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出最后一步时,商远尘膝盖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苦酒味浓郁到几乎让人窒息,好似几吨重的汹涌海水酿成了苦酒全压在了商远尘身上。
商远舟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一开口仿佛森冷寒冬降临:“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你是个聪明人,从今天起最好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他见不得季余受伤,也不会用让季余受伤的方式博得好感。
商远舟没和商远尘解释,更不屑和商远尘解释。
他和季余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参与理解。
商远舟:“先走了。”
季余也不在意,他不喜欢那个人的眼神,嗯了一声后没再继续问,甚至没问对方是谁。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季余手上多了一块石膏,石膏上绑着绳子缠上了他脖子,让右手得以吊在胸口。
季余有些无奈,表情迟疑着开口:“我觉得应该不需要吊着,医生也说了只是轻微骨裂,用石膏固定四周就好了。”
商远舟:“医生也说了,吊着能避免磕碰和肿胀。”
季余看了商远舟一眼,如果不是商远舟要坚持,这个吊在脖子上的绑带医生也不会要求。
有些犹豫,没敢说这么直白,“可是很不舒服这样。”
“而且看上去像是我怎么着了一样,”季余哭笑不得的动了动手,“有点浮夸。”
一只手落在他没打石膏的地方,力道轻微的握了握。
商远舟垂眸看他的手,声音微沉:“听话。”
季余心底有微妙的情绪滑过,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地的痒,又像心悸似的慌。
商总,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上司吧。
对员工真好。
两个人来到停车的地方,事发得突然,商远舟是直接拿过司机手里的车钥匙自己开的车,现在自然也只有他再开回去。
季余也不好一个坐在后座,显得商远舟像是他的司机。
他走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跟在后面的商远舟脚步一顿,脚的朝向改变,自然的去了驾驶位。
季余略微艰难的一只手扯动安全带,长度不够,他想再拉出来点,一只手却很难做到。
商远舟眉头微蹙,从他手里接过安全带。
季余笑着正要道谢,却看见商远舟直接把安全带放回去了,“谢…?”
商远舟:“坐后面去吧,安全带压着你绷带会不舒服。”
季余摇头拒绝了:“从下面绕过来就好了,不会压着的。”
“而且你开车我怎么能坐在后面。”
商远舟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怎么不能,还是说你想陪着我?”
如果是其他人,碰上这种玩笑话,大概会笑着点下头,说一声是啊,就是想陪着商远舟。
季余张了张嘴,是,是不出来。
是担心商远舟觉得自己是司机才是真的。
额头突然一痛,眼前是商远舟收回去的手,耳边是他的声音:“放心吧,我还没小心眼到觉得给你开车是做司机。”
季余捂着被弹了一下的额头,眼神很是困惑。
他刚刚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吗?
有吗?没有吧。
直到坐到后面去了,季余还在想这个问题,欲言又止的看向商远舟好几次。
他坐在斜后方,看得是商远舟的侧脸。
盯着前方,专注的开着车,骨相的优越从侧脸的轮廓显见,鼻梁挺直,下颚线清晰流畅。
看着看着,季余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专注的对着商远舟的侧脸发着呆。
商远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掰直,慢慢松开,自然的握着。
他心里的那束火苗,被季余的目光泼上最浓稠的汽油,火势凶猛冲天,火舌舔舐灼烧着他的心,让他整个人都为之战栗。
季余在注视着他。
专注的注视着他。
这个事实让商远舟几乎是瞬间兴奋起来,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发泄。
商远舟控制着自己,一点点放松下来,舍不得打断。
只在季余移开视线后才以平静的语气开口:“你手受伤了,这段时间就向公司请假吧。”
耐心在摇摇欲坠,商远舟也不知道他还能这样在季余面前装模做样多久。
季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商远舟:“还是说你想顶着石膏去公司上班?”
“连打字都困难,是准备去充当石膏娃娃吉祥物?”
季余被逗笑了,想想那个画面摇头,“还是算了吧。”
也许是氛围轻松,他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就算是石膏娃娃吉祥物,也要阿舟这样好看的摆在那才赏心悦目。”
商远舟诧异的看他一眼,季余心里微跳,正要改口说抱歉,就听到商远舟说道:“调戏老板?小心扣钱。”
季余顿时笑起来,求饶道:“不要啊老板。”
他转念一想,又铮铮有词道:“是你说的就算私下里也要注意,免得以后嘴快叫错了。”
“所以这里没有老板,只有阿舟。”
阿舟淡红色的眸子里漾开笑意,“说不过你。”
季余感觉,经过跌下马那件事之后两个人似乎关系亲近了些。
他很感激商远舟救了他,如果不是最后商远舟抱住他缓冲了一下,可能就不是轻微骨裂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不管是头着地,还是马没被压住惊吓之下踩在他身上,都是会要命的事情。
至于商远舟对他亲近了些会开玩笑了,大概是愧疚他因为这件事受了伤,总之是非常好的老板。
如果不是他以后会出国也不愿意在办公室那种格子间缩着,倒可以问问商远舟的公司还招不招人。
季余坐在沙发上,看着给他倒水的商远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你不去公司吗?”
商远舟上下看一眼他手上的石膏脖子上的绑带,“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医生给你开了药,我去做饭,吃了饭就吃药,你先喝口水休息会儿。”
继商总给他当司机以后,商总又要给他当厨师了。
季余虽然觉得两个人关系亲近些了,但还是不太习惯,有点“受宠若惊”,惊吓的惊。
他不放心的跟到厨房,看着正在从冰箱里拿菜的商远舟,不太确信的问:“你行吗阿舟?”
商远舟目光微深的看他一眼,意有所指:“放心,我很行。”
说出来自己又先笑了,觉得今天自己幼稚了不少。
像高中生商梵,不像是商远舟。
季余不敢信,又忍不住追问:“真的?”
“要不我们点外卖也可以的。”
他还是病人呢,刚刚骨裂,实在不想吃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商远舟微微摩挲了下指节,有点想弹季余脑瓜崩。
看着他是病患的份上,无奈道:“我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商总。”
话头开启,商远舟也自然而然的说下去了:“我是私生子这个你也知道。”
“高三才转来柏林是因为我高三才被商家找到,在这之前,我也只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
说着话的时候,商远舟已经在洗菜了,季余看着他,表情平静像是在谈其他人的事。
季余也就没多想,顺势问道:“那你之前的家是什么样的?”
商远舟切着菜,砰砰砰在菜板和刀具接触发出有节奏感的闷响中切出根根分明大小匀称的土豆丝,
“很正常的一家三口,住在老房子里,继父是工人,妈妈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住在廉价地下室的烂赌鬼和烂酒鬼以及一个杂种儿子。
“在继父下班之前,我妈会做好饭,那时候我就在一旁跟着学了。”
赌输了钱回来骂骂咧咧的男人,和喝了酒的女人厮打,家里的都是破烂,砸烂了也不心疼,被牵怒后被打得流血的他也是破烂。
甚至不及那些要花钱买的物品。
继续说道:“后来就是我妈去世,我被商家找回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商远舟侧过身,让季余看清自己切完的样子,挑眉笑道:“现在你能相信我会做饭了吧?”
季余鼓了鼓腮帮子,“我信了。”
商远舟看他,“怎么,不服气?”
“我记得你来柏林以后第一场考试就名列前茅。”
“又会做饭,学习成绩又好,”季余摇摇头,“别人家的孩子。”
“那你在以前的家里应该也挺受宠的,现在更是。”他顿了顿,没继续说。
商远舟将蒜剁碎,轻笑道:“没办法,天生好命。”
他轻描淡写的将一切归为好命。
又将剁碎的蒜倒一半进烧热的油里,油锅烧热后哗然声响让商远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真: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考试排名靠前,你那时候不是对班上的事情都不是很关心吗。”
季余上前,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打开的抽油烟机,“什么?”
商远舟没转头,也没有再问一次:“没什么。”
季余原先很担心商远舟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担心到一半放下了心,吃到嘴里发现自己放心早了。
味道其实不算难吃。
但也绝不好吃。
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认认真真做了一碗白开水出来,寡淡得厉害。
季余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家常菜,明明他是看着商远舟放了葱姜蒜盐的,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商远舟看着他:“怎么了?”
季余:“没事,很好吃。”
这话说得实在昧良心,商远舟一定是被味之神诅咒了。
但别人辛辛苦苦做的,季余还是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半个小时后,在商远舟的督促下又吃了药。
这段时间还是夏天,又快要步入盛夏,今天又是拍照又是骑马又是摔倒,身上粘腻得厉害。
季余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床,又看了眼自己,纠结了半天。
“咚咚咚——”
商远舟的房门被敲响,耳根微红的小鱼儿露出脸,“那个,你可以帮我给石膏缠上保鲜膜吗?”
“我一只手不太行。”
商远舟蹙了下眉:“你想洗澡?”
在季余点头后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不行。”
商远舟:“保鲜膜不能完全隔绝水,而且你一只手要怎么洗?”
季余秀气的眉头紧皱,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就这么脏兮兮汗津津的睡了:“要不然你帮我?”
如果是其他情况,季余不会冲动之下说出这种话,但今天商远舟救了他关系贴近不少,两个人又是男人,他又是个beta,商远舟也不是Omega,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像大学室友。
……商远舟喉结上下攒动,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难到像是一场考验。
季余想了想,觉得也是,而且冲动过后他也反应过来,到时候自己会尴尬成什么样子,“还是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商远舟打断:“不过可以试试。”
商远舟狭长的眸子目光晦涩难懂,像深不见底的沼泽等待着猎物的陷入。
第13章
虽然商远舟不是出生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但季余还是有些对商远舟给他洗澡这件事想象无能。
说出那句话时,他大脑没转过弯了,等商远舟同意了,慌的就是季余了。
季余脸上带着些无措和尴尬:“不了吧,这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自己说出的话不好收回,只好用另外一种方式拒绝。
“不麻烦。”商远舟声音沉了沉,“过来。”
他声音不急不躁,语气平静,本应该是让人舒服的说话方式,却总是带着让人不容置喙的感觉。
季余咬咬牙,一颗心一上一下的忐忑跳动着,跟着商远舟走向了卫浴间。
要洗澡,脱衣服这件事在打着石膏吊着绑带的情况下就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季余的手不能碰,刚刚受了伤,固定在身前就是为了防止碰撞移动导致的肿胀和感染。
他伤在小臂靠近手肘那里,清理伤口和打石膏的时候都是把衣袖挽上去的,季余看着商远舟盯着他的手臂,“衣服不太好脱,要不还是算了吧。”
商远舟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手里带着一把剪刀回来了。
剪刀冷硬锐利,季余越看越觉得自己刚刚是被鬼上身了才说出让商远舟帮他洗澡这种话。
季余身上还穿着燕尾服,这是个两件套,外面是黑色的外套,里面则是白色礼服衬衣内搭。
商远舟将剪刀先放在了一边,伸手去解季余外套上扣着的几颗扣子。
“我自己来。”
季余窘迫得飞快伸出手来想要自己解开扣子,谁知商远舟的手并没有收回去,他没碰到扣子,先摸到了商远舟的手。
他像是被烫的一样收回手,“抱,抱歉,还是我来吧。”
“别动。”
商远舟半垂着眼眸,两只手动作又轻又缓的解着纽扣,专注的样子不像是在解开扣子——
更像是在小心的拆开一份礼物。
季余猛地摇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瞎想什么,自己又不是礼物。
要是商远舟收到他这份礼物,怕是会连盒子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季余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笑意还未浮现又隐没下去,心里有些担心。
因为刚刚碰到的那一下,他发现商远舟的手真的很烫,不是他心慌之下的错觉。
季余偷瞄了一下商远舟的神色,“阿舟你是不是发烧了?”
“刚刚碰到你的手很烫。”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澡今天不洗也没事。”
商远舟眼神落在季余受伤的手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季余却感觉自己被揶揄了。
声音弱了些,补充道:“打车陪你去。”
商远舟:“Alpha身体素质比一般人更强,体温也会更高。”
他顿了顿,又道:“也有可能是易感期要到了。”
季余虽然是beta,但也知道什么是易感期。
这期间Alpha的信息素会躁动,人也会变得暴躁,易怒,若是有Omega的Alpha,会格外渴望Omega的抚慰,并且拒绝任何人靠近自己的Omega,一点点小的气味都不能沾染。
Omega不在身边时,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出现筑巢行为。
季余见过处在易感期的Alpha,与野兽无异。
在小时候看到的场景,如烧红的铁块烙印在季余心里,留下这辈子消磨不了的痕迹。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追问和虚情假意的关心,“这样吗。”
商远舟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怎么?”
季余摇了摇头,自己抓着衣领把外套左边脱了下来。
商远舟按着他肩,薄薄的内衬布料隔在掌心和肩膀之间,烫得季余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你似乎很讨厌Alpha和Omega。”
季余想说没有,可商远舟盯着他,狭长的眼眸里是像能看透一切的平静。
话在嘴边拐了个弯,“不是讨厌。”
“只是觉得Alpha和Omega受信息素支配,明明是人,却控制不了自己。”
发情期、易感期,听上去和动物□□有什么差别。
这话太难听,季余没说。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季余抿了抿唇,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又说了这些,还是当着一个Alpha的面说。
他语气弱了下来,困窘说道:“我,我没说你的意思。”
肩膀上的手缓慢的握了握,季余身体也跟着一抖,开始真情实意的担心起快要进入易感期的男人控制不住脾气给他一拳。
商远舟身上还穿着睡衣,宽大的布料遮盖着他的身体,但季余是见过那副躯体的,肌肉精炼而不夸张,更别提商远舟站在他面前,身形将他完全覆盖还有余。
季余明明身材也不错,硬是被衬得娇小起来。
他惴惴不安的等着,就听到商远舟低沉磁性的声音:“你说的没错。”
“但就算没有信息素,人的体内也是有激素存在的。”
商远舟的手落在季余的心口,微微带着力按了按,“你是beta,没有信息素的困扰。”
“可你又怎么知道你做的每一个决定,有没有激素的影响,冲动,易怒,暴躁,喜悦,快乐,伤心,痛苦等等,这些共同构成一个鲜活的人。”
季余愣了下,怔怔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愣的憨傻。
商远舟觉得他可爱,有些想捏捏他的脸,“我受信息素影响,但我不会排斥它。”
又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它组成了我的一部分。”
它也永远躁动着,渴望把眼前的人揉进身体里,成为另一部分。
季余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理智上来说,商远舟是对的。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片段从脑海里甩出去,这才反应过来,商远舟的手还落在他心口的。
有点烫,像在灼心。
“手,”季余迟疑着,脚下往后避了避。
商远舟收回手,表情自然的开口:“别动。”
他拿起剪刀,从半脱落的衣服右肩开始下手。
冰凉的剪刀贴着季余肩膀向下,一路划过带来凉丝丝的触感,这种感觉在夏天并不惹人抵触,相反很舒服。
但若不是知道这是剪刀,总觉得是一条冷血的蛇贴着他手臂缠绕爬行。
一件燕尾服外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报废了,看到飘荡的两条分开的衣袖布料,季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件衣服…”
商远舟:?
季余表情认真:“那些人应该不要我赔吧?”
商远舟笑了,越发觉得季余可爱,“你可以把我推出来。”
“毕竟没人敢叫我赔东西。”
事实上是,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别说是叫季余赔,他们不上赶着赔罪都是生意不想做了。
“欸?欸!等等等等。”
季余一把摁住了已经伸到自己领口的手,慌张失措的说道:“这件就不脱了吧?”
商远舟沉默了下,冷静反问:“不脱怎么洗澡?”
…好问题。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让商远舟帮他洗澡这种话啊!!
鬼上身了吧,一定是鬼上身了。
他发现商远舟只是看上去冷漠,但实际上意外的热心。
不管是冲上来救了他,还是现在答应了要帮忙就容不得季余自己拒绝。
是个很好的人。
眼看着第一颗纽扣被已经被解开了,白皙的锁骨在衬衣下半露半遮,季余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脱口道:“要是脱了,穿衣服该怎么办?”
说出来以后越发觉得有道理:“脱还可以剪开,穿就不行了,而且这是受伤的第一天,最好还是不要动它,所以还是不脱了。”
商远舟想了想,“也是。”
季余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见商远舟转身出去了,他抬脚要跟着出去,又听到一句:“在这等我。”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商远舟很快回来了,带着一个凳子,没有靠背的那种。
将凳子放下后,半握着季余的肩让他在凳子上坐下,“我给你擦擦。”
季余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洗把脸就好。”
商远舟声音平稳:“身上汗津津的不舒服晚上也不好睡,早点弄完你也好早点休息。”
“病号就不要逞强了。”
季余最后还是没有拒绝,他提出的事情他自己又扭扭捏捏,浪费的不止是他自己的时间。
商远舟今天应该也很累了,早点结束他也能早点休息。
虽然已经浪费很多了…
这样想着,又有些歉疚。
花洒喷出水珠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卫浴室内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在水放热了以后,商远舟把花洒取下来放进了水盆里面,不多时就放好了满满一盆水。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帕子浸进水里,让它吸满了水分后再拧干。
帕子不大,是个小毛巾,商远舟拿在手里能将它完全包住。
将拧干的帕子抖开,商远舟叠了叠,就要从季余的衣摆下探进去。
衬衣的纽扣没有解开,一只手带着帕子探进去,将薄薄的内搭衬衣撑到紧绷,也把商远舟的手牢牢禁锢在里面。
卫浴室内安静得连水声都没有了,静得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衣服上突起的轮廓可以清晰的看到衣下的手在怎样动作。
一下一下,或轻或重的揉搓。
季余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买这么小的帕子,它不能完全遮住商远舟的手,手指轻微蹭过皮肤的滚烫酥痒,让他身体忍不住的战栗。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
商远舟很小心,也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许是不习惯摸一个男人,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
但怎么可能完全不碰到,这样的小心带来的结果就是触碰变得若有似无,像某种暧昧的摩挲。
后背在季余的煎熬中擦完了,商远舟从开始就沉默着,拿着帕子放回了水盆里洗净后拧干。
拧帕子的手攥成拳,骨节凸起,手紧绷着,力道大得手背上青筋好似在跳动,一道轻微的断裂声音响起。
商远舟手上一顿,松手把帕子打开,帕子中间裂出了一道口子,这口再大些,本来就小的帕子就要变成更小的两半了。
他将帕子叠起来递给了季余,面上是一贯的平静自然:“前面你来吧,一只手可以吗?”
“可以。”季余连忙点头,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要是前面商远舟也要帮忙擦,他才会觉得奇怪了。
他就说,商远舟估计就是不想摸到一个男人的身体。
等季余擦好后,商远舟又洗了一次帕子,再换了一盆干净水,将帕子重新洗过,将后背又擦了一次。
季余接过第二次递过来的帕子,对商远舟道谢:“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谢谢。”
商远舟靠在门框上,半低着头,闻言也没抬头,而是道:“你受伤也是因为要配合我去拍摄,不用多想,也没必要觉得愧疚。”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季余不会真的这么想,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商远舟伸手的时候,他将帕子递了过去,又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商远舟不置可否,他做的这些事情全是私心,季余说谢的时候,他有些想笑。
该说幸好没有给他颁好人卡吗。
他转身去洗帕子,随意的搓了两下,就道:“你的帕子,好像被洗坏了。”
“欸?”季余疑惑道:“质量这么不好吗。”
商远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看上去是不太好,我帮你扔了吧。”
季余:“好,麻烦你了。”
“你腿,”商远舟话还没说完,就被季余急急忙忙打断:“腿就不用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商远舟嗯了一声,离开卫浴室之前替季余挤好了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