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5-17

这鼎看着小巧,但里面却装了不少东西,全都是些温养元神的灵药与法器,江顾用神识粗略一扫,便察觉到了属于卫风的气息。
江向云东西送到,却不着急走,放了个隔音罩在两人周围,看向江顾的目光中饱含深意,“你那徒弟——”
“慢走不送。”江顾道。
“……”江向云挑眉。
江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最终还是江向云败下阵来,啧啧了两声,转身便走,只是走之前还不忘多句嘴,“七弟啊,少生气,看把孩子给吓得都不敢往你跟前凑了。”
江向云离开,院落中又恢复了寂静。
江顾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鼎,从鼎内冒出了一团黑漆漆的小元神,看到他激动地扑棱着翅膀,彪着两行眼泪就扑了上来。
它一直被卫风困在这小鼎里不见天日,委屈得要命,但它又不会说话,只能气急败坏地冲江顾比划,最后哭唧唧地去蹭他的脸。
江顾将它抓了下来,它便乖乖地坐在江顾的掌心,穿着身鲜艳的小衣裳对江顾摇头晃脑扇翅膀。
江顾扫了一眼空荡的院落,带着它同那小鼎一道进了门。
片刻后,卫风从角落里显出了身形,神情落寞地走到了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又僵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江顾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内传了出来:“进来。”
卫风眼睛顿时一亮。
门扇开合,有人小心谨慎地走进来,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江顾抬眼看向他,“你想对陆离雨做什么?”
卫风愣了一下,“啊?”
江顾神情冷淡地望着他,没说话。
卫风见糊弄不过去,清了清嗓子道:“没想做什么,只是师父你现在不打算动陆离雨,我便想着顺水推舟卖江向云一个人情,帮他把陆离雨的八阁主仆契约给解了。”
江顾眉梢微动,“只有这些?”
“顺便给他重新种个契。”卫风眼底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恶意,冷声道:“若不是他,我们也不必分开这么长时间。”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烟雨台恐怕早就知道你劫玉的身份。”江顾道:“先别动他。”
卫风眼底闪过一抹不忿,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正在啃灵力球玩的那团小元神,清了清嗓子道:“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帮萧清焰坐上天地阁阁主的位子。”江顾抬眼看向他,“找到你的元丹和心脏。”
卫风愣了一下,“其实有没有对我影响也不大,不必非要寻回来。”
“元丹乃是修士修炼之根本,心脏是躯体之主,没有这两样东西,谈何飞升?”江顾蹙眉。
“可……我是劫玉。”卫风看向他的目光发沉,心绪复杂。
“劫玉和玉阶不过是烟雨台所定,若按他们的规则来,你我都不必活在这世间。”江顾冷声道:“你在血海这几年是将脑子也一起炼成水了么?”
卫风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因为他提了劫玉之事,江顾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得有些恶劣。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大着胆子走到了江顾身边,“师父,我只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顾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渡劫时不准出现。”
卫风一噎,下意识便要去抓他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反倒是那团小元神明目张胆地坐在了江顾肩膀上,嚣张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卫风咬着牙挤出了丝微笑,“好。”

烟雨台。
空旷的大殿中, 悬浮着十八面高耸至大殿顶端的水镜,这十八面水镜颜色各异,底部生长出根系深埋入地底,如同从土壤中长出来的巨大果实, 而在大殿中央, 则是一把石头铸成的座椅,密密麻麻的利剑像是被融化了般稳稳凝铸在石椅上, 聚集起了浓郁的神力。
十八面水镜黑了两面, 其他水镜中的法相神色各异, 在低声交谈。
“试炼之境不见了?他们到底干什么吃的!”
“温自衡陨落了, 阴阳楼现在乱成了一团。”
“楚观山修为已经到大罗境初期,怎么也会在试炼之境这种地方陨落?”
“试炼之境不见,那劫玉呢?”
“……有人发现了洛小园等八阁叛徒进去的踪迹。”
“笑话,就算是十个洛小园加起来也不可能杀了楚观山……”
石椅上,坐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穿了身朴素的灰色衣裳, 容貌俊秀端方,但若是对上他那双眼睛, 便不会以为他真如外貌表现出的那般年轻, 那是一双经历过岁月沉淀和腥风血雨的眼睛, 透着年长者的沉静与平和,他修炼至今已有五千七百余岁,没有因为这些小小的波折而动声色,安静地听着水镜中各个楼主阁主的交谈, 不发一言。
大殿中香炉中的篆烟缓缓飘动, 一道清亮透彻的光芒忽然自虚空笼罩而来,坐在石椅上的人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水镜中的交谈声瞬间戛然而止,齐齐恭声问好:“台主。”
平日里只有萧澹的一抹分神在,通常不会对他们的决策有所干涉,而现在则是真正的萧澹现身,众人瞬间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萧澹点了点粗糙的石椅扶手,“清凡,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字的水阁阁主正是萧澹第六子萧清凡,他不是萧澹子女中最为出色的那一批,但也资质非凡,在八阁中资历颇老,仅次于楚观山,闻言便现出了真身,将事情一一道来。
“试炼之境异动,楚阁主和温楼主先后进入试炼之境探查情况,接连陨落,试炼之境消失不见,境内元神全部被弹出回归真身,因为试炼之境消失,故而也无法进行回溯探查,只据幸存的试炼弟子道,曾看见洛小园白栾等八阁叛逃者现身,我们推测应当是楚、温二位同叛变者斗法失败陨落,试炼之境大概率已经落入了焚台殿手中。”萧清凡抬头看了萧澹一眼。
“可是单凭焚台殿那群乌合之众如何杀得了楚观山和温自衡?”水镜中有人仓促出声:“还望台主明察。”
萧清凡回头看了一眼,是生死楼楼主阎淮安,他还想再开口,萧清凡便出声打断了他,“儿子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除天地阁外,剩余七阁已组织人手前往阴阳楼调查。”
阎淮安被他一堵,只能闭上了嘴。
“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找回试炼之境。”萧澹道。
“是。”萧清凡应声。
萧澹的目光扫过其余几人,缓缓开口道:“望月尚未探索的古神殿遗址数量颇多,不必将人手全都浪费在这一件事情上面,近来星图不稳,应是有新的天阶神器现世,金、火二阁当尤为注意。”
“是。”金火二阁阁主顿时难掩喜色。
“□□风三阁,各点一千人来沉曜相助。”萧澹说完这些,本体元神便悄无声息地撤去。
“恭送台主。”众人齐声行礼,大殿中的水镜也逐个暗去。
萧清焰进门的时候,与往外走的萧清凡擦肩而过,他恭敬地退至一侧行礼,“六哥。”
萧清凡像是才认出他来,笑着扶了他一下,“你来得正好,方才父亲本神降临,估计知道你来,应该还没走,快去吧。”
萧清焰笑着点头,不由加快了脚步。
大殿门在他身后合上,萧清焰雀跃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父亲,我回来了!”
石椅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阿浊,过来。”
萧清焰笑着跑了上去,半跪在他面前,“父亲,您好久没有本体回来过了。”
萧澹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听说你领了乾坤楼护送平泽修士一职,做得不错。”
萧清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顿了顿才道:“父亲,我好像找到我的命定之人了。”
萧澹低头看向他。
“他叫江顾,果真如父亲所说,他是平泽大陆的修士,不过……”他缓缓皱起了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不过他好像对我不怎么喜欢。”
“无妨,慢慢来。”萧澹撩起了他的袖子,看向他手臂上的伤疤,“这伤疤中封印着一些记忆,若是时机恰当,可以试着让他帮忙给你解开。”
萧清焰道:“父亲您帮我解开不行吗?”
萧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点在了他的眉心处,无数记忆涌入了萧澹的脑海,只是其中有些许的违和之处,“阿浊,你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
萧清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萧澹失笑,拿开了手,“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萧清焰点了点头,“我听父亲的。”
“楚观山怀有二心已久,温自衡也犯了错,五年前我不动他们是还没到时候,这回你找到命定之人,他帮我们除掉了楚观山和温自衡,是该好好谢谢他。”萧澹不急不缓道:“现在玉阶和劫玉都在天地阁,阿浊,看好他们。”
萧清焰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道:“谁是玉阶?谁是劫玉?”
萧澹指尖凝聚出一点光芒,重新点在了他的眉心。
天地阁,萧府。
姚立冷脸站在门口,眼睛紧紧盯着地上浑身是血的乞丐,他周身的大穴全部都被数寸长的魂钉钉穿,姿势随意地靠在墙根边上,从那头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了两只猩红的眸子,一笑便从嘴里溢出许多血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笑,断断续续的笑声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江向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风水轮流转,陆离雨,你有想过会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吗?”
“当然。”大概是疼得厉害,他咬着牙调整了一下坐姿,咧嘴笑道:“我还知道像你这种金枝玉叶的小公子,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折磨人的手段比我们这些杀手都多,早知道当初在平泽大陆,我就该再多哄哄你,起码把你哄上床,只神交了几次实在有些吃亏,都对不起我现在受的这些苦。”
江向云端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姚立的剑尖距陆离雨的眼睛只剩咫尺,却被人喊住。
“小舅舅,别为这种人生气。”江向云起身,笑眯眯道:“你去外面散散心,我同他说几句话。”
姚立的剑停悬片刻,陡然收起,他恭敬地对江向云点头,“是,公子。”
言罢,他提着剑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门。
室内光线暗下来的瞬间,一道沉闷的响声便在房间内响起,紧接着便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阳光下尘埃飞舞,地板上凝聚起一滩黏腻的血,江向云干净的靴子踩住了陆离雨的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离雨,语气却依旧温和戏谑,“激怒我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情契虽然暂时无解,但我也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
陆离雨猩红的眸子转动了一下,发出了声沙哑的笑。
江向云松开脚,俯身下来抓住他的头发将人提了起来,笑眯眯道:“所以你最好听我的话。”
陆离雨盯着他眯起了眼,“那我也奉劝你一句,乖乖滚回平泽当你的江家公子,望月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江向云缓缓敛起了笑容,“带我们进古神殿,就帮你解开和八阁的生死契。”
陆离雨猩红的眸子倏然一定。
隔壁院落。
“古神殿?”卫风有些诧异道:“师父,这里的古神殿与试炼之境和平泽大陆的神殿遗址相比还要凶险万分,通常都是那些通过了十重试炼的八阁修士去探索,即便如此,每次进神殿也要死个十之八九,贸然进去定然不妥。”
“我们现在需要机缘和神器。”江顾道:“江向云会说服萧清焰,届时你与我们同去。”
卫风听见他肯带上自己,瞬间就不再劝说,“好!”
闯古神殿而已,他肯定能护好师父。
那一小团元神吃饱喝足,躺在桌子上拍肚皮,江顾抬眼看向卫风,“启程时会告诉你,回去吧。”
卫风愣了一下,“回哪儿?”
江顾道:“你的房间。”
“我跟师父一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房间。”卫风一脸严肃道:“师父,你不好好看着我,万一我再被陆离雨楚观山那些混蛋捉走了怎么办?虽然是具木头躯壳,但他们歹毒得很,一刀一刀片开我的元神——”
江顾冰冷的眼神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心虚地别开眼睛,手贱去戳桌子上那团小元神,小声道:“我自己一个人住多危险呐。”
江顾不再搭理他,自己去榻上修炼去了。
卫风嘚瑟地冲那傻了吧唧的小元神挑了挑眉,捏住它的翅膀将它塞回了鼎里,在它想冒出头来求救时一脚踢到了墙角吃灰,自己则走过去挨着江顾坐了下来。
江顾正修补着元神上细小的伤口。
诚如卫风所言,他的鬼纹疗愈效果极佳,神交过后江顾原本千疮百孔的元神也恢复了多半,连带着之前金盈袖给他下过的余毒都清走了不少,灵力在经脉中运行亦通畅许多,只是他原本灿金色的元神里多了些漆黑浑浊的元神杂质,需要费些时间才能清除。
江顾做这件事情心情颇为恶劣,不过想起自己也有元神残留在了卫风的元神之中,莫名地平静了许多,他分出了丝灵力去探查卫风的元神,想看这厮如何修炼元神。
江顾刚进卫风的识海,便看见他的元神吊儿郎当地翘着腿躺在识海里,手指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灿金色元神残余,伸出舌头卷进了嘴里,慢条斯理地吞进肚子里,金色的元神残余便在他漆黑的元神上的某个地方显露出来,他又喜滋滋地撕下来缠在手上,乐此不疲地重复这个过程。
“……”江顾看得一言难尽,“你在干什么?”
他冷不丁出声,卫风吓了一跳,整个元神都蹦了起来,惊恐地望着他,“师父,你怎么来我识海了?”
江顾蹙眉道:“神交过后的元神残余无法被本体吞噬,将这些杂质清出去。”
卫风猛地将手藏到了背后,面红耳赤地看着他,“我、等一会儿再清。”
江顾见他脸红,面无表情道:“现在。”
卫风被抓了个现行——虽然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但也不得不屈从于江顾的威慑,不情愿地将那些金灿灿的元神杂质清除到了元神之外,江顾只分了一抹神识进来,是淡淡的金色,他看得心底发痒,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元神,放软了声音道:“师父,我的元神是缝起来的,你看。”
他之前对江顾有怨,心里憋着口气逞强,元神外面都是裹了层障眼法,不肯将丑陋的伤口暴露在江顾面前,但现在却主动朝着江顾露出了伤疤。
密密麻麻,全都是用细长的鬼纹缝合起来的狰狞疤痕,甚至连脸上脖颈都没有例外,江顾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看得心底一沉。
卫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重新裹上了那层障眼法,让自己变回了俊朗好看的青年模样,有些难过道:“杀楚观山的时候又添了许多新伤,神交后这些伤虽然好了些,但还是很疼,这木偶躯壳的识海狭窄又不好用……”
江顾听出他话里有话,没反应,便见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师父,我能不能进你识海里养伤啊?我保证,肯定老老实实地待在角落里,绝对不会碰你的元神一下。”
虽然他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可行,但江顾还是被他气得笑出了声:“做梦。”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放别人的元神进自己的识海,别说是卫风,就是他亲爹娘都别想。
卫风眼里满是失望,“对不起师父,是我冒昧了。”
江顾冷声道:“你元神上的伤我会想办法,不必为此烦忧。”
“好。”卫风乖巧地点了点头,还偏要再补充一句,“其实神交就很管用,我的六欲道道心突飞猛进,伤口都愈合了……不少。”
顶着江顾冰冷的眼神,卫风声音越说越小,偏偏四肢百骸都升腾起酥酥麻麻的兴奋和刺激,嘴好像不受脑子控制,他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父,你与我神交时舒服吗?”
这就是活脱脱的调戏了,江顾脸一黑,拂袖便离开了他的识海。
下一瞬,卫风整个人就破窗而出,被人一脚踹出了房间,重重砸在了院中的假山石上,身后的石块炸得粉碎。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了血丝,惊恐地看着提剑出来的江顾,知道自己是触了江顾的霉头,赶忙讨饶,“师父我错了,我真的只是好奇——”
雪亮的剑光在他眼前闪过,周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卫风刚要操控着自己的元神逃窜,结果发现自己的元神被束缚在了这具躯壳中,绝灵阵从地底升起,隔绝了他操控灵力的一切可能,下一瞬赤雪剑便结结实实抽在了他的肩背和大腿上,留下了道道深红的伤痕。
卫风被揍得哀嚎出声,“师父!师父我错了!轻点!嗷——”
隔壁院墙上露出了颗脑袋,江向云趴在墙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他转头对姚立感慨道:“啧,七弟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得动了手,幸好我没徒弟。”
“……”姚立。
自己为什么不是个聋子。

卫风被一脚踹回了房间, 法阵闭合,隔绝了外面看热闹的视线。
赤雪剑停悬在颈间寸许,江顾抬手,长剑入鞘, 凛冽的剑气将他的前襟划破, 露出了大半肩膀,白皙的皮肤上还有道被抽出来的红痕。
虽然只是具木偶躯壳, 但卫风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拽了一下, 结果刚碰到衣服, 就触发了更多的剑气, 原本完整的衣裳瞬间变得七零八落,凌乱地挂在身上,一副欲遮还休的模样。
“……”卫风怔愣了一瞬,忙爬起来欲自证清白,“师父, 我没、这衣服——”
他话未说完, 就被人扣住了脖颈抵在了墙上,独属于江顾身上的暗香自四面八方而来, 将他包围地密不透风,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眼底倒映着江顾那张冷淡的俊脸,江顾离得他极近,近到江顾稍微凑近便能亲到他。
卫风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有些急促,他喉结微动, 本能地抬手想要搂上江顾的腰, 却又僵在半空不敢放肆,呼吸交缠间, 江顾的视线从他鼻梁滑落到了他唇间,又抬眼对上了他有些发懵的目光,淡淡道:“你当真想知道?”
明明这躯壳没有心脏,卫风却恍惚听见了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便听江顾道:“你什么感觉,我便什么感觉。”
卫风直勾勾地盯着他,脸却红透到了耳朵根,“我——”
“你与谁神交都会是同样的感觉。”江顾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道:“之前神交是阴差阳错不得已为之,我对你无意。卫临明,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若你能想明白,你我之间师徒情分尚在,若想不明白,我不会再留你。”
江顾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卫风从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难看的脸色。
扣在他颈间的手微微一用力,透过木偶躯壳,将他动用障眼法小心藏好的灿金色元神残余全都清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几分凉意。
直到江顾离开,卫风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脑海里只剩下江顾那句——
‘我对你无意。’
原来那些插科打诨的贴近,撒娇耍赖的痴缠,那些不管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的亲吻和拥抱,甚至连无比亲昵密不可分的神交,在江顾眼里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怎么会是一厢情愿呢?
若真是他的一厢情愿,师父恐怕连衣角都不会让他沾到,他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师父却连杀了他都不舍得。
卫风缓缓握紧了拳头,若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那江顾当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进松绥幻境找他,更不会赌上性命救他出试炼之境,他这样说不过是——卫风咬牙,不过是想将他吓退。
照他师父的定力和算计,他若真被唬住往后退一步,那以后就永远别想有翻身之地了,江顾能用师徒名分将他框得死死的。
他要江顾当师父,也要江顾当道侣,他才不顾虑什么天道什么渡劫,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江顾,江顾也在意自己,那他就该死缠着不放,能活几天算几天,能多神交一次都算自己赚。
反正江顾就是他的。
江顾与江向云商议完有关古神殿的事宜,刚出房门,便看见卫风站在院子里等他。
江顾眉梢微动,有些出乎意料。
他已经将话说得如此直接,还以为这混账东西能消停一段时间,或者为了保住师徒名分直接断了心思,总之不该是现在这么……精神抖擞。
卫风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神比之前还要炙热上几分,“师父,回去吗?”
连一向不管闲事的姚立都看出了他不对劲,想到他和江顾的师徒关系,微微皱起了眉。
江顾看了一眼卫风,回到了院子里,被破坏的院落已经被人修好,他刚进门,卫风便紧跟了进来,甚至没有给他时间开启法阵。
“师父,我想好了。”卫风撩起衣摆,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神色凝重道:“之前是我昏了头,胆大包天对师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既然师父对我无意,我身为徒弟便不该执意纠缠。从今往后,我会收起那些龌龊念头,敬重师父,恪守本分,绝不再有半分逾矩。”
“我对天道起誓,若今后有所违背,便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江顾垂着眼睛,神色意味不明,负在身后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卫风说完,对着他磕了个头,而后利落起身离开,去了隔壁房间。
罕见地,江顾眼底泛起了一丝疑虑,却又琢磨不透卫风的用意。
没过几日,萧清焰便回了天地阁,与此同时,江向云也成功说服了对方,拿到了一次探索古神殿遗址的机会。
“浮泉古神殿遗址是最新被发现的一处神殿,法器探查到其中可能有上古神祇的残灵存在,若能有机缘收服残灵,比拿到神器更加有用,此次八阁共计派出四十二名修士前往,每阁四人,我只能给出两个名额。”
萧清焰看向江顾和江向云,“你们此次前去,不必执着于神器和残灵,以保命为要,务必万事小心。”
江向云笑道:“萧公子放心。”
他们二人上了飞舟,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天地阁的两名金仙境中期的修士,二人是对双胞胎兄弟,分别叫吴仁和吴义,生得一般模样,浓眉高鼻气势唬人,对江向云和江顾这种凭靠关系进来的修士十分看不上眼,江向云笑着同他们打招呼,却被嗤之以鼻。
江向云也不恼,笑眯眯地拢着袖子,回头继续和江顾说话去了。
八阁前往古神殿遗址都有专用的法阵,不到两个时辰,三十二名修士便在浮泉古神殿遗址入口集结,其中有修为高至金仙大圆满的高手,也有仅真仙境跟着前辈来学习的刚入阁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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