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他那么丢脸就是狗。
秦越笑了笑,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但是我困了,我们能关灯睡觉了吗?”
“那你睡吧。”林钦舟说,“我不困。”
秦越就真的把灯关了。黑暗里一切感官仿佛都被无限放大,秦越闭着眼,听见身旁轻微的窸窣声,还有更轻的、一个接一个的哈欠声。
——小少爷是真的困了。
能不困么,哭了一下午,几乎没怎么停过。秦越挺纳闷的,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就能装得下这么多眼泪,简直比小不点还能哭。
说起来小不点和小少爷好像是同岁。
在秦越乱七八糟想着事情的时候,身旁那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清浅,似乎是终于熬不住睡着了,但没过两分钟,那人倏地惊醒,嘴巴里溢出他的名字:“秦越——”
秦越想睁眼看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刻意调整自己的呼吸,装作已经睡熟的模样。
“秦越?”“秦越?”“秦越你睡着了吗?”
林钦舟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手指还在他鼻尖小心翼翼地探来探去。秦越更无语,心想,你这是在检查我死了没有,不是在查我睡没睡着。
在重复了五六遍之后,林钦舟像是终于确定他睡着了,不加掩饰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更近地挨到秦越身旁,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轻声说:“晚安,哥哥。”
这不是林钦舟第一次这样叫他,之前在沙冰店里,小少爷就哭着喊过他哥哥,他叫他:“哥哥”“小秦哥哥”……
是委屈的、恐惧无助的。
是想把他留下来却毫无办法的可怜乞求,沾着潮湿的眼泪。
但此时此刻的这声“哥哥”,带着刚洗过澡之后浅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有点甜,也有点软。
秦越被铜墙铁壁紧裹起来的那颗心在这声哥哥里疯狂地颤栗起来,那只小刺猬终于用自己一身的软刺,将他的武装彻底击溃,再坚硬的铜铁也在瞬间熔炼成水,变得炙热且滚烫。
在这个黑暗的、狭小的房间里,秦越却仿佛看见了一点光,那么亮,那么软,让他想紧紧握在手心里,不舍得放开。
可他其实应该走。
哪怕窦奶奶真的有办法留下他。
他会给民宿带来麻烦,周正则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一面是稳定安逸的生活,一面是恶魔的折磨和未知的命运,秦越的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想要说服他留下,一半叫他要知恩图报赶紧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钦舟突然缠了上来,像之前那几晚的同眠一样,绞着他双腿,勒着他脖子,压得他根本无法动弹。
秦越:“……”
“哥哥。”林钦舟的呼吸就贴在他耳边,小少爷在睡梦中不安地呓语着,“你别走,以后我保护你……”
秦越看着他肿得厉害的眼皮,卸下心底最后一丝顾虑。
“好,我不走。”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永远不走。
第38章
这一晚秦越当然是睡不踏实的,不到五点就醒了,林钦舟像只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压得他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那之后他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等到差不多六点的时候,天光开始亮起来,房间外面陆陆续续响起人声。那是早起的游客准备出门。
又过去几分钟,似乎听见窦晓花的声音。昨晚给两人送晚饭过来时,窦晓花说会找周正则谈一谈,秦越不确定他们谈完没有、谈的结果怎么样,更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被留下来。
命运从来不站在他这边,秦越有点恐惧在自己下定决心留下来的时候,又会被迎头一击。
但昨晚除了噩梦之外,他还梦见了小瞎子和小不点,他俩站在很深的黑暗里,他想朝他们走过去,却反被两人推着往前走,他们说:“小越哥哥,朝前走吧,朝着有光的地方,向前走吧……”
三个人就那样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秦越想回头告诉他们,不会有光的,像他这样的人,永远只配活在无人注意的黑暗中,哪里会有光能照进来呢。
可是光真的就来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自远处轻盈地飞来,先是绕着秦越飞了几圈,然后停在他掌心,发出更亮的光芒。
“哥哥,”那只萤火虫突然开口说话,是道脆生生的男声,他说,“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小瞎子和小不点更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朝他笑,同他道别:“向前走吧,哥哥……”
然后秦越就醒了。
七点过一刻,秦越也准备起床,他还要帮窦奶奶准备部分房客的早餐,这是他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
然而他刚一动,林钦舟就跟着醒了,小少爷揉着困顿的双眼,迷糊着叫他:“哥哥。”
秦越轻声哄他:“还早,继续睡吧,我起来干活。”
林钦舟不松手,挣扎着也要爬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法看了,哪怕睡前用热毛巾敷过,现在也肿得不像话,看起来甚至比昨天更厉害,可怜之余又有些好笑。
秦越掀了掀唇角:“嗯,那就起来。”
厨房里窦晓花已经忙开了,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进来,也不说多余的话,直接指挥两人干活:“小舟把这个酱拌了,小秦去煮青菜!”
林钦舟拌着酱,视线时不时往他姥姥那头觑,窦晓花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把林钦舟憋得心里发慌。
所有活差不多干完的时候,窦晓花给俩小的盛了粥,祖孙仨就站在灶台旁边吃边聊。
林钦舟又看她:“姥姥……”
窦晓花终于开口:“我已经和周院长聊过了,他同意让小秦留下来,但是他想和小秦再聊聊。”
“不行!”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林钦舟却斩钉截铁地拒绝,“秦越和他没什么好聊的,让他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窦晓花睨他,而后看着秦越:“小秦,你怎么想?”
秦越还处在刚刚听到的好消息里难以回神,闻言讷讷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想怎么可能呢,周正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还是说他现在还在梦里,现在这个窦奶奶和林钦舟是假的,是他梦里的人。
他用力掐着掌心,却不觉得疼,直到身旁的林钦舟轻轻推了他一下,“秦越,你怎么了?”
“我没事。”秦越做了一个深呼吸,迟疑着问窦晓花,“他真的、同意了?”
窦晓花笑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到时候屋顶不得给你俩掀翻?”
秦越:“……”
“真同意了,以后啊,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去,陪我这个老太婆。”窦晓花说。
本来以为已经到了绝境,结果却是峰回路转,这简直是秦越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激动得很久都说不出话,最后只能颤抖着声音挤出一声:“嗯。”
身体也在止不住地颤栗,是劫后余生的激动、是不敢置信的喜悦。
“姥姥你好厉害,你怎么跟那个老变……老家伙说的?”
窦晓花挺用力地戳了下他额头:“怎么说的你们小孩子别管,反正就是帮你把人留下来了,所以你俩以后要好好相处,别吵架,不然姥姥就要把小秦退回去,有你一个就够头疼了,不能再多一个,不够烦人的。”
林钦舟顺势抱住她胳膊,软着声音撒娇:“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肯定不会和哥哥吵架,您就放心吧,而且我上学去的时候哥哥还可以陪着您,您就不孤单了……”
窦晓花乐得不行:“哟,原来你还是为了我着想啊……”
林钦舟顺杆儿爬,可不要脸;“那当然啦,我多爱您啊……”
窦晓花:“那我真是谢谢你……”
面前的祖孙俩一唱一和,秦越看着他们,眼睛涩涩的,忽然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梦成真了,那只小小的萤火虫落在了他掌心,而他终于……握住了那团光。
因为有林钦舟的阻拦,秦越最后到底没和周正则见面,不仅如此,林钦舟还把他关在房间里,直到周正则从民宿离开,才放他出来。
但透过房间的窗户,秦越还是看见了周正则,那个畜生也同样在看着他,像每次恶意折辱他时那样温吞吞地笑着,朝他比了个数字3的手势。
秦越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便一直郁结着,怕这事其实还没完。
他那时候毕竟还小,在少年眼里恶魔是没有这么轻易就能被打败的,它会焚毁一切他爱的、在乎的人和物。所以秦越很怕。
私下里他也偷偷找过窦晓花,想从老人家嘴里打听出一点消息,起码得知道老人和恶魔做了什么交易。
但窦奶奶绝口不提这件事,只说让他安心就好。秦越也就只能提醒自己时刻留意着,以防那个畜生再来。
唯一庆幸的是林钦舟就要开学了,即将离开珊瑚屿。
临走那天,林钦舟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了秦越,还和人拉钩约定,等明年夏天他再回来珊瑚屿时,一定要见到秦越。
秦越答应了他,和窦晓花一起把林钦舟母子送到码头,渡轮缓缓驶离,林钦舟站在甲板上,使劲地朝他挥手:“姥姥,秦越——等我明年再回来——明年见——记得要想我啊——”
窦晓花嘴里骂他:“臭小子,闹得我头疼,谁要想你。”背过身就开始偷偷抹眼泪,这是舍不得孩子。
秦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干巴巴地说:“姥姥,还有我。”
这个称呼是最近才改的,之前秦越没敢太把自己当回事,用一声“窦奶奶”来称呼窦晓花,这是还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但经过周正则的事情后,林钦舟把他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自己是窦晓花的亲外孙,就也要秦越和他一起喊“姥姥”。
连窦晓花也说:“是啊小秦,以后你可就是我大孙子了,是该喊我一声姥姥……”
秦越便有了家,有了姥姥,也有了一个弟弟。
【作者有话说】
小秦:我有家啦!
小林:或许马上还有一个乖巧懂事又听话的男朋友?
姥姥:乖巧懂事?你说谁?
第39章
他是第一次用智能手机,林钦舟下载在手机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app他都不会用,也不敢用,最经常用的两个app,一个是企鹅,另一个是某款阅读软件。
前者是要用来跟林钦舟联系的,小少爷回去东城之后让他妈买了个新手机,加上了他给秦越注册的企鹅号,每天一放学就逮着秦越和自己聊天,跟他吐槽严厉的老师,奇葩又有趣的同学,也跟他偷偷抱怨林珑的偏心。
少年总是有说不完的烦恼和心事,而远在另一端的、交换过秘密的“哥哥”,无疑是倾吐这些的最好对象。秦越也从没嫌弃过他烦,无论林钦舟说什么,他都认真听着。
只是他还是不熟练使用手机,打一行字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林钦舟有时候看着顶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等半天也等不来回复,简直心都要急死了,就直接给人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开口就埋怨他:“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么久还不会用啊……”
秦越也不恼,好脾气地承认:“嗯。”
其实秦越是没时间去研究这些,珊瑚屿的旅游业发展得越来越好,带动民宿的生意也红火起来,姥姥年纪大了,秦越不舍得她劳累,什么活都揽在自己头上,从早忙到晚。而空闲下来的时间,他就打开那个阅读软件,看一会儿书。
什么都看,网络小说、历史典故、文学诗歌……林钦舟走时给他乱七八糟下了一堆,他就一本一本慢慢地看。哪一本对他来说都是很珍贵的。
其实在16岁之前秦越是过得挺好的,周正则对他很照顾,也说过要把他送去附近的学校上学,是秦越自己放弃了。
福利院里的孩子很多都有身体或智力上的缺陷,所以为了方便孩子们上学,福利院内专门开设了课堂,只有像秦越这样各方面都“正常”的孩子,才会被送到外面的普通学校。
但小瞎子和小不点是肯定出不去的,所以秦越也跟着进了特殊课堂。
特殊课堂毕竟资源有限,秦越所能接触到的书籍并不多,不像现在手机里,想看什么都有。
第二年的夏天,东城中学开始暑假的第一天,林钦舟就迫不及待地让家里的保姆阿姨将自己送到了珊瑚屿。
将近一年不见,两个少年都在猛窜个子,过来前林钦舟心里还很得意,想着现在自己应该和秦越差不多高了,结果秦越窜得比他还快,本来两人差着一个头,现在差了一个半头,林钦舟很郁闷,当晚比秦越多喝了一杯牛奶。
那年夏天格外的热,七八两月的高温天气比往年多了将近一倍,林钦舟也不敢白天出去撒野,只好整天窝在民宿打游戏、看动漫,偶尔帮着干点简单的活。等太阳落山,就拉着秦越去海边玩,或者待在院子里唱歌弹吉他。
他是很容易晒黑的肤质,来时是“肤白貌美”的小少爷,没晒几天就成了“黑猴子”,倒是秦越怎么晒都晒不黑,两人搁一块儿,老被窦晓花嘲笑是“海尔兄弟”。
林钦舟很郁闷,喝牛奶喝得愈加勤快,一方面是想长高,另一方面想美白。但哪个都不顶用,他年年来,秦越年年比他高、比他白,到后来林钦舟终于放弃了——算了,这辈子大概都会比他哥矮一头了。
刚开始那半年,俩小孩还提心吊胆,担心周正则哪天会跑出来作妖,但那畜生后来真就再也没有来过,渐渐的,两人就都卸下了防备,将这个恶心东西忘到了脑后。
而两兄弟的感情也在相处中越来越好,他们俩,包括窦晓花,都以为这段关系会维持很久很久,以为他们永远会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直到又一年的夏天。
那年暑假,林钦舟高二毕业。
“哥哥,你好了没有,大头他们都在门口等着了,快点快点,待会儿就挤不进前排了——”
秦越正洗最后一只碗,林钦舟就趴在厨房门口一声声地催他。“别洗了别洗了,等回来我帮你一起洗啊……”
秦越被吵得头疼,只好迅速拧干抹布,走过去把他背上那个小书包背自己肩上,“行了,走吧。”
今年的珊瑚屿比往年更热闹,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来岛上的游客更多。珊瑚屿要举办第一届沙滩音乐节,从全国各地请了十数支特别棒的乐队和众多知名歌手作为演出嘉宾,而今天是音乐节首日,有隆重的开幕式。
孩子们早好几天前就开始兴奋,林钦舟当然也一样。他喜欢的风筝乐队就排在今天演出。
平时只能在荧幕上看,这还是林钦舟第一次有和喜欢的乐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每天搁嘴里念叨八百遍,听得秦越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不仅如此,他还非要拉着秦越一起听风筝乐队的唱片。这个乐队别看名字挺文艺,其实走的绝不是小清新风格的路线,曲风大多数都又燃又炸,像林钦舟这种正处于叛逆期的初中生可能觉得酷,但秦越只觉得吵。
比起那些知名的乐队,他其实更喜欢林钦舟在院子里弹唱的那些民谣。
不过这些当然是不可能对小少爷说的,一说小少爷准得炸,会质疑秦越的品味,也会生气秦越质疑他的品味。
“……林钦舟,秦越哥哥,你们俩怎么这么慢啊,连大小毛都在十分钟之前从我背后过去了,快快快,快走啦……”
大小毛是茶叶蛋王爷爷的一对双胞胎孙子,除了吃之外,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林钦舟一听这俩都已经出发了,顿时急了:“什么?!那你还不催我——”
大头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我催了,我怎么没催,我刚刚喊你俩喊得嗓子都快哑了,这都还没给我喜欢的南风助威呢,就先让你俩给嚯嚯了……”
他嗓子是真哑,特别难听。林钦舟嫌弃地觑一眼,埋汰他:“你少胡说八道,你嗓子从我今年上岛第一天就这德性。”
少年人正处在变声期,林钦舟之前有段时间也这样,一觉醒来嗓子好像被毒哑了,发出的每个字都又低又难听,以至于那段时间他都有些自闭,不愿意开口说话,连和秦越的电话都打得少了。怕他哥嫌弃他。
“好了,别闹了,赶紧走吧,一会儿真迟到了。”还是秦越拉住小少爷的手,制止了两人幼稚的斗嘴行为。
他们去的是真有些迟了,沙滩上已经人山人海,挤在人堆里根本看不清舞台在哪里。
“我天,这人也太多了吧,我都不知道原来咱们岛上有这么多人!”大头说。
林钦舟也郁闷了,他个子是三个人当中最矮的,大头还能上蹿下跳地瞅到点东西,他就干脆是两眼一蒙,只能看见前面一颗颗后脑勺。
为了见自己偶像,林钦舟今天特地换了新买的鞋子,结果十分钟内被踩了无数脚,鞋面本来什么颜色已经认不出了不说,脚也被踩肿了,从刚开始的疼,到后来直接麻了。
而人还在越挤越多,到后来大头直接和他们走散了,林钦舟有点害怕,紧紧攥着秦越的手。
天气太热了,两人的手心都汗津津的,分不清是谁的汗水。有洁癖的林钦舟却没嫌弃,仍旧把秦越的手抓得牢牢的。
“下一个好像是你喜欢那个乐队。”秦越说。林钦舟神情恹恹的,“嗯。”
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林钦舟倍受打击。秦越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另只手指了指远靠近海边的一块巨石,“要不我们去那里吧,站那块石头上应该看得更清楚。”
【作者有话说】
这周老规矩,五、六、日、二更新~
(或许今天也可以求一颗小海星?)
第40章
那块大石算是珊瑚屿的一处景点,当初有个大人物来岛上视察工作,住了几天之后对这里非常满意,就给珊瑚屿提了几个大字,之后那几个字被刻在了这块石头上,成了很多游客上岛之后必定会打卡的网红景点。
但现在,林钦舟非常“大逆不道”地踩在石头上,用石头当踏板,看着远处热闹的舞台。风筝乐队已经登台了,第一首演唱的就是他们的成名曲《风暴》。
林钦舟就是因为这首歌开始疯狂的喜欢他们,舞台上乐队成员激情四射火力全开,石头上林钦舟也跟着蹦蹦跳跳摇头晃脑。秦越在一旁看着、护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踩空栽到海里面去。
这本来不要紧,反正林钦舟会游泳,栽下去也淹不死,要紧的是这里是浅海滩,如果真摔了,能直接磕个头破血流。
风筝会从音乐节第一天一直留到第三天结束,所以今天只唱了三首歌就下台了,紧跟着上去的是支刚成立不久的新乐队,叫黑狐,除了主唱之外,其余四个乐队成员甚至还是大学生。
林钦舟没听过他们,不太感兴趣,他刚看完偶像的演出,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秦越护着他,他就索性拉着秦越一起在石头上瞎蹦,一边蹦一边唱那首《风暴》,秦越被他转得头晕,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拎下去。
大头还是不知所踪,两人索性真就不管他,自己玩起来。音乐节上不仅有好听的歌,还有啤酒跟美食,两人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走过去,看见什么都要买点过过嘴瘾。
对于从小生活在岛上的林钦舟来说,这些特色小吃其实已经是很司空见惯的东西,没什么新鲜的,只是因为换在这样的场合下才变得更“好吃”。
逛到卖海蛎煎的摊位时才发现居然是孙爷爷。老人和窦晓花很熟,俩小的平时就很爱吃他家的海蛎煎。林钦舟嘴很甜地喊了对方一声。
孙爷爷这会儿正忙,抽空认了他俩一眼:“哟,是你俩啊,是你俩那我就不客气了,边上等着哈。”
他俩本来也不赶时间,索性就真的乖乖等在一旁,分吃手里的鱼丸和麻糍。等孙爷爷那几个顾客走了,才轮到他们。
“还是老样子?”问的是秦越,后者点点头,“嗯。”
所谓老样子就是多辣酱多酱油不加葱,他吃很多东西都喜欢搁酱油和辣椒,林钦舟经常说他口味重。
“今天怎么不见王美丽家那个啊,没一块儿出来?”
“出来了,就是人太多,不知道挤哪儿去了。”
孙爷爷乐道:“是啊,人是真多,之前他们让我报名来这里出摊我还不乐意,想着什么音乐节啊、听也没听过,能有几个人啊,后来还是因为出摊有补贴,我才过来的,没想到、嚯,这么多人……”
“不过你们兄弟俩感情倒真是好,整天形影不离,这么多人也挤不散你们……”
林钦舟最爱听的就是别人说他跟秦越关系好,闻言靠到他哥身上,笑嘻嘻地炫耀:“是啊,我哥拉着我,不拉大头。”
孙爷爷笑得不行,秦越也笑:“我要是不拉着你,这会儿你估计要上天了。”
“是啊是啊,小秦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啊,这只皮猴子整天瞎闯祸,闹得我们谁见了他都头疼,但有你之后,他突然就安生了,我们还挺不习惯的。”
秦越薅林钦舟柔软的头发:“现在也皮。”
林钦舟小声哼哼了下,做了个鬼脸,从摊位前跑开了。秦越拿了海蛎煎,和孙爷爷道了别,就急吼吼地去追某个闹别扭的小少爷。
小少爷跑得飞快,等秦越追到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两根荧光棒,一根黄的,一根绿的,然后把绿的那根折成手镯的样子,戴在秦越手腕上。
秦越感觉有点怪,无奈地看他,换回林钦舟凶巴巴一个眼神:“不许摘下来!”说着自己也戴了上去。
天渐渐暗下来,许多人手里开始拿着荧光棒,也有人像他们一样直接戴在手上,台上的光和台下的光仿佛连成一片,热闹又好看。
之后他们又蹲回那块石头上,吹着海风吃海蛎煎。大头也终于在这时找了过来,上来就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俩戴这个干嘛?”
林钦舟说:“好看啊。”
“你是不是傻,没看这么戴的都是情侣吗?”李大头表情有些嫌弃。
林钦舟完全没发现,被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好像真是这样,但他从来嘴硬,当着好友的面握住秦越的手:“那又怎么啦,也没规定只有情侣可以这样吧,我就要和我哥一起戴!”
大头简直怕了他这个兄控:“行行行,就你有哥哥,你有哥哥了你不起,行了吧?”
林钦舟还真就很得意:“就是了不起。”然后偏头望着秦越,“是吧、哥哥。”
远处是灯光璀璨的绚丽舞台,身后是拍打着浪花的无垠大海,而秦越从少年的笑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个人将他从地狱里拉出来,也将他装在眼里、心里。
这是他的光。
他弯了弯眼:“嗯,是。”
从音乐节回去已经是半夜,姥姥早就梦都不知道做过几回了 ,两人没敢闹出太大动静,蹑手蹑脚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