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对林曼说。“我不走,哪也不去!”
林曼闻言看向他,原本就有些难过的表情立刻更加沉了下去。“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不走!”
宋仰和林曼说话时从来都是懦懦的,好像永远都在担心惹她不高兴,生怕触怒她,很少像现在这样,直视林曼的眼睛,语气强硬。“ 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
林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宋仰,怒火开始升腾。“ 你再说一遍?”
“小林。” 宋奶奶快速抹了抹眼泪,把宋仰拽到自己身边,对林曼说。“别这样,孩子还小呢,不懂事,慢慢说就是了。”
“我看他不是不懂事,是不知道好歹!留下来干什么,是给人当使唤奴隶,还是当人肉靶子,能有什么好结果!”
林曼说这话不是给宋仰听,是给宋志远和宋奶奶听,即便他们八成不会拦着。
六七岁的小孩再懂事,再独立,也还是处于需要被抚养的年纪,在大人们的眼里,宋仰的态度是没什么用的,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除了宋仰自己。
离婚协议签署,到民政局领证正式生效之后,林曼去了一趟宋仰的学校,给办理转学手续。
陈凛的工作重心在国外,已经在那边移民定居,林曼打算带着宋仰跟随他去国外生活,陈凛已经帮着联系好了新学校。
那天,宋仰是被林曼从附小给拖回来的,一路被拽着到家,要求他一起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
宋仰到家后却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奶奶的房间,直接反锁了房门,任凭林曼在外面快要把们敲烂了,也绝不开门。
最后门是被宋志远踹开的,宋仰第一时间去拿了注射器,但在观察到他眼神清明之后,又放下了。
宋志远没有对他说什么,拿了个很大的编织袋,进屋之后直接就开始收他的东西。
宋仰当然不让,宋志远去收,他就去抢,宋志远把东西放进袋子里,他就去掏出来再放回原位。
父子俩在屋子里拉扯了好半天,最后宋志远耐心被他耗尽,回头瞪着他:“别逼我揍你!”
宋仰也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怕,梗着脖子拒绝妥协。“你管不着我!”
“我确实管不着你。”宋志远说。“ 你现在的法定监护人只有你妈一个,你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我不认!”宋仰说。“从现在开始,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你!” 宋志远也不知道是让他气的,还是难过的,瞪着他的眼圈都发了红,巴掌举了半天没舍得真打下去,最后抓着他的两条小胳膊,找了个衣服给他捆了起来。
把宋仰的东西收拾完,宋志远亲手把他和编织袋一起扛到了楼下,等林曼叫的车一到,直接把他给塞了进去。
把林曼的东西也搬下来之后,宋志远一刻也没多停留,甚至再没说一句话,放下东西就直接转身跑回了楼道。
林曼全程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缓缓蹲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林曼也上了车。
车子发动,慢慢驶出小区大门。
宋仰被扔在车子后座,眼睛一直盯着副驾驶的林曼。
林曼把眼泪擦干之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他,对他说。“ 不用这么仇视我,也不是带你走了之后就不让你回来了,以后逢年过节只要你想,都可以回来看他们。”
宋仰此刻已经平静了很多,回答他说。“ 以后逢年过节,如果你想,我会去看你。”
“嘴硬有什么用。”林曼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怨我,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就是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现在不理解也正常,等你…”
___吱!
林曼的话被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打断,突然的刹车使得她惊了下,她先是转头看司机,紧接着反应过来回头看车后座,已经空了。
宋志远用衣服绑的结并不是很紧,等宋仰冷静下来之后,挣了几下就解开了。
宋仰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股子劲头上来之后谁的都不听,也根本什么都不管不顾,解开绑着自己的衣服之后,在林曼说话的空档直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许澄阳最近顶着升学压力又参加了几个竞赛班,增加了好多额外的补习课,一天到晚忙的晕头转向,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到家了。
大多数时候早上走的早,晚上又回家太晚,许澄阳也就偶尔周末的时候才会到宋仰家串串门。
宋仰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沉闷压抑的氛围,宋仰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他也就没察觉到对门家里的变故,基本上都是去转一圈,看看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写作业。
今天补习班老师请假,好不容易早下课一个小时,许澄阳想着已经挺长时间没有找宋仰玩了,就打算回去之后喊他来自己家一起打几轮游戏。
谁知刚到楼下,就看到宋志远和几个穿制服的民警一起上了警车。
许澄阳第一反应是宋志远惹了什么事,他立刻凑上去问问情况,结果一问,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
警车一路鸣笛,开到了距离小区外五公里处的护城河边。
河岸上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围观人群隔着很远的距离细碎讨论着什么,河面上有好几艘船只正在打捞着什么。
车子停下,民警带着宋志远越过警戒线,许澄阳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他们用电脑给宋志远看了一段截取路面交通的监控录像,宋仰跳车之后,一瘸一拐的往回跑,期间跌倒了好几次,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护城河边。
老陈是这片的老民警了,他很早就认识宋志远,也知道宋仰,见宋志远看完录像之后人发起了抖,马上要有站不住了的趋势,伸手扶了他一把,拧着眉头安慰他说。“小宋,别着急,也别太悲观,说不定…”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有个工作人员小跑着送了一件衣服过来,急匆匆的递到宋志远面前问他。“这是我们在河中心捞起来的,你看看是孩子的衣服吗?”
没等宋志远作出反应,许澄阳突然伸手抓过来,紧接着一股子急火涌上来,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灯光太亮了,都不用仔细辨认,一眼就能看出,是宋仰的外套。
第14章
监控显示宋仰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护城河边,民警又在岸边发现了宋仰的鞋子,便立即开始了搜救和打捞工作。
许澄阳晕过去之后被现场跟警的医务人员安置在了车上,又在许晋康和周敏茹夫妇闻讯赶来之后从噩梦中惊醒,他不肯跟妈妈回家,哆哆嗦嗦的和民警以及现场的热心群众一起沿着河岸寻找。
搜救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天亮,除了河中心捞上来的一件外套,再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发现。
这算是好的结果,但相对应的也可能会带来更坏的结果,林曼已经彻底崩溃了,抱着宋仰那件外套瘫坐在地上哭的几近晕厥,宋至远强打着精神和老陈分析其他可能。
许澄阳一个半大孩子插不上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宋至远,听他们说着各种可能,在听到宋至远向老陈告知宋仰近期表现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紧接着转身拔腿就往家跑。
许澄阳片刻不停歇的一口气跑回小区,直奔宋仰家的车库,看到人的那一刻,他悬了整夜的心忽的落地,眼泪也立刻跟着扑簌扑簌的的掉了起来。
大概是躲了整夜,小孩太累,蜷缩在早餐车和墙壁中间的那堆塑料瓶和旧纸箱里,睡着了。
清晨的光透过车库破损的大门,照亮了里面绝大部分的空间,却唯独没有照到小孩身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那么细,微微拱着的脊背那么单薄,整个人那么小小的一只。
许澄阳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给小孩盖上,小孩就警觉的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干了坏事被抓到之后的慌张,小孩睁开眼睛看到他之后,立刻从杂物堆里爬了起来。
许澄阳是不可能忍心在这种时候责怪小孩的,他只是把外套裹在小孩身上,把小孩从杂物堆里抱出来,然后走去了有阳光的地方。
“为什么不愿意跟妈妈走呀?”
许澄阳攥着小孩被冻的冰凉的小手,轻声问他。“ 是因为生妈妈的气吗?”
宋仰趴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也许是有些生气的,无论处于什么样的考虑和苦衷,在宋仰看来林曼的选择就是背叛了他们的家庭。
可他又从很小的时候就做好了离散的心理准备,即便一直以来都在尽最大努力守护,却还是隐约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不跟林曼走,也不是仅仅只是因为生林曼的气,毕竟他自己很清楚,即便林曼这样做了,他也还是很爱他的妈妈,很舍不得,他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放心不下宋至远和奶奶。
宋至远犯病的时候很凶残,坐着轮椅的奶奶是控制不住他的,到时候这一病一残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否认跟着林曼出国,宋仰以后会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轻松的未来。
但许澄阳没有打算劝宋仰什么,这个身高都不及他胸口的小孩在某些方面有着比他还要条理清晰的成熟。
爱情这种东西,一个誓言,一纸协议,一个转身,狠狠心都是有选择的。
但血缘没有。
至少,宋仰绝对不可能狠得下这个心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即便他还只是个小孩。
“不要怪妈妈。”
许澄阳摸摸他脑袋,对他说。“妈妈可以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更幸福一点,这是你身为她的孩子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事情。”
宋仰仍然趴在他的肩上没有说话。
许澄阳抱着他往上托了托,手臂也紧了紧,对他说话温和恬静,但却掷地有声。“放心吧,还有哥哥,以后家里一切的事哥哥都会帮你一起扛,哥哥会代替妈妈来爱你。”
宋仰始终没有开口表达什么,但在他说完这句话,两条小小的胳膊缓缓抬起来,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孩故意弄出来吓唬人的这次动静说来过分,但作用力十足,之后谁也没有再提他的去留问题,林曼后来几次回来看他,甚至都没敢再大声跟他说过话。
这一年暑假结束的时候,林曼出国的各项手续办妥,准备正式移民,她走的那天,回了一趟宋志远这里,给宋仰置办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又留了很多钱。
那天她走后,宋至远在她之前住的房间里坐着,从白天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期间滴水未进,一动没动。
快天亮的时候,宋仰端了杯水给他送进去,看他坐在那里一副要枯萎了的样子,他搜肠挂肚,几番犹豫挣扎,从许澄阳安慰他的那些话里挑了两句,说给了宋至远听。
“她去过更好的生活,我们应该为她高兴。”
听他说完这话,宋至远先是笑了下,紧接着眼圈就红了。
林曼以前外向开朗,长的漂亮,性格又好,追求她的男生队伍能从东校区排到西校区。
然而宋至远也不遑多让,本科研究生一路保送,名校最年轻的博士,长的帅,又才华,也是当年学校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宋至远在读研究生,林曼读本科,其实外界所传他们彼此一见钟情是不准确的,更确切的说是林曼对宋志远一见钟情,抛却身后万千追求者,主动挑了这个头,宋至远是在女孩热烈的追求和表白之后才有迟来的心动。
只不过爱意来的虽迟,却无比坚定,且从未变过。
从确立恋爱关系到结婚生子,他们的相处一直很和谐,林曼会喜欢耍耍小性子,宋至远从来都是惯着宠着,从不跟她较劲,他们之间偶尔的小吵小闹也会有,但从来没有真的红过脸。
当然,那一切都终止于宋至远得病之后。
宋至远这个病来的突如其然,莫名其妙,仅仅是有一天她突然感到头脑昏沉,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家里的天就变了。
对于生病后林曼对自己态度的逐渐变化,宋至远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无法接受生活天翻地覆般的恶变是很正常的事。
宋至远也从不怀疑林曼是真心爱过他的,毕竟如果不是,后来他几次提出离婚林曼也不会一直不同意。
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没有人能平静坦然的接受自己被放弃,接受自己的爱人以选择了另一个男人的方式离开自己。
即便他生病了。
虽然他什么都不会说。
大概难过情绪是最好的柔和剂,宋至远平时不犯病的时候沉默寡言,永远都是一副铁打不透的坚硬形象。
但那一刻,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宋仰觉得他马上就要碎掉了。
在安慰人这方面,宋仰不擅长,唯一会的那点,都是跟许澄阳学的。
当他情绪要崩溃的时候,许澄阳抱着他对他说“还有哥哥在,以后有哥哥来陪你一起扛,哥哥会代替妈妈来爱你”,他的心立刻就踏实了很多,没有那么难过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安慰宋至远。
在某些时刻,尤其小孩这样无畏的年纪是,“有样学样”这种事来的还算比较容易,虽然也会觉得很别扭,但他还是照着许澄阳的方法做了。
“还有我在。”
宋仰说着,靠近宋至远身边,张开手臂抱住他,对他说。“ 以后我来爱你。”
宋至远当时身体一僵,忍了一天一夜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
自从生病,时不时就弄的全家人一身伤,包括他才几岁的孩子,宋至远清醒着的时候,永远都沉浸在愧疚和自责的情绪里,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与家人亲近,平时尽量躲的远远的,就连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都只是在半夜趁宋仰睡着的时候,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他一会儿。
宋仰的性格也不开朗,也是整天沉默寡言的,不会主动亲近他,甚至都很少叫他爸爸,更别说主动过来抱他,尤其这句“以后我来爱你”,直接把宋至远这么多年绷的那根弦给斩断了,让他在那个暗透了的黎明,毫无招架之力的失声痛哭。
生活便是这样,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引起了多大的变故,太阳每天都还是会照常升起,日子还是要继续往下过。
暑假彻底结束,新学期开学许澄阳升了初中,搬到了一个路口之外的初中部校区,宋仰也要升入二年级。
小学正式开学之前,宋至远找人帮忙,把宋仰还没来得及转走的学籍又给重新落了回去。
而因为这次转了可最后又没转成的学,宋仰得到了一些多余的关注,使得一向在班里低调透明的他,开始承受起了来自同学们打量和窥探的目光。
当然,也有同学直接跑到他跟前来问,但他的回应永远是沉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有天早上他背着书包进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空了,那个带眼镜的小同桌已经把桌子搬到了后排,明显是拒绝再跟他做同桌。
当他走到的自己座位,发现他的桌子上有几个用粉笔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大字:
第15章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论,历经不知多少能者大儒争相辩论,至今仍是千古谜题,未有结论,但可以确知的是,小孩这种生物,有时候无知天真,有时候却精明邪恶,一个小孩尚且如此,一群小孩自然更甚。
自从知道了宋仰有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爸爸,班里的同学们开始给予他多余关注的同时,有一部分也慢慢表现出了对他的排斥。
宋仰大概是平时操心家里的时太多了,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装着很多事,坠的他不长个头,升入二年级后别的小孩基本都长高了,他仍然是垫底的,身高甚至比班里的有些女生还要矮半头。
加上平时他在班里总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玩闹,没交到朋友,坏小子们几番试探之后,发现他似乎挺好欺负,开始朝他伸手。
都是些六七岁的小屁孩,最开始的时候,欺负人还不会太过火,无非是故意不跟他说话,抱团孤立他,在他的课桌上乱涂乱画,这些宋仰都是不当回事的,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予理会。
但在最需要被教育的年纪,恶意得不到有效制止,就会容易越发野蛮疯长。
在继作业本被撕,铅笔盒被泡水,校服被剪了好几个豁口之后,有天午饭后休息时间,宋仰排队接水的时候,后边排队的几个男生凑着脑袋鬼鬼祟祟了半天,在他接热水的时候故意推了他一下。
宋仰有所防备,反应其实已经够快,但还是被溅出来的热水烫到了手。
小孩的皮肤脆弱,热开水烫的手背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起来。
那几个小男生见状非但不害怕,反倒是笃定了平时宋仰的沉默寡言其实是胆小懦弱似的,兀自笑起来。
“喂,小疯子,是不是不疼啊,你怎么不哭啊,
“他们都说你爸爸发疯的时候会打人,连你也打,是这样的吗?”
“那你会发疯吗,你发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也会打人吗?”
宋仰忽然想到了他们班的那个小胖子,小胖子最开始在班里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但后来被发现他的爸爸是个残疾人之后,遭到了坏小子们的无情嘲笑,觉得很丢脸,就再也横不起来,从此沦为全班坏小子们动不动就欺负着玩的对象,直到再后来终于忍受不下去被迫转学了。
对于自己家里的事,宋仰其实并不觉得那是丢脸的事,只不过他毕竟才七岁,即便知道那并不丢脸,从小被异样的眼光看着,心理上也难免会生出些理智之外的情绪。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结局跟小胖子一样,他不想一直闷不吭声的忍受同学们的欺负,也不想转学。
于是,他在第一次遭遇到了无理由且实质性的伤害之后,第一时间理清了思绪,进行了反击。
他比那几个男生的个头都矮,知道自己一个人打几个人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逮住了伸手推自己的那个,任凭自己被好几个人拳打脚踢,就是死死抓着不放,最后在一堆人拉扯的过程中寻到机会,摁着那个男生的脑袋用力往墙上撞。
等班主任闻讯赶来,那男生已经被撞破了脑袋,满脸都是血。
一帮六七岁的小屁孩,平时就算再皮再坏,动手打架也就是支个架势,互相挠几把,实在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场面,男生头上血流出来的那一刻,全班同学直接全都吓傻了。
小学阶段尤其是一二年级,很少发生这样恶劣的打架事件,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是校长全都被掀了天灵盖似的,愁的上蹿下跳。
被撞破脑袋那男生的家长到学校来闹,强烈要求开除宋仰,好在学校的态度也比较强势,并不愿单纯的被家长牵着鼻子走,班主任适时调监控,问询在场学生,查明事件起因是以那个男生先动的手,宋仰手上的水泡也作了最好的证明。
最后在教导处的忍耐调解下,宋志远赔了人家一笔钱,学校警告再三之后,勉强没有开除宋仰。
事情解决完,被宋志远领回家的时候,宋仰其实做好了被揍一顿的准备,但出乎他预料的,宋志远没有揍他。
回家之后,宋志远让他坐在沙发上,把经过药店时买的烫伤膏打开,用棉签轻轻的帮他手背上创口涂上药,又帮他缠了纱布,之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晚饭结束,也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
宋奶奶倒是把他叫到身边,念了他几句。“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找老师,不可以打架,小孩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太危险了。”
奶奶虽是念他,但语气里尽是心疼,宋仰虽然不认同,但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
晚饭过后,许澄阳来了家里,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进屋直奔宋仰的房间。
宋仰现在已经从奶奶的屋搬了出来,住进了林曼之前住的房间,关上门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俩人说悄悄话也不用再跑到楼下的小花坛。
许澄阳先是检查了下他的手,然后坐他床上冷脸盯着他,等他主动解释。
宋志远都没有凶他,他以为许澄阳更不会,但没有,许澄阳很明显是有些责怪他的。
宋仰原本是想解释的,但一看许澄阳那脸色,突然就不愿意说话了。
“怎么?”许澄阳盯着他说。“你这是觉得自己根本没错,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挺得意,是吗?”
宋仰没吭声,直接转身趴在书桌上开始写作业。
“拿人家脑袋往墙上撞,你还能有点数吗?”
许澄阳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掰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这也就是你那同学没出什么大事,但凡再严重点,你怎么收场,怎么办。”
宋仰这会儿没什么心思想怎么办,他被许澄阳这个动作弄的开始有点生气了,直接别开眼,拒绝看他。
“这么点小屁孩,怎么脾气这么大,转过来!”
许澄阳见他开始也犯倔,也有点上火,一着急又掰他的小脸,就是想让他看着自己。
但宋仰向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上来了谁说话都不好使,就是要反着来,许澄阳掰他的脸,他直接甩开了。
“你这小…”
“不用你管!”
这回没等许澄阳再说出什么,宋仰直接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我的事你管不着!”
气话在对方不生气的时候,那是气话,但在对方正在气头上的时候,那这就是真话,而且威力可想而知,毕竟许澄阳跟人家就是邻居关系,要较真儿起来,那确实是管不着。
“可以啊,这话都说了,那我这不是没事闲的吗,所以你这是以后不让我管你的意思了,对吧?”
宋仰别着脸,犟着眉头拒绝跟他交流,表情非常冷漠。
许澄阳也只是半大孩子,平时脾气是挺好,可一旦被激起来,也非常容易上头,这会儿让小孩这态度气的甚至都想揍他,但为防止自己真的忍不住动手,丢下一句“行,看我以后还管你”然后直接起身摔门走了。
当然,宋仰也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他在学校受了那么大委屈,许澄阳是他唯一期望能给点安慰的人,谁知没得到一句安慰,反倒是先挨了一顿数落,他甚至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最开始,宋仰还是很强硬的,打算誓死拒绝低头,等着许澄阳主动向他认错,他非常自信,因为自从认识起,就是许澄阳主动跟他交朋友的,可能是看在他比较小也比较可怜的份上,每次两人有矛盾,都是许澄阳来哄他,他觉得这次也一定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