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人少，有些安静，迟茸被对面目光注视着，莫名有些别扭，移开视线，把奶茶推了回去。
“谢谢，不过我不怎么喝奶茶。”
对面男生一顿，倏忽抬眼。
迟茸没发现他异样，低头，把装着三明治的小盒里取出来，剩下的餐盘同样往江枝惑那边推了推。
“我也不太吃中餐，你多吃点，别浪费。”
他以为江枝惑只会给他买个三明治，没想到还有别的。
江枝惑不知道为什么，好半天没吭声，眸子里藏着丝不明的凉意，深深打量他。
“为什么不喝奶茶不吃中餐？”
迟茸以前没有这些习惯。
少年顿了顿，纤长眼睛微垂，遮住那双清透的圆眼，很快又如常抬起，毫不在意的摸了下耳垂，声音轻快平稳，“没有为什么啊，不喜欢呗。”
“从小这样？”
迟茸:“……”
大反派对他还挺好奇。
“……差不多吧。”他敷衍一句。
少年没再说话，拆开三明治的小盒，低头嗷呜咬了一口，看上去吃的还挺香，但其实每次只咬一点点，吃的很慢。
江枝惑突然想起什么，出声询问，“所以我之前给你带的两次早餐，你都没吃？”
他带的都是中式早餐。
迟茸:“……”
迟茸磕巴一下，柔软唇瓣抿了抿，觑了过去一眼，在对方沉默的视线里，慢吞吞点头。
江枝惑倒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低头各吃各的，气氛安静到有一些诡异。
迟茸把只有个半个手掌大的小三明治慢慢吞进肚子里，眼看食堂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担心被看见自己和大反派一起吃饭，绯闻又要上论坛，匆匆起身离开。
江枝惑瞧着少年离去背影，稍稍默了默。
崽崽以前没有不吃中餐不喝奶茶的习惯，但仔细回忆一下，小崽子第一次在他那里喝到奶茶……好像是他哪天放学路过奶茶店，想起家里年纪不大的小朋友，顺手带回去的。
应该……就是七分糖珍珠奶茶加奶盖。
小崽子很高兴，笑的眼睛弯弯，之后也常要喝这一种，他以为是刚好买到他喜欢的了。
现在想想，倒有点像第一次尝试的惊喜。
江枝惑蹙眉，眼底暗色浓厚。
小崽子的过往资料查到的不多，他还不清楚小崽子到底为什么逃离自己身边，又是怎么失忆的。
本来想慢慢查，但现在，他有点等不及了。
小朋友躲他躲得太厉害了。
他想让迟茸想起来。
自己、亲口，告诉他原委。
迟茸从食堂出去，收到赵箐的消息，说他正一个人在清湖边画画，现在活像个被围观的大猩猩，让他过去陪他一下。
清湖是校内一片景观人工湖，种着水莲，还有一群天鹅和小鸭子，风景很好，经常有学生饭后在湖边散步。
迟茸过去，柳树下面的赵箐赵同学果然十分显眼。
所有人都是走着的，站着的，只有我们赵同学，在湖边支了个画架，坐着马扎，一手颜料一手画笔，为了防止颜料弄到地上水里污染环境，他还在地上铺了一块一平米多点的油纸布。
在一众散步人群里，扎眼的十分别致。
路过的人无不多看两眼。
小路狭窄，散步的学生经过这里，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不想打扰他画画，各个友好的纵身一跳，英姿飒爽地从一米宽的油纸布上跳了过去。
赵箐开始还没发现，等发现后就急忙忙来一个人说一声可以踩，不用跳。
但他背对着，散步的人又一波接一波，总有人原地起跳。
一时间，湖边的场景比湖里的天鹅鸭子打架还精彩。
迟茸:“……”
怎么说呢，就，不是很想靠近。
迟茸表情复杂，有点想溜，但赵箐已经眼尖的瞥见他，眼神一亮，飞快挥手，扬起声音喊他。
“迟茸！我在这！快来啊，救我！”
迟茸:“……”
不，他好想逃。
迟茸捂了下脸，深吸口气走过去，赵箐惊喜，望救命恩人一样望着他，表情像是要哭。
“迟茸，你是不知道，要是在我旁边围个栅栏，放个老大爷收门票，我这得比动物园还像动物园！”
迟茸:“……”
“不过两个人应该就不那么扎眼了，有人陪我我也能放开一点。”赵箐一脸喜意，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个马扎，期盼的瞧向他，“坐。”
迟茸:“……”
说实话，他觉得，他这么一坐，场面会更奇怪啊。
不过迟茸还是坐下了，周围散步的人已经明晃晃的偷瞄他们，没一会儿，“咚”一声。
两个女生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起跳，落地，完美同频。
迟茸和赵箐齐齐回头，女生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打扰到你们了吗？不好意思，我们室友一会儿就过来了，下次轻点跳。”
赵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事，你们下次可以直接踩。”
……嗯？下次？
是要来这打卡吗？
赵箐表情僵住了。
两个女生走了，远远的和室友回合，从另一头，重新踏上这条小路。
赵箐:“……”
迟茸:“……”
……虽然不道德，但真的有点好笑。
迟茸没忍住，低头笑出声，感觉功德随着自己的笑声不停减一减一减一。
“迟小茸，你还笑！”赵箐惨兮兮的瞧着他。
迟茸清咳一声，努力忍住，“没有，我不笑，在人多的地方写生就是容易这样的。”
赵箐叹气，“我也是看这里景色好，突发奇想就来了，早知道只拿个本，画画速写就得了。”
“别，想画就画。”
迟茸不太赞同，帮他把油纸布多余的地方折起来，声音清澈，“灵感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用考虑这么多，你想画全套就画，没关系的。”
年纪不大的少年对画画这件事有着不同常人的坚持，明明比他们还小呢，水平和心态却都已超出同年级的人一大截。
赵箐笑一下，“好嘞。”
这不是太严肃的场合，人多热闹多，赵箐画的轻松随意，迟茸就在一边刷刷手机，偶尔和他说两句话。
也是这会儿迟茸才知道，他晚上和江枝惑一起吃饭，又被放进论坛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湖面映出淡淡的靛青色，朦胧幽邃，恬静美丽。
不远处忽然有一点暖色荧光亮起，乱糟糟的哄闹声传来，迟茸应声抬眼，看见右侧围了不少人。
人群中间一个女生抱着一束围着小灯的花束，面带羞涩的向男生勇敢表白。
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人，身量挺拔，腰细腿长，一身的温润气质好似不坠凡尘的清贵公子，礼貌客气，模样眼熟。
……正是不久前一起吃饭的大反派江枝惑。
距离近，女生羞怯的声音传来，“江校草，我很喜欢你，我知道论坛都在传你和美院那个男生的绯闻，但没有实际信息，我还是想试试。”
迟茸:“……？！”
江枝惑表情疏离，“不好意思，我——”
他正想说什么，一抬眼，余光忽的瞥见个高高兴兴看戏的人影，扭头望去。
迟茸:“？！”
卧槽？看他干什么？！
迟茸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飞快低头避开视线，侧过身背对那边。
但江枝惑仍是一眼认了出来。
少年抱着腿坐在小马扎上，低头不停的划拉手机页面，一本正经的蹙眉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绝世大机密。
他被人表白，迟茸就这么听之任之？还装没看到？
江枝惑扯扯嘴角，无端有些不高兴，抬腿往那边走。
女生不明所以，连忙跟上，围观的人也齐刷刷跟上。
眨眼间围到了这边。
迟茸:“！！”
迟茸撒腿就想跑，肩上突兀一重，被一只手牢牢的摁在小马扎上，身后些许温度笼罩下来，带着清幽冷香。
耳畔带笑声音响起，沙沙的磨进他耳朵里，声音很低。
“好室友，怎么能当看不见我呢。”
他道:“帮我拒绝她。”
迟茸:“？？？”
为什么要他拒绝？
少年眼睛睁大，诧异抗拒的侧目，“我不——”
“第三件事。”
江枝惑手心摸上他柔软的发顶，娴熟的揉了一把，语调温柔带笑，意味深深。
迟茸:“……”
迟茸咔嚓咬了咬牙，黑亮的眸子盯着某人，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真是……被这五件事拿捏住了。
江枝惑手握在少年肩上，轻轻一扭，把少年转过来。
迟茸猝不及防直面人群，对面女生看清他模样，稍稍一愣。
“你是……”
她顿了顿，“美院大二的迟茸？”
迟茸:“……”
他没说话，倒是江枝惑笑盈盈点头，“是我室友。”
他温声道:“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
女生其实不是很意外，她只是想试试，但眼下这情形……多少有点怪，她犹豫一会儿，迟疑望向一站一坐的两人。
“能告诉我理由吗？”
江枝惑指尖捏捏少年肩膀，和声复述，“说说理由？”
被捏的迟茸:“……”
一大片的目光瞬间落到他身上，迟茸头顶几根呆毛直挺挺撅了起来，表情复杂。
理由，理由。
要是说大反派喜欢男的或者已经有喜欢的人，按照论坛的绯闻盛况，纯纯拉他自己下水。
要是说江枝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他又确实想谈恋爱找个挡箭牌。
女生明显是鼓足了勇气才站在这里表白，迟茸脑袋里疯狂乱转，终于想到什么，眼底笑意划过。
既然大反派让他回答……
少年咬了下唇瓣，头顶呆毛摇晃，表情诚恳。
“是这样的，江枝惑不值得你喜欢，因为他说过，嗯……他不行唔唔唔——！”
一只手牢牢的捂住了迟茸嘴巴。
江枝惑低头盯着少年漂亮的眼睛和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掌心唇瓣湿润柔软。
他目光暗了些，压低声音。
“怎么，你想和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茸茸崽喝多了，四处造谣说某白毛大尾巴狐狸不行，大尾巴狐狸笑容温柔:“乖崽崽，你是不是忘了，你每晚都要来哥哥床上玩哦。”
醉醺醺的茸茸崽:“……？”
茸茸崽嘿嘿傻笑，“那又怎样，狐狸哥哥不行，崽崽爱干嘛干嘛，嘻嘻，嘻嘻嘻嘻。”
大尾巴狐狸微笑，“崽崽笑的好可爱，要一直笑，不要哭哦:） ”
茸茸崽:“？？”
茸茸崽吧唧被按进被窝里，两个小时后，哭唧唧醒酒。
“我错了，是崽崽不行，放过崽崽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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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场面有些寂静，少年坐在小马扎上被捂着嘴，脑袋后仰，抵到身后男生腿上。
一上一下，目光两相交错。
江枝惑低头瞧去，少年呼出的热气扑洒在他手心，仰着脑袋，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愈发圆滚，纤长眼睫颤动，又乖巧又无辜的望着他，眨巴眨巴眼，意思明显。
——是你让我说的。
江枝惑啧了一声，唇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的俯身，靠近少年耳侧。
“好室友，你这么嚣张，是想让我在这里大声揭露，你天天睡我的事实么？我说出来，那女生自然也就放弃了。”
迟茸:“……！”
迟茸眼睫一颤，闷闷唔唔两声。
江枝惑低头，松开他嘴巴，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少年脸颊两侧的软肉，声音柔和，“乖，重新编个理由。”
迟茸:“……”
算你狠！
迟茸用力拽掉脸上的手，吧唧拍开，抿紧唇，严肃的和对面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们说话声小，女生其实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江枝惑和美院的天才学生有来有往的互动，姿态亲密。
女生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她本以为论坛上都是绯闻，现在看来，好像，也不一定。
女生了然顿悟，深吸口气，“我明白了，不好意思，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一转身跑了。
迟茸:“？！”
什么？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少年抖着手想解释，可女生已经跑远，周围人也散开了。江枝惑轻笑，摸摸少年头顶，唇角弧度斯文，压低声音。
“好室友，第三件事你没完成，作废重来。”
迟茸:“？！”
“凭什么？”
要看五件事马上要完成过半，进度条突然回退，迟茸不服气，瘪着嘴，凶巴巴的，“她已经放弃了。”
江枝惑捏捏他呆毛，温和微笑，“我的要求是，你想个理由帮我拒绝——”
“我想了啊。”迟茸打断。
江枝惑沉默一会，轻轻挑眉，笑意不明，“想了半天，想出个造谣？”
迟茸:“……”
少年扁扁嘴巴，声音低下去，自言自语嘟嘟囔囔，“谁知道是不是造谣，万一是真的呢。”
江枝惑:“……”
江枝惑直接笑了，闷闷笑声在胸腔回荡，站到少年跟前，俯身，捏起少年下巴。
“好室友。”
他慢吞吞道:“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这事你还没忘记吧。”
迟茸:“！！”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把男生挥开。
江枝惑勾唇浅笑，目光直直望进少年眸子里，直白肆意，暗色撩人，“你这话，会让我误以为，你想和我试试呢。”
迟茸耳朵泛红，躲到一边，更远一点还有发现苗头不对早早跑远，怕听见什么不该听话语的赵箐。
掰扯了这么一通，天色渐暗，湖上一片朦胧，没法再画，赵箐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寝，迟茸和江枝惑也回了寝室。
江枝惑先去洗澡，迟茸在寝室支起画板，找出下午那张摸来摸去的照片，打算尽快把第一件事给解决掉，提笔开始画。
画纸上的两个年轻男生逐渐勾勒成型，面对面侧躺在床上，矮一点的手搁在面前人腰身上，而另一个……
迟茸盯着照片。
画面定格住时间，照片里的男生低头瞧向他，墨黑眸子里夹着星星点点笑意，目光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模样专注极了。
迟茸看着照片，心尖平白颤动一下，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受。
大反派看他……看的还挺认真。
他摇摇头，低头继续勾线条。
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紧跟着，“叩叩”两声。
浴室门板被从里面敲响，低沉潮湿的声音带着回音，散漫的传了出来。
“好室友，你来一下。”
迟茸:“？？！”
迟茸手里还拿着笔，对待大反派第一反应是警惕，坐在原地没动，“怎么？你滑倒了？”
轻轻的笑声传来，被浴室回音加持，格外沉闷悦耳。
“那倒没有，不过我换洗衣服忘拿了，辛苦室友，帮我拿一下。”
江枝惑站在门后，环视一圈，确定自己忘记把衣服拿进来了。
迟茸:“……”
少年看看眼前这幅“第一件事”，再想想中途夭折的老三，慢吞吞走到浴室门前，试探询问，“这算第三件事吗？”
江枝惑:“…”
江枝惑:“……”
里面诡异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是低低的笑声。
“好室友，你在浴室门口么？”
江枝惑问他。
迟茸不清楚其意图，老实嗯了一声，江枝惑笑笑，声音近了些，和他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慢条斯理。
“那你做好准备哦。”
迟茸:“？？”
江枝惑微笑:“我要出来了。”
迟茸:“？！！”
啊？出、出来？！
迟茸脑袋一懵，惊恐后腿半步，“等等——”我给你拿！
“咔哒。”
浴室门被打开，潮湿的热气霎时倾泻而出，带着浅浅的沐浴露香气，若隐若现的人影从浓白水汽里出现。
迟茸:“！！！”
卧槽卧槽卧槽？！
迟茸耳朵瞬间着火，红彤彤一片，猛的扭头，飞快往反方向跑。
少年背影仓惶，手脚都有些不利索，细腻的耳垂已然浮出一层绯红色，模样诱人。
江枝惑笑了一下，穿着浴袍，坦然从衣柜拿出衣服穿好。
期间少年没敢回头瞟半眼，猫在最远的对角线上，坐着小凳子，面对着墙，活像个羞涩自闭的小蘑菇头。
“你穿好了吗？”
迟茸耳朵发烫，瘪着嘴，心里怒斥一句黑心反派臭不要脸。
“好室友做什么骂我。”
江枝惑就跟有读心术似的，笑吟吟出声，“你都把我摸完了，还怕看？”
迟茸:“……”
迟茸耳朵更烫了，把玩着手里铅笔，已经磨钝的铅笔头在拇指指腹来回划拉，也不知道该骂大反派黑心，还是该骂自己梦游爬床送上门。
他背对着留足了时间，确定对方穿好了才转回去，洗完澡拿出几盒新药。
他今天联系了以前的医生，让他重新给自己开了些治梦游的药。
毕竟之前的都是一年多前开的，现在说不定有效果更好的。
迟茸把药吃了一份，在心里盘算，这是最后一次吃梦游药，如果还是不行，那就要另想办法。
迟茸深吸口气，缩进衣柜里，按照习惯涂了一层湿润的足霜。
江枝惑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里，安静等着他的崽崽爬上来。
但一直到凌晨四点，还是没有动静。
……难不成，新换的药有用？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夜晚，茸崽崽可怜巴巴蹲在角落，就是不愿意上床睡觉，纯白色的大尾巴狐狸怎么诱哄都没用。
茸崽崽可怜巴巴，“不要，上了床哥哥就欺负崽。”
大尾巴狐狸摇摇尾巴，模样纯良，“不会的，哥哥保证不欺负崽崽好不好。”
茸崽崽瞥嘴，“不信，狐狸的保证到了床上就都不做数了，男狐狸更是这样QAQ”
大尾巴狐狸:“…… ”
大尾巴狐狸百劝无用，露出微笑，直接把崽崽抱起来，“既然这样，那好吧，哥哥再教崽崽一个道理，男狐狸不仅在床上欺负崽崽，床下也可以哦:） ”
崽崽:“？！！！不要QAQ”
江枝惑蹙眉，闭着眼，大半个晚上的失眠让他有些烦躁，在床上来回翻了翻。
江枝惑一贯失眠，但抱着崽崽睡会好很多，自打重新遇见崽崽，基本再没有失眠到这个时间过。
不过眼下，失眠倒不是最要紧的，小崽子不记得他，只靠梦游爬床靠近自己，要是突然不梦游了……小崽子会躲他躲到不见人影吧。
江枝惑低低啧了一声。
“呲……”
些微的动静传来，江枝惑顿时停在原地，躺着一动不动，耐心等待。
衣柜门被打开，一小团模模糊糊的人影从里面钻出来，白皙柔软的脸蛋微微嘟着，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瓜，眼睛半睁不睁。
明明是梦游，却一副困到动不了的样子，像是挣扎了好半天，意志才战胜身体，软软哼唧了两声。
“哥哥……”
少年晃悠悠朝床边走，慢吞吞的，看起来软绵绵一团，随时能就地躺倒，方向倒是半点没偏。
江枝惑在一片夜色里看着他，总感觉要摔，也顾不上会不会把人惊醒，坐起身。
一片朦胧的昏暗里，上铺坐着的男生朝下俯身，伸出手，声音低缓。
“崽崽，乖，到哥哥这来。”
少年哼哼一声，听话的晃过去，顺着梯子往上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换的药的作用，小朋友今晚看起来格外绵软，有气无力的，爬梯子爬到一半还歇了歇，趴在床边转向男生，可怜巴巴的。
“……上不去了。”
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落到少年身上，银辉朦胧，衬得其愈发旖旎艳丽，红润唇瓣开合，声音轻软，黏糊糊的。
“哥哥抱。”
……好乖。
江枝惑被他几句哥哥弄得耳根发痒，唇角弯了弯，伸手扣住少年单薄的腰身，将人抱了上来。
他不想再把人弄醒，动作很轻，小崽子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跪坐在床上，闷头往他怀里扎，额头蹭着他肩窝，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
“……哥哥。”
“嗯，在。”
江枝惑抱着人，轻飘飘的一点，没什么重量，还是瘦的厉害。江枝惑摸摸他脑袋，垂眸，将人往怀里送了送。
之前梦游，小崽子都是爬上来就睡，只偶尔嘟囔两句哥哥，今天这么娴熟的钻进他怀里还是头一回。
眼下抱着人，江枝惑心头微软，失而复得的模糊情绪汹涌钻进心脏。
这是他的崽崽。
他一个人的崽崽。
江枝惑轻笑一下，愈是高兴庆幸，心头的阴暗晦涩也愈是浓厚。
他不清楚小崽子为什么失忆，但有一点，当年，崽崽是自己跑的。
江枝惑眼底的郁色越发凝实，密网一般，要把怀里少年裹藏起来，
“小朋友。”
他轻声低语，眸子里的占有欲浓烈可怖，指尖擦过少年后颈。
“你答应过我的，不背叛，不逃离。”
“怎么能反悔呢。”
男生唇角弯着，眼底墨色厚重，亲昵的将人拥进怀里，指尖在他柔软发丝里穿过，落到后颈，浅浅拂过，又轻又凉。
“快想起来吧。”
“想起来，我才好罚你，是不是？”
他轻笑着，好似夜里容色极盛的鬼魅，正等待猎物乖乖落进陷阱，再难脱离。
迟茸以前爱喝奶茶，也吃中餐，江枝惑不清楚现在突然大变的原因，但这是他的崽崽。
不论如何变，都是他一个人的。
少年闭着眼靠在他肩膀上，长睫垂落，呼吸平稳，俨然已经睡熟了。
江枝惑想抱着人躺下，但小崽子压住了被子一角。
他没用力抽，握住那节白腻纤细的足踝，拇指抵着骨节上细小勾人的红痣，正想握起来挪一下，指尖忽的触到几丝湿润。
……有些不太对。
光线太暗，江枝惑蹙眉，先把睡安稳的少年放平，点开手机屏幕，借着一点微弱荧光看去。
少年赤着脚梦游过来，左脚侧边不知踩到什么，划了道长长的口子，不深，但艳丽血色已经沾污嫩生生的皮肤。
难怪爬梯子要他抱。
江枝惑自己就是学医的，寝室里有医药箱，下床拿了碘伏，给少年处理完伤口，并排贴上两个创可贴。
折腾许久，等安稳抱着少年闭上眼，窗外已经泛起朦胧的晞光。
迟茸睁开眼，被窝里是熟悉的炙热温度，暖融融裹遍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