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棠摇头。
“那怎么黏起人来了?”
华清棠来时关了门,但窗子还是开着的,故而他没回话,只默默将方才还开着的窗子也关了个彻底。
卧房内忽然暗了下来。
他又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蜡烛吹灭。
黑暗中,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明了。
“…师尊。”华清棠的手搭在了他腰间的丝绦上。
第150章
温玉沉攥住了他的手腕, 声音低哑,却仍以残存的理智问他:“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沉重的呼吸声似乎便是华清棠给他的回答,两人僵持着, 最终只听到华清棠清冷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弟子知道。”
知道这不合礼数, 也知道这算是欺师灭祖。
他什么都知道。
“你不必如此…”温玉沉的手心有些发烫,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被他攥着的人的体温在不断上升。
炽热, 又叫人难以抗拒。
华清棠的动作却并未停止,像是在同他说。
我心甘情愿。
温玉沉只是攥着他的腕骨,黑漆漆的眸子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他的视线, 叫人看不真切。
华清棠不怎么伺候人, 前世今生,也只为他一人端茶倒水过,更别说像如今这样为旁人宽衣解带。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 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努力避开某些部位, 尽量与温玉沉减少碰触,温玉沉没有制止他, 只是盯着他的视线一直不曾变过。
解好了温玉沉的衣裳, 他又慢吞吞的开始解自个儿的,只是因为被温玉沉扯住了一只手,所以他的动作比方才慢上不少。
不知何时, 温玉沉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处, 温玉沉松开了他的手,认认真真的帮他解了腰间的丝绦。
一边儿解, 还一边打趣的跟华清棠说:“这绣的是什么?为师摸不出来,屋里又没了光亮, 也瞧不清。”
“…椿花,本来没想用它的,但换洗的衣物不大够了,我便拿了它顶替。”
温玉沉轻笑一声,将最后一件衣物搭在了一侧的架子上:“难怪,我就说邵阳没有卖这种款式的丝绦,是从家里带的么?”
华清棠僵硬的点了点头:“嗯。”
房内骤然静了下来,华清棠能清楚的感知到有一道炽热且直白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他虽然有在傅檀安身上的记忆,可真到他自己来时,他又有点发怵。
前几次的记忆不算差,但也没有那么美好。
“不冷吗?”温玉沉见他呆愣的站在原地,双手抱臂,歪头问他,“冷的话可以上床。”
冷什么?他现在只觉得浑身发烫,像是进到了火炉子里,被温玉沉这一句话说的烈火焚身。
羞耻极了。
如果不是因为是他自己想来投怀送抱的话,他此刻应该会临阵脱逃,夺门而出。
“…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温玉沉身前,双手环住了温玉沉的脖颈,微微扬起头,试探性的将温玉沉的脑袋往下带。
温玉沉顺着他的力道,缓缓低头,温热的呼吸交叠,但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见状,温玉沉语调戏谑,低声问他:“不继续吗?”
“……”
华清棠没说话,但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唇齿相撞,温玉沉顺势扶住了他的腰身。
远处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一道影子,但一眼便能看出来,那一道影子的主人有两个。
“师、师尊…”华清棠被扰乱了呼吸节奏,此刻大口的喘着粗气,微凉的气息不断灌入肺腑,使他更为清醒的知道,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嗯。”温玉沉的呼吸倒是没怎么乱,但为了让华清棠显得不那么狼狈,他还是象征性的缓了几口气。
华清棠看着温玉沉没有丝毫要继续下去的想法,一时间又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他被抱到了木桌上,双手环着温玉沉的脖颈,仰着头不知要做什么。
温玉沉呢?
他则是心情颇好的看着自家乖徒弟手足无措,唇角还噙着一抹笑。
华清棠的呼吸总算是平稳了下来,但问题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跟温玉沉说,要他跟自己进行下一步。
他几次张口,都没能把话说出来。
这要怎么说?
难不成要他说师尊,我们洞房吧。
还是说,师尊,我们该行周公之礼了。
这两句话无论哪句,他都无法宣之于口。
眼看着华清棠慢慢把自己变成一只煮熟的虾,温玉沉终于不再逗他,托起他的身子,将他轻放到床榻之上。
帘子顺势将他们二人遮挡了个彻底。
“…师尊。”华清棠很喜欢叫他师尊。
“嗯,为师在。”
华清棠的手被他紧紧扣住,额间的印记骤然发烫:“唔…!”
视线晃动,他恍惚间看见了温玉沉的锁骨上也带着那印记。
只是他未曾瞧见那印记之下的红痣。
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找到那颗被印记掩盖住的红痣,于是,视线下移又被迫扬起,白皙脆弱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温玉沉的眼前。
“我…我找不到了…”华清棠的声音断断续续,隐约带了一丝哭腔。
“找不到了…”
凌乱的发丝毫无章法的遮挡住华清棠失焦的双眸。
温玉沉问他:“找什么?”
华清棠无意识的摇晃着脑袋,沙哑的嗓子不等说出下话就又被迫终止,生生咽了下去。
只有细微的、破碎的呜咽声持续不止。
好在房内有结界格挡,旁人听不到,也无人知晓他们这等见不得人的关系如此激烈的向彼此探去。
华清棠没有留宿,温玉沉也不打算让他留下来。
屋内还萦绕着华清棠残留下的椿花熏香,他看着有些乱糟糟的床榻,哼笑了一声:“小香炉啊。”
他觉得华清棠像个香炉,华清棠一来便把自个儿浑身都染上了一层椿花熏香的味道。
他支开窗子,外头忽然狂风骤起——
“这是——!”薛齐被惊的起身,飞快的向下跑去,路途上遇到了同样被这阵惊雷震醒的徐佞。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逆着人群往客栈外走——
寻常人以为这是要下雨,但他们修习之人又怎会不知,这是雷劫。
还是那种类似于惩罚的天雷。
“师尊,莫非是那温玉沉入魔了!?”薛齐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徐佞摇了摇头,收了方才为这客栈设下的结界:“这是飞仙的雷劫,有人飞仙了。”
“那人就在盛阳宗。”
盛阳宗,雷劫,飞仙。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他们想到的便只有温玉沉——
温玉沉,飞仙了?
薛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天雷盘旋在盛阳宗的上空。
他居然成仙了?
那是不是说明,师尊他们不会再出事了,温玉沉也不会再走那邪门歪道,让他们废了半数修为来围剿他。
“温玉沉呢!快叫他来!”褚行止看着那接连不断的天雷将华清棠圈在其中,不由得心急万分。
他虽跟华清棠没什么交集,但他也知道华清棠是温玉沉唯一的弟子,若华清棠出了什么事,温玉沉定然又要伤心一番了。
虽然他没见过温玉沉伤心的模样,但他始终觉得温玉沉并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冷血无情,可以跟他褚行止玩到一起去的人,能是什么坏人?
更何况连他小师叔都跟温玉沉推心置腹过,这不更能说明,温玉沉本性不坏。
他就算不信自己的判断,也总该信小师叔吧?
雷劫一道接着一道,巨大的声响盖过了周遭的喧闹——
“噗——!”
避无可避,华清棠被天雷压迫的半跪下身,鲜血连绵不断的涌出,唇齿间一片腥红。
好在他换了身红色的衣裳。
旁人都瞧不清他受了伤。
烛封以剑身撑着地,呼啸而过的疾风吹的他鬓发凌乱,粘黏在他的脸颊之上,额角冷汗涔涔。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嗓子眼儿里的血腥味直直冲出,凉风灌入——
轰隆——
不等他缓过神,下一道雷劫便毫不留情的劈到了他的身上,他闷哼一声,攥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这…这怎么办啊?”肖宁也跟着急了起来,她叉着腰,走一步叹一口气,“咱们在外头根本看不到华师弟有没有受伤啊!”
褚行止也愁的直皱眉,双手来回交叠着拍出声响:“是啊,这可怎么办…”
话音一转,他转头看向肖宁:“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师弟不是你师兄?”
肖宁一脸无辜的眨眨眼:“他长得像师弟啊。”
褚行止抽空拍了一下肖宁的脑袋,警告她:“不准乱说,乱了辈分。”
肖宁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后又小声道:“那不是他看着太凶,我不敢搭讪么?”
屋内,温玉沉狼狈的蜷缩在角落之中,他想,大抵今夜就是系统说的“入魔之日”了。
五感衰退的厉害,唯有疼痛不断放大,他只能尽量蜷缩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氧气。
“我此生绝不与妖魔为伍!”说话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他看着华清棠身着一袭红衣,手中拿着烛封剑,同沐少卿他们一起——
与他决裂。
你是魔啊,怎么能同他一起飞升呢?
尖锐刺耳的声音接连不断——
华清棠伴着这道声音直直的朝他刺了过来!
剑刃先是刺入他的肩,断了他一臂,后又砍向他的腰间。
他曾教过华清棠的,如今一并用到了他的身上。
他浑身是血的侧卧着,周遭一片黑暗,他只能看见华清棠拿着烛封的那只手还沾着他的血。
哒哒的顺着剑刃往下淌。
温玉沉,杀了他吧,是他先背弃你,先将你这般折辱的,你还手是理所应当的。
或者你可以把他囚禁起来,到时候你想如何待他,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温玉沉, 成魔吧——”
“成了魔, 你便不必再忍着这么多的痛,也没有人能将你这般折辱, 彼时,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挡。”
周身温度骤然下降,温玉沉下意识蜷起指骨。
“想想你的师父,你若成了魔, 便能将他的魂魄唤回来, 活死人,肉白骨,这些寻常魔物做不到的事情你都能做到。”
“半仙入魔, 足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成魔吧, 温玉沉,你何必再煎熬着、幻想着那不存在的神力呢?”
这道诡异的声音尤为刺耳, 但听着又带着些浑厚粗犷。
就像是早已踏入黄土中被人埋了骨的怨魂。
“你只能成魔, 成不了神的,与其受尽苦楚到最后被动堕魔,不如你现在就放下那份执念。”
这道声音忽然贴近了他。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下一刻, 眼前便多了一个人。
“你瞧,成魔后, 你便能立刻将你师父的魂魄唤回来,你不是想再见他一面吗?来吧, 来与我融为一体,我来为你实现你想要的一切——”
尘意知的背影离他不远,他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在见到尘意知时微微挪动了几下。
“想见他吗?只要你现在…”
不等那东西说完,温玉沉便骤然发笑,他缓缓合上眼,嗓子火辣辣的疼。
“你若这么厉害,何故要同本尊融为一体。”
“…若本尊没说错,你现如今的那份力量都是趁着祀幼沉睡,从她那“偷”来的。”
温玉沉这话说的没错,他同祀幼是有些感应的,如今却骤然与祀幼断了连,加上这东西不断的劝他堕魔,便足以说明,它没有什么能力左右自己的选择。
它只能不断的以各种事物来诱导他。
“不!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啊!”那道声音又变的尖细了起来,它忽然“咯咯咯”的笑了出来,“温玉沉,你以为我是什么东西?”
“我能如此清楚的知道你想要的一切是因为什么?”
温玉沉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原本冻僵、落上了一层霜的指节抹掉了唇角干涸的血迹。
他活动了下筋骨,神情淡漠的看向那团黑雾,薄唇微动,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只轻声说:“心魔罢了。”
“不值一提。”他一手撑着膝盖,从半跪的姿态起身,“霜寒。”
“剑来——”
轰隆——
狂风骤雨片刻不停,被云雾环绕住的华清棠此刻浑身是血,衣袍被疾风吹起,露出不知何时染上血水的白色中衣。
烛封剑身晃动。
“…不必忧心。”华清棠用袖口抹掉了方才溅到脸上的血点,“我撑得住。”
我应了师尊的话,要去见他的。
“我撑得住。”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说给烛封听的,还是说给他自个儿听的。
飞升天雷并非只有雷电劈打,而是一切自然之物皆可向渡劫之人发起攻击。
譬如天上落下的枯叶,又或者,雨天落下的雨水,甚至于这漫天的云雾也可以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
“嘭——”
华清棠被那云雾形成的剑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来不及反击,只能不断躲避这连环不断的进攻。
原本倾泻而下的暴雨似乎也找到了目标,一股脑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夹杂着闪烁的雷电,瞬间将他席卷——!
与此同时,天雷又雪上加霜的连续落到他的背上——
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刚擦干净的脸上又被那漩涡溅上了血渍。
疼痛逐渐蚕食入骨。
就连吹过的疾风都像是利刃,将他千刀万剐。
他疼的说不出话。
渡劫之人有三次放弃飞仙的机会,第一次是在雷劫来时,自降修为,以此将被自己引来的天雷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第二次,是在濒死时,只不过若是在此时放弃飞仙此生基本都与飞升无缘了,因为天雷落下后会将渡劫之人的灵根经脉全部重塑,而这时不再继续,便相当于修为全废,重头再来几乎不可能再次修到足以引来雷劫的修为。
第三次,便是被天地间的万物注入灵力时,也就是华清棠现在所经历的——
若是在此时放弃,修为也是接近成仙,不过无法像仙那般灵活的运用万物作为武器,但大概会比温玉沉强悍些。
“师尊,这…”肖宁咽了咽口水,“这天为何漏了个窟窿…”
褚行止依旧焦急的看着华清棠所在的方向,语速极快,还不忘说肖宁两句:“平日里为师怎么教你的,为师不是说过成仙时的雷劫影响极大,甚至可能会导致山崩海啸。”
“啊?!”一侧的弟子忽然吓了一跳,但被褚行止的一记眼刀瞪得瑟缩了一下,他弱弱的问肖宁,“师姐,那我们不会被淹了吧…”
肖宁看了看他们这四面环山的位置,颇为安心的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跟他说:“那不能,我们要死也是被土埋了,不能被淹死。”
那弟子听了她的话更加惊恐,只能虔诚的祈祷,合十双手,小声嘟囔着:“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黑暗中,两道身形相似的影子纠缠不休——
霜寒剑刃划过那道黑影时,污血随之落下。
只是那道黑影没有丝毫恐惧,甚至骤然狂笑:“你杀不掉我的,只要是人,就总会有欲望,一旦人产生了欲望,我便会出现。”
“欲望越强烈,我的存在便越是无法抹去。”
黑影接住了霜寒直直落下的一击,它攥着剑刃,咧起一抹笑:“你现在的欲望就很强烈。”
“你想杀我,想成神,想摆脱我。”
它每说一个字,霜寒向下落的便又深了一寸。
“但很遗憾,你此生此世都不能与我彻底割席。”
“因为我就是你,除非你死了——”
温玉沉微微挑眉,唇角扬起一抹笑来,额角的血还在流淌、下坠,最后积攒在眼眶中,染红了他一边儿的眸子。
“是吗,那本尊来试试,你到底会不会死。”
不等那黑雾再说些什么,他便立刻提剑,连续数次,霜寒剑直直捅进那团人形黑雾的身体,穿透骨肉,发出闷响。
最后,黑雾被霜寒剑钉在了地上,温玉沉半蹲下身,眸中溢出猩红的血液,像是一行血泪,恐怖、阴森。
他攥着剑柄,毫不留情的将剑刃向下送去,黑雾周遭一片血泊,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黑雾身上的窟窿淌出来的。
“我…我是不会消失的…即便你这次…”
温玉沉拔出霜寒——
一剑封喉。
“下次的话,你还是留着下次再同本尊说罢。”
温玉沉看着逐渐消散的黑雾,缓慢的咧开嘴,森白的贝齿衬得他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只听他嗤笑一声,语调戏谑,还带着骨子里的傲慢。
“如果你还能见到本尊的话。”
他这会儿才缓缓合上双眼,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擦了擦自个儿脸上的血渍——
“雷劫是不是停了?”肖宁瞪大双眼,指着不远处坠落的人影。
不等褚行止说些什么,她便又扯着褚行止的衣袖说:“他不会摔死吧?!”
肖宁说完又立刻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不对,他都成仙了,成仙了的人应该不会被摔死吧…”
“等等…他好像醒了,自己飞下来了!”
“我靠,他、他飞升成仙了!”
周遭围观的弟子对亲眼见证飞升表示震撼,一个个都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你不觉得他长得也很是貌美吗?”
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弟子,她刚说完,另一个离她近的男弟子便接了她的话:“像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那女弟子当即转头,像是找到了知音:“你也觉得他是天仙对吧!”
男弟子重重点头:“他简直…”
华清棠的衣裳并没有裂开,因为雷劫只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不会将这些身外之物弄出破损来。
不过成仙后,他身上的伤口也都会立刻愈合,如今的他除了脸上沾了些血渍,瞧着根本就不像是经历了一场险些丧命的“恶战”。
他飞升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换身衣裳,也不是去接受褚行止他们的嘘寒问暖。
他只是片刻不停的去往了温玉沉所在的方向。
他也不是想跟温玉沉说疼。
他只是想告诉温玉沉,他成仙了,他会护自己周全,他也可以护温玉沉周全了。
所以…所以他是不是能留下来,跟温玉沉一起,留下来了。
温玉沉屋外的结界因为他的五感丧失而骤然变弱,竟真叫一个弟子闯了进来,在门口朝他大喊。
“朝凌仙尊!华师兄飞升了!!他成仙了!!!”
温玉沉蜷缩在木门边儿上,这会儿才算是缓了过来。
他勉强直起身子,靠在门上,听着外头那弟子一边儿敲门一边儿喊话。
半晌,他轻笑一声,哑着嗓子说:“成仙了好。”
“成仙了好。”
那弟子没待多久便回去了,因为他瞧见了华清棠——
月光照在华清棠耀眼的红衣上,屋内一片黑暗。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道门,安安静静的陪着彼此待了一夜。
谁都不知道,这会儿对方的心是系在自己身上的。
翌日清晨, 温玉沉思考了一下送华清棠什么作为他成仙的礼物。
思来想去,又觉得华清棠什么也不缺。
于是,他决定送华清棠个字。
毕竟华清棠成仙了, 也不该被人直呼大名, 不如由他为华清棠取个字来。
他提笔,在纸上落了“无恙”二字。
按道理来说, 华清棠飞升成仙,自然会安然无恙的渡过此生,但他还是想取这两个字赠给华清棠。
无恙也并非光指他的身体,亦是希望, 他能万事顺遂, 凡事皆能转危为安,所想所行之事亦如他所愿。
故而,温玉沉取了这无恙二字。
“他要是无恙你就要出事了。”系统十分破坏气氛的说, “我只能改变一个人的结局,你不如收收心思, 想想怎么让华清棠“步入正轨”省的到时候你落得个大梦一场空。”
温玉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无恙”二字,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我昨夜是入了魔吗。”他无视了系统的话, 只淡淡问了系统一句。
“没错!!!恭喜你!!终于入魔成功了!”系统还自动在他耳边放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作为庆祝, “不过,我在剧情上看到,你入魔后…”
系统支支吾吾:“入魔后会失控, 你现在…好像也没失控哎…”
温玉沉嗤笑一声:“你就这么盼着本尊失控, 这会儿不怕本尊失控之后无法纠正“剧情”了?”
系统义正辞严道:“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系统接着他的话说:“好奇你为什么会入魔,剧情上只显示你成功入魔, 可剧情上没说你是因为什么入魔的。”
“加上你之前又经常把我屏蔽,我什么都没搞清楚你就入魔了…”系统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些怨念。
温玉沉得到系统的答案后骤然放松下来。
看来不光这个尘世中的人无法分辨神与魔, 就连这个自称为拥有更改他人命运的系统也无法分辨神和魔。
不过他倒能理解,毕竟上个守护神说过,成神便不能留在人间,所以祂们无法通过任何信息告诉人们,祂们是神。
而并未能成功晋升为神的人,则是全部遗留在人间,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觉得,只要沾染了“怨气”便一定是入了魔,因为他们不曾见过一个成神的例子。
不过如此说来,自己上一世,兴许也是成了神,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堕了魔。
至于自己的死,兴许就是因为要摒弃留在人间的身体,所以在彻底将“怨气”吸食后故意漏出破绽,叫沐少卿他们将自己诛杀。
这事倒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兴许逃脱围剿也是因为他想将华清棠安顿好,再摒弃自己的身体,带着一身的“怨气”飞升为神。
至于他为何不将此事和盘托出,他也能想到缘由——
因为他无人可信,即便是他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他。
他上一世的境地,同如今只差了一个华清棠。
“有什么法子能更改别人的记忆?”温玉沉忽然问了一句。
系统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有是有,但这个法子需要你进入那人的记忆中,化作另一个身份在他身边,手动更改他的记忆。”
温玉沉微微挑眉:“现在就能用么?”
系统问他:“你要改谁的记忆啊?”
温玉沉如实说:“华清棠的。”
系统似乎不大理解他这么做的意义:“为何要改掉他的记忆?他左右都是要死掉的…”
“他如今飞仙了,你倒也不怕他忽然出来影响到你的剧情了?”温玉沉抿了口茶,“与其留他当这个变数,不如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让他不再是个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