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烟花是如此的光华夺目，绚丽得迟遇都怔愣了几秒。
就在他对着那一片灿烂忘记了说话时，谢卿晟的声音沉沉落在耳边：
“迟遇，新年快乐。”
“我很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迟遇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他愣愣地应了一声“新年快乐”。
又过了许久，外面的爆竹声都弱了些，他才嗫嚅道：“我也……”
“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说完这句话，他耳朵上的那抹红摧枯拉朽地延伸开，烧得他满面通红，烫得他再也握不住电话。
他连“再见”都忘了说，急忙挂了电话。
电话是挂断了，可他的心跳并没有变慢，脑海里的思绪也越来越杂。
他抱住谢卿晟“借”给自己的玩偶鲸鱼，头朝下地栽倒了在沙发上。
一个月过去。
迟笑的生日到了。
两天前，谢卿晟就和迟遇说好了，会在这天直接飞回江城，给迟笑过完生日后再去海城。
到时候，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切蛋糕。
然而……
坐在客厅里的迟遇，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脸上忽红忽白的，神情颇有些尴尬。
他的视线始终无法安定下来，最终飘向了窗外。
屋外还是暮冬天气，但天出奇的蓝，阳光格外的好。
远处的江大钟楼旁，休憩了一整个冬天的树木，在零零星星地抽出新绿。
是春天的绿。
这会是怎样的一个春天？
迟遇的心沉沉跳动着，神思也渐渐恍惚。
终于，门铃响了。
迟遇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在脑海里演习着见面时要说的话，一路小跑地到玄关开了门。
门外的人自然是一月未见的谢卿晟。
迟遇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更来不及把自己准备好的“寒暄语”说出口，这人已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他整个揽入了怀里——
“我回来了。”
迟遇只觉得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
什么礼貌客套，嘘长问短，全都被丢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里。
他只能将头埋在对方胸膛，闷闷应了声：“你、你回来啦。”
谢卿晟走进客厅，四下看了看，奇道：“笑笑呢？”
迟遇接过谢卿晟的礼物，一连串地解释起来——
之前说好了在家和两位哥哥还有其他同学一起吃蛋糕结果昨晚这孩子突然变卦说自己满12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和同学出去过生日坚决不肯待在家里还坚决不让哥哥陪……
迟遇不停歇地说完，最后终于停下来换了口气，摇着头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谢卿晟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想笑。
上一世，二十多岁的迟笑，也是用这样的借口，将迟遇生生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一次，这个“陷阱”足足提早了十年啊。
他忍住笑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这一整天，家里就你和我了？”
其实两人早就单独相处过许多次了。
但谢卿晟这么一说出来，迟遇又觉得脑子在嗡嗡响。
他赶紧给谢卿晟倒了杯水，同时自己也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这才勉强在脑子理出些条理：
“既然生日会取消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飞这么久也很累了吧。”
谢卿晟道：“不累。”
“飞机上有床有浴室，休息得很好。”
迟遇顿了顿，想象不出来飞机上的床和浴室是什么样的。
但他这才意识到，方才将头埋在谢卿晟怀里时，鼻端传来的依然是那种干净的、清洁的、让人安心的香气，全然没有长途旅行后的困乏憋闷气息。
他点点头，又道：“那你总该饿了？我给你下面吧——正好，早上我给笑笑煮了生日面，还有剩下的高汤……”
谢卿晟道：“我来吧。我来煮，我们一起吃一点。”
迟遇慌忙摇头：“不行不行，哪能让长途旅行回来的人自己做饭。我来——你是不是担心我放辣椒？放心，我会给你做成不辣的……”
谢卿晟按住了他的手：“我来。”
见迟遇还要顽抗，谢卿晟故意面色一沉：“你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迟遇顿时没了气势，老实道：“你做的好吃。”
于是，最终还是刚刚绕着地球飞了半圈的谢卿晟，挽起袖子站到了厨房里。
不得不说，谢卿晟煮出来的面条真的特别好吃，特别的合迟遇的胃口。
原本迟遇还想客气一下，说“你辛苦了你多吃点，我就尝一点点”，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将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这一碗暖呼呼的面下肚，迟遇的身体都放松了些，方才那点拘束和不安都被像是被面里的热气给熨平了。
他开始和谢卿晟细细碎碎地说起家常，说起那些曾经在电话里提过的些微小事。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
一个月的新鲜事，就这么说得差不多了。
迟遇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干脆牵起谢卿晟，带着他蹲到新买的植物培栽前，跟他说着这水仙有多好养活，这山茶花有多艳丽。
待叨叨完这些花花草草，他又想起一件事，起身跑进厨房，捧出来一个透明的大罐子。
他将罐子放到茶几上，带着点儿兴奋道：
“这个是我和笑笑逛早市的时候找到的！古法烘培的小鱼饼干！”
“你不是喜欢小鱼饼干吗？我买了好多——”
看着瓶子里那一只只并不算精致的“小鱼”，谢卿晟眉毛挑了一下，笑道：“很可爱。”
见谢卿晟并没有着急要伸手去拿饼干的意思，迟遇不禁有些疑惑：“嗯？你不想尝尝吗？我尝过，酥酥脆脆，很香的！”
谢卿晟便听话地夹起一只小鱼放进了嘴里。
迟遇盯着他的脸仔细看着，更疑惑了：“我以为你很喜欢小鱼饼干呢。”
结果你的表情很平淡呀，完全不像是“吃到了很喜欢的东西”。
谢卿晟叹口气：“我并不是喜欢饼干啊。”
迟遇：“那你是喜欢什么？不喜欢饼干，难道是喜欢小——”
话说到这里，迟遇才猛地醒悟过来，谢卿晟一直以来到底在说什么。
一瞬间，他变成了一只被捞出池水的鱼，只知道傻傻地张着嘴，说不出一个有意义的字。
谢卿晟再次叹口气，轻轻牵过迟遇的手：
“小鱼。”
“是的，我喜欢小鱼。”
这人将自己的手指和迟遇的叠在一起，眼睛一直望进迟遇双眸的最深处：“迟遇，是我不对。”
“我上次说得太含糊。”
“我现在修正一下——”
“我喜欢你，不是单纯以朋友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善良的老师’。”
“我不奢求你立刻就能接受这份‘喜欢’。”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以你喜欢的方式。”
迟遇的耳朵里，全是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流淌、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半响之后，他将手从谢卿晟的掌心抽了回来，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身后，谢卿晟的的呼吸一乱：
难道……我还是吓着他了？！
几分钟后，迟遇回来了。
他手里抱着一沓打印出来的纸。
他将这摞纸放在茶几上，低头道：“你说过……我再画了什么故事，画好之后一定要给你看。”
“这就是我最近画的故事。“
“你，你要看吗……”
谢卿晟拿起了第一页纸。
只第一眼，他的呼吸就微微一滞：
上一世，迟遇曾经画过一本小漫画。
漫画的名字是“小鱼历险记”。
在幽深的海底，有一只小鱼。
小鱼会吹出巨大的泡泡，结果因为泡泡太大——竟然带着小鱼不断往上飘啊飘，差点变成小飞鱼。
小鱼会用贝壳给自己盖房子，但盖好之后却不敢住进去——因为，小鱼担心住进去以后就会变成珍珠鱼。
乍一看去，这是一本童趣十足的小漫画。
但那暗沉沉的海底，那孤独徘徊的小鱼，那总是不能圆满的结局，让画面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与孤寂。
这一次，迟遇画出来的依然是那只小傻鱼。
但迟遇所画的故事……
和上一世的有了非常大的不同。
这次的小鱼，住在一个梦幻般的岛屿旁边。
小鱼有一个好朋友，是一只橙色的、看上去凶巴巴的小螃蟹。
小鱼住在果冻蓝的海水里，小螃蟹住在浅金色的沙滩上。
小鱼没办法到岸上去看小螃蟹，小螃蟹就会跳进水里，大爪子不停游啊游，直到找到小鱼。
小鱼想要玩儿泡泡的时候，小螃蟹就会吐出一大堆的泡泡，再和小鱼一起把泡泡们戳破；
小鱼想要盖房子的时候，小螃蟹就挥舞着爪子，剪断海草砍下礁石，为小鱼搭一座蘑菇一般的小房子……
谢卿晟看着这一格格的小漫画，许久都没有说话。
迟遇坐到他身旁，声音有些颤抖：“那个，嗯，这个故事里的小鱼……”
“他本来一个人，啊不是，一条鱼住在海里……”
“后来……他，他遇到了一只大螃蟹……”
“他……他……和大螃蟹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他……喜、喜欢……螃蟹……”
“就像，我，我——”
迟遇双手握成拳头，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绷得又僵又硬，像是要去和谁打上一架般的紧张。
对他来说，尽管已经在心中数次练习过，这依然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
但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就像，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房间里变得分外安静。
滴——答。
是墙上的挂钟在走动。
一秒钟竟然如此的长。
长得迟遇心里又慌又乱，又恐惧又害怕。
他怕得想要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谢卿晟的脸。
却听见谢卿晟开口道：“为什么……”
迟遇的心跳得乱七八糟，完全不知道谢卿晟想问什么。
这人沉声问道：“为什么是螃蟹？”
这个完全超出迟遇预期的问题，倒是让他忘却了紧张。
他呆呆地望着谢卿晟，愣愣应道：
“因为……是橙色？”
“而且……好吃？”
谢卿晟的唇角向上扬起，扬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我……好吃？”
他低低问着，声音沙哑而低醇。
迟遇傻傻想了两秒，倏地明白过来，心中的不安瞬间全都变为了羞窘。
他急得面孔通红，忙不迭地想要否认什么——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一只手揽住了他的后脑勺。
他的身体被往前一带，正正倒入了谢卿晟怀里。
鼻端尽是那干净清爽的气息。
迟遇下意识仰起头——
一方柔软的嘴唇，温软却不失力度地衔住了他的。
唇瓣，被细细地含住，被密密地吮析，再被直白地撬开。
他的唇齿都被肆意地侵袭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几声哼哼。
从头顶，到后颈，到脊骨，酥麻之感一路往下。
迟遇依然在轻微地发着抖。
却不再是因为恐惧或者不安。
这一次，谢卿晟再没有任何的迟疑或者停留。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迟遇的脸埋在谢卿晟的肩头,眼角湿润，嘴唇微微张着，像是脱力了一般喘着气。
他下意识地想要挪动下身体，却听见谢卿晟在他耳边低声道：“别乱动了。”
迟遇：……？
谢卿晟苦笑着：“别挑战我的自制力。”
迟遇先是一怔,随后便懂了。
他这次倒是明白得很快。
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起了上次谢卿晟略显怪异的姿势,更直接的是……
他现在正正贴在谢卿晟怀中，恰恰好地能感受到某种异样。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一旦知道小青橙有多么活力满满,迟遇便觉得脸上烫得像在发烧,原本发软的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了。
谢卿晟叹了一声,主动往后稍微挪了一下，但双臂依然抱着迟遇。
他那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在迟遇的背上一下下地轻抚着，像是在安抚什么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待迟遇的身体再度放松了些，谢卿晟方才柔声道：“别紧张,我……我说过,我不急。”
迟遇“唔”了一声，脸却更红了。
他喃喃着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合适。
难道要说——“没关系,你可以急”？
谢卿晟再往后退了一点,握住迟遇的手举到唇边，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在我男朋友同意之前，我不会硬要做什么的。”
“这样可以吗？我的男朋友？”
迟遇又低低“啊”了一声，垂着头小声道：“那……我们……是恋人了？”
谢卿晟没忍住,轻轻咬了下迟遇的手指,假意生气道：“当然。”
“难道你还想撩完就跑，不给名分？”
迟遇赶紧不住摇头：“不不、怎么会……”
“要给的要给的……诶,不是……”
说到这里，迟遇才察觉这个说法分明就是谢卿晟在给自己下套，不禁抿了下嘴唇，索性不说话了。
谢卿晟逗鱼逗得开心，哪肯就这么罢休，便在迟遇鼻尖上轻刮一下：“要给，给什么？”
迟遇正红着脸不肯再说，却听见入户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已是黄昏时分，是笑笑说好要回家的时间了。
他忙不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犹豫几秒，又一把拽起了谢卿晟。
谢卿晟笑着问：“是要让我赶紧回家么？”
迟遇再次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他牵着谢卿晟的手，一路走到玄关。
迟笑正在换鞋，一旁的柜子上堆着各种朋友送的小礼物。
看到两位哥哥后，她先对着谢卿晟兴奋地大喊一声：“卿晟大哥！你来看我哥啦！”
谢卿晟微笑着应道：“对。”
“生日快乐，笑笑。”
若是之前，迟遇大概会赶紧说起谢卿晟送了礼物过来。
但今天，他咬咬嘴唇，郑重其事地看着迟笑：“笑笑，有件事要告诉你。”
迟笑难得见到哥哥对自己这么严肃，不禁放慢动作，眼睛微微睁大：“怎么了哥？”
迟遇心一横，一鼓作气道：“今天，我和谢卿晟，成为恋人了。”
这件事一定要告诉笑笑。
迟遇原以为，迟笑会非常吃惊，或许要花一点时间去理解“两个哥哥怎么会变成恋人”这件事。又或者，笑笑对“恋人是什么”都不太有概念，还需要自己来做科普。
没想到，迟笑“哇”的一声，惊喜不已地再次看向谢卿晟：
“你终于把我哥追到手啦！”
“恭喜呀！”
“我哥很难追吧！”
迟遇：……？
怔了好几秒，迟遇才面红耳赤地对着迟笑道：“笑笑，你、你、你一个小孩子……”
你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个了？
这短短一学期，你都学到了些啥？
迟笑特别坦然地摊摊手：“哥，放寒假前你们不是一起来学校接我吗？我室友一下就看出来啦，说你们肯定不只是朋友！‘那个高个子特别有气质的帅哥，一定是在追你哥哥’！”
说到这里，她还嘻嘻一笑：“我室友还特地叮嘱我，要多给你们创造机会，不要老是当电灯泡呢。”
迟遇尴尬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身为一个“哥哥”，此时要如何和这口无遮拦的妹妹交流，只能嘀咕道：“你们一个个的小孩子，怎么懂得这么多……”
迟笑收起自己的礼物抱在怀里，笑眯眯地道：“哥，我说了我都12岁啦，不是小孩子啦！”
“我已经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了——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天天凑在一起嘛。”
她一面说，一面走回自己房间，还对谢卿晟道：
“我哥其实特别喜欢你，他就是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啦。”
“你要多多包涵我哥哦！”
迟遇惊得连声音都变了，赶紧做出哥哥应有的派头，虎着脸道：
“好了别瞎说！”
“到家还不赶紧洗手换衣服！快去！”
迟笑冲他做了个鬼脸，丢下一句“我就知道你要嫌我电灯泡”，然后速速跑开了。
待迟笑故意动静很大地关上了门，迟遇一脸赧然地看向谢卿晟，却发现这人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眼里盛着的都是不做掩饰的笑意。
迟遇更不好意思了，挪开视线道：“你笑什么。”
谢卿晟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因为你大方地介绍了我的‘新身份’。”
他的嘴唇又落到迟遇的耳朵边，轻轻吐着气道：“更因为，‘我哥其实特别喜欢你’。”
迟遇一下子伸手护住耳朵，矢口否认着：“你别听这个！”
“笑笑她、她乱说的！”
谢卿晟微笑着：“好，我不听。”
可这人灼灼的视线，含笑的声音，分明都在说“我信了，我当真了。”
迟遇两只手都盖在滚烫的耳朵上，像是被拆穿了什么大谎言一般又羞又慌，立在玄关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谢卿晟摸摸他的头顶，换了个话题道：“我先回去了，晚上飞海城。”
迟遇呆呆地点了下头：“哦。”
谢卿晟道：“我现在回去——你不打算送送我吗？”
迟遇先是一怔，随后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就住在隔壁？开门走出去就到了，还需要我送？”
话虽如此说着，他还是拧开房门，陪着谢卿晟——或者说被谢卿晟牵着手，走过短短一截走廊，走进了谢卿晟家。
甫一进门，谢卿晟就调转身体，一秒钟都不耽搁的将迟遇压在了墙壁上。
他左臂曲折着，小臂抵着墙，将迟遇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而他的右手，则护在迟遇的脑后，小心地充作一个垫子，没有让迟遇直接碰到这冷硬的墙壁。
他探下头，气息落在迟遇的发际额间，仿佛是要继续方才的吻。
但最终，他只是用鼻尖蹭了蹭迟遇的鼻尖，再轻轻嗅着迟遇的面庞与颈项。
像是饿极了的野兽，恨不得一口就将猎物拆吃入腹，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只能眼巴巴地闻闻味道。
片刻后，谢卿晟终于深吸口气，手臂微微松开了些，叹息般道：“我最近会有点忙……但每个周末，一定会回来。”
谢卿晟的确只是想告诉迟遇，“我不会离开太久”，并没有任何借机撒娇的意图。
然而，被他挡在怀里的迟遇，先是“唔”了一声，接着便稍稍踮起脚尖，在谢卿晟的唇上快速而轻巧地落下一个吻。
不过是蜻蜓点水蝴蝶展翅一般的嘴唇相碰，却足以让谢卿晟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得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趁势咬住他，衔住他，任意肆虐，攻城略地。
他的喉结向下滑动几许，终于喑哑地说出两个字：“……等我。”
迟遇快速地点点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嗯，再见。”
“我回去了。”
说罢，这小鱼从螃蟹的爪子下灵活地闪开，速速地游出了螃蟹的领地。
谢卿晟还没从海城回来，学校已经开学了。
室友们都聚齐之后，当然是要分享一下各自的寒假生活。
周鹏说他去了趟海岛，晒得人都脱皮了；许睿说他们吃了一寒假的剩菜和腊肉，现在无比怀念学校的食堂……
到了迟遇，他犹犹豫豫的，眼光左右飘移地告诉大家，他和谢卿晟在一起了。
寝室安静了两秒，周鹏吹了声口哨，然后开始大力鼓掌：“好！恭喜晟哥！”
“转告晟哥，我要吃烧烤！就校门口那个！”
许睿则是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好啊！好啊！你这小傻鱼终于想通啦。”
迟遇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们怎么一个个这么高兴。”
看上去比我都激动。
周鹏凑过来搭着他的肩：“鱼啊，你不知道啊，你当时那个不开窍的模样，看得我们心里那个着急啊。”
“我们都在想，晟哥真是太能忍了，这咋就能忍着一直不出手不表白呢。”
迟遇听到这里，不禁问道：“你们……你们是从一开始，就觉得……他……呃，喜欢我？”
周鹏：“废话。”
许睿：“当然了——而且，一看就是喜欢你已经很久了，是那种特别特别痴情的模样。”
迟遇挠挠头，没再说话了。
但他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疑惑，却比以往更加明显。
这学期的课程里，有一门公共课是法律基础。
迟遇把课本里概述的民法和公司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去图书馆查了些资料，越看心里的疑问越重。
最后，他干脆找了个机会去问这门课的老师。
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迟遇总算差不多弄明白了。
可越是明白了法律上是怎么回事……
他反而愈发困惑起来。
又是一个周六。
不管有多忙，谢卿晟都会在周五赶回来。
每一个周六的晚上，两人都会依偎在谢卿晟家的沙发上，看看电影，看看漫画，看看夜景。
这个晚上也不例外。
谢卿晟靠在沙发上，迟遇半躺在他怀里，看着屏幕里的爱恨情仇。
但迟遇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爆米花都没怎么吃。
最后谢卿晟干脆关掉屏幕，用手抚着他的面颊，柔声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迟遇翻身坐起来：“那个……”
谢卿晟：“嗯？”
迟遇：“那个，我们的动画，拿到了三等奖。”
谢卿晟笑了：“我知道——你说过了。”
迟遇：“哦。”
他犹豫一下，又道：“笑笑的期中考试考得很好。”
谢卿晟有些无奈：“你也说过了。”
“迟遇，究竟怎么了？”
迟遇：“我……我这学期，学了些公司法的东西……当然我只学了点皮毛……”
谢卿晟：“嗯？”
迟遇：“我越看越觉得……我们的那个协议……很奇怪……”
一个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怎么可能如此儿戏地对待控制权？
谢卿晟：“噢。”
迟遇：“还有……”
他想说：还有，很快就要到我生日了，也完全不见你要求我履行“结婚”这个义务。
然而谢卿晟直接了当道：“那个协议啊，我们不如撕了它？”
迟遇：“……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