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05-13

风和日暖,杨柳依依。
圣上钦点了状元以及榜眼探花,还有一众进士,浩浩荡荡的新科进士们拜谢皇恩。
皇榜张贴到京城左门,按照大融的惯例,新科状元是要率领一众进士到京城左门观看贴榜的,接着再到琼林苑,皇帝在此宴请新科进士。
齐朝槿高中状元,御赐游街。
榜眼、探花随其后,再往后是其余进士。
礼部官员先捧着圣旨鸣锣开道,锣鼓喧天,人喊马嘶。
城内大道两边,欢声雷动,人山人海,溢巷填街,皆是为了来看文曲星下凡的状元的。
齐朝槿的身材生得本就高大,中了状元,穿的是大红蟒袍,宽肩长腿倒也撑得起一身衣裳。
头戴金边乌纱帽,骑的是金鞍红鬃马,骏马系着红缨锦制辔头。
明明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他却神色寡淡,没什么变化。
不过谁叫他是状元,旁人看了,也不会说他是板着死人脸,而是要赞叹一声宠辱不惊。
后面是喜气洋洋的榜眼。
和漫不经心的崔时信。
榜眼和探花着的是挼蓝蟒袍,皆是头戴乌纱帽,脚跨红鬃马。
崔时信本来应当是榜眼,因着探花相貌平平,圣上便钦点了他作探花。
这下差齐二两头了。
崔时信心中隐隐郁着一口气,余光一瞥,瞧见了人山人海的街巷尾,立着一抹雪色。
水鹊在等巧山给自己买来樱桃煎。
是樱桃制作的一种饮品。
他许久没吃了,嘴馋得紧。
没想到出了次门,刚巧碰上了今日进士夸官游街。
对上崔时信的视线,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翘翘唇角,以示恭喜。
崔时信眉一扬,兴致倒是高了。
巧山回来了,水鹊接过他递过来的瓷碗,满满一碗的樱桃煎。
他舔了舔唇瓣。
蓦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冷恻恻地扫过来。
人声鼎沸中,水鹊抬眼,见高头大马的状元郎淡淡地收回视线,仿佛从未往这个方向看过。
水鹊不会判断错,刚刚齐朝槿看过来的,确实是他自己的方向。
看男主对自己没什么好眼神,他松了一口气。
想来剧情是在循序渐进走的。
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他上了马车,和巧山打道回府。
从这边坊市,回到安远侯府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久到水鹊在马车上就将樱桃煎饮光了。
外面忽地马鸣声嘶嘶。
水鹊撩开马车的布帘,“怎么了……?”
风尘仆仆,急促的呼吸,形容狼狈。
方才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不知道如何脱离了登科进士的队伍。
在人迹罕见的街巷尾,纵马拦住安远侯府的马车。
巧山正在和他交涉。
见水鹊从马车上面下来,齐朝槿腿一跨,踏至地面。
漆黑的双眸紧锁着水鹊,目不交睫,好似他一眨眼,水鹊会飞走消失了一般。
薄唇开开合合,最终只是说:“瘦了。”
水鹊年后是发烧了一场。
因而前一年养的那点肉,再次消了下去。
下巴尖尖,脖子上佩戴璎珞圈,雪颈也是细伶伶的。
齐朝槿的唇抿直成一根线,眸色浓墨一般,沉声问:“侯府不能够让你吃饱饭么?”
水鹊小声道:“吃饱了的。”
巧山是要反驳的,侯府可是锦衣玉食养着这位娇客,哪能让人连饭都不吃不饱?
不过他定睛一看,这状元郎却是长州县里他之前见过的水郎君的表兄?
巧山不知道如何是好,暂且依照水鹊的话,回避了。
没了旁人盯着,齐朝槿大步上前,水鹊还没反应过来,转瞬间整个人便被铁钳似的力道桎梏住动弹不得。
他从没见过齐朝槿这副模样。
双目赤红的、气息紊乱的、喉咙哽住说不出来话的。
死死禁锢住他。
“回来。”齐朝槿直直盯着他,让水鹊无法回避自己的视线,“你回来,好不好?”
“我现在是状元了,封官了。”
“往后官途坦荡,我努力封侯拜相,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寻来。”
他越说,语速越快。
急切地问水鹊:“你想要什么?暖阁、冰鉴、凉殿,或者是珍珠、瑞炭?”
“圣上要为我赐宅子,从前不是说由你来安排宅子的布置的么?”
齐朝槿声音低低切切。
水鹊被他一连串的话,整得人呆呆的了。
怎么、怎么男主也不按照剧情走啊?
听齐朝槿的意思,完全是知道他悔婚跟着魏琰走了啊?
不说报复他,怎么样也应该按照原剧情来,断情绝爱吧?
怎么还挽回起他来了?
水鹊的脸上是纯然的疑问。
齐朝槿没有从中捕捉到任何动心的痕迹。
明明是眉黛唇朱的玉面小郎君,怎么能够做到如此绝情?
不说一声,就悔婚和旁人跑了。
明明答应成婚的那天,还一口一个喜欢齐郎,只喜欢齐郎。
齐朝槿脸色苍白,眼神黯然,低声问:“魏琰当真有这么好?”
水鹊紧张得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嗯,他对我很好的。”
“他待你好,为什么到现在也未曾和你筹备婚事?”齐朝槿追问,咄咄逼人,“他只是将你当作后院养的……”
玩意这样的词,他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办法说出来,恐让水鹊伤心难过了。
齐朝槿迂回地说:“他分明并不珍重你。”
魏琰倒是挺想和他成亲的,水鹊心虚,可是和剧情相悖,他怎么会答应?
他可是必须要无名无分地跟着魏琰的!
为了断了齐朝槿的念想。
水鹊梗着脖子,闭了闭眼睛,开始胡编乱造:“没有,他对我很好,特别爱我,非常珍重的。他……”
脑袋瓜子紧急转了转,绷着小脸,胡诌道:“他说我、我下面很甜,每次都会吃得很、很里面。”
其实他和魏琰什么也没做过,没他允许,魏琰亲也不敢亲他,生怕惹他生气了。
只是他每说一句,齐朝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后面,将近是面无人色。
水鹊感觉这个方法奏效了,他从杂七杂八的市井艳情话本里看到过三言两语奇怪的内容,复述给齐朝槿。
“而且,他结束会帮我舔干净,这样就不用洗了……”
他还故作骄傲的样子,似乎他和魏琰的感情生活蜜里调油。
“够了。”
压抑到极致的嗓音。
齐朝槿面如死灰,整个人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般,步履艰难。
连大红蟒袍也像是忽地褪了色彩,灰蒙蒙的。
他忽地低头,脸埋在水鹊的肩颈处。
喉咙哽咽,干涩得说不出声。
半晌,声音喑哑,“别这样,不要让他这么对你……”
水鹊缓慢地眨了眨眼。

水鹊慢吞吞地回答他:【那些话本里是这么写的……】
监察者的频道卡顿了一下,似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叫你不要好奇看那些无良书贩兜售的艳情话本了。】
【说谎会成真的,宝宝。】
【我真怕对面这个疯了,现在就量量你到底能吃得多里面。】
水鹊大约能明白监察者说的话,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他眉眼干脆一横,挪开了齐朝槿靠着自己的脑袋。
语气也不似之前的柔和,梗着脖子道:“我喜欢的,我就要让他这么对我!”
监察者彻底静默了。
水鹊紧张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多眨了几下,齐整的睫毛颤啊颤,磕磕巴巴地尽说些令对方伤心的话。
“你、你当上了状元又如何?人家一出生就是王侯,吃的是海味山珍,穿的是绫罗锦缎!”
“我……我就是在安远侯府的大后院里掉眼泪,也不要和你回去吃清茶淡饭了。”
齐朝槿沉默,一声不吭地久久盯着他。
他是戴乌纱、穿红袍的状元郎了,在这巷尾面对着水鹊,仿佛还是从前那个住草庐的贫贱书生。
薄唇无力地开合,恳求道:“你在说气话,对不对?是我发迹得晚了,叫你之前跟着我受委屈,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吃粗茶淡饭,再也不会让你生病了……”
“水鹊,往日的情分,你当真就能转头即忘了么?”
齐朝槿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足以用惨白来形容。
水鹊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分了。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男主还是要断情绝爱,好好经营他的官场升级流的。
他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抖搂出来,“我说心悦你是骗你的,谁叫你那么好骗,三言两句甜言蜜语就肯为我花钱了。”
“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没地方去,我才不会跟着你……”
他狠心地说罢,偷偷觑齐朝槿的脸色。
大抵是被曾经相濡以沫的未婚夫这般一说,已经心如死灰槁木。
面无表情,双手攥成拳状垂落在身侧,高大的身躯几近要架不起那身大红蟒袍了。
水鹊看他身侧的拳头,心底犯怵。
不会、不会要打他一顿吧?
而对方只是三番两次恳求未果,不堪受辱,拂袖跨马离去了。
他肯定让他伤心极了。
水鹊抿了抿唇。
口干舌燥讲了一堆话,结果77号一播报,剧情进度涨了百分之一。
水鹊:“……”
为什么啊?
晌午,魏琰回到安远侯府的时候,一边卸下甲胄,一边同他说:“今日在金明池训练水军,对面琼林苑在摆宴会。”
“你那个什么远房表哥倒是有本事。”
魏琰意有所指,并不是说齐朝槿中了新科状元的事。
而是道:“惊闻圣上到了,将近要开琼林宴的时候,这齐状元郎才姗姗来迟。”
见水鹊被他话中的内容吸引了注意,目光投过来。
魏琰见他还挺关注着齐朝槿的情况,多少心中有些吃味,他耸耸肩,“圣上并未动气。”
水鹊问他:“那你可有看见,齐……状元郎的状况如何?”
他改了称呼,不像从前喊齐郎那般亲近了。
只还是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今天说得话太重,或许应该换个日子说的,不然齐朝槿心灰意冷,连带着在皇帝召开的琼林宴上都状态不好,影响了仕途怎么办?
魏琰嘟囔着,金明池离琼林苑隔了一片湖,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如何能看见?
就连这件事,也是听来的。
他凑到水鹊跟前,眉眼压低了,心中闷气,问水鹊:“你不会还念着你的情郎吧?”
显然是吃味了。
从前他都不称呼齐朝槿是水鹊的什么情郎,只说是个痴心妄想的远房表哥。
水鹊摇摇头,闷声回答:“没有。”
魏琰不放心,“他要是还回来纠缠你,你可不能搭理他,万一他使些下作手段怎么办?”
水鹊犹犹豫豫,“应当不会吧?”
一方面是出于对齐朝槿作为男主的品格的信任,另一方面是他今天说得这么过分了,齐朝槿虽说脾气好,但人好歹是有自尊的,总不会再来纠缠自己的。
这一次水鹊倒是估计得不错,齐朝槿自那之后,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只听闻目前是按照大融惯例,男主作为状元,官居翰林院修撰,而榜眼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
圣上赐的家宅,也离安远侯府这一片远得很,几乎是一个在京城北,一个在京城南。
将近半年过去,夏末秋初。
六月份的时候,崔时信休沐过来,闲聊时说起自己调任都察院,现在每日便是在纠察、弹劾同僚。
水鹊觉得这个挺适合他的。
毕竟崔三说话有时候很刻薄,虽然不是针对他。
总之非常擅长捉人小辫子,说人坏话。
圣上不愧是圣上,知人善任,不过要是他当皇帝,他也把崔三放都察院去。
水鹊想,他连自己的任务也搞不定,还相当日理万机的皇上,实在是异想天开了。
他将这归结于77号最近给自己放的一部古代皇帝传奇剧。
崔时信饮茶时,还顺口提了一嘴,齐朝槿升迁大理寺少卿了。
短短几个月,自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升迁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在大融是毫无前例的。
齐朝槿也并未辜负皇帝的恩信,升迁后仅两个月便办结了几个震彻京城的贪官污吏大案。
听旁人形容,齐朝槿现在和活阎王无异,周身肃杀的气势,办案毫不留情,审讯完嫌犯,往往出来时原本深绯色的官袍,袍服染成血色的殷红。
有官员送礼,他面上好端端地收下了,不显山不露水,回头就是彻查,拔树搜根。
京官几乎是人人自危,尤其是一些仗着庇荫获得一官半职,但行事枉法取私的官吏。
不知道是哪里流出来的坊间传闻,走街串巷卖茶的提茶瓶人总说,前途无量的大理寺少卿,实际上是死了发妻,才变得冷心冷面,性情阴晴不定,叫别人捉摸不透。
不论如何,他查的是贪官污吏,期间还平反了不少涉及平民的冤案,在民间的声望很高。
水鹊彻底放心了,男主的官场升级流总算是回到了正规。
虽然他的剧情进度还是没什么进展,不过主要是魏琰在拖后腿的问题,至少没有男主那方面的后顾之忧了。
八月初,是魏琰祖母的八十岁大寿。
安远侯作为儿子,但在北疆有些要务缠身,耽搁了脚程,未来得及赶回来主持,就是快马加鞭也要八月半再回到京城。
由魏琰到田庄将祖母接了回来。
寿宴排场极大,请了京城专门的茶酒司,托盘送请帖、安排宾客座次以及宴席活动。
侯府各个院落挂着珍珠缀成的帘子,珠子和刺绣门额在日光下晃动,光影璀璨夺目。
宴席主场在前院,侯府外的大道停了雕饰华丽的马车,镶金点翠,拿着帖子上门来祝寿的皆是朝廷的要员和皇亲国戚,府内的来往者锦缎华服,流水潺潺,围坐的皆是汉白玉桌椅,奏的是教坊司艺人的箫管弦音。
圣上先前下令赐了宴,遣了宫中御膳房来做上百道吉祥菜。
放在哪个王公贵戚,也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
但是魏家三代忠烈,当今圣上逝去的母妃,现已追封为皇太后,曾经是魏琰祖父手底下的副将的女儿,副将在战场中为了保护魏琰祖父而中箭战死,因而唯一的女儿被魏琰祖父母收为义女。
没多久,入宫为妃后,生下九皇子。
因而,皇帝私底下称呼安远侯,是要称一声舅舅的。
而魏琰的祖母,是他的外祖母。
魏琰蹲在水鹊旁边,眼巴巴问:“你真不要出去吃?”
“我安排了座次,你我坐在祖母身边的。”
那成什么样?
水鹊眼睛睁大了。
坐在魏琰旁边,参加这种宴席,那不是间接向其余人宣布他和魏琰的关系了?
他这么努力要避开这些,魏琰却一直在拖他后腿。
水鹊抿了抿唇,拒绝了魏琰的提议:“不要,外面那么多人,我怕生。”
对方当即面露遗憾。
魏琰不知道水鹊是不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原本他是打算皇帝坐高位,他和水鹊其下,坐在祖母身边,正式让水鹊见一见祖母,他和祖母探过口风了,待宴会奏到高潮,他就向圣上请求赐婚。
水鹊藏在东侧院,不出去,魏琰只好灰心泄气地去招待外头祝寿的来宾。
临近晌午,日头正高悬,秋日里暑热未退,还是热气炎炎。
水鹊怕热,魏琰就让工匠在东侧院池塘边修了个清凉亭,人造水帘,沿檐直下。
亭中以画石为榻,围着冰鉴,平日里仆从在冰鉴后为水鹊摇竹扇,凉风就送过来了。
他往外侧绕了一圈,皆是熙熙攘攘的来宾,瞥见一抹红官袍的身影,要不是水鹊多看了两眼,几乎认不出来那是男主。
一个同样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在向齐朝槿攀谈。
叫贪官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少卿,长身立着,周身冷淡,生人勿近的气场,与此前在水鹊面前好脾气的样子相去甚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严刑审讯得多了,眉眼中有淡淡刀光血影的寒气。
他眼角余光往东侧院的垂花门内掠去。
水蓝色锦服的侧影一晃而过。
齐朝槿眸光微暗,脸上神情僵了一瞬,正在攀谈的汤大人以为自己哪说错了话。
水鹊差点让男主再捉到,快步回到清凉亭中。
府中人手有些不够,巧山去帮个手,一会儿才能回来。
东侧院有小厨房,平日里做的全是按照水鹊的口味来的,因为水鹊不愿意到外头内院吃,此时正热火朝天地准备他的午膳。
水鹊无聊得在池塘边打扇喂鱼。
侯府前院却忽地传来尖锐的嗓音——
“圣上驾到——!”
他在逗池塘中的锦鲤,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嗓音吓得一个哆嗦,足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
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揪住他后衣领子,再揽着人收回来。
水鹊惊魂未定。
拍了拍胸口,答道:“谢谢你哦。”
他转过身。
是齐朝槿。
闷声不说话。
冷着脸,收回了手,还拍了拍衣袖。
上面分明纤尘不染,却表现得好似沾上了脏东西似的。
水鹊看他的表现,若释重负,倒是真的没有为男主忽然再来找自己而担心了。
看嘛,男主果然发现他真面目后,就讨厌死他了。
谁能忍受交付一腔真心被人践踏呢?
他回过来去看,方才逗鱼用的团扇不小心掉到池水里了。
水鹊犯了犯愁,蹲下身去准备伸远手去够那把团扇。
齐朝槿眼皮一跳。
扯了他起来。
自己屈身,伸手捏住扇柄,从池水里将扇子捞了回来。
他不像水鹊穿的是窄袖圆领袍,官服是宽袖的,急得袖子也没挽起来,一大片落入水中,锦鲤以为他要喂食,好奇地游过来。
那大手空空,一点鱼食也没有,锦鲤是水鹊养的,性格也随了水鹊,对旁人脾气大得很,当即摆尾,掀起了重重水花。
大理寺少卿现在不只是袖子湿了,眉头也滴着水。
很是狼狈。
沉默无言地把团扇递给水鹊。
将近半年未见,令人日思夜想的小郎君,还是眉黛唇朱的模样,漂亮的眉犹犹豫豫地蹙起来,就让别人想为他不索取报酬地排忧解难。
水鹊收下了湿了一面的团扇,抬眼多看了一下狼狈的男主,小声道:“……谢谢。”
男主真是个好人。
非但没把他按水里,还帮他捡扇子。
齐朝槿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
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再和水鹊说话,要当个锯嘴葫芦。
好像只是迷路到东侧院的,看了人一眼,不打招呼就要走了。
水鹊细声小气地抱怨:“你怎么在外头逢人便说我死了?”
刚刚那个汤大人和齐朝槿的对话,他偷偷听到了三言两语。
齐朝槿说什么自己曾有结发小郎君,不过病逝了。
经过汤大人再说之前到齐朝槿府邸拜访的事情。
水鹊才得知,齐朝槿的书房一直挂着以前那副九九消寒图,梅花是水鹊涂红的。
还有府邸里养了鸡兔,想来是以前他们一起养的,他竟是全带上京城来了。
被人说是病逝的小郎君,语气多少有点生气和委屈。
齐朝槿神色一紧,下意识出声解释:“汤大人想为我说亲,我不得已借由回绝。”
说罢,绷紧了唇,噤声。
监察者冷哂:【他倒是装得痴情,意思是在给你守活寡呢。】
水鹊被01的说法,弄得眼皮跳了一跳。
什么奇怪的说法……
男主肯定是对他心怀怨怼,断情绝爱了,在拒绝别人说亲的时候,悄悄诅咒他!
水鹊不满地哼哼,“你不许借我为由头,要是传到魏琰耳朵里,会以为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他故意去气男主的。
谁让他敢说自己病逝了?
雪肤粉腮的小郎君,说甜言蜜语能三言两句哄得男人找不着北,说起狠话来也是直刺人心窝子的。
齐朝槿听到他提魏琰的名字,神色当即森寒得凛若冰霜。
眼底情绪翻涌,沉着脸,“齐某说的是是自己的结发郎君,不敢和魏小侯爷的人扯上关系。”
他转身离开时,宽袖还湿哒哒地滴水。
又一年八月十五中秋夜。
京城的中秋灯会比长州县要气派得多了。
铺子门口竖起彩绘旗帜,门面彩楼结着纸花灯笼。京城御街筑了灯山,彩带结扎,重重叠叠,上面是著名丹青手绘画的神怪故事。
万盏灯烛,明亮如白日。
御街两廊的艺人,歌舞百戏,还有支着许多饮食、博戏的摊子。
人潮拥挤,摩肩接踵。
这时御街上没了平民与官员的分别,皆是来逛灯会的游人罢了。
水鹊提了盏小鸟花灯,巧山走在靠近人流的外侧,唯恐人群挤到了娇客。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走运,和御街对面的齐朝槿对上了视线。
怎么走到哪里也能见到男主?
但水鹊也不可能一直躲在侯府后院里,只是这次出来得不凑巧。
巧山不知道他为什么停驻了步伐,“小水郎君?”
水鹊摇摇头,“没事。”
好在齐朝槿只是冷淡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往这边走上来。
各自顺着人流前行,隔着一条御街,行走的是相反方向。
天干物燥,不知道是哪家酒楼打落了灯烛。
人群中有人高声:“走水了——!”
小鸟花灯撞落在地,巧山被挤得和水鹊分开来,人影很快见不到了,忙喊:“郎君!郎君!”
水鹊撞了几个趔趄,但是并未摔倒磕碰到。
因为没多久,有人逆着人潮拥挤,过来大力拥住他。
火烛明晦变化,齐朝槿的神情模糊不清,语气中尽是后怕。
他喃喃道:“幸好……幸好这次没有弄丢你。”
锯嘴葫芦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水鹊缓缓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下意识地拍了拍齐朝槿的背,安抚他。
这样的大节日,望火楼时刻有人瞭望,军巡捕是随时待命着要灭火的。
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的军士们,以极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救火。
马嘶声高而长,御街尾赶来一队殿前司的兵马,为首者是副都指挥使,拔剑出鞘,寒芒晃眼,高声号令慌乱的百姓镇定待命,若有肆意推搡踩踏者押入大牢。
众人镇静下来。
接着由殿前司的军士有序地引导人流疏散,为军巡捕让出更多救火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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