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变人变猫什么原理,反正醒来就又恢复成了猫身。
虽然很困,但他还是磕睡着起床了,毕竟他还要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结果他每次准备找机会开溜的时候,都被聂朝栖撞个正着。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男人揪着他的后脖子,自己坐到软榻上,然后把他放在自己腿上,手边摆着各种零食,他一边手拿着书卷,一手掰着零食喂到姜偃嘴边。
要是姜偃乖乖吃了,他就会奖励地挠挠他的下巴。
每次姜偃都想,下一口绝对不吃了,可真到了聂朝栖把食物送到他嘴边,又用那种盈盈含笑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就很没出息的趴回去,把他递过来的东西吃掉。
他但凡动作大一点,聂朝栖就一脸柔弱的捂着胸口的伤咳嗽。
那架势,姜偃都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人帮他拍拍背。
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又没想出来到底是哪被套路了。
姜偃就这么陪着聂朝栖过了一天。
第二天,几乎就和第一天一样。
无论姜偃搞出什么事,下定决心要跑路,最后总能被聂朝栖发现,然后不动声色间,巧妙化解掉他的逃跑计划。
晚上姜偃又变成了人,彻夜照料着聂朝栖的伤。
一拆开绷带,他就觉得有点奇怪。
这伤明明前几天都快好了,怎么今天一看,好像更严重了?
他怀疑的看了眼闭着眼躺在床上的人,一边帮他换药,一边嘀咕着:“你是不是耍我耍上瘾了?”
他怎么觉得,看他花样百出的逃跑,聂朝栖还挺乐在其中的?
不能吧,师尊弟弟看着也不像那么恶趣味的人啊。
这些天他亲眼见到聂朝栖救了四只猫,七条狗,十二只鸟,还有一盆枯萎的角堇。
那时姜偃正看着聂朝栖放飞他今天救的第三只鸟,面前就摆放着那盆角堇。
聂朝栖看他站在那盆花前,以为他喜欢,就掐断了一截枯枝捏在手里。
然后姜偃就眼睁睁看着那枝花在他手里,从枯萎到青绿,花朵含苞待放,然后倏忽绽放。
这一手给姜偃看呆了。他怀疑自己遇到真神仙了。
聂朝栖拿着那支堪称神迹,被人知道估计都要被供起来的角堇,逗猫棒一样在呆呆的小猫眼前晃悠。
“喜欢吗?想要吗?”
“那你变个人给我看看。”
他耐心哄道:“你变成人,要多少花我都送给你。”
不对,他不会是发现他晚上变成人了吧?
姜偃怀疑地看了聂朝栖一眼,转念一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他早就发现了他会变成人,就不会现在才来试探他。
他放松下来,懒懒用爪子抹了把脸,转头跳上了塌上,找了个松软的地方蜷起来,眯起眼睛打盹。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精神头越来越不好,总有种睡不醒的感觉。
聂朝栖有些失望的拿着那枝花插到了花瓶里。
虽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得是时间,慢慢打消它的戒心。
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处,瞥见桌上空了的盘子,挽起袖子转身往厨房走去。
......
这一天姜偃睡得更沉了。
他醒来的时候甚至已经到了半夜。他被从软榻上转移到了床上,原本应该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
跳下床四周转了一圈,发现人根本就不在屋里。
他隐约闻到了一丝丝血的味道从一个方向飘来。
找不到聂朝栖,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姜偃循着这丝血味一路跑到了一个峡谷入口。
到了这里,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
一路上铺满了各种动物的尸体,全都是被开膛破肚死状凄惨,延申到峡谷深处,场面看起来十分惊悚。
他很难想象,要是那个连落到院子里的小鸟,都要分一半自己的吃食给对方的聂朝栖,真的跑到这里,他会遇到什么。
姜偃不敢耽搁,四肢并用飞快往里面跑去。
越往里跑,那股环绕在周身的寒意就越深。
这个地方,竟然出现了邪气。
这不可能啊,聂家往上几代都是纯正的修道者,这里怎么会出现邪气?
种种诡异之处让姜偃心里越发不安。
他四条腿都快跑断了,本来后腿的伤就没恢复好,这会全力奔跑更是钻心的疼,但他始终都没停下。
直到他看见了月下修炼魔道功法的聂朝栖。
他的身边堆满了动物的尸体,血浸透了他脚下的泥土,听到声响,聂朝栖转过身来,看到出现在这里的姜偃,满身邪气的他竟露出那种似是无奈,又似是这一天终于到来的释然表情。
邪恶和悲悯同时出现在他脸上,“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它们都是我为了修炼魔道功法杀死的。”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该立马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看在你这些天照顾我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刚说完这句话,他身上的邪气就像暴动了一样,气息紊乱,聂朝栖低吟了一声,握紧了拳。
姜偃会走就怪了。
聂朝栖这样,明显就是他练的功法和体质相冲,却强行修炼的结果。这些天他们也不是白相处的,他不信聂朝栖会杀他。也不信这些动物是聂朝栖为了修炼所杀。
这人分明就是容易心软的善良之人,生性纯良,偶尔有些小狡诈,也无伤大雅。
他想到了之前那个禁足聂朝栖,还让他领了罚的夫人。
那个夫人之前就提起过聂朝栖修炼的事,当时也是聂朝栖以修炼做威胁,让她放过了姜偃。
难道,聂朝栖现在所修的魔道功法,就是她故意给他的?
想到这一点,一股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他之前就发现自己待在聂朝栖身边,身体就恢复得异常迅速。聂朝栖周围的草木都要长得更茂盛,那些小动物也十分喜欢亲近他,姜偃之前还在心里吐槽过他是迪士尼公主体质。
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只在书上看到过。
那就是天生仙体,若修道,一日可抵别人十年修为,聂朝栖可以说是天命所定的飞升之人,活着的人神。
可如此体质,他母亲竟然逼他修魔道?!
他这样的体质修仙是顺应天命,修魔那就是逆天而行。
强逆体质修炼不适合的功法的痛苦自不必说,这样逆天而行,稍有差池,死无全尸都算得了个痛快。
“聂家疯了吗!”
姜偃猫猫在心里痛骂,没有犹豫的冲向聂朝栖。
聂朝栖怔了怔,手忙脚乱的控制肆虐的邪气不伤到冲过来的小猫咪。
姜偃高高跃起,扑到他身上,恶狠狠地将猫爪用力拍在聂朝栖肩上。
霎时间,一股纯净的灵力涌进聂朝栖的身体,霸道地将他身体里酝酿起的魔气驱散干净。
聂朝栖也接住了变成了人的姜偃。
“虽然我很想说,这种时候逃跑才是最明智的,你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傻傻的冲着我跑来,但......”
他紧紧抱住了他,“我不得不向你坦白,你没有走,真好。”
姜偃也管不了他怎么看见他的猫变成人了,却一点都不惊讶。这小子脑子灵光着呢,就算发现了什么他也不意外,反正那些事和他竟然在修魔比起来,都不算事了。
本来他是想骂他两句,他也就是生在聂家,要是生在太玄宗,敢干这种脑残事,他这个月都别想吃晚饭了。
但他都那么说了,姜偃心里一软,嘴唇动了动,愣是说不出重话。只是有些生硬别扭的说:“看在你投喂了我好几天的份上,拉你一把也不是不行。”
“那我以后得努力做更多好吃的给你才行了。”
这个诱惑力有点大。修道者不贪口欲,但架不住聂朝栖手艺好。
姜偃掩住一瞬的意动,说:“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修魔道?”
自古以来都是修仙者堕魔,他这好好的,为什么要强行去修魔?
问到这个问题,聂朝栖就沉默了。
直到两人回去,他硬是没有透露出一星半点原因。
姜偃有种在打解谜游戏的那种急死人的感觉,一到这种时候,掌握着关键线索的重要“NPC”就死活都不肯把知道的线索交代出来。
聂朝栖嘴太严,他是真没办法。
憋着股气让他坐在床上,例行给他的伤换药。
背对着他的聂朝栖扬起淡淡的笑容:“我就知道,之前每个晚上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你。”
姜偃郁闷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能变成人的?”
聂朝栖:“遇见你的第二天。我身上的绷带被人动过了。这院子里,不会有别人来。”
姜偃:“你就想到猫身上了?”
这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聂朝栖嗯了声。
“然后我想了一整天,以前我救过的猫里,是不是有一只三花猫。他长大了,修炼成人,来找我报恩了。”
烛光下,他微微偏过头,撑着下巴,笑睨着姜偃:“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姜偃愣了下,心想:他是不是在撩他?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聂朝栖转回头,乌发从肩头垂落,半遮着他精致漂亮的侧脸,“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咳,怎么可能。”
“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姜偃撇开头,“你看错了,是烛火的颜色。我拿你当弟弟,你不要乱说。”
帮他换好药,他转身想去塌上睡,却被聂朝栖拽住了。
“哥哥,你要去哪,”脆生生的带着笑意,“塌上硬,睡得人腰酸背痛,不如我床上舒服。”
“我年长你些,又不是你的亲人,哪怕是同性,也不好和你同眠。避嫌。”
“咱们都睡过那么多回了,不差现在了。况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什么好避嫌的,不会被人误会的。”
姜偃心里怀疑他在调戏自己,看看他清澈单纯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有点对不起他。
最后还是选择上了他的床。
聂朝栖倒是很守礼,不像只当他是猫的时候那样贴近他。
第二天白天,姜偃又变回了猫。
一大早上,他还没起来,聂朝栖就摇醒他,对他说:“今日家中子弟要去狩猎妖兽,母亲允许我同去。听说有种妖兽肉质鲜嫩,很适合烤着吃,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等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烤肉吃。”
姜偃随口应了声。
他走后不久,一个人走了进来。
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姜偃强撑着昏昏欲睡的身体睁开眼睛。
站在床边的是第一天到这里时见过的那名侍女。
她面带焦急:“二公子出事了,妖兽之中混入了一只实力非凡的邪魔,长老们都不是对手,二公子的契约灵兽怎么还在这里,没去救他!”
聂朝栖出事了?!
姜偃瞬间不困了。
侍女急切的说:“你既是灵兽,应该能听懂我的话。你和二公子有契约在身,快看看二公子现在如何了?他将那只邪魔引入了东边桃林的房子里,就一直没出来,我们都不敢进去!不知道二公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可所谓的契约只是聂朝栖为了保护他找的借口,姜偃根本没有能感应聂朝栖身体状态的能力。
他想也没想,直接往侍女所说的地方跑去。
心里直念叨着聂朝栖可千万别出事。
穿过重重桃树,他远远看见了那幢房子。
姜偃跑出了残影,瞄准了敞开着一道缝隙的窗子,飞蹿了进去。
“聂朝栖!你在哪!”
他落地就弓起背,仰着头四处寻找。
然而,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唯一敞开的窗户嘭地砸上,门外,一双素手掐诀,一道道结界一层一层将这间屋子笼罩。
手中法诀变换,屋子角落里,传来了野兽的咆哮。
四只庞大的狼一样的野兽从四角跳了出来,流着口水围住姜偃。
它们浑身缠绕着漆黑不详的黑雾,有着狼一样的脑袋,熊一样的四肢和身躯,模样怪异,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随着它们的逼近,姜偃不断后退。
可很快他就退无可退了。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他们要是想对付他,犯得着动这么大的阵仗吗?
就算他们直接对他动手,他也不一定有什么反抗能力。唯一可能保护他的聂朝栖又刚好不在。
大脑飞速转动,灵光一闪。
——聂朝栖是被故意支开的。
就为了引他进这个圈套?再弄死他?
为什么?他们有什么理由非用这种方法杀了他不可?他一只猫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
......不对,他一只猫确实没什么可利用的,但他背后还有聂朝栖。
他们是冲着聂朝栖来的!
想明白这件事,姜偃立马调动起自己所有的力量。
四只诡异的妖兽嘶吼着冲他扑了上来,姜偃借着猫灵敏的身体四处躲避,可这样也不是办法。
他到底只是一只猫而已,一不留神就被妖兽咬中了腿。拖着受伤的腿,想要求生就更难了。
他无比想变成人,那样绝对比现在存活几率更大。
可惜,这里没有聂朝栖。
经过昨晚的事,他终于摸清楚了规律——只有聂朝栖拥抱他的时候,他才能变成人。
一边躲避穷追不舍的妖兽,他一边四处寻觅,然后借着妖兽咬住他把他甩飞的机会,跳到了房梁上,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姜偃四肢发抖,身上背着大大的血洞,大口喘着气。看着脚下虎视眈眈的妖兽,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躲在这。
在妖兽扑上来之前,他抢先一步跳了下来。
占据高位的有利视野,他瞄准了妖兽的脖子咬住。
同时将妖兽身上的瘴气吸收到自己身上,以瘴气充当灵力在经脉之中游走。
嘴下妖兽发出嘶吼,使劲晃动脑袋想把他甩下去,但姜偃始终都没放开嘴。
他发狠用力的咬断了妖兽的脖子,将这只妖兽身上的瘴气全都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只妖兽惨叫着倒下,还剩下三只。
黑色的火焰从他身上燃烧起来,经脉里的瘴气也像是一点就炸,但他丝毫不在乎。
他不能死在这。
随着最后一只妖兽死在他嘴下,姜偃浑身发软的瘫坐在地上。
这下总算结束了,接下来只要想办法离开......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房间的四面八方跃出了一只、两只、三只......八只妖兽。
而更多的妖兽,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半空中的阵法钻出来。
“不......”
眼瞳猛地缩紧,他想起身躲避,身体却已经动不了了。
一只妖兽咬住了他后腿,随着一阵剧痛,姜偃跌落在地上,一只染血的腿咕噜噜滚到了他面前。
他眼中闪过一道迷茫。
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妖兽的身影淹没了他。
屋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凄厉的猫叫,侍女恭敬的候在魏凝身侧。
她道:“二公子那边,已经派人用这只猫的消息,将他引到妖兽群中去了。”
魏凝心无波澜的听着生生惨叫:“你确定,你昨晚看见这只猫变成了人,和二公子抱在一起?”
侍女:“夫人,我不会看错的,昨晚二公子正在修炼,我在林中抓来野兽当着二公子的面杀掉,以期用这样的场面激发二公子的杀心。这只畜生就是那时跑出来,打断了二公子的修行。他就是那时变成人的。没想到,这不是灵兽,而是一只猫妖。”
魏凝:“很好,等他被影兽蚕食干净,转化成功,就引他去二公子那边。”
她淡淡道:“若想成魔,一直不肯杀生怎么行。正好他养了这只‘猫’,还养出了感情,刚好可以拿来给他祭道。”
侍女犹豫:“夫人,这事,真的不用告诉老爷吗?”
魏凝厌恶的皱眉:“告诉他干什么,一个碍事的废物罢了。鼠目寸光,看不到我等将成功过千秋的伟业,他知道了也要反对,碍事。”
侍女:“大公子那边早已做好了准备,如今,只差二公子这边始终不成事了。可惜二公子此等天分,若是他能和大公子调换一下......”
魏凝闭了闭眼睛。
“谁叫......他生得有些迟了呢。”
只能说,天意弄人。
......
听到下人汇报在影兽群那边看见姜偃,聂朝栖当即抛下所有人往影兽群那里飞奔而去,丝毫不顾及同族异样的眼光。
有人不悦的来到聂如稷身边,“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也太没教养了。”
聂如稷表情未变,只是说:“他是我弟弟。”
说聂朝栖没教养,和说他没教养没有区别。
“朝栖有急事,也可以理解。”
没想到聂如稷竟然会维护聂朝栖,那人有些尴尬,嘀咕着:“大公子就是心肠好,连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家伙也替他说好话。”
“心肠好?”聂如稷重复道,“你说,我心肠好?”
“为什么这么说。我说了什么,让你有了这种想法。”
这话把对方问住了,他不知道大公子为什么这么问,只讪讪道:“因为您替一个谁都不喜欢的人说了好话......”
“是吗。”
聂如稷不冷不热的应道。完全听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人莫名感觉这大公子也怪怪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他的错觉。
大概是近些年,随着大公子显露出实力,聂家在道士门派中越来越有要成为领头羊的趋势,大公子威望权势愈重,才显得有些心思莫测起来。一定是这样。
另一头,聂朝栖疯狂的冲进望不到尽头的影兽群里,拼命的厮杀。
他怕他慢上一步,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小的,总是冲出来救他的勇敢的身影。
不久前他看到一个疑似姜偃的身影跑进了这里。之前姜偃就曾趁他不注意跑出去过,他也一直知道对方在找机会离开他。
他以为姜偃起码不会选在今天离开,明明早上的时候还约定好了会带好吃的给他,却原来没有。都是他一厢情愿。
机械式的重复着砍杀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躺满了影兽的尸体。
他始终都没看到姜偃。
直到他将所有影兽都杀死,还是没找到姜偃。
正当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满脸茫然无措的时候,耳边又听见了影兽的吼叫。
他抬起头,看见一只影兽向他冲来。
聂朝栖再次握紧剑站了起来,他喃喃道:“还剩下一只......”
杀了它,能找到姜偃吗?
......
姜偃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虽然醒过来了,但总觉得身体有些奇怪。
脑子一片混沌,眼前一片模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要做什么来着?
对了,他活下来了。
聂朝栖,有危险。
他现在,要去找,聂朝栖。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他的身体就自发行动了起来。
他比以往跑得更快,更轻盈。他看到有人被他的速度吓到,发出了尖叫。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要去找聂朝栖。
他跑遍了聂家,终于找到了聂朝栖。
少年不知道怎么了,呆呆坐在地上。
他开心的朝他叫了声,发出的声音却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喵喵的叫声。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
他好像......变成了将他分食的妖兽。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聂朝栖看到了他,他站了起来。
姜偃从来没见过这个温柔的少年那么冰冷的模样,他剔透的眼中映着一只狰狞扑向他的丑陋的妖兽。
利落的一剑穿过了妖兽的胸膛。
“告诉我,是你吃掉了我的猫吗。”
他听见聂如稷问。
姜偃突然颤抖了起来。
不对,这不对。
“聂......朝......栖......”
模糊中,聂朝栖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可能是一场噩梦。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只影兽的眼睛里看见熟悉的神色。这只影兽又为什么要哭呢?
当啷一声,剑掉落了,妖兽笨重的身体砸在地面上。
有人拖着长长的裙尾,踩过影兽的尸体,站到他面前。
“朝栖,你亲手杀了他。”
姜偃最后的意识努力张嘴,想要发出声音。
他在心里大喊:“不是你,你没有杀我!”
可发出来的仍然只有难听的吼叫。
魏凝叹了口气:“你看,他心里也恨极了你,恨你为什么没有认出他,明明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不对,他没有恨他!】
聂朝栖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前一片血红。
魏凝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恭喜你,阿栖,你入魔了。”
如此,一魔一仙就都在聂家手中了。
“除魔卫道,除魔卫道,羽化登仙......”
女人语调悠长,像是在唱歌。
若世间没有魔,修道者又是卫的哪般道,又何来登仙的机缘。
世上若无路,那就走出一条路来。
如今,大道将成,仙缘我定。
最后的时刻,姜偃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凝固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他粗糙丑陋的手距离聂朝栖只有一步之遥,可无论如何努力,哪怕能再靠近一点,握一握聂朝栖的手,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眼皮沉重地垂落,再睁开,他仍站在地下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坟茔之中,那只三花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还像他刚落入此地时,站在一步之外看着他。
仿佛他之前所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你到底是什么,想要我做什么?”姜偃问。
他现在怀疑这只猫可能不是普通的猫,说不定就是妖物所化,只是他没搞懂它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姜偃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他记得被拉进幻境之前,这只猫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但他现在好像没感觉哪里不适。
奇怪,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按照他的理解,无论这只猫的目的是什么,它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也该像所有故事里的反派那样站出来说说它的目的,或者要继续对他出手,也该行动起来了。
可它就像只最普通的猫那样,貌似完全听不懂他的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猫瞳盯着他,胡须弯曲像是一个微笑,然后它突然化作一道光落到了他手上。
姜偃只感觉手中一沉,一低头,发现是一本书落在了他手里。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判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