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长青宫又碎了两个杯子,那一整套冰纹瓷杯已没剩下什么了。
嗯,这个消息是来栖霞宫蹭饭的秦宴告诉他的。
吃饱喝足,秦宴还告诉了温尧另一个好消息,“你为太后主持寿宴一事,朕已在朝堂上替你过了明路。”
秦宴抬手拍温尧肩,“不要让朕失望哦。”
温尧:“……”哦你个头!
温尧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在寿宴上把你们全部给毒死?”
秦宴笑的相当和善,“无妨,只要你能做得到。”
“对了,”秦宴还好心提醒,“礼部侍郎是左相门生。”
所谓替薛太后主持寿宴这种事,礼部有一代传一代积累多年的章程,也自有跑腿的人,而温尧要做的是过目,拿主意。
什么宴客名单,什么座次安排,还有什么献礼流程,通通都得点头,保证一出问题他就能背锅。
确定自己跑不脱的温尧听到这话,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那不是正好,敢给我使绊子,我就敢让太后娘娘在她的寿宴上再扬名一次。”
一个人名声臭了,把什么脏的烂的往其身上堆都有人信。
甚至还能搞连坐。
秦宴看着十分期待,“那朕等着瞧。”
温尧下午就去了趟长青宫,询问薛太后对自己的寿宴有什么要求。
薛太后看温尧的眼神已没有第一次见时平静,冷冷地看了温尧半响,才道:“是哀家低估了你。”
温尧笑容谦逊,“母后谬赞,我远不及母后您。”
“哼,”太后冷笑,“哀家就看你这牙能尖到何时。”
温尧笑容不变,“既然母后没其他吩咐,那我就一切按章程来了。”
温尧说完就走,完全无视太后逐渐阴沉的脸。
一出长青宫温尧就碰到人了,他名义上的便宜爹,薛盛远。
薛盛远看见温尧,立马开始摆脸色,语气不善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温尧觉得他最想问的可能是:你怎么还没死?
温尧在无视他还是嘲讽他中间犹豫,结果薛盛远又开口了,“你最好安分点,想想你姨娘和妹妹!”
这下成功勾起了温尧心中的火,他抬眼,笑了,“左相大人,你如今是在跟谁说话?”
薛盛远开始瞪眼。
温尧继续问,“是那个在薛府里任你打骂的庶子?”
“还是皇上的妃子?”
薛盛远瞪圆了眼睛,张口便呵道:“逆子!你这是要跟本相摆谱?”
“啊!”温尧惊叫一声,“左相大人还记得我是男子啊,好巧,皇上也知道了。”
“对了,皇上是不是还没问起左相大人为何胆大包天地偷梁换柱送个儿子进宫?”
“左相大人,你说皇上责问起来,你该当何罪?”
温尧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的可认真了。
薛盛远呼吸有些急促,看得出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威胁我?”
温尧报以微笑,“不,是左相大人先威胁我的。”
围着薛盛远走了一圈,温尧放低声音,“如果因为我,坏了你们薛家在谋划的大业会很不甘心吧。”
“比权势,比心狠手辣我都比不过你们,但我光脚的不穿鞋的,我只有一条命,你们真要动我,威胁我,那我一定会在死前狠狠咬下一块肉,你们身上最疼的那块肉!”
温尧这番狠话倒叫薛盛远听笑了,他眼神轻蔑,“就凭你?”
“就凭我!”掷地有声。
薛盛远:“那本相就看着,你如何从本相身上咬下一块肉。”
无意再与温尧多说,薛盛远直接一把扒拉开他,径直往长青宫而去。
被轻易推开的温尧有些不高兴,抬起自己手臂捏了捏,他好弱鸡……
连个老头都比不过……
温尧转头跟红月商量,“红月,你说我晚上再加一碗饭怎么样?”
红月:“……”并不怎么样。
她实话实说,“美人,你已经吃的够多了。”
“已经完全超越了一个后宫妃子应该有的饭量。”
“好吧,”温尧十分遗憾。
不能多吃饭的温尧转移了自己的目标,要去逛园子。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御花园的花儿如今也开得正茂。
就是又很不巧,他又碰到人了,这回是秦宴的后妃们。
三个女人,一粉一绿一白,长相都不错,且十分娇嫩。
红月走近两步,同温尧介绍这三人,“粉衣的那位是月昭仪,粉衣的是蓉婕妤,绿衣的是陶美人,只比美人先一月入宫。”
“这几位皆是从幽州那处来的。”
幽州温尧知道,是肃王秦肃的封地,地理位置推一下的话,大概就是现代辽宁那块。
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不毛之地,就谁分到这样的封地,谁都想回来弑君造反那种。
而温尧看到这三人的第一反应是,“啊,东北果然出美人。”
温尧这边还在感叹人美貌,那边绿衣服的陶美人就开口了,“哟,这不是咱们薛美人吗?”
“入宫快一月了,咱们今儿还是头一回见着人,可真是荣幸。”
一听就是老阴阳师了。
红月又给温尧提醒,“美人当初养伤时这几位都上门来拜访过,被打发走了。”
温尧十分不赞同这话,“那是拜访吗,那明明趁我病要我命。”
幽州来的,薛太后一伙的,绝壁是来替太后补刀的,傻子才见。
说完这话,温尧又开始叹气,“我不想吵架了,红月你说,我就这么无视她们,能走得掉吗?”
红月诚实的摇头,“不行,有两位身份比您高,就连陶美人也比您先入宫,按说美人都要叫一声姐姐的。”
温尧:“……”
好家伙!
“薛美人这是在等什么,等我们过来给你行礼吗?”
温尧这边没挪脚,那头已经开始明示他过去请安了。
“薛美人如今身份尊贵,就连嫡母都得跪他,何况是我们。”
几人开始唱和。
唉,温尧再次叹气,三两步走过去,“见过诸位姐姐。”
别的不说,一声姐姐着实让三人有点懵。
没给她们机会,温尧又道:“弟弟告退。”
然后转身就走,速度飞快。
“站住!”背后呵斥声响起。
温尧想当然的没走成。
他回头,笑容亲切,“姐姐们还有什么事吗?”
开口的还是陶美人,眉宇间透着不悦,“你就这么走了?”
温尧反问,“那不然呢?”
他实话实说,“我们又不熟,而且你们一看就不喜欢我,留下来听你们讽刺我吗?”
“我没那么傻的,”温尧眨眼。
陶美人:“……”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她旁边的蓉婕妤往前走了一步,道:“若我们今儿非要你留下呢?”
温尧想想,走过去一屁股在亭子里坐下了,“那就留呗,正好在这儿等皇上,到时候跟他一块儿回栖霞宫。”
头往柱子上一靠,双手环胸,温尧露出惬意的表情。
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由身份最高的月昭仪出面了,也在这时,温尧看了过来,“咱们不是一路人,大家心知肚明,你们有话可以直说。”
“如果纯粹只是为了阴阳怪气我几句,那就可以闭嘴了,我不会被气到的。当然,按最近的情形,我在宫里就是只能横着走的螃蟹,你们也不敢对我下手,所以安分点,有劲儿攒着以后使。”
温尧说完,干脆眼一闭,开始装睡觉。
嗯,本来想讽刺他的三人被温尧一通话给气歪了鼻子。
最沉不住气的陶美人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
然后率先走了,另两人在深深看了眼温尧后,也跟着走了。
等人走远,红月才上前询问温尧,“美人可看出这三位的目的了?”
温尧想了想,“可能就是想气气我吧,但我心宽脸厚,毫发无损。”
红月有些好笑,“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温尧摆摆手,“实话而已,反正这满宫的后妃也不会有我盟友,往后这样的事只会更多。”
但温尧没想到的是,压根不用什么往后,到晚饭的工夫麻烦就来了。
晚饭刚摆上桌,就有人来报,“薛美人,贵妃娘娘有请。”
温尧满脑袋疑惑,“她请我干啥?”
来人吐出四个字,“晨昏定省。”
温尧:“……”
今天也是想问候人大爷的一天呢。
毓庆宫,贵妃谢盈霜的住处。
屋内,锦布盖着的圆桌上摆满了菜,坐在桌前的谢盈霜频频向门外张望,“春茗,人到了吗?”
春茗乃谢贵妃的贴身大宫女,闻言迈进门冲其摇了摇头,“还没有,栖霞宫离的有些远,薛美人应该还在路上。”
春茗劝她,“娘娘不如先用膳,待会儿菜便凉了。”
谢盈霜勾唇一笑,“凉了就正好赏给薛美人吃啊。”
“听说他是薛家庶子,在薛家极不受宠,入宫后位分又低,想来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
“本宫心善,这么一桌子好菜,可以统统赏给他。”
春茗叹了口气,“娘娘这又是何必,这位薛美人是个男人,只不过是皇上用来拿捏薛家的一颗棋子,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还在明知皇上要去栖霞宫用晚膳的情况下把人叫到毓庆宫来,徒惹皇上不高兴。
谢盈霜敛去笑容直接冷了脸,“春茗,本宫最该提防的就是男人。”
说完她又有些丧气,“皇上来毓庆宫都做了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入宫三年还是个处子,听起来不可笑吗?”
春茗张了张嘴想说些,被谢盈霜抬手制止了,“皇上没问题,本宫让你打听过,你心里清楚。”
“可那也不是娘娘您的问题啊,”春茗替她委屈。
谢盈霜苦笑,“是啊,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春茗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贵妃会那么紧张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连薛家自己都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庶子。
“可……还是太冒险了,”春茗摇着头,满目担忧。
谢盈霜眼中溢出坚定的光,“只要皇上能看到本宫,冒再大的险都值得。”
“更何况本宫已经答应了太后,说话要算数。”
话音刚落,被派去请温尧的宫女便提前一步匆匆来报,“娘娘,薛美人到了。”
谢盈霜立马正襟危坐,摆足了姿态等温尧进门。
温尧是在去毓庆宫半道上碰见了秦宴才知道这短短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太后悄无声息地把掌管六宫的大权交给了谢贵妃,先斩后奏,连秦宴都是过后才知道的。
无疑是在挑衅秦宴。
这位谢贵妃,乃秦宴表妹,是第一个被送入后宫的,是谢家站队表态的证明。
谢家书香门第,秦宴外祖乃帝师,很受文人敬仰。
谢家的态度,可是能影响不少文人的。
秦宴也给足了谢家面子,谢盈霜入宫便封了妃,等后面他的妃子多起来,秦宴又直接封了她为贵妃,在后宫处于太后之下所有人之上的位置。
最主要的是,谢盈霜爱慕秦宴。
嗯……这是红月悄悄告诉他的。
薛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交出自己的掌宫大权,还是交给谢贵妃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温尧猜测,被传唤过来的自己便是这两个女人进行的交易。
受限于身份和名声,薛太后不好再对他下手,于是借更换掌宫大权,让谢贵妃来对付他,既保全了自己,又能让他吃苦受罪甚至丢掉性命,显然是个十分划算的交易。
毕竟他真要被谢贵妃弄死了,薛太后转头就能让谢贵妃凉凉,再把掌宫大权收回来,对薛太后来说,毫无损失。
至于谢贵妃为什么会蠢到冒着让秦宴厌弃的风险私下跟太后交易,温尧猜的是,她在试探,一是试探自己这个贵妃在秦宴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二是试探秦宴想不想让掌宫大权握在自己人手中。
谢盈霜到底能不能成为秦宴名副其实的自己人,就看这次秦宴的态度了。
温尧就很不高兴了,你试探就试探,别拖他下水啊。
他跟谢家又没仇!
哪怕心中再多怨念,这毓庆宫他还是得去。
温尧还想抓秦宴一起,结果那姓狗名皇帝的暴君拔腿就走,还说会在栖霞宫等他回去吃饭。
吃个屁!
他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什么晨昏定省,完全就是折磨人的软刀子,他今儿能竖着走出毓庆宫都算老天保佑。
进了门,温尧乖乖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谢盈霜端起了茶杯,悠然的喝着茶,像完全没看见温尧一样,更不可能叫起了。
温尧满脑子都是——她开始了她开始了,她开始给我下马威了。
“参见贵妃娘娘!”温尧这回加大了音量。
他心想,如果这位谢贵妃还装没听到的话,他就准备展现自己的狮吼功了。
谢盈霜低头瞧了温尧一眼,眼中闪过轻蔑,“薛美人入宫快一月了吧,本宫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人,若不是本宫派人去请你,还不知何时能得你赏脸见本宫一面。”
这就是明晃晃在说温尧不懂规矩了。
温尧抬头,“贵妃娘娘容禀,并非臣妾不来向贵妃娘娘请安,实在是没机会啊。臣妾入宫第二日去拜见太后便挨板子受了重伤,之后便一直在栖霞宫养伤,直到昨日才能下床走动,臣妾便先去向太后娘娘问了安,但臣妾绝没忘记拜见贵妃娘娘的事,原想着是明日再来的,结果……”
温尧话不说完,满脸无辜。
在谢盈霜看来,就是在谴责自己太着急了,愤怒的火苗从心里慢慢升起。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薛美人伤还没好,便叫本宫请了过来。”
语气不善,温尧虽然很想点头,但没敢,只能言不由衷地表示,“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然后轮到谢盈霜大方的表示,“本宫并无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说这后宫的规矩而已。”
春茗在谢盈霜身后提醒温尧,“薛美人,该给贵妃娘娘奉茶了。”
温尧看了看谢盈霜摆在面前的茶水,又看了看一桌的菜,忍不住吐槽,饭前喝这么多茶,还能吃饭吗?
但这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宫女端了茶来,温尧伸手去端,手一触到茶杯边缘温尧就感觉到了热意,里面装着滚烫的茶水。
温尧不想端,偏有人提醒他,“美人手可要稳一些,茶杯乃皇上御赐,若是摔了,可是大罪。”
温尧有一句羊驼在嘴边徘徊。
他硬着头皮再次伸手,刚摸到边儿,端托盘的宫女却手一抖,茶水从杯里溅了出来,半杯水溅到了温尧手上。
温尧都没来得及喊痛,谢盈霜的贴身大宫女又开口了,“薛美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而后语气一变,呵斥端托盘的宫女,“连杯茶都端不住,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换新的。”
温尧严重怀疑她在指桑骂槐。
宫女退下去换新茶水,温尧被开水溅到的几根手指也泛了红。
他也没发作,但他保证,如果下一杯水还这么玩的话,他伤敌一千也要把开水泼这位谢贵妃脸上。
温尧冲这主仆二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让谢盈霜二人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们也没蠢到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所以第二杯茶水温度正常了,谢盈霜浅抿一口,敬茶这事就过了。
接着,轮到了伺候谢盈霜吃饭。
一桌子已经凉透的菜实在很难让人有胃口,但姿态要做足,由春茗来给温尧说布菜的规矩。
温尧打断了她,“这个我会,贵妃姐姐放心,弟弟一定伺候周到。”
他可不想遭第二次罪。
温尧拿起筷子就夹,夹的时候还问谢盈霜,“这个菜贵妃姐姐喜欢吗?啊,您不说话我就当你喜欢了。那这个喜欢吗?又不说话,那肯定也是喜欢的,多来点……”
于是,温尧几筷子下去,谢盈霜面前那还不到巴掌大的小碗就冒了尖。
谢盈霜面若寒霜。
温尧仿佛无知无觉,还殷勤的催促,“贵妃姐姐快吃啊,吃完了弟弟再给你夹。”
“要是您不会吃饭,弟弟喂你也行。”温尧说完就坐,夹着菜就往谢盈霜嘴边送。
心头怒火在扩张,谢盈霜一掌拍开筷子,质问道:“这便是你们薛家的教养?”
“啊?”温尧表示不懂,“薛家没教养啊。”
谢盈霜:“……”
被哽到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她才恨恨的吐出两个字,“莽夫!”
温尧笑着应下,“多谢贵妃姐姐夸奖。”
“够了!不要叫本宫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称姐弟。”
到了这时,谢盈霜心中的愤怒已经开始翻腾,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原本是她们占主动的局面,却被这个薛家庶子三言两语给搅和了,现在还激怒贵妃,似要牵着贵妃的鼻子走。
发现情况不对的春茗立马站了出来,“娘娘,薛美人刚入宫难免不懂规矩,娘娘如今掌管六宫,自当为皇上分忧,替皇上好好教导其他后妃,免得他日再莽撞过头,冲撞到皇上。”
一提醒,谢盈霜瞬间冷静了下来,她道:“春茗你说的对,不懂规矩是该调教调教,你去内廷司请几个嬷嬷来,好好教导薛美人。”
好好二字被谢盈霜咬的格外重。
春茗叫宫女去请人,自己还跟谢贵妃商量,先教温尧什么规矩好。
被烫红的手指泛起阵痛,温尧忍了忍,没表露在面上。
他看着商量得起劲儿的二人,笑了,“贵妃娘娘,你也太心急了。”
话一出,便立即吸引了主仆二人的注意力。
也不用她们问,温尧便主动道:“你们毓庆宫那个带路的宫女走的快,所以不知我在来毓庆宫的半道上撞见了皇上,并从他口中知道了贵妃娘娘与太后做交易的事。”
“我提出让皇上一同来毓庆宫,但皇上说他在栖霞宫等我回去用晚饭。”
“贵妃娘娘是聪明人,何不想想皇上为何不肯来?”
谢盈霜对上温尧那双满是嘲讽的眼,心头一颤。
温尧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报仇情况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有仇当场报;一种是有仇回头找机会报;最后一种则是在活着的有生之年努力报。
谢贵妃属于第二种,薛太后则属于第三种。
御医走后,温尧看着自己涂了药膏却依然红通通一片布满水泡的手,挪动屁股往秦宴身边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秦宴袖子,“皇上,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秦宴那张英俊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何事?”
温尧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举着手往秦宴跟前送,“你让你的人帮我办件事,我也帮你办件事。”
“我知道你很穷!”完全不给秦宴拒绝的机会,温尧急吼吼地把自己的交换条件吼了出来。
果然,秦宴脸上表情有了变化。
但跟温尧想的不一样,就挺一言难尽的,秦宴将温尧手推开,向他陈述了一个事实,“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朕穷?”
温尧:“……”
那他之前还费尽心机从红月那儿打听个屁!
不过他马上又振作起来了,至少证明红月没骗他。
温尧又开始加自己的筹码,“咱们洞房那晚,有一封从西南来的急信,我猜西南肯定是出事了。”
“大渝如今边关稳定,你的兄弟们远在封地,暂时没法搞内乱,真正让你急的肯定是充盈国库。”
秦宴是个实打实的苦命娃,小时不受宠就算了,长大后登基接的也是个烂摊子,先帝在位时没少修行宫挥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国库早亏得连底裤都没了。
贪官污吏一大堆,各种苛捐杂税压得百姓抬不起头,俨然已在起义边缘徘徊,秦宴登基后也足足花了三年时间,砍了无数人的脑袋,才使得百姓慢慢恢复生息。
先帝又是个偏心到家的自私鬼,临死还给秦宴使绊子,让薛太后在后宫牵制秦宴,朝堂安排了不少亲近秦肃的老臣,秦宴若不是手腕强硬,脑子好使,只怕早让人骨头都给扬了。
像盛京这样的地方,改革变法是轻易不能动的,像江南那样的富庶之地更不合适,其他边边角角的地方又都是封地,一番算下来,就剩一个西南能给秦宴动了。
可被称为蛮夷之地的西南又能是什么好地方,想从在西南盘踞多年的大族口中抢钱,头都给你咬掉。
温尧掰着自己没受伤的手指给秦宴算,“其实就是朝廷能赚银子的生意太少,盐、铁,没了。”
“但凡你们赚钱的法子多,那些人能垄断过来吗?又或者是,让数量多起来,他们高价卖得出去吗?”
秦宴看温尧的目光逐渐深邃,他将温尧伸出来的两根手指按回去,“谁告诉你的?”
温尧一晃脑袋,露出骄傲的表情,“那当然是……我猜的!”
秦宴大约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道:“告诉朕,你还猜到了什么?”
当皇帝的就是疑心病重,温尧暗自诽谤。
不过跟秦宴做交换他是很有诚意的,便一股脑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出来,“我猜朝中有官员收了好处,让西南的官盐变成了私盐,所以你的国库毛都没进,西南大族还抬高盐价,致使西南百姓吃不起盐。而你派去调查的人,出事了。”
出了事,朝堂上却没半点风声,要么是朝堂涉及此事的事位高权重他一时奈何不了,要么,就是他在酝酿新的法子,企图将西南彻底颠覆。
温尧猜是后者,毕竟从之前被秦宴砍了脑袋的那些人来看,他没谁不敢杀的。
秦宴的眼像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冰冷,刺骨,让温尧觉得脖子发凉。
温尧下意识挪了挪屁股,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别动手啊,我从进宫来,伤就没好过,咱有话好好说行吗?”
温尧也很委屈,就没见过他这么惨的穿书者。
秦宴倒没动手,只拍了拍他旁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温尧怂唧唧地说:“你发誓不对我做什么,我就过……”
去字还没出口,秦宴就突然伸手,一把将温尧了过去,距离近到像靠在他怀中。
温尧听见秦宴问他,“说说,想要朕替你做什么?”
温尧颤抖地举起自己被烫伤的手,“就…帮我给烫回去。”
他在毓庆宫连恐吓带威胁,成功震住了谢贵妃,然后才得以脱身,没让自己遭受第二次伤害。
但他这么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白受伤,那必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那朕呢?朕帮了你,你能替朕做些什么?”
温尧道:“在不波及百姓的前提下,替你平定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