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05-13

里昂瞳孔一缩。
风声中,草地满是橡子,水鹊紧紧闭上眼。
……不疼。
好像刚刚垫在了毛毯上。
水鹊睁开眼睛,里昂焦急地看着他。
里昂垫在底下,亚麻布衫弄脏了。
水鹊感觉对方眼睛的绿色深了,可能是错觉。
【等等、、】
【我刚才没看错吧,大、大灰狼?】
【狼毛毯……】
关郃回来的时候,游戏里已经是过了一周了。
“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吧?”他一边询问直播间的观众,一边打开了水鹊的资料面板,满意地看着已经刷到88的头脑值。
弹幕支支吾吾。
【你不说?】
【你说?】
【你们都不说是吧,那好,那……我也不说】
…………
七学科轮换着刷,竟然从五月刷到了八月。
水鹊苦不堪言,一天天就盼着关郃能够挂机,抽空溜号。
他故技重施,趴在里昂背上,指挥对方带他从城堡后门偷溜出去。
却在经过连廊的时候,转角,一只大手扯住他天鹅绒上衣的后领。
“去哪?”加里克当场抓包,“我刚才可是听着父亲夸赞你最近认真上课?”
他从维吉尼亚学院回来,风尘仆仆,趁着多里安还要向路易斯伯爵学习领主管理之类的事务,他外衣没脱,圆顶帽没摘,匆匆就上来看自己认真学习的可怜弟弟。
更可怜的是布朗先生。
走廊后面又传来对方哀切的声音:“小少爷——?!”
脚步声重重。
加里克做了个手势,三人一起从主楼快步转到前楼。
从石阶旋转扶梯而下。
加里克问:“听说你能晒太阳了?”
水鹊瞥他一眼,念在这个人没有通风报信,就不计较他之前扯自己领子了。
他点头回应。
“难怪……”加里克多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嘀咕,“气色好了,脸蛋粉粉的。”
“想出去玩?”加里克诱惑他,“叫声哥哥,我带你去看木偶戏,怎么样?”
两个月不见,加里克的个头又拔高了,窄袖上衣,外面是腰腹贴身的纵向褶羊毛背心,勒出愈加向成年人靠近的紧实轮廓。
但还是一样令人讨厌。
水鹊扭头不看他,闷声道:“那不去了,我和里昂回去下棋。”
他说着,拍了拍里昂的肩头,想让对方转道回卧室。
加里克果然先屈服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真是的,加里克哥哥带你去看木偶戏。”
听不到水鹊称呼哥哥,总不能管他自称吧?
水鹊枕着脑袋,侧向加里克,“你们学院放假了吗?”
加里克带领着路,“收获月当然放假了。”
八月是收割的时节,图瓦人称为收获月。
缓丘起伏,田野喧闹,金色小麦铺满了巨大的田野,佃农用月牙形的镰刀割下,麦束堆到手推车上,缓缓推回农舍前,用打麦棒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击打麦穗。
收获的时节,领主口中的“恩惠日”。
路易斯伯爵带着多里安,向他示范如何举办领地内恩惠日里的晚宴,如果要成为一位受到领地村民爱戴的大领主的话。
教堂在水车、磨坊的上游,宴会将在这里举行,现在是傍晚时分,磨坊轰隆声和打麦穗的声音都消停了。
加里克领水鹊到教堂外的空地。
哔哔剥剥作响的篝火,随便喝的麦芽酒,足够的白面包、馅饼、整鸡、浓汤,竖琴、短笛,围着歌唱奏乐的人群。
比城堡内要热闹许多,哪怕城堡内吃饭有私人乐师、小丑演员作乐。
“看。”加里克努努嘴,小孩子群群围起来的地方。
那是流浪演出的马戏团。
杂戏演员走钢丝、火焰表演。
花衣魔笛手伴奏,魔术师摊着双手,示意他并没有操纵木偶,但临时搭建的小木舞台上,手套木偶不断上演着屠龙斗士与风龙的故事。
气质彬彬的魔术师,头戴尖顶帽,麻布制成的阿鲁特袍罩着高大骨架。
“当然了,舞台下也没有人。”他微笑时眼尾狭长,耐心回答小孩的质疑,手指撩开小木舞台下的红布帘子,证明里面除了木支脚,空空如也。
欢呼声高起,夹杂着人群的惊呼。
花衣魔笛手的笛声悠扬,地面四周围流窜出来小而细长的黑影,坠着长长的尾巴。
里昂抬脚,水鹊感到颠簸了一下,他攀着里昂的肩膀,低头去看,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耗子,从四下的农舍里窜出来,排着队到魔笛手前面的空地。
魔笛手的长笛一扬,笛声转了个调子。
成群结队的黑鼠,向着河流奔去,入水淹死了,河流奔腾,往更下游冲走。
鼠患原来是这样消灭的吗?
水鹊呆呆地眨了眨眼。
魔笛手转头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趴在男仆背上的水鹊,五官柔和漂亮,火光映得脸颊粉红。
“下面的魔术表演需要另一个人的配合。”魔术师摘下尖顶帽,棕发蓝眼,“小先生们小姐们,你们谁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个演出?”
瓦蓝的眼睛在篝火光中,和水鹊对上视线。
“这位小先生愿意吗?”
魔术师向他行了一个面见贵族的礼,显然从水鹊的衣物面料辨认出了他们三人的身份。
水鹊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有些怕生似的,藏在里昂的肩背后面。
魔术师并不强求,他邀请了另一个高举手的男孩。
敞着一面的木制箱子套在男孩头上,面向大家,男孩的脸色也有些紧张。
魔术师说道:“下面我会使用这个挡板,遮起这一面,用这些匕首插入箱中。”
马戏团的学徒呈上闪着寒光的匕首。
木头挡板遮住男孩的脸,魔术师的动作流畅,五把匕首分别缓慢插入两侧与木箱顶。
台下的小孩们遮住脸从指缝里看出去。
水鹊缩了缩脖子,从里昂的脑袋后面凑出去小心翼翼地看着。
脖子上凉凉的。
挡板再拉开时,没有血腥的残忍场面,男孩的整个脑袋消失了,木箱中只有布着寒芒的匕首,空空地插入。
水鹊和底下的小孩们一起发出惊讶的呼声。
魔术师享受够了众人的惊讶,抬手木板合上,木箱整个抬起时,还是完完整整的男孩。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想回到小伙伴中间,又呆了呆站在原地,想向大人讨抱。
魔术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使得男孩对着的方向是魔笛手,黑发的魔笛手身上的衣袍是各色粗布料拼接的花衣,他扬了扬长笛,道:“孩子,我的手持惯了轻便的乐器,会摔了你,还是去找你的父母吧。”
男孩没能与神通广大的马戏团成员拥抱,但他刚才幸运的参加了表演,于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小伙伴中间。
加里克看水鹊盯着表演目不转睛,不满地嘀咕:“果然是专门骗小孩的把戏。”
但他还是在过了一会儿后,上前对马戏团的魔术师表明来意。
水鹊看着他和魔术师不知道说了什么。
柴火哔哔剥剥作响,他只听见魔术师回答:“荣幸之至,先生。”
马戏团的车仅仅只用两匹盲马牵拉,圆形木质的穹顶天蓬,盖着粗劣的红布,橡木车身长而窄,只占了城堡庭院小小的一块地方。
今天是水鹊的生日。
准确的说,是鹊·路易斯的生日。
水鹊忘了。
他惊奇地望着张灯结彩、撒着金花的城堡大厅。
食物香气扑鼻,摆满长桌。
大家拥着他坐到位子上。
图瓦人认为生日是人一年中最容易受到魔鬼侵蚀的日子,为了生辰者,亲戚朋友必须与他团聚在一起,祝福他,并送上蛋糕。
长桌中央巨大的蛋糕。
但说是蛋糕,其实更像是大的圆形馅饼,大麦粉、石榴籽、坚果与葡萄干填充,淋上蜂巢蜜。
餐食装在镶金篮子中,由仆人不断地送到桌上,烤小山羊、烤乳兔、鳕鱼、葡萄酒浸李子、糖浆拌梨、松茸奶油浓汤……
马戏团表演,乐师伴奏,还有舞者。
路易斯伯爵身上都是麦芽酒的气息,用力拥抱了自己的骨肉。
“好孩子,乖孩子……”他说话也是酒气,口齿不清,“父亲的好孩子。”
礼物堆满了水鹊周围。
多里安缓声道:“生日快乐,愿你这一年幸运顺遂。”
加里克抱了一个大大的礼物,不知道装了什么,“生日快乐,鹊,必须要接受加里克哥哥的礼物。”
水鹊决定这样的夜晚,就不要欺负自己的两个兄长了。
他乖乖地收下了礼物,小声道:“谢谢。”
小舞曲欢快悠扬。
马戏团的学徒旋转轮子,拨动手摇风琴的琴弦,与魔笛手的长笛合奏。
当夜空的星子和地上的百合花一样绽放时,吃饱喝足的马戏团才在黑夜中驱赶着盲马,长车车轮滚滚,带着领主早早赏赐的大半箱金银离开。
图瓦的道路并不笔直平顺,车轮常年累月碾压,下沉的路面形成深深的车辙,尤其是乡野道路,遇到大树倾倒,路就断了。
长车驱赶的是两匹盲马,要阻止一匹马回家或认出它的原主,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把它刺瞎。
不用指望长期流浪的杂戏团能够有什么钱财,这次的半箱金银大约是他们今年的全部收入。
不管是乡村还是城郡的巡夜者,皆不会太过在意这样穹顶天蓬的木质马车,或许道路不平,这马车就会在颠簸中散架。
车上也没什么物件,也许要抵达下一个城郡,花出银币购置新的旅行家具。
窄而长的马车内部用粗布帘子隔开,公共的地方在最前端,餐具除了小刀,其余皆是木制的,粗劣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唯一值钱的柜子放着木梳、毛刷、缝纫马鞍的韧线,以及装满麦芽酒的几个皮酒袋。
一层层帘子往内隔开的地方是各自睡觉的场所,亚麻被褥、垫子、枕头。
学徒是不允许睡在里面的空间的。
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前端的公共区域,麦芽酒气熏天,大着舌头说胡话。
“贵族老爷的城堡真是气派……!”
“你们看见今天剩下的菜肴了吗?十个马戏团也吃不完,分发完仆从的量,施赈者还要送给领地的佃农,该死,肉山酒海,我要是城堡里的一个男仆,每天也能吃上吧?”
“那你应该去当那个小少爷的贴身男仆,他胃口最小,剩下的全给你!”
他们叽里呱啦的,说到后面连彼此的话也听不懂,脑袋一歪,大约是会伏在桌上到天亮。
已经远远甩在后面的遥远城堡。
乌鸦惊飞。
月光洒落在二楼末端的小房间,里昂猛地睁眼,头脑混沌,摸索着到大卧室。
幽绿色的眼睛,瞳孔一缩。
……………
杂戏演员绕过伏倒的学徒们,表情嫌恶,“你们不会叫这几个蠢货少喝些酒吗?不要吐在我的马车上!”
内部安安静静的。
杂戏演员感到不太正常,他猛地扯开帘子。
魔术师坐在木凳上喝酒,他的皮酒袋将近瘪了,仍然理智清醒的模样。
瓦蓝色的眼睛向杂戏演员看过来。
杂戏演员卡了一会儿,“呃,你见到魔笛手了吗?”
魔术师耸耸肩。
杂戏演员狐疑,他大踏步往车厢最里面走。
红布帘子一把用力扯开。
“嘘。”
魔笛手皱起眉心,厌恶杂戏演员总是鲁莽的大幅度动作,他竖起食指抵着唇,示意对方噤声。
杂戏演员瞪大了眼睛。
长笛随意丢在地面上,黑发黑眸的魔笛手抱着贵族小少爷,轻拍哄睡。
脸颊粉粉,皮肤雪腻,双眸闭合,穿着深红色天鹅绒外衣,金丝镶边,白色衬里,袖子绑着重重丝绸蝴蝶结。
怎么想,对方都不应该出现在这流浪马戏团的车上。
“该死……”
杂戏演员对着捅娄子的同伴,咬牙切齿。
关郃只是挂了个机回来。
看完弹幕的前因后果。
“天杀的!”他忍不住骂道,额际青筋突显,“这个黑心肝要把水鹊偷哪去?”

第89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6)
荒野里的马车道,受到维护的次数屈指可数,路况崎岖,充当马夫的学徒被杂戏演员叮咛嘱咐了不能任何碰一滴麦芽酒,他钓着灯笼坐在车厢外,缓缓驱着盲马。
从多克郡离开后,进入一片深色森林,枝桠岔出来像魔鬼的爪牙,灌木带里堆砌着秋天自然掉落的树枝,学徒需要注意着驱车躲开地面大块的卵石,避免这木制马车在道路上颠簸散架,即使他知道有广大神通的魔术师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但免不了臭脾气的杂戏演员对着他一顿臭骂,尤其是今晚杂戏演员还喝了酒的情况下。
对方一定会气急败坏地怒骂——
“你疯了?!真该叫圣廷的人将你抓起来!”
他震声怒骂,嗓音像夏日山谷里爆发的闷雷,充当马夫的学徒缩了缩脖子,车厢伏在桌上的学徒在睡梦中侧了侧身。
“安静。”魔笛手冷冷地盯着杂戏演员,他的眼睛有一瞬间赤红,轮廓深邃的眼窝,薄唇压出锋锐的直线,警告道,“如果你也不能自然入睡的话,我不介意用魔笛砸晕你的脑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丝丝吐信子的毒蛇一般。
杂戏演员看他的眼睛,还是犯怵了,他只能在木凳上坐下来,握拳锤了一下自己的腿。
音量降低了,咒骂:“这是伯爵的孩子,该死,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你还嫌我们不够引起圣廷的注意?”
魔术师撩开帘子进来,斜倚着厢壁,姿态恰意自在,“我猜你在想……去年亚西纳城,该让圣廷的人用白杨木树桩将他钉死。”
被猜中了想法,杂戏演员讷讷了一会儿没吭声。
这个马戏团的主要成员之间的关系,就和肆意流浪的生活还有岌岌可危、要散架的长车一样,没有圣廷宣扬的爱之欲生,只有随时的恨之欲其死。
“我是纯血。”
白杨木桩毫无用处,只有愚昧的圣庭骑士还以为这能够对付血族,哪怕是斩首,对于纯血的吸血鬼而言,也比小孩子的玩闹严重不了多少。
魔笛手凉凉抬眼。
怀中的人侧了侧身,他立刻便转移了注意力,动作生疏,但认真地拍一拍水鹊的背。
他们的争端如此激烈,伯爵家的小少爷却还是睡得脸颊粉粉,毫无所觉的天真模样。
魔术师称奇,“你吹了几首安眠曲?”
能让整个城堡的人全然安睡?连诞辰的主人公给人偷走了都毫无所觉。
难怪让他们在马车中等待了这么久,才慢悠悠回来,发号驱赶马车。
魔笛手没有回答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针对原本杂戏演员的质疑。
“他也是我的孩子。”魔笛手平静道,“我是他的教父。”
图瓦的孩子出生受洗时,会有名义上的教父教母作为监护,他那时早就脱离了氏族,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件,一个叫芸的年轻血族希望他能够充当孩子的教父,以庇佑混血的幼小血族。
魔笛手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那个年轻血族似乎也不是纯血种,可想而知混血与人类的孩子,血脉驳杂,会有多么孱弱。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居然会有血族邀请一个已经脱离氏族上百年的吸血鬼,充当孩子的教父。
但毕竟血族不可能出现在圣灵教的教堂,于是他按地址回了一些珠宝和丝绸过去,默认了。
过去挺久的事情了,魔笛手也是察觉到年幼血族的气息,才想起来自己在多克郡的教子。
“……”杂戏演员听完他的述说,凝噎,“那你也不能够直接把孩子带走。”
魔笛手远离人类社会,甚至没有基本的同理心。
理所当然的态度,他反问:“为什么不能?这是我的孩子。”
他大概就是人类口中冷漠刻薄的恶魔。
作为人类的杂戏演员不敢置信:“这是你生的吗?”
一个挂名都不能公之于众的教父而已,该死的不死族!
魔笛手斜睨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只顾抱着年幼的血族,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恭喜玩家解锁养成人物水鹊的身世】
【正面效果:四分之一概率永生不死】
【负面效果:1无法行走+2体弱多病[该状态叠加下健康值-30,力量-30,行动力-3,心情值-4]】
关郃:?
他看着游戏系统姗姗来迟的信息解锁。
怎么游戏开始的时候不和他说?
这难道不是基础信息吗?
天杀的游戏厂商!
【不是开局只能抽到人族身份吗?】
【主播为什么运气这么好,我看别的内测主播已经馋哭了。】
【我天呢……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血族宝宝……】
【难怪虎牙那么尖尖的!咬我!妈咪上个月刚做的血常规,各项指标超健康!】
水鹊睡得不是太好。
好像乘坐小舟在大洋当中飘摇。
星移月转,破晓的阳光从林间枝桠间刺过来。
穹顶天蓬的红布遮盖不了什么,天光大亮。
睫毛小扇子似的扑了扑。
视野朦胧,水鹊疑惑地含糊一声:“嗯?”
简朴的车厢,橡木架构的窗子开着,空气中是林间灌木隐藏的小山菊、薄薄树皮上滴落的树脂、蜜蜂与委陵菜相伴的气味。
摇摇晃晃,不是在他织锦丝绸的大床上,没有蓝色织毯,身上盖着的是亚麻被褥。
他的脚有点冷,原来是在睡梦中不小心踹出被褥外了。
从后面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拈起被子的一角,盖好雪白的脚背。
水鹊终于发现自己背后垫着的不是提花锦缎靠垫。
“醒了?”
魔笛手不需要睡眠,他将近是盯了水鹊一整个晚上。
水鹊吓了一跳,像是要从枝头惊飞的小鸟,撑着手要往别的地方逃开,“你是谁……?”
他记得他昨晚明明是在大床上睡着的。
一觉醒来天地都换了。
他不能行走,挪也挪不了多远,背倚着橡木车厢,缩在角落。
魔笛手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他倒是想说他的名字,但是在长久的沉眠和流浪中,他全然忘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认识的只称呼他为魔笛手。
就像魔术师也只是魔术师一样。
魔笛手简单地解释:“我是你的教父,你的母亲曾经托我照顾你。”
简直是图瓦大陆最蹩脚的人贩子说辞。
水鹊的记忆里,他们明明昨天才是初次见面。
他悄悄地把对方的被褥拽过来,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张神色警惕的小脸。
“我不认识你。”水鹊说,“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父亲会担心的。”
路易斯伯爵找不到他,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他是一个勇敢的小男孩。
他在尝试和可恶的人贩子谈判,细声小气地问道:“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田地?我父亲什么都有,他还有一个很大的葡萄园……”
为了在对峙时显得有气势,水鹊鼓起胸膛,笃信道:“他最宝贝我了,你想要什么全可以和他交换。”
一个最受伯爵宠爱的幼子。
魔笛手皱眉,“我不想要什么,我什么也不缺。”
水鹊环顾了一圈四周简陋的车厢,连像样的床铺也没有,睡觉的地方是底下垫了毯子和垫子,上面铺好枕头和被褥。
和小少爷平时睡的带华盖的丝绸柔软大床完全不一样。
水鹊小声嘀咕:“是吗……?”真的什么也不缺?
魔笛手没能理解他的态度与言外之意,他觉得他已经尽到了解释的义务。
教子跟着教父学习,在父母离世后由教父提供庇佑,这很正常。
他完全忽视对方尚且健壮的人类父亲。
他也不是为了金银珠宝来的。
血族淡漠的金钱观,哪怕在坐拥氏族的金山银山时,也能视若无物。
水鹊的肚子不争气地在谈判的时候叫了。
“咕咕。”
他抿了抿唇,抬眼抢先对魔笛手说:“你是不是饿了?我听到你肚子响了。”
魔笛手没能理解水鹊的暗示,“不,那是……”
掀起帘子的魔术师,打断他们的谈话。
善解人意地说:“是该吃早饭的时候了,我找到了备用的牙刷子。”
一个白影抛给魔笛手,正是白色马鬃毛制成的。
“好了,为你的教子小鬼刷牙洗脸。”魔术师说,“尽管那些蠢货没什么用处,但他们已经在做早餐了。”
马车停在森林中,靠近河流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吊锅底下是篝火,半干的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烧,灰烟缭绕。
锅里的谷物粥咕嘟咕嘟响。
刷牙洗脸,魔笛手掐住水鹊的脸颊,让他没办法挣脱,刷牙时还格外注意了照顾那唯一一颗长好了的小尖牙。
魔术师略过一眼,“看起来这小鬼发育得不错。”
虽然只有一颗尖牙,但是已经成形了。
魔笛手:“嗯。”
让水鹊吐了水,又往湿红的口腔里塞了小豆蔻和丁香,他说:“嚼。”
混合香料也用于清洁牙齿。
因为尖牙的意义重要,吸血鬼格外注意口腔健康。
水鹊听话地嚼了嚼,再吐走。
魔笛手满意了,他抱着对方到篝火边坐下。
盛满谷物粥的两个木碗由学徒递过来。
魔笛手可以长时间不进食,如果他饿了,他会捕食山间的动物。
他是一个罕见的素食吸血鬼,意思是不吸食人血。
为了避人耳目,在人类学徒面前做做样子,他还是浅浅喝了一口粥,放下碗。
用勺子盛着温热的粥,送到水鹊嘴边。
四分之一混血的血族,应该是五谷杂粮都能接受。
水鹊吃了一勺子,面露难色。
好难吃。
没有调味料的,粗糙的谷物粥,水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嚼到了未褪的谷壳。
他小声地呸呸两下。
魔笛手恍然,看来应该是和他一样的素食吸血鬼。
杂戏演员不知道去哪里了,魔术师在远处的河边钓鱼,学徒们只会做难以下咽的谷物粥。
草木灰在木柴的火焰中飞舞。
魔笛手找不到能够差遣的有用人手。
他抱着水鹊回到最后面的车厢,放到软垫上,“我去捕猎,很快回来。”
魔笛手用了一个极动物化的词汇。
水鹊看他没拿任何弓箭离开了。
他实在没明白对方在打什么哑谜,马戏团的成员说话是奇奇怪怪的。
水鹊还对自己的身世毫无所觉,他在猜想对方绑架自己是不是由于什么悬赏,或者是希望他在马戏团当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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