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默认让腕表上升起的全息AI形象渐渐隐去。
他抹了把脸, 感觉头疼得要裂开了。
但他的记忆还是很好。
有些人会忘记自己的梦境, 甚至连做梦本身都会忘记,他不会。
他记得自己每个梦境。
尤其是这个梦。
所有细节都分毫毕现地铺在眼前。
他在床上呆愣了很久, 直到眼前逐渐清晰,他才看清了自己的房间。
单调沉闷的灰白格调, 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灰尘在光线里飘荡。
是他的房间, 他知道每一件物品的摆设位置和他们的功能,但是不知为何,这么陌生。
他把床头柜上灰色的双人照片按下去。
他抬腿下床, 感觉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在脸上。
抬起头,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但又不是他。
陌生的脸。
久远的未见的脸。他为什么在这里?
“搞什么?我又把做的梦当真了?”顾疏喃喃。
他低下头把脸泡在冷水里。
凉意包裹了面颊, 他才能得到一丝平静。
他再次抬头审视自己的脸。
瘦削,疲惫, 营养不良, 睡眠不足。
明明没有工作了,他整个人的状态却比之前更差了。
就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照镜子。
他从衣架上随意扯了几件衣服换上, 因为外面天气冷下来了,他多加了一件风衣。
背着挎包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吃早饭,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毫无留恋地出门了。
他在附近的早餐店点了一杯豆浆,温着手心。
然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他抬起头,看见大商场外头的3D时钟影像,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从醒来到出门,走到这里,只做了几个很简单的事情,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他不在意。
他的时间很多。
是太多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消遣这些时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出门的意义。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
但他没钱去看心理医生。
他的物欲很低,他至今的存款、未来的养老金和失业补贴足够维持他余生的生活了,但不足以支持他去国外旅游,或者持续去看心理医生。
于是他只能自己尝试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比如明明没什么事情干也要定点起床。
不能长时间呆在家里,必须出去走走。
可正是走在街上,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问题。
来来往往的人流,在他眼中看来,那些人的脸都是一团模糊的灰影,他们说出的话音,传入他耳中都成了破碎的音调。
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这样。
他认为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本能的保护。
因为要将所有他不想记住的东西记下来是很耗费情绪的事情。
既然没办法忘记,那就将他们分解,然后堆在角落不去理睬。
这对他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一直都尝试断绝与人的交流。
他走得腿脚酸痛的时候,就在公园里找了个椅子坐下。
地面上跃动着彩色的音符。
他记得小时候这里还有很多鸽子,人们手上握着饲料,一群鸽子扑腾起来抢食,如今只能看到一些重复的影像了。
不远处有人在画以假乱真的立体画。
顾疏低头看了下,发现手上的豆浆已经冷了,而他才喝了三分之一,于是随手将他扔进了转过来的垃圾桶里。
“感谢您对环境保护做出的贡献!”
清扫机器桶小屏幕上浮现了一个可爱的笑脸颜文字。
顾疏提不起劲,转身走向市区的博物馆。
博物馆和医院是面对面的,医院门口的心理关怀机器人,自他一来就转过来了。
“先生,是否需要帮助?”
然后屏幕上就显示出各种按钮,机械声开始报“菜名”。
顾疏叹了口气,点了[不需要]。
估计是这东西扫描分析细节发现了他表现出来的情绪问题。
他看了看博物馆的门,又选择了离开。
他坐公共无人车,设定了路线,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偏僻的小山上。
这里的设施还是五十年前左右的,没人维护了,他用纸擦了擦石凳,在荒野间坐了一会儿,觉得安静不下来,又开始往上爬。
在动起来的时候,他可以把脑子放空,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一直走一直走。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路走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处停止建设的小型游乐园。
只有一架秋千是完整的。
顾疏坐了上去。
紧接着,昨晚的那个梦如同洪水破堤一般涌入脑中。
风吹过来,顾疏才能感受到自己脸颊上的凉意。
那是对他来说过于美好的梦。
虚幻而不真实的梦。
以至于他宁愿死在梦里,不愿意回到现实。
他走在现实中,就像走在随时会崩塌的高空桥梁上,现实的空气粘稠地将他缠绕,他每走一步都感觉更加地喘不过气。
他从秋千上晃了晃,又起身走到前面,小小的山丘顶端,在他眼里就像是高高的悬崖,丘陵和平原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那些狭小的房屋就像是一些未知的箱子,以及从里面不知何时会蹿出来的怪物。
他快步下山了。
下山的途中,他让AI助手搜索了一下《黎明的赞礼》或者《黎明的葬礼》这部漫画。
都没能搜索出他曾经所知的信息。
他清晰地记得他看了这本漫画睡着了,然后进入了这个漫画的世界,实际上后来发现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一个荒谬幸福的梦醒了。
他的记忆不会出错。
那么,要么是梦中梦,要么他现在正在做梦。
顾疏很快回了家,拿出尘封的平板,拿出画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他的画画水平并不高,能够完美复现一些机械图纸只是因为记忆力好。
他脑子里,那些熟悉的人们的容貌和衣着,分毫毕现地描摹出来。
可到了板子上,只有乱七八糟的五官。
即便如此他还是抚摸着几张画,静静地出神。
美好的,痛苦的,各种激烈的记忆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在这个和平得难以忍受的时代绝对无法体会到的感情,那不是以前的他能造出的梦境。
顾疏望着窗外深重的夜色,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往下看。他正坐在窗台附近。
他有一个想法,是不是他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回到他梦里的世界。
或者说,脱离现在这个梦,回到属于他的现实。
即便让他选择一百次,一千次,无数次,他仍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蓝色药丸。
即便那是梦,或者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幻境,他也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他曾经不太理解那些沉溺于全潜虚拟游戏把命都搭上的人,现在可能有些懂了。
另一个世界就是对于他们来说对现实。
“你在想什么?!”
顾疏耳边恍惚响起了一声爆喝。
他颤抖了一下。
那熟悉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嘶哑的哭腔,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意。
“活下去!无论在哪里,都给我好好活下去!为什么总想着轻易放弃你的生命!你这个傻子!”
顾疏笑得比哭还难看。
像是他会说的话。
这里没有你啊。
这里没有你们。
我的朋友们。我的家人。
如果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活下去。
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怕死,可是他已经尝过了甜头,无法再忍受孤寂。
他承认,他很脆弱。
他需要很多人的陪伴,才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当听到他这样对他说的时候。
哪怕在这样无趣的世界,他又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他曾经答应过他,无论在何种境地,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要好好的活着。
他已经变了,变得坚强了。
他决定要遵守这个诺言。
顾疏缩在窗台,隔着玻璃,夜色做背景的玻璃映出了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他想,还好,他们都看不到。
“………天呐,他怎么了?”
“他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做噩梦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要哭……不要哭啊呜呜呜呜呜……”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也哭了。”
“吵什么啊?不都在睡觉呢吗?头疼死了!我没用魔力解酒啊!”
“………啊,他怎么了?被人打了?怎么哭成这样?”
“应……好好呼吸,快醒过来……”
他张开嘴,掠夺着空气,睁开了被泪水渍痛的双眼。
星辰的光斑在视线里模糊晕开。
他耳边有很多声音,但他可以分辨出哪个声音属于哪个人,哪个人在某个方向。
英格尔嘴角的弧度慢慢勾了上去。
他虚弱地出声:“………我。”
艾利克斯抱着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英格尔能感受到他慌张而又热烈的心跳。
“艾利克斯……我没事……”
艾利克斯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质问他,怎么会没事呢?
英格尔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他在梦里也是哭着睡着的。
没想到真的哭了。
但是他很高兴。
那才是梦。
英格尔再睁开眼,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现实。
艾列娜顶着乱七八糟的白头发坐在凳子上看他,谢丽尔呜呜地哭泣,乌瑞担忧地看着他,维罗妮卡张大了嘴巴朝着他这边,妮妮芙站在他侧面不知所措,米莉亚手忙脚乱翻找着包里的药水,罗梅罗扯起外套跑过来披在艾列娜半露的肩膀上,唐霓和俄斐拉拎着酒瓶子好奇地看过来,不远处比比代躺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醉酒沉沉,还没被吵醒。
是的,他还记得,他和艾利克斯旅行到黎微尔途中,和朋友们办起一场私人宴会。
好多朋友们都来了。
“刚刚玩游戏喝酒玩得那么嗨的人,怎么在梦里哭得那么惨,还不说实话?”
艾列娜手指戳了戳英格尔的额头。
艾利克斯拍掉了她的手。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面对他的眼神,他实在不能隐瞒:“……嗯………我做了一个噩梦……”
乌瑞问:“他在家也经常做噩梦吗?”
艾利克斯犹豫了一会儿道:“没这么严重………”
他知道英格尔能记住他的每一个梦境。
艾利克斯握住英格尔的手:“跟我们说出来会不会好受一点。”
英格尔想,这是他最害怕的噩梦。
“我只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谢丽尔停止了哭泣,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世界?”
“从现在往后……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诶,未来?”
“是的。”
艾列娜问:“那有什么可怕的?”
“……那个世界没有你们……我找不到你们………”
一个人呆在那样的世界。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围所有人的声音都停止了。
而这些人当中,只有艾利克斯,知道他所说的真正含义。
艾利克斯再次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声音清缓,让人心里不自觉静下去。
“应,那是梦,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梦是无论如何都会醒的。”
英格尔揽着他的肩膀,感受着那体温,笑起来道:“我知道了。不用太担心我。”
“什么啊,就是撒娇嘛,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怕孤单寂寞。”维罗妮卡嘟囔道。
艾列娜迅速而悄悄地踹了她一脚。
罗梅罗转头,看着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色,“啊,黎明要来了。”
英格尔望着那天空想,当第一缕阳光落在眼睛上的时候,说明梦,该醒了。
他有一种预感,他以后都不会做噩梦了。
所有的梦,对他来说都不会再是噩梦。
第181章 番外六.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艾利克斯坐在一块削平了的大石头上, 他伸手在旁边铺着野餐布,往上面摆放餐盒,水果、三明治、大片肉肠、鸡腿、面包、牛奶、蛋糕还有酒篮子, 按理说他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但是摆放的分量非常多。
英格尔带着身后一群少年们走过来。
艾利克斯看着他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孩子,但你看起来很会教, 看来的确是老师呢。”
英格尔从他手中接过水和三明治, 摆了摆手, 身后的少年看见他的手势动作,一拥而上, 分享起了美食,过来的时候都很礼貌地和艾利克斯还有他旁边的翡冷打了招呼。
英格尔在他左侧坐下, 边吃边道:“我也还是不喜欢,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已经懂事了, 他们也不是那种瞎嚷嚷的性格.....啊,这个好吃。”
艾利克斯道:“是我新调的酱料,还可以的话下次再继续做。”
翡冷插嘴道:“你们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艾利克斯说:“最多一个星期吧。”
英格尔喝光了水, 顺手把酒拿过来了一瓶, “快到冬火节了,我们得回去准备节日了,还有各处赴宴的礼品,出来旅游了大半年, 也是时候回去了。”
艾利克斯:“英利也快放假了,回去刚好能接他回家。”
身边的孩子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 还没放下嘴上叼着的食物就扑过来。
翡冷笑道:“他们都舍不得你们。”
英格尔无奈地将他们轻轻推开:“反正这边飞机航线开通了, 又不是再也不来了。”
他们游遍黎微尔之后,就乘坐飞机来到了东大陆, 这边的城市仍然处于建设中,人口也不多,但总算慢慢有个形状了。
值得一提的是,翡冷和人奴岛三国的领导者合计了一下,将他带的魔人和人类们一并带到了人奴岛,他们生活在了一起。
一部分人开启了大陆开矿的作业。
翡冷从旁边拎出一大袋沉甸甸的东西,交给他们,“喏,我们这边就这个最多了,你们想拿多少拿多少吧。”
布袋里面露出来的是各类精纯的魔石。
他们现在依靠这些矿产和西大陆的国家进行贸易。
虽然母树扎根于东大陆,吞噬了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生物,但那仅限于生物,这个世界的魔石对她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废物,因此矿物都沉积在土地深处,在西大陆上昂贵的矿石,在东大陆遍地都是。
艾利克斯看着哭笑不得:“你看我们也不缺这些,不过你们采集和运出的时候也要限制一些,以免引起一些人的觊觎。”
翡冷笑道:“已经有人因为这个跑过来了,也不算什么,除了你们俩、黎微尔的皇帝,其他也没什么人值得我害怕的,只要我还在一天,就能守住这里。”
他说着,迎面就走来了现任“黎微尔的皇帝”艾列娜。
艾列娜抄起手,似笑非笑:“你刚刚说你如何?你现在这个身体生命也不长,等你一死,丘涅要是不动,我就直接接管这里,我会好好照顾这里的人还有地的。”
翡冷皮笑肉不笑:“放心,我一定会死在你后头。”
英格尔问:“你这白头发还是恢复不过来么?”
艾列娜毫不在意地道:“反正也没多大影响,我也懒得染黑,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人在意。”
她旁边走过来一位气质端丽的中年女子,她接过她的话道:“城里好多年轻人都因为你而染白了头发,怎么叫没影响?”
艾列娜:“他们跟风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干嘛怪我头上?甭管了,反正过了这一阵子新奇的劲儿他们就会消停了。”
艾列娜转向她又问:“他们都要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你都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
约佩·黎微尔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我有事情可做不好吗?”
艾列娜把眉头拧成了“川”字,虽然她和他老爹都一直希望她走出她那座封闭的宫殿去外面找点事情做做,可没想到她一出来直接跑到了东大陆,而且接连几个月不回家。
他老爹终于发觉不妙,赶紧把她派过来劝人回去。
至于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当然是因为他来了也没用。
艾利克斯问她:“你的公务呢?”
艾列娜:“暂时交给我弟了。”
英格尔:“你不怕出意外?”
艾列娜:“他没这个胆子,要真这么干了,我回去就扒了他的皮。”
罗梅罗在一边尴尬地来回看着他们国家的前任皇后和现任皇帝,而前任皇后的亲生儿子就是现任皇帝口中要扒了皮的那个弟弟。
而约佩对此毫无反应,她只说:“降龙节的时候会回去的,你如果不急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艾列娜咽下一口气:“不把你带回去我怎么跟老爹交待?话说你这么长时间就在这里和这群孩子玩?”
约佩点头道:“这里有很多人的创伤还很严重,他们需要帮助,这里的孩子也需要学习先进的知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也想多和他们接触一下,带一些素材回去,不然黎微尔的人如何去了解他们呢?”
艾列娜无语了,把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她这个名义上的养母自从断绝世俗的欲望之后,就全身心投入了崇高的奉献事业,以前是为解放奴隶和人权平等而做出行动,那个时候还好,刚好和她爹站在统一战线,现在甚至打算消除西大陆对魔人和东大陆人的偏见歧视。
不知道该说了不起,还是多管闲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要是成功带她回去了,又将有一大堆事让她头顶着火了。
她有点想让她一辈子就这样待在东大陆偶尔来看看她,不过这样她爹肯定要坐不住了,而且看这情况,她应该也不会只安于当一个支教教师。
艾列娜:“哎呀,烦死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她又转向两人:“你们今天陪我喝酒!”
艾利克斯:“不用魔力解酒。”
“好!”
英格尔:“我没答应,你们自己喝去吧。”
但最后,他们在野外开篝火晚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加入了他们。
艾列娜搂着罗梅罗的脖子问他:“之前太忙了,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有个问题我藏很久了。”
罗梅罗尴尬地推开她的脸,“您问。”
艾列娜比划了一下不远处躺在冰龙背侧呼呼大睡的维罗妮卡。
“我虽然一开始就把维妮的教育任务交给你了,但你是怎么做到把她这么一个,不开化的野人,教成这样的?”
起码她现在黎微尔、萨兰、丘涅三国的语言都已经说得很顺溜了。
罗梅罗还以为她会问什么严重的问题,听见这个松了口气,他取出自己胸口的怀表,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一家子的合照,笑着答道:“我家弟弟妹妹特别多,我是最大的,所以经常帮我爸妈照顾他们,我的成绩好,所以也负责教他们学习,所以我可能比较擅长教这种未开化不懂事的小崽子们吧,算是我天生的本事。”
英格尔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奇的凑过去,看见怀表上除了俩父母,竟然有十个孩子。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么多,”他语塞了一会儿,看向罗梅罗:“......辛苦了。”
罗梅罗礼貌地冲他微笑,“有三个是养子。”
那怀表的照片上方的内嵌玻璃上有好几道裂痕。
英格尔托着下巴,喝得面颊绯红,但神志清醒,好心道:“需要我修复一下吗?”
罗梅罗笑着合上怀表:“不用了,要修好这个很容易,我是故意放着的。”
艾列娜这会儿安静了一点,她道:“有几个人活着?”
罗梅罗道:“除了我爸妈,还有三个......”
英格尔:“.......”
罗梅罗向他笑道:“都是战死的,而且我们家里现在还添了新的成员。”
艾列娜指着他:“你没结婚啊?”
罗梅罗笑着撇开了她的手指:“我当然没有,但我的弟弟妹妹结婚了,生了好几个,我爸妈又收养了几个孩子,抚恤金年年有打过来,我的工资也很高,我们家还能负担得起这么多人。”
他脸上洋溢着的的确是幸福的笑容。
没忘记逝去的人,但更要过好今后的每一天。艾列娜大声嚷嚷:“翡冷!那个魔石!也给他一袋!他值得一袋!”
罗梅罗眼见她又开始发酒疯,赶紧扛着人走到另一边。
好巧不巧,他把人甩在了维罗妮卡身上。
“哇!”
“*****!”
维罗妮卡跳起来骂人。
现场一片混乱。
艾利克斯在旁边笑得起不来。
夜色深去,英格尔喝着喝着脑子迷糊了,歪在他的后背上,失去了意识。
一周后,他们分别告别了东大陆的朋友们,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当然,回去的时候,英格尔就没心情好好逛了,主要是城镇人口太密集,他有些嫌弃。坐着列车直达家里。
为着节日和礼物,他们又接连忙碌了好几日,把艾德英利从学院接回来,他们才得空休息两天。
外头簌簌落着雪,屋内的炉火噼里啪啦地啃着无烟柴。
比起制热的魔石,英格尔显然更喜欢炉子,于是他在家里也装了一个,室内温暖如春。
玻璃窗外糊着一层薄薄的霜,窗内却是蒙蒙的水雾。
艾德英利就在楼上房间呼呼大睡。
英格尔原本和他一起坐在炉子边上聊天写信,不知何时他在摇椅上睡着了。
看他睡得挺舒服,艾利克斯没想吵醒他,给他盖了毯子守在一边。
他把胳膊支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巴,望着英格尔。
大半年的旅行让他们都明白,放肆地游玩也是一种消耗体力的事情,开心也是会消耗情绪精力的。他们都知道是时候回家休息了,于是他们回来了。
但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他们会旅行一段时间,再回到家里,休息一会儿,再次出发。
世界很大,日新月异地在变化,他们有很多时间去探索。
艾利克斯很享受现在的日子,在和英格尔认识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履行皇帝的职责直至自己死亡,但是现在想想,那才是真正的无趣。
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即便他去除了“皇帝”这个头衔,他的余生仍将奉献给他的公民,他会监督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他的存在就是丘涅的定国之剑。
但是他救下了自己所有的朋友们,放下了自责和愧疚,能够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艾利克斯的眼睛眯了眯,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