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的意思是希望人多一点,我们想了一天,要不就出一个合唱吧。”
蒋序预感不好,谨慎回答:“所以?”
楚瑾冲他一笑,积极鼓动:“所以你也参加吧!”
蒋序还没说话,旁边的乔合一噗嗤一声:“你让蒋序唱歌啊?你知不知道他这辈子唯一擦着及格线过的科目就是初中的音乐课考试,唱栀子花开跑了八百个调——”
蒋序耳朵通红,一把捂住乔合一的嘴手动闭麦。
楚瑾大手一挥:“无所谓,再难听还能难听到哪儿去!”
蒋序还想挣扎:“我真的不太会唱歌……”
楚瑾双手合十,一脸的可怜兮兮。
“求你了,你和……”她顿了一下,“可是我们班的排面诶,就上去露个脸就能拉高节目分,不会唱也没关系,到时候合唱听不出来的!”
蒋序刚要开口,楚瑾接着道:“最后一次了,等到高三肯定没有文艺活动了,我这个文艺委员也要退休了,你就当满足我的小愿望,拜托拜托拜托!”
蒋序哑口无言,眼看着楚瑾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节目单上。池钺扫他一眼,知道他又因为别人的恳求心软了。
楚瑾搞定完蒋序,又转头去看池钺。
池钺接触到她的目光,抬眼和她对视。楚瑾缩了缩脖子,坚持开口:“池钺同学,要不要一起参加啊?”
池钺直接答:“不会唱歌。”
楚瑾就没想过对方会立刻答应,依旧笑眯眯地,“没关系,你看蒋序同学也不会啊,刚好你们俩可以一起练。”
池钺扫了蒋序一眼,没说话。
楚瑾见好就收:“那你考虑一下哦,离校庆还早呢。”
说完又对着一脸忧心忡忡的蒋序安慰:“很简单的歌,我会教你的,放心啦。”
然后蒋序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做放心早了。
怎么说呢,蒋序也不是音色不好或是声音难听,他声音清冽,是标准的少年音,说话的时候轻快又明亮,让人忍不住喜欢。但是等到一唱歌,每个音调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音乐教室练了两天,楚瑾一边教一边硬着头皮安慰对方:“很好啊,也没有很差。至少你音域满宽的,一次可以唱很多调。”
蒋序:“……”还不如不安慰。
“没办法,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多少人来问我你和池钺会不会表演,万众瞩目啊。”
她叹了口气:“池钺我找了两三次,简直铁石心肠,确定是弄不过来了,我们就全靠你了。”
“……靠我跑调吗?”
“帅哥就算跑调也是帅哥,更何况还有我们。”楚瑾拍拍他,“没事啦,大合唱,要的就是一个氛围!你跟着别人的调唱就行!”
练到周六,许亭柔夜班,蒋正华也出去了还没回来,蒋序吃完了饭实在无聊,发消息问池钺要不要上来一起写作业。
他几次月考都和池钺一起复习,周末也和兄妹俩一起写作业,现在自己写,有时候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池钺回了个“好。”隔了几分钟,蒋序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只有池钺一个人,蒋序让他进来,问:“芮芮呢?”
池钺回答:“和我妈去超市了。”
窗外风声呼啸,房间里却很暖,池钺写完地理,目光落在蒋序身上。
蒋序脱了校服,只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针织毛衣,显得皮肤干净如玉。没有时间剪头发,他耳边的发梢已经有点长,遮住了一点轮廓。
他看着蒋序对着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发了三分钟的呆,然后用铅笔在“请证明EFGH是平行四边形”题目下面写:证明不了。
池钺:“……”
蒋序写完才惊觉:“靠,忘了这个不是考试卷,老李要批的。”
池钺拿出橡皮递给他:“不想唱歌可以不唱。”
蒋序一愣:“你怎么知道?”
池钺不回答。蒋序也没追问,叹了口气:“可是大家都挺辛苦的,我不好意思中途退出。”
池钺淡淡道:“你对所有人都心软。”
这话他以前说过,听不出是褒是贬,蒋序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大家一起唱歌也挺有意思的,只有我拖后腿,总是进不去调,有时候快有时候慢,一不小心就跑了。”
他说完,趴在书桌上叹了口气,又扭头去看池钺。
“怎么办啊?”
他趴在桌上,声音低低的,有点含混不清,看着池钺的一双眼睛像是玻璃,清亮透彻。
池钺安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直到蒋序察觉气氛有点古怪之前,池钺收回了目光。
蒋序的吉他还在墙上挂着,池钺伸手把它取了下来,轻轻一拨弄。
蒋序愣愣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池钺抬起头看向自己,声音低沉。
“你们唱什么,我带你找调。”
第34章 心跳
一班准备唱的是一首挺有名的民谣,蒋序说了个名字,池钺弹了一小段,抬眼问对方。
“这个?”
蒋序有点意外:“你会啊?”
池钺回答:“以前在酒吧兼职驻唱,有人会点。”
蒋序愣了一下:“……寒暑假吗?”
“都有,上学的时候也唱过一两个月。”池钺语气平静,“考试前半个月再辞职。”
蒋序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心绪复杂。池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费口舌,转而道:“你的吉他拨片还在我那里。”
池钺早就和他说过,但蒋序老忘,不在意地答:“没关系,我还有。”
他重新找了一个拨片递给池钺。对方接过去,从前奏开始弹,带着蒋序一句一句唱。
蒋序这才发现,池钺唱歌其实是很好听的。
他声线不如蒋序清亮,但低沉动人,唱歌的时候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让蒋序莫名想起夜里的海浪。
简而言之,和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
池钺给蒋序唱完一遍,重头开始伴奏,示意对方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蒋序跟着楚瑾学的时候还能心无杂念,但面对着池钺,总有点害羞。
开头的前奏已经弹过,蒋序硬着头皮唱了第一句。
下一秒,池钺明显弹错了一个音。
池钺:“……”
蒋序:“……”
对望之间,池钺面不改色:“不小心弹错了,重新来。”
蒋序严重怀疑是因为自己开口,对方才弹错的。但池钺已经开始第二遍,他也不好意思叫停。等到一首歌唱完,他已经有点脸红了,紧张得舔了一下嘴唇。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跑调?”
他等着池钺评价,看起来可怜兮兮,似乎觉得有点丢人,又有点泄气,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我当初学吉他的时候老师就说我跑调来着,掰也掰不过来,打击得我都没学下去。”
池钺却回答:“还好。”
蒋序不太相信似的去看他的神色,池钺面色淡淡,不像是在说假话。
“就是进拍子的时候不太准,时快时慢,影响了后面的节奏。”
蒋序虚心求教:“那怎么办?”
他虔诚地看着池钺,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比平时学习还要认真一百倍,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
池钺喉结轻微滚动,低头不去看他,回答:“我带着你唱。”
所谓带着唱,就是池钺唱一句,蒋序跟着他唱一句,一点一点带他找调,找节奏。
就这么练了一天多,蒋序好像还真能好好唱完这首歌了——虽然不是什么天籁之音,但起码不会和以前一样跑调跑出二里地。
他顿时信心倍增,还有力气去劝池钺:“你唱得这么好听,干嘛告诉楚瑾你不会唱歌?”
池钺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稍微活动了一下弹琴太久的手指手腕,回答:“麻烦,不想去。”
蒋序试图说服他:“你就当和以前一样再做兼职?”
池钺看他,语气凉凉:“我兼职一小时四百。”
蒋序立刻收声。
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兴趣,蒋序也不再劝——不是因为对方谈钱,只是他想起上次池钺说的,对方假期还要去兼职,上学期间大部分的时间都要留着刷题。
合唱排练要大半个月,的确有点浪费时间。
等到周一排练的时候,他信心满满给楚瑾清唱了一遍,对方啧啧称奇。
“天呐,你去参加声乐培训班了?”
蒋序忍不住笑了笑,答:“我请了私教。”
原以为柳暗花明,可惜等到过两天大合唱排练的时候,又出问题了。
他们的伴奏是网上找的,乐器杂糅太多,没有那么清晰的吉他声。加上合唱时受旁边人的影响,蒋序又有点找不到调了,还带跑了旁边的乔合一。
虽然所有参加表演的人都在安慰他没关系,大不了倒时候他们吼大声点,让蒋序唱小声点,但蒋序还是不可避免的受打击了。
等回家路上,蒋序和池钺说了这件事,一副对不起他连日指导的意思。
“太奇怪了,明明听你的伴奏的时候,我唱得挺好的。”
蒋序有点垂头丧气:“为什么一到合唱就不行呢?”
说完又哼了两句给池钺听,追着人家问:“你听,我现在就没问题吧?”
池钺安安静静地听他抱怨完,问他:“那还唱吗?”
蒋序丝毫不停顿,立刻回答:“唱啊,我再多练呗。”
他有一股倔劲儿,像是宁城那些笔直生长的香樟树,决定要做的事谁都拉不回来。
池钺也不再劝他。
虽然校庆表演兹事体大,但是也大不过学习。合唱团排练是不能占用上课时间的,一般都是在午休或者晚自习前的半小时,一群人集合在艺术楼一楼的音乐教室。周芝白帮他们申请了独家使用权。
吃完晚饭,马上就要到排练时间,乔合一非要拖着蒋序先去买瓶水。两人从小超市绕到音乐教室,其他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太阳已经接近沉没,教室里只剩下夕阳浅浅的光晕,一群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插科打诨。
人群外,窗台前,池钺坐在一张废弃的课桌边缘。
他手里抱着一把吉他,正在低头调音。余晖落在他身上,把他渲染得很温柔。
蒋序握着水僵在门口,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直到对方抬起头和他对视,他才如梦初醒,慢慢挪过去。
“你……”他声音都有点紧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池钺调好琴弦,把吉他放下。
“叫我来弹伴奏。”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那头楚瑾已经拍手让所有人集合,准备开始排练。
原本的纯音频伴奏被削弱,变成了池钺先吉他开场,再和音频一起全程伴奏,配合着起伏的人声,舞台一下子就变得精巧了不少。
熟悉的吉他声回来了,熟悉的弹奏人就在不远处,蒋序好像又能找回拍子和音调了,却唱得有点魂不守舍。
直到中场休息,蒋序坐在合唱台的台阶上,低声问旁边还在构思舞台方案的楚瑾。
“你怎么把他找来了?”
没想到楚瑾闻言,表情比他还复杂:“你想多了,我原来都十顾茅庐了,都没叫动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的。”
蒋序:“……什么意思?”
楚瑾压低声音:“今天池钺忽然来问我,合唱团需不需要伴奏,他不唱歌,但是可以弹吉他。”
她一副中了五百万的表情,兴奋又夸张:“我本来早就放弃了,一听简直直接复活!我靠,池钺来弹吉他,你又在合唱团唱歌,能不能得奖都已经不重要了,试问全年级还有哪个班比得上咱们班的颜值!我肯定立刻就答应了啊……”
剩下的话蒋序已经听不太清了,他抬头去看不远处的池钺,对方依旧坐在那张课桌上,刚喝完了水拧回瓶盖,察觉到蒋序的目光,池钺转头去看他。
对望的一瞬间,鼎沸的人声里,蒋序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第35章 他喜欢我?
蒋序的魂不守舍持续到了排练结束,还有十分钟上课,一群人结伴回到教室。人太多了,乔合一又一直在他旁边叽叽喳喳,他没来得及问池钺对方为什么要来参加合唱。
这个问题让他抓心挠肝,上课也上不安心,已经等不到回家再问了。
上课时间,手机对方不一定会看,蒋序只得趁着政治老师低头捣鼓课件的时候故技重施,撕了半截草稿纸,写好往身后一丢,正正砸在池钺课本上。
池钺眼帘一掀,捡起来打开,蒋的字张牙舞爪,看得出来写得挺急。
——你不是不参加合唱吗?
池钺提笔回复:改主意了。
蒋序问:为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是为了我吗?但犹豫半晌,却不好意思写下来,总觉得显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只得迂回发问。
这次池钺回复的时间久了一点,指导台上的政治老师讲完了一道大题框架,回头去擦黑板,蒋序才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池钺手指夹着纸条,从他肩膀那里递过来。
池钺回复:闲得无聊,想带跑调的人找节奏。
蒋序垂着脑袋看了许久,慢慢把纸条折好,小心夹进自己的课本里,才抬起头去看黑板上的板书。
乔合一刚好有个点不太明白,转头想问问自己的同桌。
“老师说这道题——我靠!”
乔合一瞪大眼睛看着蒋序,有点惊讶又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
蒋序立刻低头企图遮住自己的脸,飞快回答:“没有,热的。”
乔合一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很热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蒋序不吭声了,默默拿起旁边还没打开的一听可乐,贴着自己的脸企图降温。
距离校庆还有十天,池钺临时加入排练,舞台又有了细微的改动——具体就是池钺在左侧方用独立麦弹吉他,其他人在舞台中央合唱。
楚瑾还试图得寸进尺,问池钺能不能在开头重复一段清唱,被对方无情拒绝。
按理说排练到一半临时调整舞台会有些麻烦,但一班这群人用周芝白的话来说,一个个心宽不止似海,简直似像太平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有意见。反而时常以要多熟悉节奏为由,翘首以盼池钺的清弹。
毕竟帅哥在自己面前弹琴的机会不可多得,有时候以乔合一为首的一群人还会集体打滚耍赖,在休息时间妄图让池钺弹首其他的歌,来安抚一群人被日复一日的学习和排练摧残的身体和灵魂。
而池钺实在被吵得受不了时,居然也会真的随手弹一首,来安抚这群牛鬼蛇神。
他弹《童年》,弹《干杯》,弹《那些花儿》,有一次被吵烦了,默默弹完了一整首在学校广播里听过几次的校歌,给了在场所有人无处可逃的精神折磨。
但有意无意的,他没有弹过之前单独弹给蒋序的两首歌。
黄昏的晚风里,空旷的音乐教室,一群人坐在一起暂时休息,楚瑾偷瞄远处的池钺,深深叹了口气。
“太牛了,长得帅,学习好,会乐器。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
旁边的冬陶同学擅长老梗和冷幽默:“和你的聊天窗。”
遂被楚瑾同学按住暴打。
旁边的蒋序也看向池钺,看他穿着校服抱着吉他,应该是所有女生校园时代的梦里人,又想起对方复杂的家庭,需要手术的妹妹,各种各样的假期兼职。
他想,上帝给池钺关掉了很多门和窗,是对方自己倔强且艰难的向上生长,终于在阳光下探出枝叶,像是窗外高耸的修竹,才能被那么多人看见。
包括自己。
无论如何,因为池钺的临时加入,其他人和他的关系在有意无意间反而拉近了一些,不再是见面连招呼都不知道要不要打的尴尬气氛,更多时候还能聊会儿天,开几句玩笑。
就在这样半练半闹,校庆晚会终于到来。
晚会定在了周五晚七点,结束以后刚好放学。舞台顺序抽签决定,楚瑾代表所有人上台,第一次抽了个第三。
所有人一致鼓掌:“挺好挺好,一开始就给评委们震撼住,肯定能得高分。”
过了半小时,工作人员又来通知刚才的抽签号有数字重复,需要重新抽。这次楚瑾抽了个倒数第二。
所有人再次一致鼓掌:“挺好挺好,压轴出场,让已经疲惫的评委耳目一新,肯定能得高分。”
围观全程的池钺:“……”
这群人确实是开朗得有点过分了。
接近三十个节目,等他们上台时的确已经有点晚了。舞台下面的评委看起来有点累,周芝白抱着手站在侧边,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但礼堂里的学生——尤其是女生明显增多,连礼堂入口都站满了人。
台上的人统一着装,穿的都是白衬衫牛仔裤,站得很直。灯光撒下来,所有人脸上都写着青春。
蒋序站在倒数第二排左侧,虽然不是正中央,但在舞台灯光下万分显眼。他目视前方,用余光去看远处的池钺。
池钺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在蒋序身上停留两秒,收回目光,拨动第一根弦。
他们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等到晚会结束,颁完奖,也已经快到平时放学的时间。一群人收拾好东西乱糟糟地往教室走。浓重的夜色也掩盖不住他们充满欢乐的喧嚣。
“一等奖!”
乔合揽着瘦弱的冬陶同学,快把人压垮了,嗓门比刚才合唱的时候大十倍。
“我就知道,咱们班一出谁与争锋啊!一等奖还不是手到擒来!”
文科生一激动,二十来个字能带两个成语,楚瑾抱着证书,脸上止不住地笑,嘴上还要嫌弃。
“得了吧,你刚才唱歌能有这么大声分数还得高点。”
乔合一反驳:“你要是把我同桌放第一排正中央,没准分数还能高点——我同桌今晚紧张得都没跑调,差点把我感动哭了。”
一群人的哄笑声中,蒋序没好气地踹了乔合一一脚,乔合一半真半假嚎了两声,又突发奇想:“为了庆祝这一演艺界盛事,要不咱们去吃烧烤吧,有没有要去的?”
此话一出,有几个人立刻积极响应,还有人提出反对,理由是累得半死,早点回家睡觉胜过十顿烧烤。
纷乱中蒋序没有出声,回头去找池钺的身影。
池钺走在最后面,和他们一起出了大礼堂便慢了下来,撞上蒋序的目光,他指了指自己背着的吉他。
“我先去还吉他。”
吉他是音乐教室借的,得还回去。蒋序立刻说:“我和你一起。”
池钺没有反对。一群还在辩论的人纷纷回头,楚瑾问:“要不要我们一起陪你去?”
池钺摇摇头,蒋序也冲他们一摆手。
“我和他去就行,你们决定了要不要吃东西再打电话。”
礼堂门口的石板路,两旁种的是挤挤攘攘的翠竹。风一吹发出细碎如潮的声响。顺着竹林往左拐,一百米外就是音乐楼。
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等走到教室门口,池钺拧开门,伸手按亮器材室的灯。
教室前后两盏灯,只亮起了后一盏,不知道前面的是不是坏了。里面放着吉他架子鼓大提琴之类各种各样的乐器,整个房间明暗交界不甚清晰。
蒋序看着池钺把吉他放回原位,对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包裹着比例惊人的长腿,再这样的灯光下,像是一幅画。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倾泻一路,像是踩着一路的水痕。夜里风有点大,吹得竹影摇晃。回去的路上蒋序看了眼手机,九点五十。
“待会儿他们可能要去吃烧烤庆祝。”他看向旁边的池钺,“你去吗?”
池钺摇了摇头,淡淡道:“回去复习。”
蒋序反应过来,池钺因为排练,已经浪费了快两个星期的时间。
他莫名有点愧疚,于是不再问。反而是旁边的池钺开口问了一句:“有这么开心吗?”
蒋序微怔:“什么?”
“拿了一等奖。”池钺答。
“哦。”蒋序恍然,“那肯定啊。估计是咱们班最后一次文艺活动了。楚瑾他们辛苦这么久,都快喜极而泣了。还有周姐,下台的时候特意过来把所有人夸了一遍……”
池钺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我是说你。”
“你开心吗?”
蒋序还没说完的话立刻消散于无形,站在了原地。
池钺也停了下来,看向他,似乎在等着蒋序的回答。
他凝视着蒋序,月光铺满他周围,幽暗又柔和。
“你练了那么久,坚持到现在,开心吗?”
夜风里,蒋序想起了那张纸条,以及池钺带着自己唱歌时的侧脸。
他觉得自己又有点心跳加速了,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声音几乎混杂在风声里。
“我……开心啊。”
池钺垂眸看他,忽然伸出了手。
蒋序僵在原地,感觉到池钺的手靠近自己的衣领,指尖蹭到了自己的后颈的皮肤,带着一点温热,像是一点暗火,瞬间点燃了蒋序被触碰到的皮肤。
燥热之中,池钺收回手,指尖是一片小小的竹叶。
他把竹叶递给蒋序,蒋序下意识的抬起手,让池钺把那一枚叶子放在自己手心。
蒋序握住叶子,抬眼去看池钺,接触到目光两秒后,池钺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开心就好。”池钺说。
蒋序望着池钺,对方没有再和自己对视。
他突然有了一个古怪的、极其离奇而荒诞的念头,在这样入冬的夜色里,像是春笋一样不合时宜却又破土而出。
——池钺会不会,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稍微的,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出,反而把蒋序自己吓退了半步。
疯了吧,自己上次还言之凿凿和乔合一说池钺应该是直男呢,现在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恋了。
但池钺对自己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好得蒋序觉得自己都有点胡思乱想了。
池钺察觉了,偏过头眼神示意蒋序“怎么了?”
蒋序干巴巴的掩饰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联想:“那我给乔合一发消息,说我们不去了。”
这个“我们”让池钺目光忽然柔和下来,但因为太过自恋而心虚的蒋序没看见。两人回教室拿了书包准备直接回家。途中蒋序代表两个人给乔合一发了句“我和池钺不去了”,马上就收到了乔合一的强烈谴责。
乔合一:抱头痛哭表情包jpg.
乔合一:已经回去一半了,楚瑾她们都是看在你们俩的份上才留在这的。
乔合一:我把这话给剩下的女生看,她们能瞬间走完信不信?
乔合一:你俩好狠的心。
他连发了这么多条,蒋序依旧铁石心肠,挑了个拜拜的表情包回复刚发出去,聊天框上面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姜显:出来了没?
姜显:我在你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