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5-17

几个模糊不清的片段从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酒楼里,他靠在江顾身边凑了过去……从窗户里被扔出来……他从背后搂着江顾的腰在飞剑上哭……
卫风拧起了眉。
那夜在上巧坊他喝得太醉,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想不起来, 但这些零碎的片段又像切实发生过, 师父怎么可能会让他靠得这么——卫风面色一滞。
他已经抱过师父许多次了, 而师父很少会推开他,真正毫不留情推开他的从来都是周怀明,但他好像一直混淆了两者,总觉得师父不会喜欢别人靠近……
他好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当着这么多人,曲丰羽并没有直接挑明自己和卫风的关系, 她从树上跳下来, 抱着胳膊笑吟吟道:“我是你们邬宗主的好友,暂时会在阳华宗住一段时间, 你们喊我羽长老就好。”
于是玄之衍等人纷纷拱手行礼, 卫风还在犹豫, 被玄之衍按着弯下了腰,他在隔音罩里低声道:“羽长老补习,一人一个时辰三千上品灵石。”
“她怎么不直接抢?!”卫风震惊地想要抬头看曲丰羽。
玄之衍使劲按住他的后脖子,“她说能包入大比前五十, 不过灵石全退。”
卫风瞬间弯腰拱手, 在一众人里显得格外恭敬,歪头小声问玄之衍, “加钱能包进前十吗?”
“……”玄之衍抽了抽嘴角,“你不如直接做梦。”
曲丰羽的训练方式十分粗暴简单,前来补习的弟子一共七个人,她便幻化出了七道幻身。
“午休一个时辰内,能‘活着’跑出后山便算合格。”她笑眯眯道:“幻化出来的剑不会真的伤到你们,但会沾上痕迹,刺中要害处就算‘死亡’,开始跑吧。”
七个人里面属莫道津和牧思的修为高,两个人都是金丹期,并没有逃跑,而是直接出剑开始对抗,毕竟宗门大比在擂台上,真到了实战之中根本无法逃跑。
而卫风和玄之衍几个便不同了,他们大多是筑基期,甚至柳献只有炼气期,几个人对上曲丰羽的幻身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几人中当属卫风跑得最快,他甚至根本没有出剑的打算,攥着乌木牌念动口诀,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丰羽和其他人:“……”
第一次见有人能将不战而逃演绎得如此登峰造极。
自从朝龙秘境之行,卫风碰到的敌人不是化神期就是就是炼虚合体,甚至是和大乘期的修士抢神器,他一个小小的炼气筑基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在这一众大佬的手底下艰难求生的最佳方式就是求饶示弱赶紧跑,尤其之前在云池‘周怀明’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各种‘虐杀’,他逃命的本领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和他同等级的修士一对一的话压根就摸不到他的衣角。
转瞬间他就攥着乌木牌逃到了后山边缘。
“呵。”卫风看着近在咫尺的结界,嘚瑟地哼笑一声,拍拍手就准备迈出去,然而刚伸出半只脚,一道凛冽的剑气就擦着他的脚尖砍了过来。
卫风反应极快,猛地折腰后翻躲开了第二道剑气,一个翻滚半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女子,脸上的狠意瞬间变成了嬉皮笑脸,“羽长老飞得还挺快。”
曲丰羽对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抬手一剑就抽到了他后背上,给他抽了个大马趴。
“喊姐姐辈分就乱了,乖宝,喊小姨。”曲丰羽一脚踩住他的后背,俯身就想摸他的脸。
卫风神色一凛,反手扣住她的脚腕狠狠一拧,趁着她卸力的功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退后拉开了距离,他祭出了望月剑警惕地盯着曲丰羽,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酒,人都吃傻了。”曲丰羽笑眯眯道:“前几日你与江顾去拢云城上巧坊,我正好看见你便跟了一会儿,结果就撞见你与你那师尊正在——啧。”
“江七确实生得清姿卓绝天人之貌,被他美色所惑的人多了去了,江家那只狐狸便死心塌地追随了他二十多年,要知道狐狸多花心啊,结果到现在也不过只收了个傀儡在身边。”曲丰羽同情地看着他,
“看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我还是要劝你两句,抛开你们师徒的关系不谈,江顾此人狠辣无情,但凡靠近他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要么被别人嫉妒杀了,要么就被他杀了,江林那狐狸已经是待在他身边最长的了,最后还是被他利用得彻底,你觉得你有可能是例外吗?”
卫风脸色难看地盯着她,“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谁是你外甥!”
“你亲娘曲清是我亲姐姐,卫暝州是我亲姐夫,我是你亲小姨曲丰羽。”她无奈道:“我本想抚养你长大的,奈何走火入魔闭关十几年,刚出来就被按着嫁了人,好不容易借着由头找来,你还跟了个大杀神,哎哟,我真是好苦的命。”
卫风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曲清都对我不管不顾,你管我作甚?”
“自然是因为……”曲丰羽笑容微敛,“总之你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错,你娘她脑子不太清楚,恨不得杀光整个阳华宗,哪里有功夫管你?听小姨的话,对那江顾有多远离多远,这黑心肝你百八十条命都不够他玩的。”
“不许污蔑我师父!”卫风怒道。
曲丰羽痛苦扶额,“我就知道。”
江顾那厮生得极好,性子却极为冷淡,又是修无情道的剑修杀人不眨眼,放在修真界简直就是招引狂蜂浪蝶的香饽饽,那些个脑子不清楚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能感化他破他无情道,奈何江顾一心修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偏偏他又极为聪明,不管修为比他高的还是比他低的,在他跟前露了脸惹他不快,少说也要扒层皮。
可即便如此,那些追求者依旧锲而不舍,甚至不乏些情深似海死心塌地的,不过鉴于近几年江顾修为大增,杀起人来毫无顾忌,敢出现在他面前的修士倒是少了许多。
卫风这样陷进去的曲丰羽见得多了,而能让江顾容忍活在身边的,绝对是死得最惨的。
“我不练了!”卫风怒气冲冲道:“你若再敢对我师父不敬,我就对你不客气。”
“……”曲丰羽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知道那日在上巧坊,若不是我拦着,江顾就要生割你的元神?”
卫风白着脸张了张嘴,脸色发狠道:“我乐意!”
他元神腰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元神乃是修士最重要的根基,被动一丝半点都能察觉到,而且痛楚不比搜魂少,他早在醉酒醒来时便察觉到了元神上的疼痛,但上面还被“贴心”地覆上了治疗和蔽痛的法阵,哪怕以他现在的体质蔽痛的法阵根本没有效果,但他也一直忽略当做不知道。
师父取他元神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偏偏曲丰羽要点明。
“你——你可真是——”曲丰羽被他噎得不轻。
卫风攥了攥剑柄,转身就跑出了后山的结界。
曲丰羽没有再追,盯着少年倔强的背影咬牙,“糊涂!”
傍晚时分,卫风浑浑噩噩上完了一天的课,出门便看到了气势汹汹来逮他的玄之衍和柳献,抿了抿唇,攥着木牌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院门处。
玄之衍耳朵上的玉坠闪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了卫风颓丧的声音:“我走了,别等了。”
玄之衍气闷道:“卫大爷,你到底怎么回事!羽长老说你还没开始就跑了,宗门大比你又不参加了吗?”
“参加,但我需要先确定一件事情。”卫风懒散道:“别担心了,我没事。”
通音符闪烁了两下,而后便陷入了沉寂。
“师兄,卫师兄他……”柳献欲言又止地看向玄之衍。
玄之衍拧眉道:“他这段时间很不对劲,肯定有事瞒着我。”
“卫师兄一门心思都扑在江长老身上,有江长老在,肯定不会有事的。”柳献抓住他的胳膊,“师兄,我们回去吧。”
“不行,你不知道卫风,江长老对他越重要,他就越闷不吭声。”玄之衍神色有些凝重,“而且一旦他反应过来江长老在意的人不只有他,就会……”
“会怎么样啊?”柳献好奇道。
玄之衍顿了顿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有卫风一个朋友吗?”
柳献茫然地看着他。
“朋友对他来说彼此之间都是唯一的,他不会有除了我之外的朋友,同样他也忍受不了我有其他朋友。”玄之衍有些担忧,“他一旦认定了谁要做自己的什么人,就很难再改变,执拗得很。”
柳献有些诧异,“那要是你有了别的好朋友……”
“他会发疯。”玄之衍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脸色发绿道:“这祖宗脾气是真烂透了。”
“师兄,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当朋友?”柳献有些不满。
玄之衍笑了笑,“当然是因为我们臭味相投啊。”
柳献看着他温和的笑容后背忍不住发凉。
娘的,这些公子哥到底都有些什么毛病?
这让他怎么挑拨离间?
夕阳斜照,后山树影婆娑。
一袭红衣的少年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沿着林子里的小路往前走,高束的马尾扎着银蓝色的发带,腰间挂着金铃玉佩,一身打扮艳丽又奢靡,偏他生得模样俊朗唇红齿白,即便是副懒散的样子,也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尤其那双眼睛,明亮湿润,眼角微微下垂,抬头看来时便让人先生出三分爱怜来。
可惜傍晚的后山只有灵兽和幽魂。
卫风仰头看着四周的古木高林,依稀辨别出此地关着路自明,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周怀明,你在不在?”
无人应答,只有寂静的风声。
卫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作喇叭状放在了嘴边,气沉丹田,“周——怀——明——”
阴森沙哑的声音骤然从他身后响起,“闭嘴。”
卫风猛地转身,在看到周怀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之后猛地后撤一大步,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冷汗,“你、你在啊。”
江顾原本在清平峰修炼,结果法阵被触动而后生生被他喊了过来,心情不怎么顺畅,冷声道:“找我何事?”
卫风闻着他身上属于师父的味道,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壮着胆子慢吞吞凑了上去,“前辈,上次的事情实属意外,那股黑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身上突然就出现了鬼纹白瞳,可能是跟溪源秘境的古神殿有关系——”
他越说越靠近,江顾微微蹙眉,负手道:“滚远些。”
“远了我可就察觉不到那股黑气了。”卫风笑眯眯地想伸出手,“前辈,我可以试试将那黑气再吸出来。”
江顾没有躲,任凭他的爪子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倒要看看这蠢货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没有躲开,卫风愣了一下,旋即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回过神,莫名地有些紧张,试探道:“说起来,你怎么不让我放弃认主神器了?”
“你已将神器给了江顾,我与他打得不偿失。”江顾语气发沉,“小畜生还算有脑子。”
卫风原本精神紧绷,听见他叫自己小畜生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但对上他那冰冷的目光又有些发憷,“我有脑子的时候多了!”
江顾嘲讽一笑,“呵。”
短短一个字,却杀伤力极大,卫风有些恼羞成怒,愤愤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取出黑气了?”
江顾抬手扣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垂眸盯着他,“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会主动来找我。”
他手上微微用力,卫风的手腕便传出了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卫风忍着痛没叫出声,扯了扯嘴角道:“我师父让我杀了你。”
江顾一愣,没想到这混账东西竟然直接卖了自己,生生被气笑,“你就这样直接告诉我?”
“反正以我的修为肯定杀不了你。”卫风疼得手腕在发抖,却还是不要命地靠近。
这几个月卫风长高了不少,个子已经到了江顾的鼻尖,他踮起脚试图让自己有气势些,“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江顾不悦地眯起眼,“什么交易?”
他身上那股暗香缭绕在鼻尖,卫风喉结微动,对他露出了个明亮干净的笑容,“你假死,我给你当续弦,如何?”
江顾怀疑自己听错了,蹙眉道:“你说什么?”
卫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踮起脚凑上去便要亲,江顾却反应极快,猛地偏过了头,但他对卫风太不设防,两人挨得极近,少年温热的唇飞快地擦过了他的嘴角,留下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江顾整个人僵了一瞬。
卫风心如擂鼓,很不争气地涨红了整张脸,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一不做二不休地用另一只手搂住了江顾的脖子,强装淡定道:“我说给你做续弦。”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踹飞了出去。
不等他爬起来,就被人一脚踩住了脖子,江顾居高临下神色阴沉地盯着他,声音冷得要杀人,“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他罕见地感受到了愤怒。
不止是因为方才卫风那胆大包天的举动,更是因为卫风身为他的徒弟,竟想着欺瞒他甚至不惜“委身”于仇人。
这在他眼中便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卫风躺在地上咳出了口血,却冲他笑得十分混不吝,“没办法啊……要是杀不了你,我师父他……就不要我了。”
他说得畅快,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周怀明就是江顾!
方才说话的语气还是踹他的力道跟江顾一模一样,而且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周怀明’心中的愤怒和失望,尽管依旧很淡,但跟之前那些接近于无情绪比起来却浓烈了不知多少倍。
周怀明可不会因为他这样做感到愤怒失望,顶多鄙夷不屑。
“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能没有师父。”他笑着,眼神却死死盯着江顾的反应,艰难地抬起手覆在了他的小腿上,暧昧的往上摸到了江顾的腿弯处,咧嘴道:“双修吗?”
江顾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险些没控制好力道直接踩断他的脖子。
他眼底闪过怒意。
这个没出息的混账东西!

卫风被他踩得脖子快断掉, 心中却兴奋得要命。
虽然这个姓周的对他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他恨周怀明恨得牙痒痒,但一想起做这些事情人其实是他师父,他便忽然没那么恨了。
说不定师父是为了锻炼他。
卫风抓着他的小腿, 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对江顾恨不起来,但说到底也委屈, 爱憎在他心中已全然混乱, 虽然只是为了试探江顾, 他心里也明知这样是对师父大不敬, 却无法控制自己。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做你的炉鼎么?”他的手因为疼痛无力地下滑,却近乎畅快地体会着江顾的怒意,“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江顾怒极反笑,“凭你也配。”
靴子从他脖颈挪开,踩住了他那只不老实的爪子,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夕阳下格外清晰。
卫风疼得想要嘶吼哀叫, 想放声大哭,甚至有一瞬间想挑破江顾的伪装扑到他怀里寻求安慰和庇护, 但他却被另一种更为刺激和愉悦的情绪支配, 他疼得满头冷汗眼眶泛红, 却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笑得狰狞执拗,他咬牙道:“我怎么不配了?你逐利我追名,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江顾脸色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下了反向的诅咒, 对卫风的情绪感知大大减弱, 只能感受到些模糊不清的波动,对自己的情绪感知却更加明显。
他现在不止被背叛的愤怒, 还生出了种被以下犯上的恼意。
“找死。”他言简意赅,周身威压不再收敛。
那股强大到恐怖的气息让卫风感到战栗,他本能地想要逃跑,却还是硬撑道:“你杀我……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不公平。”
其实这话说得可笑,修真界弱肉强食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但卫风敢这么说,不过仗着‘周怀明’是他师父,但根本原因是他从江顾的态度中隐约猜测出来自己肯定对他有用,如果曲丰羽那些话是真的,在利用完他之前江顾肯定不会下杀手。
卫风一直不愿意细想这些,他宁愿相信师父对自己有感情。
但免不了心中酸涩。
江顾抓住他的前襟将人提了起来,不知死活的人他见多了,偏偏卫风这个混账东西杀不得,同江林的背叛比起来,卫风的做法更让他生气。
卫风还一脸混不吝地冲他笑,江顾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跟我谈公平?”
卫风从未见过这样的江顾。
他眼中冷淡却体贴的师父,此刻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轻蔑不屑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有那么一瞬间,卫风觉得自己不过他脚下的尘埃,哪怕他穷尽一生也沾不到他的衣角。
可是这样的江顾——是他从未见过的耀眼和强大,漂亮得夺人心魄。
卫风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贪婪又热切地盯着面前的人,他才不要管那么多,反正江顾是他师父,那就应该永远是他的师父,谁都不能抢走。
“不跟你谈……跟谁谈?”卫风抬起血肉模糊的爪子抱住他的手腕,缓缓低下了头。
江顾蹙眉,看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只当他在示弱求饶。
沾满了血的唇轻轻落在了他攥成拳的手背上,落下了个滚烫湿热的吻,他撩起眼皮炙热地盯紧江顾,“我不能没有江顾,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癫狂扭曲的目光让江顾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脑子有病。
灵力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惊起了后山无数飞鸟走兽。
半个时辰后。
被揍得只剩半口气的卫风重重摔到地上,溅起一圈灰尘。
江顾一袭黑衣连点褶皱都不见,他轻蔑地瞥了卫风一眼,转身便走,卫风不死心地抬手去抓,连衣摆都没能碰到,人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脖颈上的鬼纹疯狂地涌动想要控制他,却被卫风死死压在了衣领之下,白瞳一闪而过,却始终没有占据主导。
卫风捂着脖颈呕了口污血出来,翻身躺在了地上,仰面看着漫天的火烧云,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结果他被血呛到疯狂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捂住嘴巴痛苦地蜷缩起来。
师父还真是……半点都没留手。
清平峰。
江顾取下了改变容貌的法宝,随着他走上台阶,一袭黑衣褪去颜色变得雪白,他一拂袖,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江顾沉着脸,余光瞥见了手背上的染血的唇印,唇角仿佛还残留着那点温热,心情顿时更加恶劣。
比起让卫风当道侣,他更愿意单纯地将人当成徒弟来养,度情劫时想方设法钻个空子便是,没有比让一个无情道谈情说爱更麻烦更浪费时间的事情了。
他掐诀洗掉了手背上的唇印,闭眼调息。
方才在后山无论他如何下狠手,卫风鬼面白目都没有显现出来,显然他已经知道如何控制那些鬼纹和白瞳了……不过卫风最近的行为确实有些违和。
卫风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他对卫风的了解,至少这小畜生该想出个更聪明更狠辣的办法,而非屈服于对手。
他养出来的徒弟不应该是这样。
江顾仔细回忆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片刻后,他冷冷睁开了眼。
原来如此。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就传来了卫风虚弱的声音:“师父。”
江顾加了层结界,闭眼修炼,只当没听见。
卫风浑身是血靠在门框上,使劲推了推门,没能推开,但他清楚地闻到了江顾的味道,他又拍了拍门,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喊人:“师父,我是卫风,你开开门。”
门关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动静。
卫风心下有些着急,又用了些力气,抬高了声音:“师父!”
门依旧没有开。
师父不愿意见他?
难道是因为方才在后山他太过放肆了?可后山师父用的是‘周怀明’的身份,按理说再不满也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而且还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怎么也该出气了……
“师父,师父你在吗?”卫风有气无力地拍着门,见还是没有动静,绕到了后窗户拍窗户,“师父,师父,你开开门,我受伤了……师父!”
房间内,江顾早就沉元神入识海开始修炼,而且有结界在,外面的声音完全传不到他耳朵里,清静无比。
但却急坏了外面的卫风。
他有些焦躁地围着江顾的房间转来转去,甚至试图强行破开结界,但被那强横的结界径直弹了回去,他身上的伤半点都没治疗反而愈发严重,很快他就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江顾的门口。
待结界打开,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江顾甫一出门,便看到了门口蜷缩成一团的血人。
卫风身上全是在后山受的伤,脸色惨白眼底青黑,看见他出来空洞的眼神瞬间一亮,声音沙哑却雀跃,“师父!”
话音刚落,他就哇地吐了口污血出来,然后用那血肉模糊的手掌胡乱的擦了擦嘴,冲他露出了个乖巧的神情。
“……”江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是周怀明干的。”卫风已经站不起来了,索性靠在门框上仰着头看他,眼眶泛红道:“师父,好疼啊,这些伤太重了,我治不好。”
江顾不是很想搭理他,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要走,却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袖子,“师父!”
江顾突然的冷淡让卫风有些无措,他干巴巴道:“师父,你去哪里?”
“松手。”江顾冷声道。
“我不!”卫风心底发慌,小心翼翼道:“师父,我、我虽然这次没能杀了周怀明,但下次我肯定努力杀了他,你别不要我。”
“你打算怎么杀?”江顾垂眸看向他。
卫风脸色苍白,脑子却转了个弯,试探道:“我准备智取,先得到他的信任。”
江顾扯了扯嘴角,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目光幽冷,“做续弦?”
卫风瞬间僵在了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只是有些好奇,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凭你这脑子也能认出我。”江顾一边说着,伸手抹掉了他脸颊上干涸的血渍。
卫风张了张嘴,整个人如遭雷劈,“我——”
师父知道他识破了!?他明明掩饰得很好,为什么!?
“从雷劫之后你便不对劲,是因为看到了我元神上的墨玉镯?还是因为那鬼面白目?”江顾眯起了眼睛,了然道:“它们能让你闻到我体内护心鳞和翅根血的味道,可对?”
卫风愕然地盯着他。
“看来对了。”江顾早就发现那翅根血用了之后能催情,但没想到雷劫过后他遮盖住的气息卫风依旧能闻到,纰漏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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