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并不知道这事儿,同时他也不知道他被霍闻声捧着脸吻掉眼泪的样子,甚至超过了双生蓝宝石的吸引力,让围观群众大跌眼镜。
不管是苏南表现出的依恋,还是霍闻声展露的爱怜,都让围观群众意识到,俩人之间绝不是传闻中那样肮脏的权色交易,而是两情相悦,佳偶天成。
在霍闻声在会议上力挺苏南的“异想天开”时,就已经有不少人背后嚼舌根说霍总怕不是个恋爱脑,现在这么一出可算是实锤了。
他们高不可攀的霍总,确实真是个“恋爱脑”,还是“纯爱”那一类。
自此,苏南和霍闻声的关系在Lynx尽人皆知,却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认为苏南是靠着霍闻声才在Lynx立足。
外界翻了天似的议论纷纷,话题中心的两个人也翻了天,在床上。
哭过一场的苏南后知后觉地开始兴奋,主动缠着霍闻声闹腾,然后摇到一半因为太累给自己摇睡着了。
霍闻声还没有缴械,却没舍得折腾他,只能无奈鸣金收枪,抱着人一块安睡。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做出解决方案,又画好设计图,苏南有些疲劳过度,可他仍旧没有松懈,第二天早早起床,白着脸说要去公司工作,继续推进高珠设计。
霍闻声没让,大手一挥给全公司放了三天假。梁哲撒花欢呼“大表哥万岁”,方可仕撇嘴锐评“君王恋爱脑,从此不早朝”。
苏南失笑,说不用这么夸张。
霍闻声不置可否,完全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放假也不是什么坏事,苏南也就没说什么,安心在家享受假期。
从高压环境脱离,身心逐渐放松的苏南开始发现一些被他忽视的东西,比如霍闻声的香烟盒里的香烟换成了味儿更重的,比如他偶尔夜里醒过来,稍有动静就会被霍闻声的手臂揽住,也比如霍闻声其实也瘦了很多,温润的眉眼在看向他时,多了从前没有的一丝隐忧。
大抵是他眼里的深沉之色太过浓郁,苏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半年来,并非只有他压力大,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霍闻声同样承受着压力,却还是给他撑出一片可以喘息的空间。
苏南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心疼,他走过去,抱住霍闻声,跟他说:“对不起。”
霍闻声一怔:“为什么道歉?”
“我让你担心了。”
霍闻声笑着说“没事”,但苏南依旧没松手,他想到了三天前,他在切割室被霍闻声抱在怀里的时候。
在想要拼尽全力的那股劲儿过去之后,苏南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压在心里的后怕感浮了出来,他问过霍闻声:“如果我切坏了会怎么样?”
霍闻声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有些沉,但口吻很温柔,说:“不怎么样。”
“这不会影响我爱你。”
苏南很难说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那是超出了感动,心动,以及爱之外的感觉,汹涌的让他疯狂,却又浩荡的让他平静。
于是他再一次抱紧了霍闻声,埋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又说一遍一遍地说“我爱你”。
霍闻声被他搞得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笑着回应:“我知道,我也爱你。”
苏南这次只是有些疲劳过度,休息三天就没什么事儿了,假期结束,他和霍闻声一起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高珠系列最难搞的蓝宝石搞定,但并不代表后续的工作轻松,那套双生银河的设计不仅工艺复杂,配石也很复杂,苏南接下来的工作仍旧忙碌。
赵辉被开除,珠宝组设计总监的位置就空了下来。
苏南和霍闻声的关系不是秘密,Lynx从上到下几乎都默认苏南会来接这个位置,从前或许还会有人不服,但那两颗蓝宝石面世之后,众人心里都有了默契。但令人意外的是,半个月过去,苏南的任命通知也没有下来,在程序上,苏南仍旧是个合作的独立设计师。而珠宝组设计总监的工作还是由原设计小组组长和方可仕分别代劳珠宝制作和管理统筹。
吃瓜群众摸不准霍闻声的打算,一早知道霍闻声打算的方可仕也摸不准,在季度会议上,有人提出珠宝组设计总监的位置空了太久,霍闻声依旧不疾不徐将这事儿按下了。
事后,方可仕没忍住问了少爷的打算。
他用的称呼是在家里的称呼,所以这会儿他不是在以方总监的身份在和霍总说话。
霍闻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摸烟盒,咬在唇边准备点着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放下了火机,只捏着那支烟。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方可仕:“苏南?”
霍闻声反问:“你不是说他不合适吗?”
方可仕闻言心里闪过一丝微妙,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的确觉得他不合适,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霍闻声眯了下眼睛,有些不满:“注意你的措辞。”
既然不是霍总在和方总监说话,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护短,听不得方可仕说这种“苏南是没办法的选择”这种话。
方可仕从善如流低头:“好的,少爷。现在的情况,苏南是最好的选择。”
霍闻声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是服他了?不觉得他性子软压不住人了?”
“……”即便有心理准备,方可仕也还是低估了霍闻声的护短记仇程度,竟然还在记恨半年前他说苏南不适合的话。
现在方可仕合理怀疑霍闻声把珠宝总监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他,是在肆意报复。
“他在珠宝设计上的专业,我一向都是服的,至于压不压得住人,现在看来,很压得住。”
方可仕并非阳奉阴违,一开始,乃至到现在他都觉得苏南的性格不太适合Lynx高层。苏南专业够硬,心地好,有原则守规矩,这没什么问题,可在竞争激烈的“狩猎场”就是问题了。
因为太理想的人总是容易被现实锉磨的。
但如今,苏南凭借自己的胆量和能力在Lynx站稳了脚,又有霍闻声护着他,此刻,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方可仕说得真心实意。
霍闻声盯着他看了片刻,旋即垂下眼眸,视线停在指尖轻点的香烟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方可仕看着那支烟,忽然想到了半个月前的一场谈话。
也是在这间办公室,在苏南进入切割室的那个下午。
那应该是Lynx氛围最为凝滞最为紧张的一天,那种压抑的紧张感同样弥漫在27层。
霍闻声在办公室里点燃第三支烟的时候,方可仕没忍住问他家少爷,是不是真的觉得这事儿能成。
霍闻声吸了口烟,然后吐出,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方可仕明白,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可当时他没有闭嘴,他像昏君进言的谏官,无所畏惧道:“那份报告的确漂亮,可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万一他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失败了,不过一块石头,”霍闻声伸手点了点烟灰,抽烟过度的嗓子有些沙哑,“九千万我赌得起。”
“……”方可仕嘴角抽抽,在心里嘀咕那些碎嘴子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他家少爷还真是恋爱脑了。
霍闻声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冷冷地看过来。
方可仕从善如流回到先前的话题:“你应该知道苏南给自己的压力有多大,石头碎了你不在意,苏南呢?”
越是骄傲要强的人,就越是容易把自己逼近绝路。
这般顶着无数压力。孤注一掷,等着他的要么是功成名就,要么是粉身碎骨。
霍闻声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他曾经为苏南的要强心动,也为苏南的要强心累,看着苏南把自己逼近绝路,情绪崩溃得自厌自弃。
他或许可以让苏南屈服,让苏南退缩,像是保护一件易碎品一样将他圈进自己的花房。
可苏南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成了当然好,可不成呢?
点燃的香烟在指尖安静地燃烧着,霍闻声眼眸低垂,显露出几分少见的深沉。
好几秒钟后,他的声音才又响起:“我陪着他。”
成了就陪他功成名就,败了就陪着他把自己拼好。
我陪着他。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方可仕再说不出什么话。可此刻,看着霍闻声和从前同样沉稳淡漠的侧脸,方可仕却察觉到一丝迟疑与慎重。
他似乎也并不如自己所言那般强大,可以镇定地看着苏南粉身碎骨。
他并不在意自己究竟是何职位,心思都在高珠制作上。
那两颗蓝宝石切出来了,于是关于这两颗蓝宝石的设计制作就成了重中之重,为此,苏南还特地飞了趟法国,找到曾经叫他做空窗珐琅的老师,学习研究珐琅镶钻的工艺。
他在法国待了近一个月,直到霍闻声也来法国主持Lynx的时装展,两人才短暂地结束异地恋。
落地时,苏南来接的机,在一众金发碧眼的异国人里,霍闻声老远就一眼锁定那张极具东方韵味的脸,一如从前他在école Boulle的毕业展上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岁月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让他变得挺拔,明媚不减当年。
霍闻声嘴角浮起愉悦的笑容,朝着苏南走过去,两人旁若无人地拥抱,缓解思念。
可惜这点愉悦只维持到上车,霍闻声牵着苏南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他手侧的软肉,于是就发现他的左手腕内侧的位置多了一道半指长的暗红疤痕。
烫伤,最多一周,变硬的死皮还没掉完。
霍闻声拧了眉,苏南却不以为意。
做珠宝远不是那么光鲜亮丽,手上功夫是在各种剪子矬子锯子等工具的磨炼下练出来的,受伤是常有的事儿。
而珐琅工艺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烧制,苏南当初学的时候,十根手指头几乎是被烫了个全。
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这次烫伤的位置靠近他手腕的动脉,所以霍闻声脸色有些不好。
苏南宽慰他说没事,只是个小意外,霍闻声指腹磨蹭着,垂眸不说话。
苏南又玩笑说:“你只要不嫌我留疤不好看就好。”
他是留疤体质,容易留痕迹,还不容易消退,手上细小的疤痕还挺多,但最明显的是背上那道。
苏南自己不是很在意,但霍闻声好像有点在意,每次做的时候,都爱作弄那处,要么用手糅捏,要么用嘴亲咬,做得狠了的时候,习惯性用自己的吻痕齿痕去覆盖。
背对着霍闻声的时候,苏南有时候会有些在意好不好看。
霍闻声听他这样讲,也就没再生气,说他好看,怎么样都好看,然后无奈地叮嘱他安全第一。
苏南笑着说好,又继续跟他说他这段时间学习成果,这工艺很难,一点不比隐蔽式镶嵌容易,经过反复试验,他终于掌握到一点诀窍。
霍闻声看着他时而沮丧时而神采奕奕的一双眼睛,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时装周,在这里苏南遇见了一位说熟也不是特别熟的熟人,许明月。
俩人曾经因为借珠宝走红毯有过交集。那时许明月提过要找苏南定制一对戒指,只是后来舆论发酵,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苏南发公告做出澄清之后,许明月有和苏南道过歉,也表态澄清绯闻,苏南对她印象还不错,这次遇上,许明月主动过来和他打了招呼,两人也就聊了几句。
许明月提起之前找苏南定做戒指的事儿,像解释也像闲聊一样,说她在那之后就进了组,所以没来得及顾上这事儿,现在也没必要了,因为已经和男友分了手。
苏南有点意外她的坦率,笑着说没事,许明月顺势问他是否有档期,她还是要找苏南定制一款珠宝,关于她养的一只猫咪。
“男人的陪伴是短暂的,但我的猫咪不是,我希望她能继续陪着我。”许明月神色有些伤感,苏南拒绝的话一时没能说出口,于是听完了这只喜欢珠宝的猫的故事。
这只猫许明月已经养了十三年了,已经快要到寿终正寝的时候,所以她想让苏南以这只猫的原型给她做一枚胸针,或者是挂坠,留个纪念。
至于为什么她要找苏南,还有点玄学在里面,她从前买过苏南设计的一对月光石耳坠,她的猫咪很喜欢,经常拨开她的首饰盒,偷走那两只耳坠。
苏南听到这,会心一笑,如果时间合适他肯定就答应了,但他现在的确是没时间,于是婉拒了。
许明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儿,没再说什么,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霍闻声过来找苏南的时候正好看到许明月离开,便问了一句。
苏南便将刚才的事儿说了。
霍闻声眸光有些沉:“听起来,是你想做的设计。”
苏南这个时候还没察觉到霍闻声的情绪变化,点头说:“如果有时间,我还蛮想做的,许小姐还说把猫送到我那里住几天,让我近距离观察。”
霍闻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想做就去做。太空系列的镶嵌,我已经让人去接洽了几位镶嵌师。”
大抵是霍闻声的眼神让苏南意识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恰好有人过来找霍闻声,两人的对话便就此结束。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察觉到霍闻声在想方设法地减轻他的工作量,知道对方心疼自己,也知道对方在担心他把自己逼太紧。
所以他有意识地让自己放松,开始改善自己的生活习惯,减少熬夜,增加运动量,还和霍闻声约好一起戒烟。
这个时候苏南还没有察觉到霍闻声说“想做就去做”的眼神,是控制欲的反复拉扯,然后极力克制出的平静。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翻看朋友圈的时候看到许明月说她的猫咪去世了。
苏南怔了好一会儿,霍闻声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他在发呆,问了一句,便明白他为何情绪低郁。
这事儿就像是羽毛拂过水面,激起的涟漪并没有让苏南难受很久,第二天他便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为太空系列中的项链拆分机关而发愁。
那天晚上,苏南在工作间对着铂金骨架的机关图纸发愁的时候,霍闻声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告诉苏南,他有意收购Pur Jewellery,问苏南有何看法。
苏南这会儿是真的愣住了。
Pur Jewellery最近的状态其实他早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
俞钦在苏南离开之后,先是借着扩大规模的理由让第三方风投公司入股稀释了黄总的控制权,继而又利用他父亲俞总的路子搞了个空壳项目框住了黄总的一笔投资金,之后他压着项目推进,趁着黄总在银行贷款的还期限制,逼着黄总卖掉了手里Pur Jewellery的股份,至此,将黄总踢出了Pur Jewellery。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Pur Jewellery也在这场争斗里伤筋动骨,亏损不少。那家风投公司半个月前因为Pur Jewellery的业绩不达标,停止了第二笔投资,于是导致Pur Jewellery现在陷入了资金困难。
这事儿苏南知道,俞钦在将黄总踢出去那天他就来找过苏南,说他已经让Pur Jewellery变回了从前的样子,等着苏南回来。
苏南的态度自然是一如从前,直言不会回去。他当初离开Pur Jewellery或许和黄总有关,但更多的是自己的选择,就像他现在选择留在霍闻声身边一样。
自那之后,苏南没再关注过Pur Jewellery,所以乍一听到霍闻声说他要收购Pur Jewellery,还有点蒙。
“为什么要收购Pur Jewellery?”苏南问。
霍闻声给出了好几个理由,诸如Lynx已经在服饰类和皮具包类进入轻奢市场,珠宝类也有此打算,Pur Jewellery不管是品牌受众还是品牌效应都符合要求,以及Pur Jewellery现在出了问题,是收购的好时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苏南,他知道苏南是个重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在遭受背叛之后还要为了Pur Jewellery去找杜总。
Pur Jewellery有今天的结果,苏南看似不在意,但心里定然还是不好受的。
霍闻声说:“Pur Jewellery是你创建的,你比我了解他的潜力,我也相信你能让他更加辉煌。”
很显然,他是要将Pur Jewellery交给苏南。
苏南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抬头看向霍闻声。
霍闻声靠在工作桌边,背光的面容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些深沉,可那双眼睛又是温柔的,像沉静的海水,宁静但汹涌。
静了好一会儿,苏南说:“方可仕前几天和我聊过,他说你一开始是想让我做珠宝组的设计总监的,为什么现在改主意了?”
霍闻声眼眸微垂,海水有了波澜,他没说话,但苏南怎么会不明白。
“你也觉得我不适合吗?”苏南去牵他的手,磨蹭着他的手指骨节。
“当然不是。”霍闻声反握住他的手,似叹息一样说,“我想要你在我身边,也依然自由。”
这个回答在苏南的预料之中,又在苏南的预料之外。
他多少能感觉到在他切出那颗蓝宝石原石之后,霍闻声的一些变化。
那种若有若无的隐忧,和想要干涉却又强忍着纵容。
苏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和他听霍闻声说“不怎么样,不会影响我爱你”时差不多的感受,只是要比当时还要更心酸一点。
霍闻声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多一些,深沉,厚重,是隐忍不发的大海。
“我没有不自由。”苏南抓着霍闻声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我愿意,我就是自由的。”
霍闻声顺势翻过手,摸了摸他的脸,于是苏南幅度很小地偏过头,脸颊贴在霍闻声手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问他:“那你呢?你在我身边觉得自由吗?”
室内安静,隐隐有些风声,霍闻声视线像蝴蝶一样停在苏南澄澈明亮的眼睛里,少钦,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
“在你这,我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从容。”
没有真的可以从容地看着苏南把自己逼近绝路。
那颗蓝宝石明明已经切出来了,可他却开始后怕,在看见对方不断涌出的眼泪之后。
因为曾看见他是如何艰难地让自己完整,所以开始害怕他的破碎。
也因为见证他付出多少才获得成功,所以开始害怕他的付出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苏南的控制欲在日渐高涨,让霍闻声开始犹豫,要不要让苏南进公司,也让他开始考虑,打造一个安全无害的花园,把苏南放进去。
放他离开自己身边是不可能的,放他回到俞钦身边那更不可能,所以收购回来的Pur Jewellery是个全新且独属于霍闻声的Pur Jewellery。
会有专业的人去负责运营管理,也会有Lynx的荫蔽隔绝一切阻力,苏南可以在这片纯净的花园里,聆听触动他的故事,做他想做的设计。
苏南没答应。
Pur Jewellery可以收购,但苏南不想住进这个花园。
如果这个时候苏南还察觉不到霍闻声的心思,他也不配拥有霍闻声的爱了。
沉默片刻,苏南忽然站起身,让霍闻声跟他去个地方。
霍闻声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漆黑的天色,再看苏南漆黑且明亮的眼睛,点头应了。
苏南到车库,找到霍闻声第一次和他单独出去吃饭开的那辆黑色的帕拉梅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他开车带着霍闻声到他们饭后散步的海滩,然后找到一家夜钓的渔具店,买了两根鱼竿。
霍闻声挑眉:“你带我来钓鱼?”
苏南冲他抬下巴:“不可以吗?我还挺喜欢钓鱼的。”
霍闻声笑了笑,接过鱼竿跟着他继续走。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海滩上还有些游客散步,苏南带着霍闻声从另一条路往海边走。
走到峭壁边缘看见那熟悉的海岸时,霍闻声记起这是从前苏南说要跳海的那个地方。
苏南穿着件和从前相似的风衣,站在悬崖边,迎着海风,让霍闻声有一瞬间觉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苏南深陷剽窃风波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站在海边,声音被海风吹得浮动,破碎。
“你知道我的解压方式一贯是游泳,偶尔也会跳海,”苏南笑了一下,语气又带出一点怅然,“所以每次站在海边的时候,最想做的事儿就是跳下去,然后被海水淹没。我喜欢那种隔绝一切的封闭感,看着好像宣泄,但其实是我内心在逃避,因为等待我的只有跳下去。”
苏南转过头,月光下他此刻的神情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放松与平和,只有眼神专注,定定地看着霍闻声,告诉他:“可现在因为你,我开始有了另一种选择。我不想跳下去了,我想在悬崖边坐下来,撑一支鱼竿,在享受海风的同时,等待收获。就算没有收获,也没关系,你陪在我身边的这一段时光,就是我最好的收获。”
耳边是沉寂呼啸的海浪声,像是撞在了霍闻声心口,让他有些失神。
苏南便在这短暂的失神中,一步步走到霍闻声面前,告诉他:“所以没关系,因为我爱你,也因为你爱我。”
“我愿意的,就是从容自在的。”
其实对苏南来说,他和霍闻声在一起,最大的收获是他拥有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勇气,也拥有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底气,让他不会再害怕失败,也不会无法面对失败。
他镇定了,但仍在燃烧,平稳了,却更加浩荡。*
认识到自身远比他想象中强大。
霍闻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在这一刻,不会再想到很久之前那个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破碎,嘴上说着看清我离开我,却分明是在渴求靠近渴求拥抱的苏南。
最初吸引霍闻声的那种易碎感已经在他身上消失了,那种强撑出来的坚韧也终于自洽平和。
于是霍闻声意识到,他爱的从来都是苏南本身。
同时他也意识到,爱本身就是私欲拉扯,不止不休。
即便苏南告诉他愿意,他想要把人关起来的想法也还是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霍闻声低头笑起来,又一次叹息似的:“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霍闻声并非第一次说这一句,而第一次说这句话的场合并不让人愉快。
记忆被拨弄,苏南同样想到了从前,他也笑开来,然后抬手抱住了霍闻声,向他说出了从前没能说的那句:“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从前他因为看不清自己,因为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因为不知道正确的求爱方式,所以他的选择与他的渴望背道而驰。
可现在,他已然明朗,认清自己的同时,也热爱自己。
一个普通又没那么普通的自己,一个坚强又没那么坚强的自己,以及一个渴望被爱也终于学会去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