凛冽的感觉,进门之后,映入眼帘的只有冷感的黑白两色。
陆寒山背对着房门,坐在一张黑色的书桌前,从的角度看不清他在干什么,只能看到他修长而挺拔的背影,冷白色的灯光从他的面前洒落,把他的身影照得格外疏离而淡漠,给人一种静到极致的感觉。
施如霜毫无心理负担地打破这份安静,笑着说:“儿子,休息一下吧,看看谁来啦!”
陆寒山应声回头,目光触及云游的瞬间,他的眉心倏然拧起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嫌弃的脏东西似的。
他没有跟云游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施如霜,语气冷冷地问道:“谁让你带他进我房间的?”
“干嘛这么冷着脸?这样都不可爱了,”施如霜丝毫不惧他的冷脸,笑着走过去掐了掐他的脸蛋儿,说,“云游弟弟的爸妈有事儿,以后白天都会来咱们家和你玩。”
陆寒山伸手拍掉她的手,转身过去,只留给身后的两个背影:“我没兴趣,让他去别的房间,或者你带着他出去玩。”
“哎呀,小孩子刚开始觉得生疏是很正常的,多玩一下就熟悉了嘛。”施如霜无视了陆寒山的臭脸,转头对云游说,“小游宝贝你别怕哥哥,别看他总是臭着个脸,其实人很好的。”
云游抬起眼眸,十分认真地盯着陆寒山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秒钟,还是没能懂,施如霜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好了,那你们先玩儿,我去帮你们榨点儿果汁!”施如霜拍了拍云游的肩膀,转脚步轻盈地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门锁声落下。
像是一道透明的枷锁,也同样锁在了云游的身体上。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这好像是我文里同居最快的一对儿,小陆好手段(?
第5章 “就一次”
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一派生动而鲜活的景象,房间里的时间却好似静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云游身上还背着自己的小黄书包,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陆寒山,看着陆寒山冷漠的背影,手指拽着垂在身侧的书包带,无意识地反复抠弄,似乎要把那下垂的带子直接拽下来似的,把指甲抠得有点痛。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陆寒山终于开了口,他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云游,只留给云游一个背影,说,“请你出去,我的房间里不欢迎外人。”
过分冷漠的语气让云游的心脏蓦然一酸,云游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凶巴巴地跟他讲话。
他的手指还在抠弄那个书包带,很小声地嘟囔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搞得跟我多想跟你在一起似的……小狗才想跟你在一起呢!”
“哦?你不想吗?”陆寒山突然回过了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云游,唇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那行啊,你现在就去找我妈,把刚才的话告诉她。以后你再来我房间里你就是小狗。”
云游被他尖酸刻薄的话气得胸口发闷:“你——!”
陆寒山挑眉:“怎么?”
“我……”云游咬着嘴唇,沉默了好几秒钟,态度忽然软了下去,他抬眸看向陆寒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就在旁边的角落里看书,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的。”
虽然施如霜没有明说,但云游能感觉到,施如霜是希望他能和陆寒山做朋友的。
云游一直是一个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小孩儿,他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而失望,更何况,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更不应该让施如霜失望。
与家里的长辈相处得久了,云游很知道该怎么讨好别人,少年人的眼睛亮晶晶的,湿漉漉的,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寒山,像是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是个人都会动容。
然而陆寒山显然没有分毫怜香惜玉之情,看到云游小心翼翼地表情,他的眉心反倒是拧得更紧了些:“要哭你出去哭,别把我房间里的地板弄脏了。”
云游:“。”
眼泪很干净的好不好?至少比你房间这被踩来踩去的地板干净多了。
“我不出去。”云游被陆寒山的话彻底惹恼了,瞪着眼睛看他,说,“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那你自己去找小霜阿姨商量,只要你能说服她,我立刻就走。”
陆寒山的脸色不觉阴沉了下去,问云游:“你出不出去?”
云游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却还在嘴硬:“不、不出去!”
脑袋里,云游正飞速地思考着,他十分警惕地盯着陆寒山,心道,他不会动手打人吧?
云游对自己的体力和身体素质有很清晰地认知,他有些慌张地想,如果陆寒山真的要动手,自己要怎么才能跑出去?
“行,行。”陆寒山连说了两个“行”,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语气冷冷地说,“不出去拉倒!”
云游:“?”
陆寒山撂下那句话,转身坐回了自己书桌,留给云游一个高挑而冷傲的背影。
云游:“……?”
不是,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怎么感觉陆寒山好像还委屈上了?
不过既然陆寒山没有再赶他走的意思了,云游也懒得再和陆寒山说话,他撇了撇嘴,悄悄地朝着陆寒山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距离陆寒山最远的角落,盘腿坐在木地板上,轻手轻脚地打开书包,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绘本。
厚厚的绘本拿在手里很有分量,白色的硬壳封皮上印着各种手绘版的人体器官模式图:心脏、肝脏、大脑……图案的上方整整齐齐地写着几个大字《儿童人体百科全书》。
云游刚开始看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无聊,他经常频繁地进出医院,而医生办公室里大多会摆放各种各样的人体解剖图谱,于是被困在病房里的那些日子里,云游总是会拿起几本图谱来随便翻一翻。
后来时间久了,云游还真的对人体产生了一些兴趣,他想要知道自己的心脏是怎么跳动的,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再后来,云游的身体好些了,去医院的次数逐渐减少,但他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却越来越浓了,甚至还让爸妈买了一套图谱给他,没事儿的时候就翻一翻看一看。
到现在,云游手上的这套图谱已经被他翻了四五遍了,但每次翻开的时候,他依然能看得津津有味的。
风格冷淡的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从头顶洒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一本比他的脸还要大上许多的硬壳书,安安静静地阅读着,好像已经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不远处的书桌前,另一个少年坐在椅子上,脊背挺拔而端正,在他面前是一本摊开的奥数题,他的手指握笔,目光定定地看着这页的第一道题,许久,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陆寒山单手撑着脑袋,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大多活泼好动,但陆寒山不是的,他从小对自己的人生有清晰地规划与认知。
陆寒山暑假开学后刚要上一年级,但他已经在自学完了小学五六年级的课程,他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做最优秀,最卓越的那个人,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的脑袋很聪明,远超同龄人,但任何学习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依然需要很多时间来专心思考,而云游的到来则像是一颗陨石砸落在了独属于他的星球,把他的所有计划全都打乱了,也打破了他一贯舒适的状态。
以前施如霜也叫过别的小孩儿来家里玩,但那些小孩儿大多很胆小,以往遇到这种事情,陆寒山稍一冷脸他们就被吓跑了,然而云游却格外坚持,甚至还搬出了施如霜做借口。
陆寒山当然不怕施如霜,但他知道施如霜有多固执,她认定的事儿,除非她自己想开了,否则没人能说服她。
陆寒山已经不想再去浪费那个口舌了。
算了,陆寒山有些头疼地想,暂时忍忍吧。
以后找到了机会,他一定要把云游赶出去。
之后的一周,云游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和陆寒山待在一起,施如霜甚至帮云游收拾了一个空的书桌出来,原本是想与陆寒山的书桌并排摆在一起的,但陆寒山不同意,于是最后放在了房间角落里。
云游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儿,他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似的,从来不和陆寒山说话,也不发出什么动静,除了吃饭和午睡的时间外,他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捧着自己那本《百科全书》认认真真地看。
然而绕是如此,陆寒山对云游的态度却依然没有好转,对于自己地盘的入侵者,陆寒山没有任何好脸色,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把云游赶出去。
再乖的小孩儿在身边也不如没有。
甚至因为云游的乖巧,陆寒山更心生烦躁,云游太乖太听话,他想找借口说云游打扰了自己都找不到。
又是雨天。
七月份是长桐的雨季,隔三差五就要下一场雨,或是淅淅沥沥,或是倾盆而下。
这天的雨很大,厚厚的乌云把太阳遮蔽,天空是乌蒙蒙的一片。陆寒山的房间里窗户禁闭着,斜斜密密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陆寒山不喜欢雨天,空气中的潮湿气息让人心生烦躁,杂乱的雨声更让人无法静心思考。陆寒山的书桌正对着房间的窗户,他坐在书桌前,有些烦躁地转笔,看着练习册上的一道奥数题。
半小时了。
还是想不出来。
“啪嗒”一声。
陆寒山的手上失误,手里的铅笔掉到了桌子上。
房间的角落里,云游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根本没注意到这细小的声响。
那本《百科全书》摊开放在桌面上,但云游并没有去看,而是单手撑着下巴,仰起头,隔着窗户远远地眺望着阴雨连绵的天空。
与陆寒山的烦躁不同,云游喜欢雨天。
凉丝丝的雨水冲散夏季的闷热,伴随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陆寒山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书上挂着一个鸟窝,透过密密的绿叶,能依稀看到窝内有小鸟攒动的身影。
云游最喜欢的就是在雨天观察窗外,他喜欢看小鸟在雨中振翅翱翔,看雨滴打在翠绿的树叶上,明明天空是雾蒙蒙的,一切却都是那么地真实。
云游那双圆圆的杏眼眨了眨。
他看到有一只小鸟从鸟窝里掉了出去。
而两只成鸟刚刚飞走,并未发现鸟窝处的异样。
云游回头看了眼陆寒山,看到他也在仰头看着窗外,从云游这个视角看过去,陆寒山的侧脸显得格外凌厉,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睛的下方洒落一小片阴影,并没有冲淡这种凌厉感,反而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冷漠。
云游不知道陆寒山有没有看到小鸟掉落的那一幕,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游已经很了解陆寒山的为人了,他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是陆寒山看到了,他也绝对不会去管的。
可云游却做不到不管。
坐在座位上犹豫了三十秒钟,云游果断起身,他怕打扰到陆寒山,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口,把房门开了一个一人宽的小缝,然后小心翼翼地挤了出去。
“咔哒”一声,门锁声落下。
陆寒山寻着声音回眸,朝着云游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须臾,陆寒山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陆寒山不在乎云游去哪儿,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回来最好。
云游走后,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陆寒山慢悠悠地转着笔,看着眼前的奥数题,突然有了点儿思路,低头写了起来。
刚写了两行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开门声,云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些焦急与无措:“陆、陆寒山,你家里有不要的毛巾或者垫子吗?能不能找一块儿给我?”
答题思路猛然被打乱,陆寒山十分不爽地回头,看到云游站在他的房间里,两臂微屈,双手放在胸前,捧着个什么东西。
少年人的身上沾了一点雨水,微长的头发湿漉漉的,略微盖住了眼睛,看起来略有些慌乱与狼狈。
“你要那种东西干什么?”陆寒山不动声色地拧起了眉头,警惕地打量着云游的手里的东西,问他,“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云游小心翼翼地把手掌展开,露出里面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灰不溜秋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能看到身上覆盖着一层打湿的绒毛。他让陆寒山看了一眼,又立刻把手掌合上了,说,“它掉进了水坑里,毛都湿透了,我们得赶快把它擦干才行。”
“……”陆寒山沉默了两秒,冷着脸站了起来,朝着云游所在的方向走去,越过云游,打开房间的门,开始叫施如霜:“妈?你在哪儿?”
“诶诶,别叫了,小霜阿姨不在。”云游愣了一下,赶忙解释道,“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就没看到她,昨天晚饭的时候听她说,她今天要和朋友出去喝茶……”
“那是谁允许你把这种脏兮兮的东西带到我家里来的?”陆寒山的手放在金属的门把手上,十分嫌弃地瞥了眼云游半合的手掌,又毫不掩饰地从头到脚审视了云游一圈儿,说,“把它扔出去,立刻,马上。”
“不行。”云游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坚决,说,“它从树上掉下来了,鸟爸鸟妈就不会再管它了,如果我也不管它的话,它会没命的。”
“行,如果你不把它扔出去的话,你们就一起出去。”陆寒山的表情分毫未变,冷冷地看着云游,说,“你以后也不要来了。”
“我……”云游咬着嘴唇,显然是在犹豫,沉默了好几秒后,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陆寒山,试探着问他,“你就帮我这么一次,好不好?或者,我不带着他进你家的门,你借我点钱行吗,我带他去楼下的宠物医院,等我爸妈一回来,我就把钱还给你!”
陆寒山的眉心倏然拧紧了,他不理解,在他看来不需要任何犹豫的事情,云游竟然还要跟他讨价还价?
“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一不小心,陆寒山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语气中带着一点儿讥讽,说,“你不是很想留在我家里吗?就因为一只这么小的小鸟,你就拎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或许是看云游太傻了,陆寒山竟然生出了几分微薄的怒意,他十分冷酷地告诉云游道:“大自然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就算是救下了这一只鸟又怎么样?那么多鸟你救得过来吗?你为它付出有什么用?没有人在乎。”
“我、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的鸟。”云游手里还捧着那只小鸟,因为长时间的湿水,小鸟的叫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正缩在云游的手心里瑟瑟发抖。云游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小鸟湿漉漉的羽毛,他的眼睑微微垂下,也像是掌心的小鸟一样在轻颤着,忽闪忽闪的,“可是……这只小鸟在乎啊。”
“……”
陆寒山的嘴唇张了又张,他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自己像是失了声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对视着,就这么对峙了很久。
某一个瞬间,陆寒山忽然别开了眼睛,认命似的大步走向门口的玄关:“……就这一次。”
作者有话说:
小陆:就这一次。
小游:尊嘟假嘟?
五分钟后,两个小少年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一家宠物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诊疗台后,小心翼翼地拿镊子夹起黏在小鸟羽毛上的枯树枝,云游站在医生的旁边儿,注视着医生的动作,一脸紧张又担心的表情。
陆寒山坐在不远处的金属长椅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云游,嘴唇微微抿着,一副臭臭的表情。有主人牵着一只小小的博美犬进来,小博美抬眼瞥了陆寒山一眼,默默地绕了一圈儿,绕到主人的另一侧,距离陆寒山更远一些的位置。
陆寒山抬眸瞥了那小狗一眼,表情更臭了。
陆寒山觉得自己有病。
就因为云游的那一句话,他竟然放弃了要赶云游走的想法,就这么带着云游和那只小鸟来到了楼下的宠物医院。
外面还在下雨,俩人就这么带着小鸟一路走来,他的裤腿都被雨水溅湿了。
一阵“啾啾啾”的叽喳声传来,陆寒山微微侧目,余光瞥到了诊疗台上那只巴掌大的、灰不溜秋的小鸟。
不对,才不是因为云游的话,陆寒山面无表情地想,他只是突然同情心泛滥,觉得应该怜爱一下鸟这种脆弱的动物。
楼下的这家宠物医院开设有专门的异宠门诊,医生很专业,帮小鸟清理完身上的脏东西之后,又拿来了些干净的垫料来帮它保暖。
云游之前没养过小鸟儿,第一次知道原来鸟类也有这么多专用的东西,在医生推荐之下,他买了些幼鸟专用的奶粉,又买了一个鸟用的小水壶,不知不觉,手上便拎了一兜的东西。
告别了医生之后,云游双手捧着小鸟,手肘上挂着买来的东西,一转身,便看到了陆寒山冷冷的,几乎想要吃人的表情。
云游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朝着陆寒山走过去,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说:“久等啦,我们可以回去了。”
少年人的声音软软的,带着那么点儿讨好的意味。
原本云游是最讨厌陆寒山这般冷淡的姿态的,换做平常,他大概会直接无视陆寒山,可刚才是陆寒山带云游来这里的,云游不可能不领他的情。
云游觉得,陆寒山也许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淡,虽然他嘴上说着要赶自己走,却并没有把自己赶出门外,而是带他和小鸟儿一起来了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明亮的白炽灯从两人的头顶洒下,把云游脸上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楚,云游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的左边颊侧有一颗浅浅的小梨涡,而右边是没有的,为他乖巧的外表平添了几分可爱。
“……”陆寒山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了眸子,两秒钟后,倏然别开了眼睛。
他没有搭理云游的话,单手插在裤兜里,转身朝着宠物医院的门外走去,留给云游一个淡漠的背影。
陆寒山不喜欢云游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游朝着他露出笑脸的时候,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里毛毛的,像是有小猫在挠一团毛线球似的。
他能感受到云游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能感觉到云游对他的感激与真诚,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反而觉得很烦躁。
他不喜欢发展什么人际关系,也没兴趣和云游交朋友,他刚才之所以会带云游来宠物医院,纯属是鬼迷心窍了,比起那些无意义的社交活动,陆寒山更喜欢把时间投入到有意义的领域:比如学习,比如提升自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淡薄的,飘忽不定的,随时可能改变,比如云游对自己,可能这一秒他觉得自己还不错,但下一秒,他又不想跟自己交朋友了。而学会的知识、掌握的技能不会,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
看着陆寒山远去的背影,云游再次愣了一下,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快步追了上去,说:“你等等、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