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忽然起了一股邪火,冯嘉拿过那张被胶带缠的厚厚的名片,放进自己的口袋,转身对同事说:“会馆不是缺侍应生吗,正好我朋友来投奔我,给他个机会?”
冯少川挺听话地拾起筷子,将丸子送入口中,如今他听不得什么复杂的话,不管冯嘉说了什么,都如过耳云烟,只对一些简单的指令有反馈。
口中每嚼一下,眉头便皱紧一分。
“很辣?”冯嘉问。
冯少川点点头。
漂亮且年轻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倒了杯温水送过去,轻声自语:“我跟你一个傻子说这些干嘛,还闹得自己好像恶人一样。”
他抽出一张纸巾用手擎着,“吐了吧,你要是想吃,就用水涮涮。”
夜更深,出租房只留了一盏壁灯。
冯少川靠在简易书架上,喝了一口温茶,试图削减口中留存的淡淡辛辣。
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已经熟睡的冯嘉,那人睡衣的叩子蹭开了一颗,白皙的皮夫上紅痕明显。
目光在那抹红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男人从书架的最深处取出一支用报纸包着的小巧手机,开了机,找到存储的唯一号码。
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编辑了一行字:明晚十点,名汇会所,我们见一面。
绿色的发送键被触动,信息发了出去。
关了机,手机又放回了原处,冯少川走到床边,弯下腰,在粿露的紅痕上叠加了一个轻吻。
“不喜欢玩具吗?那你喜欢什么?”他轻声问。
第37章 第一封情书
盛屿收到了一束鲜花。
这在焱越安防实数少见。
粉紫色的紫罗兰用白色的包装纸包裹,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简单纯粹的像爱情最初的样子。
随花附带了一个长窄的信封,盛屿拿出三折的信纸,看到了佟言那笔飘逸秀挺的字迹。
“盛屿,这是一封情书。”
男人点了一颗烟,偏转目光,望了一眼窗外巨幅海报上的三流女明星,才又继续看下去。
“刚刚途经花店,被乱花迷眼。几经斟酌,选了紫罗兰送你,店家问我卡片上写什么,一句话便难住了我。
我原来偏爱纸短情长,现在却觉得落下千言万语也嫌少,便写一封信吧,算我为你写的第一封情书。
为什么是紫罗兰?我瞧上它的花语了,在梦中爱上你……”
三折纸,盛屿只看了第一折,便将信纸又塞回了信封,随意扔进了手边的抽屉。
“恋爱了?”
有人象征性的在敞开的办公室门上敲了敲,带着温和笑意的男人踱步而进,是阎野。
盛屿咬着烟笑:“我什么时候不是在恋爱,你恋爱了才是稀奇,听说最近跟一家连锁药店的少东家走得很近?”
阎野放下一份文件,虽然回以微笑,却暗中有指:“我的事儿,不都在表哥的掌控之中?”
盛屿起身给阎野倒了杯茶,顺着桌面推过去,大方地认下:“姨妈让我帮忙看着你,你也别嫌烦,她无儿无女,以后能指得上的只有你,她想给你配个名门闺秀,也是为了你好。”
阎野面上一派温和,点点头:“我知道,但有些事情真的勉强不来。她指望我这个庶子,还不如依靠你这个外甥。”男人从茶杯中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海报,“听说表哥快订婚了?”
盛屿面色未变,轻腾而起的烟雾后笑容依旧:“你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消息不准,别道听途说。”
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娇嫩的花瓣上。粉紫色很奇妙,中和了粉色的柔和,也带着紫色的冷傲,很像佟言。可此时,这抹粉紫却与冷硬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阎野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花束,口吻转为正式:“明天约了佟哥和他的团队来看看公司的纳税情况,表哥有时间一起吗?”
“佟哥?”盛屿微微挑动眉梢。
“在工地待久了,习惯了叫哥。”阎野边说边起身,“会议时间我会让办公室通知你,我还得回工地,就先走了。”
盛屿没有起身相送,他又给自己添了杯茶,齿间呢喃了一声:“佟哥。”
名汇在烟城算不上高档会所,但也绝不低端,敢往里进的,兜里或多或少得有俩子儿。
佟言不喜欢这种地方,却也不十分抵触,他的圈子向来风气不错,没有什么腌臜下作的事情,偶尔聚聚,可以怡情。
今日这局倒是有些赶鸭子上架,高中时期的女同学回国,发小兼邻居的范宇攒局,非得邀他一聚。
佟言仗着记忆力好,才记起了女同学的那张冷漠的脸,高中三年两人未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思念甚重”。
被几个同学连翻电话邀请,又恰巧盛屿今晚有应酬,佟言才换了衣服出门,来赴同学之约。
进入包房之前,他又给盛屿发了信息:“皮豆怕黑,你要是早到家,不要关了露台的灯。”
一门之隔的包房内,几位男女又看了一眼表:“佟言能来吗?我可给我那位外籍老板看了他的照片儿了,我那挑剔的变态老板相当满意,今晚要是不能把他送上我老板的床,明天我就等着卷铺盖走人了。”
女人娇声道:“范宇,可是你出的这主意,要是成不了,你可得给我介绍工作。”
范宇色眯眯地笑道:“下半辈子我养你啊,还上什么班?”他抿了一口酒,开口讽刺,“你就是凭着给你的外籍领导拉皮条才进了公司的公关部,你也说了,你那个变态上司看不上欢场的人,又不喜欢俗的,我给你提了一个思路,你不谢我,反倒还要怪我。”
女人咯咯笑了几声,手指沿着范宇的酒杯缓缓下滑,落在了男人的虎口上,反复摩挲:“我这不是怕佟言性子烈,之后闹起来吗?”
范宇嗤地一声:“他已经把他爸妈的脸都丢尽了,他还敢闹?再说,我已经和他爸妈打过招呼了,要给他介绍个对象,虽然是男的,但人家是跨国公司的高管,他爸妈还千恩万谢我呢。我和他爸妈报备过了,所以就算佟言被稀里糊涂地睡了,也算是和相亲对象的酒后乱来,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范宇反手握住女人的手:“让你那个上司稍安勿躁,等佟言醉了,他再过来。”
女人用香肩蹭了蹭范宇,声音越发的娇柔:“范秘书这么鬼精鬼灵,不怪你仕途亨通。”
话音刚落,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女人放下酒杯,踩着高跟鞋娇俏地迎了上去:“呦,佟大才子,终于把你等来了。”
垂着眉眼的侍应生从包房出来,方脸和猴子才推门进去。
猴子关上门,指了指门外:“那个就是冯少川?他这么抛头露面的不怕被人看到?”
方脸进门就开始搜刮吃喝,他将果盘里的东西往嘴里塞,出声含混:“这会馆里面乌漆抹黑的,瞪着眼睛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再说你能想象得到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在这当服务生?充其量是长得像,那人又低眉臊眼的,谁会特意看他一眼?”
猴子吧唧了一下嘴:“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都在想什么?”他坐下开了瓶啤酒,凑到盛屿身边讲小话,“哥,你说我刚刚碰到谁了?”
盛屿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佟言!刚刚在卫生间碰到佟言了!”他将嘴里的瓜子皮儿吐得挺远,“这货忒不是东西,你不在家他就出来浪。”
盛屿不爱喝洋酒,放下杯子“嗯”了一声:“和我说了,今晚和同学聚聚,没想到也在这儿。”
“你知道?”猴子没告成状,撇了撇嘴,“上次我觉得他酒量一般,这回倒是挺能喝,桃花醉,连闷了两个。”
方脸拿着麦克风嚎得撕心裂肺,盛屿伸手去切歌,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向猴子,声音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他喝了多少酒?”
“我在员工休息室摸了一件儿侍应生的工作服,就混进去了。”
盛屿切了方脸的歌,摸了一颗烟拿在手里慢慢揉:“孙继,我带你来是让你干嘛的?”
此话一出,包房里只剩下了哼哼呀呀的背景音乐,方脸马上关了点歌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猴子这边儿撒了酒,他顾不得擦,赶紧解释:“老大,你带我来是警戒的,可是我看有脸哥在,我就……撒了泡尿,正巧看到了佟言,他已经有点醉了,跟人勾肩搭背的,我这不是怕他又喝醉了酒胡说八道,说什么……他睡你啥的。”
猴子最后的话音儿几近无声:“我也是为了老大你。”
盛屿将烟衔在嘴里,淡漠道:“这个任务之后,你就别跟着我了,走轮班,去出正常任务吧。”
“别呀!老大!哥!我真错了,真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擅离职守了,就算佟言被他们灌死,就算他再胡说八道,我也绝不分心!”
“灌酒?”刚刚送到唇旁的火光灭了,盛屿叼着烟望向猴子,“佟言在被他们灌酒?”
猴子怯生生地点点头:“那傻子现在都被人灌懵了!”
指尖一捻,被揉烂的香烟沫子落在酒杯里……
第38章 红颜祸水
包房内人不多,却吵。
音响的声音放得很大,还有劝酒的声音:“佟言,这局你又输了,再喝一个。”
肤色冷白的男人仰头靠着沙发靠背,浓密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他手里夹着一支烟,长烟下沉,缠绕着指尖,像清晨穿过秀林的雾气。
被人催得紧了,男人微微睁开眸子,眼里含着水气,像深深浅浅的琥珀,抬眸间有一股冷韵,高不可攀,又摄人心魄。
因酒意翻涌,他的视线微迟,缓缓游弋,直至看到范宇才缓慢地说:“你刚刚出千了。”
范宇一怔,没想到佟言醉了还能发现自己出千,他正犹豫怎么解释,身旁的女人就先一步凑了过去:“佟言,我们不管他,他最爱耍赖了,今天你还没有单独跟我喝杯酒,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喝一杯?”
佟言瞧着送到面前的那杯酒,没接。他学着盛屿的样子用牙齿咬着烟,用手在空中嫌弃地赶了赶:“张妍,你往后一点,别靠我怀里,第一我不喜欢女人离我这么近,第二我有家室,我男朋友超凶。”
女人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但被嫌弃,还被撒了一脸狗粮,她与范宇对视了一眼,问道:“你有男朋友了?”
佟言点了一下头,目光微有冷峻,端得清寡平淡,说出的话却不靠谱:“有,很帅,身材很好,胸肌和背肌特别漂亮。”
啪,正在分酒的服务生,忽然脱手掀翻了一只空杯,突兀的声音吸引了一些目光,却未包括佟言。
他的声音很缓,像是在描述一件无价的名品:“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腹肌,摸着的感觉像在摸一只野兽,你摸过老虎和狮子吗?就是那种感觉。”
女人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接话:“你摸过老虎和狮子?”
“没有。”佟言接过女人手里的酒杯,摘了烟轻抿酒,“比喻,张妍你上学时作文就不及格。”
女人脸上顿现薄怒,若放在平日定然撒泼回去,可现在却只能压着脾气哄佟言喝酒。
佟言看着退开的女人接过酒,他想着自己的恋人自酌了半杯,今日酒甜,并不难喝。
醉意却越来越深,目光愈发迷离,思绪像晃散了的鸡蛋,理不清明。
见佟言确实醉了,范宇眉毛高挑,放下手中的酒杯,招来女人咬耳朵:“让你的上司进来吧,佟言现在这个样子,扔谁床上不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麦克风放在置物台上,骤然发出一声空响,范宇和女人一惊,转过身子才发现,不远处沙发尽头的阴影里,一个侍应生正背对着他们调试点歌机。
展臂便能触及的距离,两人的私语藏不住。
范宇蹙紧眉头,音色中添了些不悦,满口斥责:“还没弄好?你们会馆的服务真是越来越差了,不用弄了,出去!连同那个倒酒的,你们一起出去,不叫你们就别进来了。”
侍应生站起身,范宇才惊觉他的高大,刚刚这人进来时倒没留意,只顾着围着佟言劝酒。
侍应生恭谨听话,行至酒台携走了那名一直佝偻着腰背的细瘦同事,期间他似乎瞥了一眼沙发上合目深醉的男人,仅是一瞥,便错开了目光。
出门时,两人正巧遇上了从外而入的外籍男子,擦身而过,老外脸上的兴奋,以及是个男人即懂的龌龊心思昭然若揭。
瘦削的侍应生骤然攥紧拳头,向外而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可下一刻,就被身边高大魁伟的同事搭了一把肩膀,压在肩上的手掌暗含力量,带着他出了包房。
反身,高大的侍应生握着把手缓缓关上了门,外籍男子直白又贪婪的嘴脸,在逐渐变窄的门缝中慢慢隐去。
最后一线的缝隙中,那人用手摸了一把佟言的脸,嘴里蹦出了几个模糊的英文。————走廊尽头的角落,扔着一件侍应生的工装。
猴子翻了一把自己的衣领,匆忙道:“老大,这些人是故意灌醉佟言的,最后进去那个老外不是好货,你怎么……”
盛屿脱了侍应生有些窄小的衣服,也随手扔在角落,他摸了根烟夹在指间,靠着走廊尽头的窗沿上,望着那间刚刚离开的包房。
“你不是瞧不上佟言吗?怎么还这么紧张?”
盛屿的声音不急不缓,听起来与平时无异,猴子从中探不出他对佟言的情谊到底存了几分。
辨不出风向,猴子只能实话实说:“我是瞧不上佟言,但那些人做这事太他妈草蛋了,再说他现在毕竟还跟着老大你呢,总不能让别人随便霍霍了!”
盛屿垂头点了烟,再抬起的眸子便掩在了烟雾之后,他的话也像舒展的烟雾一样松散:“问问方脸,他那边弄得怎么样了?”
猴子赶紧用电话联系了方脸,三五秒后,对盛屿比了个OK的手势。
见男人仅撩了下眼皮,猴子拿着电话向角落凑了凑,用极低的声音讲电话:“脸哥,你这回看走眼了,老大对佟言真就一般,刚刚那老外对佟言动手动脚,我都差点没忍住,老大压根没生气。”
下一刻,猴子就听方脸在电话里嚷嚷:“你他妈也不想想,老大那种人,他的计划还没完成呢,能让别人横生枝节?再说甭管喜欢不喜欢,你这段时间自己还要用的碗,能借给别人吃饭?包房里有监控,他们能对佟言做什么?老大让我放干了那老外车子的汽油,你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半道截下佟言。”
猴子恍然大悟,哦哦了几声,低声骂道:“这个佟言,红颜祸水!”————深夜,路上车不多。方脸踩深油门,提高了车速:“老外车里剩余的底油,估计只能再开三五公里,五公里之内可没有加油站,估计这会儿他的车子正在疯狂提示缺油呢。”
盛屿坐在副驾上,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银灰色的汽车。刚刚在会馆停车场,外籍男人将佟言扶上了车,期间佟言挣扎了一次,但很快又像醉狗一般任其摆布,老外在给佟言系安全带时,似乎揉了一把他的腰:“You’re such a bitch!”
顺风传来的英文方脸和猴子听不懂:“他说了句啥?”
盛屿隔着布料碰了碰口袋里的指虎,翻译:“他说今晚的夜色不错。”
猴子嗤地一声:“夜色不错,适合揍他。”又忽然想到自己即将被踢出团队的处境,小心翼翼地改口,“不揍也行,我都听老大的。”————没一会儿前面的车就打了转向灯,方脸觑着那车:“那边是块废弃的楼盘工地,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盛屿看着车窗外荒败的野草,出声道:“办人。”
猴子惊诧:“办人?办人!”
银灰色的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程,在废弃的施工场地停了下来。
方脸没跟上去,按照盛屿的意思停在了十几米外。
熄灭车灯,方脸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只余凌厉的眉眼;猴子也竖起风衣领子,又将宽大的帽兜压于眉眼之上,一副骇人之色。
甩棍握在手里,翻了个花,方脸沉声问:“我们去把佟言带过来,洋鬼子怎么处理?”
盛屿抬手将两人的帽子掀了去,一颗新烟被咬进嘴里:“不用隐藏身份,也不用你们动手。”
他推门下了车,转到车后,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一根棒球棍,拿在手里掂了掂,拉开步子向银灰色的汽车走去,经过方脸时,随手敲了敲车门,交代:“别开车灯。”
行至老外的车前,盛屿掏出了打火机,将一直衔在口中的香烟点燃,淡蓝色的火光中,男人微垂着眉眼,神色寡淡,光影将锋利的颌角显得异常冷硬,让人心中一跳。
没摘烟,第一口烟雾是从齿缝里吐出的,白色的雾气还未散开,棒球棍便骤然被用力紧扣、扬起,重重地砸向驾驶位的玻璃!
“草!”方脸在车内一惊,“老大这哪是怕在包房里揍人留下把柄啊?这是怕揍不尽兴啊!”
猴子从后排探身过来:“什么意思?”
方脸看了他一眼:“今天有人要遭殃了。”
双腿扎緊地面,强劲的崾腹向后扭动,双手紧握的棒球棍高高扬起,骤然而落!
车玻璃在巨大的穿凿力下瞬时碎成了蛛网,盛屿听到了车内尖叫的英文。
再次扬起手,完成了又一次重击,珠网碎得更密,玻璃的边缘已经脱离了车窗,张合出缝隙。
盛屿将棒球棍的一端锸入缝隙,反向一别,粘合在一起的大片碎玻璃倏忽脱落,砸在了烂泥地上。
车内惊恐的尖叫与咒骂声更大,盛屿咬着烟缓缓沉下身子,从破窗看进车内。
没有光源,车内一片漆黑,但因离得近,一切倒也看得清。
副驾的座椅被放倒,佟言依旧醉得不省人事,在老外尖利的叫声中仅仅蹙了蹙眉头,并未清醒。
高大的男人圧在他的身上,惶恐地看着窗外不辩神色的盛屿:“你是什么人?你要抢劫吗?”
听着蹩脚的中文,盛屿的目光淡淡向下一划,看到了佟言被扯散了的衬衫,香烟从一侧唇角推到另一侧,男人将手伸进破窗,开了门锁。
老外叫唤的动静更大,已经开始中英文混杂输出,听得人心烦。
盛屿拉开车门,探身半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反手绞了一扣,用力一扯,将老外拖出了车外!像那块碎玻璃一样,沉重的躯体在重力的抛扯下砸进了烂泥堆里!
老外生得魁梧,并不羸弱,挣扎了两下,踉跄地从地上起身,他恼羞成怒,劺足了力气向盛屿冲了过来,威势不容小觑。
盛屿手一松,棒球棍从指尖滑脱,五指握拳,眸底纵过一道凛冽,待人的攻势近了,他迅速偏身躲过直面一拳,用一只手扣住对面人的手臂,向自己身前一带,另一手顺带出拳,一记闷拳直砸太阳穴!
“卧槽!杀招!”方脸和猴子大惊,互相看了一眼,“老大真的怒了!”
庞大的身躯轰然砸向地面,烂泥四溅,埋了老外的半边身子。
方脸和猴子两人赶紧下了车,跑去检查他的情况。
“死不了,手上有分寸,短暂昏迷而已。”盛屿走过去,皮鞋踏上了那只在停车场摸过佟言腰的手,一脚踩实、狠狠碾压,很快就听到了老外的呼痛声。
盛屿懒得看因为疼痛在泥水里缓缓蠕动的身体,吞吐了一口香烟,从老外头上跨过,绕了车身半圈,去开副驾的门。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盛屿的手搭在车门拉手上吩咐方脸和猴子:“解开他的手机,找到最近跟他联系的那个女人的微信,把那几个人都约过来,就说……”男人思考了一下,翻起眼眸,“就说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惊喜。”
说完,他拉开了副驾的门。
座椅上的佟言依旧深醉,向来冷白的面色微微朝荭,颈项上的筋络因为茺血而彭胀,乎吸又急又堔,衬衫的叩子散了三四颗,库子的皮廗也被解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崾间。
将皮廗和叩子扣好,盛屿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佟言微烫的脸颊,明明缱绻至极的动作,男人的眼神却凉浸浸的。做完这些,他的手掌顿然向下,一把拽住了佟言的衣领,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将人拖下了车!
猛然而来的动作,让佟言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挑了几下眼皮,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盛屿将人拉到了离车不远的空地,手指紧紧钳着青年的下颌,细细打量他面上的痛苦之色:“柑曼怡与君度调制的混合酒,我在的那一会儿你就喝了三杯,佟老师还真是好酒量。”
平和无波的声音刚落,乌黑细软的头发就被绞在指间,向后用力一拉,盛屿一拳打在了佟言的腹部!
苍白的面色顿时铁青,佟言猛一弯腰,吐了出来。
盛屿擒着他,冷眼瞧着:“佟言,你他妈今天要是吐我身上,我就弄死你。”
喝进腹内的甜酒以痛苦的方式让佟言体会到了第二种滋味,当那些麻痹神经、催人涣散的酒精被强硬地驱逐后,佟言略微清醒了一些。
漱过口,他终于看清了站在身旁的男人,口齿不清地诧异问道:“盛屿,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看了看周边荒败漆黑的环境,“这是在哪儿?”
盛屿无视了佟言的问题,摘了烟问他:“清醒了吗?”
佟言依旧头重脚轻,见了恋人便有些依赖,拉着盛屿的手,往他身上扎:“头很晕,身上也没力气。”
漱口水还剩了半瓶,盛屿推开伏在肩头的青年,骤然将那半瓶冷水淋在他的头上,又问:“这回清醒了吗?”
佟言被冷水激的打了个寒战,隔着从发丝上不断垂落的水帘,他看到了盛屿眼中的愤怒。
咽下了诸多疑问,佟言轻声道:“清醒了。”
盛屿弹开了烟蒂,用脚尖碾灭:“既然清醒了,就站得离我远点,再往我身上靠,你知道后果。”
佟言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的确不敢再黏盛屿,他刚想问个清楚,就听到了远远驶来的车声。
荒僻的土路上一辆私家车由远而近缓缓驶来,车行的声音越来越近,行车灯也越来越刺目,盛屿偏头瞧着,对佟言说:“瞎子,这回把眼睛睁大点。”
第40章 【一更】指虎
猴子将已经转醒,不断骂着脏话的老外用扎带捆好,起腿一踹,让人重重地跪在了泥里。
蹭了蹭手上的污泥,一抬眼,他对上了佟言的目光。
猴子顺着目光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才龇牙咧嘴地质问:“你看我干嘛?”
面色苍白的佟言靠着银灰色的车身,小心翼翼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盛屿,问猴子:“麻烦问一下,我喝多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猴子冷笑,高耸的肩膀做作又夸张,他瞧不上佟言,可此时又多少品出了一点盛屿对他的不同。
盛屿行事做一看三,必有缘由。猴子琢磨着自家老大此番护着佟言,应是与独霸公司的大计有关,因而开始玄乎:“要是没有我们老大,你他妈现在就被这个洋鬼子正反面炒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