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次。
所以他任凭顾絮牵着他起身离开位置。
异控局安排的住处并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 沈觉脑子还带着点浑噩, 顾絮像是知道一样走的很慢很慢, 牵着的手也一直没松开。
将人送到房间,门一关上的那一刻,顾絮脸上原本还称的上慈和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商都的情况他知道一些,所以对于这次任务的棘手程度他有所估量。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想要完全拔除商都是不可能的。
商都并不像之前的雪女,直接将一片地域强行划分改变为污染区,里面的生物全部听从污染区的主人,也就是雪女的指令。
商都不同,相较于污染物,里面人类行走的比例也很高,它还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完整的规则秩序,正是因为这套秩序,让异控局有些无力为难。
凡商都之内,一切皆可为商。
只要你出的起价钱,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为你去做事。
可以说自从商都创立不到三个月,其繁华程度已经压过曾经的号称海上贸易之都的Ⅹ市港口。
X市异控局行动一队队长厉青阳曾经想插手,结果被陆吾一句:“厉队长,事情又不是我做的,你来寻我做什么?”给堵了回去。
临别前,陆吾还感慨道:“厉队长,现在是末世啊。”
这一句话打破了X市异控局勉强维持的现状,商都原本还维持表面的光鲜,在那之后却不再遮掩。
就像陆吾说的一样,现在是末世,别说交易了,杀人越货比比皆是。
走廊上,姜弃突然出现,问了句:“沈觉呢?”
顾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姜弃没在意,只是笑了笑语气莫名的说了句:“商都可是个好地方,顾部长要是有时间可以多逛逛。”
的确是要去一趟。
不过,顾絮挑了下眉,“你好像很熟悉。”
“曾经来过。”姜弃倒也不担心,他仿佛已经不在意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眨了下眼继续说:“陆吾是个很聪明的人。”
顾絮想,聪不聪明还不知道,野心倒是挺大的。
“吱呀——”
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沈觉一脸倦色的走了出来,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一眼两人。
“怎么不睡?”顾絮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觉看着他恹恹说:“吵。”
房间隔音不太好,在寂静的环境下门外那点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让人屏蔽不了。
顾絮模糊地笑了下,低声道:“我的错,我们这就走,你快进去休息吧。”
沈觉没说话,反手把门关了。
像只炸毛的猫猫,顾絮想,离开时还不忘把姜弃一起带走。
会议室里,虽然顾絮说的轻松,但是林路英他们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准备。
他们商量了半天,觉得纸上谈兵还不如直接行动来的快,一合计,准备进商都进查看一下。
准确来说,是林路英和秦诺一合计,一旁的黄毛表情麻木的一口闷了茶。
三人随意收拾了下,就前往商都主要区域之一,相山。
按照资料显示,整个商都被划分为三个区域,永青,相山,霓虹。
其中霓虹以赌博拍卖闻名,那里举行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拍卖会,也是赌者的狂欢场所。
永青是住宅区,秩序严谨,一般人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而相山,就是买卖交易的地方。
商都相山,鱼龙混杂,号称只要出的价钱,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帮你拿过来。
黄毛看资料,原本以为相山是个充斥着血腥与杀戮的地方,没想到意外的……正常?
起码黄毛探查了半天,直到在约定好的便利店集合的时候,一路上都没遇到过任何危险。
他纳闷儿的低头啃了一口面包。
林路英倒是还好,他本来就没指望在这转一圈,就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要是这就让他们看出来了,陆吾能把商都维持到现在也真的是奇迹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探查的秦诺推开便利店的门走了进来,从货架上拿了瓶水刷卡付钱。
这里的钱也是特制的,卡是走之前X市异控局的人特地给她们的。
就像异控局的积分一样,在末世,原本的钱存在感一再降低,逐渐沦为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在B市时候还好,物价虽然已经逐渐偏高,但钱起码还有点用。在其它很多异控局掌控能力较弱或者污染物破坏大的地方,已经不流行使用“钱”,而是流行以物换物。
“交易大厅。”秦诺喝了口水,缓了会开口道:“他们交易的过程,都是在相山中心的交易大厅进行。”
林路英摸了摸下巴,说:“就和异控局的任务部门一样?”
秦诺“嗯”了声,继续说了下去,“相山内所有交易都要经过交易大厅,不可进行私下交易,凡发现者终身不可再进入商都。”
“为什么?”黄毛有些纳闷的抬起头,“这样不是更麻烦吗?”
“所以才说陆吾有脑子。”秦诺眼神沉了沉,“在有野心的同时没忘记带上脑子。”
“没有秩序节制的开放,很容易造成混乱。”林路英指尖敲了敲桌子,低声解释道:“就像很多能力并不出众的买家,容易直接被杀人越货。”
“如果不加以制止,久而久之商都交易也就成了个笑话。”
如果来你这的买家来一个死一个,那这还叫什么商都?
“而且,就现在来看,陆吾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秦诺接口说:“都私下交易,他还怎么做收渔翁之利?要知道任何在交易大厅进行的交易可都是要抽成的,价格视交易内容而订。”
“还要抽成啊?”黄毛有些咂舌,“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交易?我记得其它城市也有类似于商都的地方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它城市拥有交易场所是很正常的事。
“比起生命危险来说,只需要一点点抽成,就可以安全的进行交易,何乐而不为呢?”林路英回道:“至于其它地方,那都不成气候,而且人是有从众心理的。”
人在某种意义上很容易被外界影响到,所以当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商都进行交易时,另外剩下的人反而也会被影响。
这就形成了一个闭环,大部分人都到商都来了,要是在其它小地方发布任务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接取,甚至可以说,基本就是个交换物资的地方。
而在繁华的商都,很多外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里却直接挂在墙上。
“不得不说,做生意这方面是真的比不过。”
“我还见到个刺杀黄昏的任务呢。”秦诺说:“看着那奖励,说句实话我都心动了。”
毕竟人都有欲望,而商都把这些欲望放大了。
“心动有什么用,打不过啊。”林路英嘴贫了句。
黄毛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他不敢贫,自从进入大佬的队伍后,他都把自己的话唠中二属性给隐藏的好好的。
抱大腿就要有抱大腿的样子,不要给大腿惹任何麻烦。
秦诺从桌子上拿了个三明治撕开,咬了一口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相山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查的东西。
林路英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一声轻微的枪响。
三人互相看了眼,立马跑了出去。
是顾絮。
他垂着手,指尖扣板机,在他不远处有一具倒下的尸体。
尸体的脑门儿上有一个血洞,手上攥着把匕首,从黄毛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见他带着血丝的双眼里似乎满是不甘。
是刺杀,黄毛身体一僵,他太安逸了,或者说自从进入相山后,因为与想象的冲突,他下意识被这里的环境影响,放松了下来。
看着那不甘贪婪的视线,黄毛明白了,并不是因为相山本身秩序的问题,而是因为他在相山的人眼里没有任何价值,根本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动手。
四周围了不少人,甚至楼层之上还有人探出脑袋查看,无数视线虚虚实实地落在顾絮身上,却再没有人敢上前。
顾絮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没有理会那些视线,自顾自得走了,留下了一个挺拔的背影。
直到人离开视线,四周才突然像按了开音键一样,变得嘈杂起来,黄毛甚至还听见有人商量着要集结人去刺杀顾絮。
一个不行就一群,车轮战下来你顾絮一个人能撑多久?
听见这话秦诺嘲讽道:“不自量力。”
的确是不自量力。
黄毛隐约听过传闻,经过雪女任务后,顾絮很久没有再出现,因为他在突破瓶颈的边缘。
A级之上还有什么?只能是无一的S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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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久违的做了个梦。
沈觉其实极不喜欢做梦的,因为太累了, 以至于每一次做梦他都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没有黄昏夜幕与那些听不清的私语声, 他半垂着眸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旁边放着本书,面前是一张茶几, 上面散落着几张写了字的纸, 还有一个装满橘子的果盘。
微弱的光照下来,能清晰看见空气有细小的尘灰飞扬。
一股很熟悉的味道笼着沈觉,他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 是在黄昏时闻到过的味道。
梦中的他现在大概心情很好,也坐了很久,连放在旁边的书都看了大半。
沈觉闭上了眼,但是他心情很不好。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但就像身体的本能一样,他在下意识抗拒, 借着梦回忆起这些不知道是未来还是往事的记忆。
沈觉并不认为想起来就是好的。
说他逃避也好, 推卸也罢, 不管是前尘还是后事, 都不关现在的沈觉任何事。
他想回家了。
跟年年回家。
焦躁一瞬间充斥脑海, 然后是慢慢弥漫上来的难过。
但就像之前一样,他无法抗拒,甚至浸在其中。
沈觉没有动,也没有去探究, 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哒哒哒——”
军靴踩在瓷砖上碰撞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沈觉隐隐听见细碎的说话声。
不是之前听不清的私语, 这些声音虽然很轻,好像离得很远,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其中的朝气。
沈觉的指间蜷缩了下,仿佛想扣住什么东西。
他明明什么都没碰到,这一扣却像推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一样,所有声音都蓦然被放大。
他听见有人喊:“今晚吃什么?我可看见你提了两袋子东西回来!”
也听见有厨具碰撞声从一堵不太隔音的墙内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好像停了,炙热的烟火气扑在他脸上,沈觉听见有人在身前小声嘟囔道:“怎么困成这样?就在这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轻微的响动过后,一条毛绒绒的毯子严严实实的裹住了沈觉。
“你们动作轻点。”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远处那人用气音回答:“你看看我敢动吗?”
声音还在继续,却不知怎么的逐渐模糊。
沈觉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层白茫茫的雾,好像那个梦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睁开眼一样。
随着白雾慢慢散去,昏黄的灯光下径直映入眼底,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挺立的背影。
似乎察觉到视线,背影缓缓倾斜过来,露出那张凌利熟悉的脸。
是顾絮。
下一秒眼前画面骤然破碎。
失去意识前,沈觉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答案早就摆在眼前了,只是他懒得想,也不想想罢了。
沈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今是何夕,躺着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小奶猫安静的窝在角落。
沈觉一瞬间静下了心,随之而来的是喉间灼烧一样的疼痛,他掀起被子起身下楼,在客厅倒了杯水喝。
“醒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沈觉回过头,借着窗外月色,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沙发上起身。
这一瞬间沈觉有些错乱,太熟悉了,以至于他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不远处的顾絮看沈觉苍白的脸色迟疑问:“做噩梦了?”
噩梦?沈觉迟钝想,算是吧。
顾絮走到沈觉身旁指间虚扣在他的腕骨上,放轻了声音跟他说:“别怕,我在这。”
温热的触感清晰的从腕间的皮肤传来,沈觉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不吭声。
他不认为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有些厌倦罢了。
温热的触感从腕间移到攥紧着的手,顾絮半是诱惑半是无奈的说:“乖,松手。”
“攥的这样紧,不疼吗?”
沈觉垂眸,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水淌了一地,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白光。有鲜血顺着苍白的指间滴落,溅起了一朵朵血花。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四周一瞬间静了下来,以至于沈觉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显得那么清晰。
“顾絮。”他说:“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彻骨的冷。
顾絮眼神一顿,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掌心突然一空,下一刻他被寂白的雪色刺的眯了眯眼。
长刀搭的脖颈上,顾絮半眯着眼顺着泛着寒光的刃望去,一眼看到的是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刀柄,依稀还有鲜血从缝隙渗了出来,再往上就对上那双无机质的眼眸和苍白清瘦的脸。
明明利刃当前,顾絮却诡异的走了下神,因为他看见沈觉垂着的那只手在抖。
“沈觉。”顾絮叫了声,半响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此前漫漫人生几十载,顾絮没见过这样特别的人,凌厉易碎,自相矛盾。
像是死寂的冬夜之上的温柔月色。
冬夜不可留,月色握不住。
顾絮想,为什么觉醒天赋序列二千多,怎么没有读心这一项。
后来他又想,就算有也可能不需要,沈觉这种人,压根没想遮掩过自己的心思。
他仅仅就直白的看着你,你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阿嚏——”
一声清脆的喷嚏声打破客厅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啪——”的一声。
客厅白炽灯被打开,黄毛的手从开关上放下,随意拢了拢身上的睡衣,转身间迷迷糊糊嘟囔道:“怎么那么冷?”
然后下一刻他就定在了原地。
客厅里,两位大佬一个手拿长刀抵着另一个喉咙,另一个看表情眼梢带红,跟要哭了一样。
黄毛:“……”
他俩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黄毛连死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他崩溃的想,现在都几点了!大佬都半夜不睡觉的吗?
强压下纷扰的思绪,黄毛抹了一把脸故作镇定,说了句:“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然后两位大佬依旧看着他,给黄毛都看麻了。
顾絮却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种气氛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打破。
最后是沈觉先动的,他收回了搭在顾絮脖子上的冰刀,闷闷说了声:“抱歉。”
可能那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噩梦,以至于他没能压住下意识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3 23:58:19~2022-07-14 23: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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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没事,沈觉反而看起来问题大些。
明晃晃的白炽灯打破了原本的气氛,但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黄毛都忘记自己下来时做什么的,瞅了眼顾絮, 又看了眼沈觉, 脚步小心翼翼地在台阶上慢慢挪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挪到了楼上, 一转头径直撞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他靠在走廊的墙上, 眼神虚虚地没落到实处,听见声音转过头,玩味问:“你看见了什么?”
黄毛张了张口, 话到嘴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半晌后憋出来一句:“你可以自己下去看。”
姜弃懒洋洋地说:“算了,看戏这种东西最精彩的过去了,后面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莫名其妙,黄毛疑惑想, 你不去看, 怎么知道精彩过没过去。
不过也就想想, 黄毛叹了口气, 下意识担心的想, 两位大佬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白天时瞧着还好,怎么晚上就刀刃相向了?
算了,这种大佬的心思不是我等能揣测的,黄毛摇了摇头, 结果下一刻他无意间撞上了姜弃的眼睛
凌利, 又漫不经心。
黄毛突然身上一个机灵, 突然想到这位的身份。
他凉凉的想,还担心大佬?大佬需要你担心?你看看自己,一个D级大半夜的跟一个很有可能是间谍的B级待在一起,这不是更危险?
骂完后他开始沉思,为什么大半夜想不开下楼。
黄毛又开始默默挪动脚步,不过这次没这么好运气,姜弃看了眼他,笑说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黄毛沉默了会,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今晚的月色真好,你继续看,我先走了。”
“今晚月色的确很好。”姜弃点了点头,“所以不再看会儿吗?”
黄毛一脸抗拒,但又担心直接拒绝等会会不会连小命都搭在这儿了。
“真没意思,不逗你了。”
姜弃摆了摆手,跟黄毛错开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好奇怪,黄毛皱了皱眉,又说上不上哪里奇怪。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他挠了挠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沈觉站了好一会,渐渐缓过了神,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中抽了身,又变成那副冷恹恹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眼,玻璃片散落了一地,还有些嵌在了手里,有些后知后觉的疼。
顾絮手抬了下,却又顿在了半道。
沈觉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那只手的指间蜷缩了下,然后垂了回去。
“过来。”顾絮转身道。
直到顾絮拿着医药箱放到茶几上,一回头发现沈觉还站着原地。
白炽灯照在他身上驱散了些冷意,他清凌凌的站着那,和窗外的夜幕映衬起来,带着说不出昳丽。
可顾絮看久了,才发现些轻微的无措。大抵是生了心思,那些不见许久的恶劣都涌了上来。
明明才刚被刀指着,顾絮却不在意的低笑了声,故意问:“沈觉,你站在那里不动,是准备让我过来牵你吗?”
“什么?”沈觉怔了一下。
他刚开始其实没听清顾絮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嗓音有些低,其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
还有一刹那几乎让沈觉以为是听错了的缱绻和暧昧。
客厅很安静,沈觉歪了歪头,看着顾絮。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顾絮不知怎么的,突然又后悔了。
因为沈觉的眼睛,很透,很漂亮。
像掩在山林深处,夜晚时的寒池。
而那些压在心底,久久不见人的心思。是很私人的东西,他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就砸碎一池月光。
所以他闭了下眼,低声说:“到沙发这里来。”
到我身边来。
后半句顾絮没说,他想着,有机会的话,他更想等到不用再借着琐碎遮掩,不用再压下那不见人的心思。
到那时再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停在他身前不远,顾絮低着头正在医药箱里挑拣,突然听见沈觉很轻很轻的说了句:“我只是不知道过去哪儿。”
顾絮在医药箱里挑拣的手一顿,又继续动了起来,心思却半点不在这上边了。
他心里泛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滋味,压在喉间百转千回,最后却只能说:“我的错。”
沈觉没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伸出了手。
顾絮终于把东西都找齐了,他拿着镊子说:“可能会有些疼。”
沈觉“嗯”了声。
“你饿吗?”顾絮还是担心沈觉,随意扯了个话题,想用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厨房冰箱还有点东西,要不我等会儿给你下碗面?”
“不用。”沈觉顿了下,看了眼顾絮问道:“不过你大半夜不睡觉,躺在客厅做什么?”
顾絮正在小心地夹着一片玻璃碎片,把它挑出来,放到一旁的托盘上,等做完这些他才回:“去了一趟相山,刚回来。”
相山,沈觉蹙了下眉,想起来是在商都的资料上看过这个名字。
“我轻点。”顾絮低声说。
沈觉动了下唇,他是真的没觉得特别疼,蹙眉只是因为生理性的动作。
可张了张口,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沈觉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抽回手。
“别动。”顾絮扣住他的腕骨,说:“这种东西挑起来麻烦,要是没处理好留下疤了可没地哭去。”
沈觉感觉顾絮这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所以他反驳:“我不会哭。”
留疤也不会。
“嗯嗯,不哭。”顾絮应道。
更像哄小孩儿了,沈觉垂了下眸,突然反应过来他被顾絮带偏了过去。
“有人。”沈觉说。
顾絮神情并不意外,他解释道:“去相山时不小心带过来的,半天不见他们动手,就想留着逗他们玩玩。”
“没成想。”顾絮没说下去,只是笑了声。
没成想,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沈觉缓慢地眨了下眼,看见顾絮不紧不慢的拿棉签上碘伏,用绷带包扎好。
“困了就上去睡,要是不困就看会电视。”顾絮半弯着腰说。
沈觉看着他,话到嘴边又忘了,只能点了点头。
等顾絮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里,他才突然想起刚才未说出口的话。
小心点,注意安全。
沈觉眼睛颤了颤,指尖下意识扣了下,却突然发现扣不动,他一低头,看见顾絮把他的两只手包成的严严实实,跟粽子一样。
沈觉:“……”
顾絮从外面回来时,从窗口看见沙发上影影绰绰的身形,他顿了下,抬起了手在袖口闻了下。
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难免沾上了点血腥气。
顾絮想了想,站着外面吹了会风,再三确认闻不见什么味道了,才推开门走进去。
穿过玄关,顾絮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沈觉冷着一张脸。
“怎么了?”顾絮问道:“不高兴?”
他眯了眯眼,突然想到难不成,是有不长眼的混了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