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洞开,里头冲出来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
沐新辞一把扯下沐英脸上的防烟面具丢得远远的,双手用力把他推倒在地,自己也随即倒下来,装作昏迷。
火势烧得有点大,浓烟从四面八方包裹,两个人戴着面具的时候还不觉得,面具取下的一瞬间,刺鼻的烟雾争先恐后冲进鼻腔。
“咳咳、咳咳咳……这、这该死的烟怎么这么大。”沐新辞狼狈地爬起来往门口跑,捂着口鼻不住咳嗽。
沐英早就料到这一幕,看手里的素材已经拍得差不多,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面跑,边跑边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防烟面罩戴上。
后背忽然被人压住,沐新辞愤怒的声音响起:“咳咳……咳咳咳……你、你故意的!你早有准备。”
沐英肩膀一抖,飞快的把沐新辞缠在自己身上的手给扯了下来。火势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他不能跟沐新辞在这里耗下去。
沐新辞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拦住沐英,但毕竟他没有面罩,浓烟蔓延,随着动作越来越激烈,他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越发的困难。
沐英用力一顶,把沐新辞推翻在地。
“啊——”沐新辞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狼狈地咳嗽了起来。原本还是愤恨的,但是随着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沐新辞开始害怕了。
“不,不要丢下我……咳咳咳……沐英……咳咳咳你救救我……”
烟雾中,那个清瘦的身影回过头,纵然是隔着一层防烟面罩,沐新辞也察觉到他目光里的冷冽。
他打了个寒颤,被抛弃的恐惧感和死亡的威胁笼罩着他,他开始慌了,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嘴里哭喊着:“……哥……咳咳咳额……哥……”
沐英只是回头冷淡瞥他一眼,脚步没有半分停留。
“沐英!咳咳……沐英!你给我回来!”沐新辞疯狂地喊叫了起来。然而他越激动,呼吸就越困难,到后面沐新辞跪在地上,狼狈地呕吐了起来。
沐英听着他的呼救声,头也不回,手即将拉到厂房门,门却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开。沐英一个不察觉,被撞倒在地上。
拿着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的高大男人满脸的慌乱,见到在地上咳得不成样子的沐新辞,大声喊着:“小辞、小辞,你没事吧!”
“咳咳……灭、灭火!”
沐新辞指着远处越烧越旺的火,还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三下五除二,秦以恒就已经把燃烧着的火焰扑灭了。
“以恒!拦住他!”眼看着沐英已经快要跑出去了,沐新辞尖锐地喊了出声。
秦以恒此时离沐英不过三步之遥,本能的听着沐新辞的话,想也没想的抓住了沐英的胳膊。
刚刚被沐新辞扯下面具的时候,沐英也吸入了一些有毒的浓烟,其实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加上上辈子被生生呛死的残酷记忆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感觉到自己浑身虚弱,呼吸急促,力气也渐渐消失。
秦以恒要来抓他,沐英本能的要去挡,就在沐英即将甩开秦以恒的纠缠的时候,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是司机老张。
“张叔,抓住沐英!”
沐英心下一凛。
上辈子司机老张根本没来这么快!怎么回事?!
沐新辞在沐家就跟个小霸王一样,谁敢不听他的话,老张下意识就帮着秦以恒,两个人合力制服了沐英。
沐英被他们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缓了一会儿的沐新辞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边咳边脚步虚浮的走到沐英面前,“咳咳,你、你不是想要我死吗?”
沐新辞抬手搭在他的后脑勺,狠狠扯下沐英脸上的防烟面罩:“让你试试我刚刚的感觉!”
空气中的浓烟无孔不入,瞬间侵占沐英的口鼻,他不受控制地缩起身子,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站起来,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这是沐英脑袋里唯一的念头。
他强忍着咳嗽,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
“压住他”沐新辞又是一声吩咐。
司机老张仅仅是犹豫了片刻,把沐英给压在了地上。
“小辞,他、他也不是故意的,不如就算了吧。”秦以恒看着沐英咳到发红的脸,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算了!你说算了,秦以恒,你没看到他刚刚想要我的命,他抢了我的防烟面具!”沐新辞愤怒的大喊了起来。
秦以恒闯进来时,场面非常,根本没有看清楚。只是,他还是不相信沐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英,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这么恨新辞,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是你的亲弟弟呀!”秦以恒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是了,都是因为自己,沐英才会这么恨沐新辞,恨不得要他的命。
他和沐新辞青梅竹马,一开始爱的就是沐新辞。后来因为沐英的出现,沐新辞很不开心,为了让沐新辞舒服一点,他接受了小辞的安排,以温柔为手段,以爱情为牢笼,一步一步引诱沐英心甘情愿步入陷阱。拿走他的资源、拿走他的名声、拿走他所有的一切,给沐新辞踩着玩。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没想到,沐英却撞见他和新辞接吻。沐英的愤怒历历在目,而他说分手的刺耳的声音,让秦以恒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脏不舒服。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对沐英,也动了感情。
秦以恒知道沐英爱自己,但沐英为什么不能懂他?为什么不能体谅他的困难和纠结?为什么非要逼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新辞过不去?
听到秦以恒的话,沐英只觉得胸口翻涌出的恶心感越来越厉害,他没忍住,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秦以恒避不及,被他的呕吐物溅到了脚面,狼狈地转身闪躲,等到离沐英和那堆脏污有一些距离了,才紧张关怀地问:“小英,你没事吧?”
沐英没怎么吃东西,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吐了一会儿,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沐英狠狠擦了擦嘴巴。
“滚。”
秦以恒整个人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你是因为我才……才吐的……?”
沐英再也没把目光落到秦以恒脸上。他扭头死死瞪着本不应该这么快出现在这里的司机老张:“咳……你知不知道……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的行为……咳……是协助犯罪?”
老张被这话吓得一下就放开了沐英,看着沐新辞,手足无措:“这、少爷……这个……”
“听他放屁!”沐新辞暴喝一声。
这时,门外又响起另外一道声音。沐英听到了平日里最是在乎形象的母亲慌乱的惊呼声:“小辞,小辞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把他给我捆起来。”沐新辞指着沐英,吩咐道。
老张站在原地没动。
他也只是个拿钱做事的人,可不想要惹上官司。
沐新辞冷笑一声:“怎么,不想动手?那行,你现在就走,明天不要来上班了。”
“可是、可是……”老张搓搓手。
沐新辞不耐烦地说:“可是什么,火都已经灭了,还能出什么事吗?他刚刚打了我,我就是给他一个教训,捆他两个小时而已。”
老张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捡了跟粗绳草草把沐英给捆了起来,趁着沐新辞没注意,小声说:“对不起啊大少爷,对不起,你别怪我。就是捆一下,没关系的。”
火已经灭了,不会出事的。
沐新辞冷眼看着沐英被捆起来,秦以恒倒是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好了,都出去吧,老张,你一小时之后来把沐英放出去。”
“哎,知道了。”老张一步三回头,看到沐英虚弱的倒在地上,咬咬牙,离开了。
秦以恒也深深看了沐英一眼,但他发现沐英根本没看他,秦以恒痛苦地扭过头,朝外面走去。
沐新辞有意,落在他后面一步,见到他们都走了,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沐英。
沐英因为吸了一些浓烟,已经有些眼花,看到沐新辞的口型后沐英心里一紧,自觉要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去、死、吧。”沐新辞冲着他恶意满满的笑着,同时把一个冒着火星子的烟头准确地抛到了挨着门口的一个角落,然后,无情地关上了门。
淋撒上汽油的堆积物接触到火星,瞬间就重新燃烧了起来。
一门之外的人在接到“虚弱”的沐新辞后,都只顾着他的安危,根本没有人回头看一眼。
浓烟重新漫溢,火势像是之前那样熊熊燃烧。
还好老张害怕真的出事,只是虚虚捆了一下,沐英很快就挣开了手上的绳子,他第一时间捡起地上的防烟面罩扣在自己的脸上。
浓烟从面罩和脸部贴合不严实的缝隙里钻了进来,灼热的烟雾被吸入肺腑,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他吃力地端起自己藏在角落里的灭火器,拔开保险栓,对着那一簇火苗喷去。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第二道保险。还好他早做了准备,不然的话,今天生死难料。
白色的干粉瞬间飞洒在空中,烟尘和迷雾糊住了眼睛。
沐英思绪纷飞。上辈子,老张没有提前这么早出现,更没有听沐新辞的话对他出手。而沐新辞也没有第二次纵火。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改变了原有的情节,而导致剧情发生多米诺反应,也跟着开始改变?
上辈子属于他的人物结局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众人合力把沐新辞从仓库里救了出去,因为着急把已经“昏迷”的沐新辞送去医院,所以只留下了司机老张负责把还有意识的沐英从火场里背出来。
谁曾想,秦以恒的火灭得不彻底,一个火星子溅到了另外一块淋了汽油的布上,火势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老张不过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员工,犯不着为主家拼命,他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折回去喊人帮忙。
而仓库深处的沐英,吸入烟雾过多,短短两分钟便失去了意识,等老张带着人灭了火时,他已经没了呼吸……
等到沐家人想起还有一个人在仓库里时,听到的,只有他的死讯。
…… 】
沐英深深闭上眼睛。
上辈子,他就那样跪在地上,狼狈地、拼了命地呼救,却没有一个人回头。
盯着彻底被熄灭的火苗,沐英终于支撑不住,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为了以防万一,他同时做了第三手准备,来之前就已经通知助理舒星带着人在附近等着,如果自己没有被人带出来,就来救自己。
舒星应该马上就会到了吧。
火已经灭了,他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获救。
一定的可以的,命运一定可以被重新改变。
眼皮已经很沉重了,靠着这样的信念,沐英才强迫着没有让自己睡过去。
被百般蹂躏的房门再一次被人用力踢开。
听到动静,沐英艰难地掀动眼皮,抬起昏沉的眼。
来了吗?
一个高大的剪影劈开层层浓雾,朝着他快速冲了过来。
他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着他的人力气很大,有力的手臂箍在他的腰上和腿上。清凉带着水汽的毛巾覆于口鼻之上,他听到了低沉的男音,出乎意料的,在脑袋昏沉,已经不太能想事的时候,居然听出了声音里的颤抖和哽咽。
“终于、终于找到了你了,我的……”
后面的几个字沐英没听清,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却只能看清楚对方衣服领口处用暗线绣的一个小小的英语单词,跑动的颠簸间,看不太清楚,依稀只能辨认第一个字母,似乎是“D”。
疲惫的身体再支撑不住,意识就已经归于黑暗。
这个人,是谁……
几个娱记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没办法,最近圈里没什么大料,他们想要努力也找不到方向。
再这样下去,这个月的KPI就要不保了。
忽然间,躺在椅子上刷手机的老三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
“干啥呢一惊一乍的,心脏病差点没给你干出来。”周围摸鱼的怨声载道。
“卧槽卧槽,快看,来活了!”老三举着手机兴奋地大喊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大料!”其他原本在刷网页的、看小说的、斗地主的闻风而动,三三两两围到老三身边,脑袋挨着脑袋,肩膀叠着肩膀,看着那小小的屏幕,眼神热切的像是在看下期开奖的“快乐8”的号码。
老三鼻翼兴奋地一张一合,冲到电脑前,点开那个标题为“新晋小生纵火杀人”的文章,鼠标猛点两下直接拉到最底部的压缩包,解压,打开,一段视频直接播放了起来。
画面拍摄的不太清晰,主人公沐新辞那张白净可人的脸准确出现在画面的中间。
看环境似乎是在一个废弃仓库,沐新辞非常熟练地把汽油拧开,倒在了仓库角落里的一大坨废旧的衣料木材上面。
然后,戴上防烟面罩,点火,一气呵成。
画面结束黑屏后还有一段音频,沐新辞的声音从音响效果不太好的电脑里倾泻而出,有些失真。
“咳咳、咳咳咳……这、这该死的烟怎么这么大。”
“你不是想要我死吗?不如你先去死吧!”
素材播放完后戛然而止。自动跳到图片,画面里沐新辞点火的动作十分清晰,唯一可惜的就是只拍了侧脸。
“老七,联系你兄弟对比声纹。确认好这是沐新辞本人的佐证材料。证据越真实,越可信……老五,你尽快联系一下跑社会口线的兄弟,看这几天有没有废弃仓库发生火灾,有119出警记录。”
“好嘞,这就安排!”
他们只是一家小的娱乐杂志公司,报道的内容就是写捕风捉影的东西,这份资料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沐新辞意图谋杀他人的证据,但是,有这些素材也足够博人眼球。
沐新辞入行虽然不久,身上沐家少爷的光环很是引人注目,粉丝数不多,话题度一直比较高。
几个老道的记者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这个月的KPI,稳了!
阳光温柔地洒落在青年的脸上。
如果神在造人的时候有所偏爱,那眼前这张脸,大概是倾注了十分宠爱的。
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发尾俏皮地成为一个小卷,贴在他的脸侧,皮肤十分白皙,找不到一个毛孔。
眼睛安静地闭着,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铺在眼睑下面,高挺的鼻梁底下是一张漂亮的唇,上唇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唇珠,诱人采诘。
男人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皱巴巴的西装外套被丢在一旁,身上只着一件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卷到手肘以上。
他低着头,黢黑的眸子注视着戴着呼吸罩的青年,目光从他惨白的脸上逡巡而过,掠过微弱起伏的胸腔,最后落到垂落在身侧的手掌。
白瘦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透露出一丝小小的不安。
穆慎屿动作轻缓伸出手,无声无息地贴着对方的,感觉到温热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硬挺着的肩膀耷拉了下去,他弯下身体,把脑袋轻轻靠在沐英的病床栏杆上,冰冷的栏杆,温热的手掌,让他知道自己终于不是在梦里。
“你还活着。还好,你还活着。”颤抖着的声音,藏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
半个月前,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的人,被困在铺天盖地的火焰之中,浓烟滚滚,无情地掠夺他的生命,他跪在地上,卑微地祈求,却没有一个人回头救他。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沐英伸出的手渐渐低垂,最后了无生气。
他疯狂地往里面冲,大声呼喊沐英的名字,失去一切风度,却唤不醒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穆慎屿不止一次做这个梦。
也不止一次在噩梦中惊醒,然后睁眼到天明。
也许是机缘巧合,前天,他偶然看到了一条新闻,一个叫沐英的小明星的一条花边新闻。
“笃笃笃——”
谨慎的敲门声响起。
穆慎屿他直起身体,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脆弱消失无踪,又成了坚不可摧的穆总。
“进。”
门被人小心翼翼推开,对方似乎也担心惊扰了还紧闭着眼睛的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穆总,张院长想来跟您同步下病人的情况。”秘书怕吵到病床上的人,声音压得很低,基本上是用气音在说话了。
被叫做张院长的中年医生在男人的目光看过来时,先赔上一个讨好的笑,低声道:“穆总。”
穆慎屿颔首,示意他说。
B市最有名的私立医院的院长此时像是在跟老师汇报告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蹭着裤子,一个字都不敢停顿地说出进来前早已经熟记了几遍的诊断报告:
“……病人因为吸入了一定数量的有毒气体,大脑缺氧导致的昏迷,呼吸科主任在接到病人后已经第一时间采取了吸氧治疗,经过全面诊断,病人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外没有其他的问题了。预计会在半个小时后醒过来。”
男人安静地听着,直到最后说听到有些营养不良的时候神色一动。
一直注意着穆慎屿神色的张院长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满头的冷汗,连忙找补:“当然了,只是轻微、轻微的营养不良 ,我们营养科的主任医师列好了详细的膳食搭配清单,您看,是否要过目一下?”
穆慎屿接过张院长递过去的资料,随意翻了一下,说:“就按照这个来吧。”
“好的。”张院长看穆慎屿神色缓和,心里暗暗舒出一口气。
见到穆慎屿站起来,秘书立马就伸手接过电脑。
穆慎屿站在窗边,低头注视着还在昏迷中的青年,目光温柔、隽永。
秘书和张院长何时见到过穆慎屿这个样子?
开玩笑,这可是穆慎屿啊!
两个人暗中对视一眼,口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敢多说。
“走吧。”
张院长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青年,再看看穆慎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穆总,人就快醒了,不等等?”
穆慎屿接过秘书手里的衣服,起身。
与此同时。
一个穿着香奈儿黑白色小套装的优雅女人满脸不悦,气势汹汹往这边走来。
“沐英就在这间病房?”
“是的夫人,找人查过了,就在这间病房里。”
女人颔首,看也没看门口站着的六名保镖,推门欲往里入,手还没伸到门把手上,便被一只大手拦住,守在门口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太太,您不能进去。”
“你是哪家安保公司的,这么没眼力见儿,这是沐太太,还不让开!”
“对不起,我们老板吩咐过不能让陌生人进去。”
周沁芳见这闹剧,不爽的冷笑了一声,抬高了声音:“我这儿子排场真大,他妈来探病,还得预约是吧?”
她脸色一沉,推开保安要往里闯,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周沁芳以为是沐英,张嘴欲骂,第一个音节刚从喉咙里喷出来,瞥见来人,生生止住了话头。
面前的高大男人神色冷峻,从里头缓步迈出,对方的脸便清晰地暴露在眼前。
穆慎屿,他怎么在这里!
沐家好歹是有头有脸,周沁芳自己家也是有些底蕴的。她又爱社交,B市上上下下达官显贵哪些她没来往过。
穆家的人是b市权贵圈子最顶尖的那一批,见得少。毕竟圈层不同,沐家在B市算得上有头有脸,在穆家面前,吃席都排不到前几桌!
尤其是穆家这位年轻的家主,算算年纪,今年将将过三十岁。
她偶尔听丈夫提过几句这个年轻人,原话是沐家的年轻人要是有一两个能有穆慎屿两三分本事,他们就算是祖上冒青烟了。
“穆总,来探病?”周沁芳的目光往旁边瞥了一眼,是不是搞错了房间了,穆慎屿怎么可能从沐英病房里出来?
“周家,我记得是做珠宝首饰的吧?”穆慎屿回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好歹是长辈,年纪上就压他一头。周沁芳紧紧握着手包,兀自镇定颔首:“是的。”
“周庆福上个月出去了一趟,听说拍卖了四款珠宝,给他带个话,下次叫他先通知我一声,我也想看看。”
她根本不管家里的生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听到他一个小辈直呼自家大哥的名字,有些不快。
穆慎屿看出了她的情绪,神色如常:“或者,你现在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也行。”
周沁芳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着手机走到转角处。
穆慎屿气定神闲地等了两分钟。
随后,周沁芳惨白着一张脸走过来,紧紧抓着手机,脸上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高傲的头颅垂下,讨好地笑着,声音发虚:“穆、穆总,我、我……”
素来沉稳的大哥在电话里对她骂出的那些话叫她浑身发凉,再也不敢随意看眼前这个男人。
小小的周家在他眼里应当就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吧。
穆慎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抬步,从周沁芳身边走过,周沁芳浑身汗毛预警般竖起来。耳边只有男人一句不带感情的话:“沐英是我要的人。他如果再有什么闪失……”
男人顿了顿,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我要沐家和周家给他陪葬。”
说话时,他根本没有避着人的意思,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谁都不敢吭声,拼命把头埋低,不敢和那气势慑人的男人对视。
而周沁芳?
周沁芳差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知、知道了。”
“还有,我的事情,不要让他知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周沁芳绷紧的身体一软,撑着墙才没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竟然诡异地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宕机的大脑重新恢复工作,再回味穆慎屿话中的意思,周沁芳表情越来越慌乱。
穆慎屿,沐英……
穆慎屿那一句“我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些天,小辞说沐英被人包养了,难道……该死的,他是怎么勾搭上穆慎屿的?小瞧了她这儿子!
在梦里,他还是个四五岁的幼童。
走失之后,人贩子带着他辗转流落多个城市,被警察救出后因为受惊过度,已经不记得自己住在哪里,家人是谁。
警察大海捞针地查了许久,最终只好把他送到福利院。
他总是哭,哭得嗓子嘶哑,哭着抱着院长要妈妈。
其实那个时候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妈妈是谁了。
孩子总是依恋父母的,尤其是母亲。那是刻在血脉里的天性,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从生命源起开始,本能的爱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