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着瘦削脊背的手臂收得更紧,避开薛宝添的目光,阎野望向壁角的目光比这夜色还要寒凉:“广西,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话音落了片刻,沉冷的神色便化作了苦恼:“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少搭理佟言,别让他叫你宝宝,他献殷勤有什么用?盛屿说他崾力不行,动一动就得帮衬。”
薛宝添:“……”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你是这里的总经理?”
短短一年未见,赵允升沧桑了不少,向来注重仪表的他,如今头发半长不长,颌下冒着零星的胡茬,西服算不上笔挺,皮鞋上也蒙着一层薄灰。
他伸出手,在佟言的手上握了一把,语中竟有些讥诮:“对,你协助法院来清算破产的公司就是我的。”
赵允升是佟言的第一任男友,两人仅仅交往了五天,佟言画的那把假腹肌,就是被他揉糊的。
分手再见,佟言看着眼前疲态尽显的男人,只感唏嘘,他不算会安慰人,收回手在对方侧臂上拍了拍:“别太煎熬,你不是还有其他公司,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可以找我。”
赵允升一嗤:“找你做什么?破产了你还来给我清算?”
男人话中含着的戾气让佟言微微敛眉,他沉默了一会儿,换成了公事公办的口吻:“丰和外贸资产清算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和我的团队会确保整个破产过程顺利进行的。”————如小山一般堆积的财务报表中混进了咖啡的浓香。
赵允升将一杯咖啡放在佟言手边:“三分糖,你喜欢的。”
佟言不习惯有人打扰工作,淡声道谢后将咖啡放到了一旁:“我工作时,办公桌上不会放任何可能会弄湿报表的流质体。”
赵允升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你还是这样认真,你知道吗,在大学期间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因为你身上的这份近乎于偏执的认真。”
佟言放下笔,将百叶窗拉开了一点,放了更多的阳光进来:“赵总,工作时间不谈这些。”
赵允升夸张地笑了几声:“赵总?现在但凡这么叫我的都是在挖苦讽刺我,你也是吗?我的前任。”
佟言的面色逐渐转冷,他将钢笔旋上了盖子,又合上账册,声音平稳无波:“你既然不喜欢赵总这个称呼,我只能叫你的名字了,赵允升,我现在是在工作,如果你不出去,那我和我的团队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佟言的话似乎惹恼了赵允升,他将手里的杯子故意放在佟言的办公桌上,手肘压着材料探身过来:“听说你和盛屿谈了一年?你说你这种不讨喜的性子,他能喜欢你什么?”
曾经不吸烟的赵允升翻出烟,松松叼在齿间,他“唔”了一声,像是恍悟:“对了,你长得不错,可盛屿身边长得不错的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胜出的?凭你的冷淡?还是认真?”
还未长好的伤疤,再次被人狠狠掀开,佟言攥紧了拳头,眸子里愠色渐浓:“赵总,别人讽刺挖苦你时是怎么做的?你刚说过我就忘了。”
赵总两个字,咬得很重。
难堪与急怒同时出现在赵允升的脸上:“佟言,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从始至终你都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是你接了我公司的破产清算任务?因为姓冯的那帮王八蛋,要用你来羞辱我!”
赵允升似乎有些癫狂,低哑亢奋的声音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我是偷了冯峥的账本,我想让他在他那个小叔叔面前连狗都做不成,可是他派盛屿找到了我,不但拿走了账本,还逼得我破产!”
他向佟言走进了几步,圧身威逼:“你刚刚还说我有其他公司,可以东山再起?”半长不长的头发在额上重重颠了一下,“没机会了!我所有的公司都完了!我现在负债累累,为了躲债像他妈过街的老鼠一样!”
男人的神情更加扭曲癫狂:“我都已经这样了,可他们依然不放过我,竟然让你来做资产清算,是让我在你面前难堪吗?让我在昔日恋人的面前抬不起头?!”
佟言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赵允升的距离,他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反击,一个失意的人,在人生低谷时期,总归不会那么完美。
“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赵允升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是我赵允升对不起你,是我把你卖给了盛屿,也是我把那本账册放进了你的行李箱。”
苍白的手指搭上桌角,佟言紧扣着坚硬的木料,轻声问道:“你把我卖给盛屿?这话什么意思?”
赵允升向后一倒,四仰八叉地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仰着头,眼底猩红,带着得逞后的恶意笑容:“什么意思?上岛第一天的晚上,你陪的就是盛屿,只不过人家嫌弃你,没动你。后来他为什么又和你在一起了?因为他要骗你回国,从你的行李里拿出我偷偷放进去的账册,这样他才能完成任务,才能赚到钱!”
赵允升叼着已经揉得支离破碎的香烟哈哈大笑:“佟言,公司破产了可以清算,那人呢?你是不是也应该清算清算自己有多失败!”
佟言目中空洞无光,紧握着桌角的指节变形发白,赵允升没有等来歇斯底里的爆发,有那么一刹那,他在佟言身上看到了无尽的幽深。
“人也可以清算。”身姿朗朗的青年走到门旁,啪的反锁上了门,再看向赵允升时,像看着一个死物,“赵总,我的专业程度你放心,你也说过我做起事来特别认真,比如说清算。账目要从头捋,有些事也要从头说清楚。”
那杯被搁置的热咖啡迎面泼在了赵允升的脸上,没等人叫,坚硬的瓷杯就重砸在了男人的额角!
胶带撕扯的声音,击砸的声音,变异扭曲的呼救声,从那扇被锁紧的门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第56章 你只需跪直了
巷子尽头的苍蝇馆子里,老实巴交的老板又觑了一眼自己的客人,旁边烫了一头卷儿的婆娘,悄悄碰了碰自家男人,低声问道:“他们能给钱吧?”
老版的抬头纹又深又重,几乎横亘了整个额头,如今那里打着死褶子,夹着千八百个担忧:“一会儿他们再叫啤酒,就说咱家的已经卖光了。”
话音未落,蹲在长条椅子上的一个绿脑壳就抻着脖子喊:“哎,那个谁,再来一箱啤酒。”
老板回话迟了片刻,那边又有人站了起来:“你他妈耳聋了?没听到我们说话?需要我到你耳边去说吗老头?”
老板和婆娘互对了个眼神,只能无奈应声:“来了来了,一箱啤酒是不是?”
店小又陈旧,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分不出个主次位置,但席间只有那个染着黄毛的男人左右两侧留着空隙,无人敢去挨挨挤挤。
黄汤倒进一次性杯子,酒沫子顺着塑料杯壁漾了出来,在不算干净的桌面汪了一摊水渍。
黄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问刚刚落座的花衬衫:“怎么回事儿?让你跟个人怎么跟到警察局去了?”
花衬衫一口吞了酒,用手背抹了把唇角:“峯哥,我和老三几个按你的意思,一直跟着那个姓佟的,本来计划好的,等他晚上下班落单的时候就把他摁了,可谁知道,他班还没下,就把警察给招来了。”
有人七嘴八舌的问:“他发现你跟踪了?”
“发现个屁,他把别人给揍了,人家报警把他抓了。”花衬衫边倒酒边说,“那个姓佟的,你们远远都见过吧,斯斯文文,一副商场精英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揍起人来真不含糊,警察把他和那个被揍的人带出来的时候,我他妈脑袋都跟着疼了一下,那叫一个鼻青脸肿,脑袋上横七竖八的缠了厚厚一层胶带,据说差点把人闷死!”
黄毛搓着花生米问:“知道为什么吗?”
“据说是感情纠纷。”花衬衫啧了一声,“峯哥,这个佟言不是盛屿的小情人吗?他在外面玩这么花,咱们就算绑了他,盛屿能在乎吗?那人心狠得连自己爹妈都不顾。”
黄毛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他们家人现在都躲耗子洞里去了,我们只能拿这个小男朋友探一探了。”
“要不,这单咱们就别做了。”守着角落的一个人小声嘟囔,“盛屿就够不好对付的了,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整个焱越安防。”
“不做?”黄毛两指一捏,手里的花生米碎成了渣滓,“知道当年猴子没跟盛屿之前,任务没完成受到了什么样处罚吗?知道上次铩羽而归的那些人,八爷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吗?八爷手底下不养闲人,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别连累哥几个。”
铁盘子里的花生米又被摸起了一颗,扔进嘴里咬得嘎嘣响,黄毛望着窗外颓败的景致,缓缓说道:“再说,这么肥的单,做成一次,可以逍遥几年了。”
满杯酒一口吞了:“等那个姓佟的从警局出来,就动手吧,这回玩点大的。”
佟言坐在警局里给薛宝添编辑短信:我最近大概要消失一阵,短则半月,长则半年,没有放弃追求你,实属无奈所致,等我回来。
对面的信息回得倒快:怀了?保胎?
佟言轻轻叹了口气,退出页面,熄灭屏幕,在心里盘算着被刑事拘留要做哪些准备。
谁料,赵允升却意外地选择了和解。
和解的赔偿金从十万一路降到五百,一直沉默的佟言才抬起眼,淡淡应声:“可以。”
赵允升恨得咬牙切齿,半口松动的牙齿痛得他跳脚。出了警局,他越想越气,将五张大钞迎面甩在佟言脸上:“想花五百块揍我一顿?你他妈做梦吧,我不要你的钱,你给我记着,老子早晚会讨回来的。”
佟言驻足而立,身姿挺拔,眉眼沉静清泠,他向前走了一步,赵允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回首望了一眼警局,气势不足地警告:“你要干什么,还要当街行凶啊?”
佟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弯腰拾起几张钱币,恰巧身侧有老人牵狗路过,佟言将手里的钱递了过去:“我挺喜欢你的狗的,用这些钱给他买点好吃的。”
老人一时愣怔,佟言便将钱一团塞入了狗子的小衣兜,他在胖乎乎的禸上摸了一把:“这钱给你也没算浪费。”
站起身,他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赵允升,声音如常日一般平缓淡漠:“你可以申请换人做你公司的破产清算,如果你不申请,我还是会认真做完我的工作,协助你早日破产。”
说完,他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一瓶冰水,兜头浇下!
盛屿瞬间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
身体下意识调动肌群发力,做出防御准备,却发现手腕和双脚都被扎带牢牢地捆着,坚硬的材料几乎勒进肉里,一动便生生的疼!
脑子尚未完全恢复清明,盛屿便开始检视自己的处境。旷野的冷风,身下淤泥泛出的腐败味道,眼帘之下的建筑残渣,处处透着……熟悉。
因为被束缚着手脚,躺在地上的盛屿只能挣扎着半跪在泥里,他慢慢抬起头,从发梢滴落的水线中送出目光。
夜色沉蒙,宿雾暗涌,远处车灯的光线飘逸迷离,缓缓地漫散过来,罩着一个沉默的身影。背光沿着身体的边缘勾勒出挺拔的线条,清冷的眉眼半陷在阴影里,依旧能变出清隽的意味。
盛屿似乎一愣,但只是一瞬,便牵起唇角,不愠不恼地问道:“佟言,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一个小时前,盛屿公寓入户门的指纹锁在发出几声清越的按键音后,机关卷动,收回插销,开了锁。
坐在餐椅上的盛屿将餐刀瞬间握在手中,抬眼看着逐渐拉开的房门。
只从半片衣角,他便认出了来人:“佟言?”握着餐刀的手松了力道,男人望着从容而入的青年,笑道,“真是稀客。”
佟言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换鞋时口气如常:“我想了一下,凭什么你想税我就把我扛回来,我想上你的时候就只能干忍着。”
他抬起眼,望向盛屿,眼里皆是凉薄:“盛总,今天给上吗?”
餐刀在盛屿手中翻了个花,男人沉吟片刻,下巴向对面的餐椅抬了抬:“先坐,吃过了晚饭吗?”
佟言在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精致西餐,讽刺道:“盛总,又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了?须要做这样的大餐才能平复心情?”
盛屿将已经切好的牛排放在佟言面前,配了一副新的刀叉给他:“佟老师来了,我的心情就平复了。”
佟言没动牛排,拿起盛屿的红酒杯,压着杯口的唇印抿了一口酒。
盛屿拿出一只新杯,笑着又去倒酒,却听佟言道:“想吃你做的红酒冰淇淋了,不知今天我能不能有这个口福?”
红酒沿着杯壁缓缓流下,盛屿的声音也像酒香一样温软醉人:“过了红酒的饼干脆撒在冰淇淋上,全无技术含量的做法,你倒是喜欢。”
佟言寒星一般的黑眸低垂着,又言:“现在就想吃,行吗?”
盛屿放下酒杯起身去开冰箱:“好在家里还存着你爱吃的。”他取了冰激凌和饼干,又将剩下的半瓶红酒拎在手里,“等我五分钟,马上就好。”
“嗯。”
盛屿从厨房再出来时,佟言面前的牛排已经冷掉了。将红酒冰激淋推了过去,佟言用勺子浅浅挖了一口,冰凉的寒意似乎还没碰触嘴唇,他便夸了“好吃”。
“谢谢。”佟言举起杯,在盛屿的红酒杯上轻轻撞出波音,“干杯。”
酒香弥漫,佟言眼中的幽深转为黯沉,看着盛屿执起酒杯,缓缓仰首,喉结上的小痣上下滑动,饮了酒。
盛屿的脸上若隐若现显露出一份沉思:“是那杯红酒?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佟言手间闪过金属的微芒,他慢慢拉开一截甩棍,用一头划过男人喉结上的小痣,抵上他的下颌,向上一挑:“加了什么不重要。盛屿,你现在只需跪直了。”
盛屿双手被缚于身后,墨色的家居服的扣子扯脱了几颗,因为脚踝上的扎带捆得过紧,他此时只能跪在地上。
随着甩棍慢慢抬高,男人被迫拔直了脊背,肌群凸张,更显得肩宽背阔,雄健有力。
硬度极高的金属戳着下颌,佟言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的睨着被缚的男人,轻声问他:“盛总,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盛屿不笑的时候,气势过于冷峻,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周边:“记得,我揍那个老外和那群人渣的地方。”
“人渣?”佟言笑了一声,因为过于短促,显出嘲讽与自嘲的意味。他用甩棍挑开盛屿的睡衣,借着微弱的灯光去看他结实的胸膛,“字迹没了?”金属自带的冷感游走在温热的皮夫上,慢慢落成两个字,最后一横落在了心口,走笔的最后,尖利的金属似乎要破开皮肤,锸入跳动的心脏。
佟言手持甩棍,冷声问道:“盛屿,你同那些人渣,又有什么不同!”
眼底暗涌的情绪被悉数掩去,跪着的男人抬起眸子,望向佟言,终是哂笑一声:“这是知道了?”
第57章 你对我只是生理性喜欢
盛屿的目光像是漫长无垠的夜,网着站在面前的佟言:“这是知道了?”
佟言缓缓沉身蹲在了盛屿面前,伸手将男人的湿发拢于脑后,直视对方的眼睛,轻声道:“现在我和你确认几件事情,希望盛总能给我准确无误的答案。”
盛屿沉默地与他对视,眼中没有被掀了老底的慌张与回避,依旧一片平静:“佟老师,先给颗烟抽,我睡衣的口袋里应该有。”
被卷进烟纸中的烟丝,这一辈子似乎都在等着那一把火,在明丽的火焰中卷曲燃烧,谁也不知道它是痛苦还是欢愉。
香烟被送入盛屿口中,男人咬着烟蒂嘬了一口,同样咬着烟蒂吐了口中的烟雾。
“想问什么,问吧。”
“你……”
在心里盘旋了几天的问题,如今却卡在了喉间,佟言发觉自己在轻微颤抖,只喝过红酒的胃里扭曲疼痛,他像是站在绝症诊室的门前的患者,天真地认为只要不推开那扇门,便拿不到属于自己的死亡通知书。
最终,苍白的手指还是搭在了门上,轻轻一推,听到了刺耳的转轴声:“你在岛上的时候,接近我,向我示好,都是带着目的的?”
盛屿又吸了一口香烟,烟杆尽头的猩红似乎映入了眼底,不过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是。”
佟言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但事实上还是被仅有一个字的答语无情击溃,身体中的疼痛开始蔓延,急需什么东西来麻痹神经。
他伸手摘了盛屿的烟,急促地送入口中,因为慌乱被辛辣的味道冲了喉咙,浅浅地低咳了几声。
“所以,向我示好,拉我上床,带我回国,都是你设计好的?”
盛屿的眼风划过佟言苍白的面色,看向沉夜深处:“赵允升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拿回东西是我接的任务,为了不让我找到,他将东西藏在了你的行李箱里,这事本与你无关,是赵允升将你拉进来的,我也没办法的,佟老师。”
犹如镜子被高速袭来的石子击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佟言觉得自己整个人像那面镜子一样,向四周辐射出多条细密的裂痕,映在镜面中的自己被切割得可笑愚蠢,最终蛛网似的裂痕彻底崩碎,带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躯体,陷进了肮脏的尘埃里。
夹着烟的手有些抖:“所以你不仅利用了我是阎野财务顾问的身份,早在我们相识之初,我就已经是你达成目的的工具了?”
说出的话像一根针刺,被佟言亲手插入了自己的心中,“原来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你的海岛七天大礼包,现在看来我连大礼包都不是,对吗?”
“七天大礼包?”盛屿的口气似乎在开玩笑,细听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冰冷,“大礼包是令人开心的,佟老师矫情又无趣,怎么好意思与大礼包画等号?”
他看着那只夹着烟却不住颤抖的手,决然地说道:“那几天是我十年来出的任务中,为数不多的让我难以忍耐日子,全都拜你所赐,佟言。”
佟言蓦地抬头,望向盛屿,这一刻夹在两人之间的是流转的时光,濕软的海风,摇曳的鸡蛋花,三角梅树下的白衬衫,铺满了整个海面的霞光,以及那句网在船舱里的“爱你”……快速交替的画面,最终慢慢地散了淡了,留下来的只有那条鱼桶中垂死的石斑鱼。
“所有都是你计划好的,投下鱼饵,引我入瓮,最后竟然让你受了委屈,难熬了七天。”
佟言笑了起来,他缓缓起身,在夜色中长身玉立,俊逸飞扬的笑靥中,是泯灭热度的冷灰。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吗?因为你如今在我心里和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哦,也是有的,你比他们更恶毒,更加令人更作呕!”
将仅剩半截的香烟又送入盛屿口中,佟言浅浅的声线埋在夜风中,像极了他的母亲:“还记得你曾经教过我什么吗?面对垃圾,讨回来就是了!”
骤然扬起手里的甩棍,向结实的脊背狠狠抽去!
甩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破空声,落在了皮肉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荡出的尾音还没落,金属冰凉的触感再次而至,压着刚刚留下的红肿伤痕,再次重重鞭挞下来!
曾经那么珍视的人,即便身上带着累累旧伤,佟言也会因为他不小心磕了头、碰了手而心疼不已。
可如今,男人背上纵横的伤痕却是自己亲手施加的,握着甩棍的手再次扬起,视线逐渐模糊,又是狠狠一抽!
世界似乎在无限的缩小,只剩下这一处偏隅,汽车的远光灯也不再散漫,追光似的投射在两人身上,耳边越来越空,只剩下炸裂的抽打声,一下一下,直到力竭……
脱力扶住盛屿的肩膀,胸膛不断地起伏,震耳的心跳犹如擂鼓,提醒着佟言,他做了什么?
他打了盛屿,用最暴力的手段对待了曾经以为是上天馈赠的恋人。
多么难堪又可悲。
沉重的呼吸渐渐归于正常,佟言才发现,整个过程没有听到盛屿的一声痛呼,甚至连闷哼都不曾入耳。
再次蹲到盛屿面前,佟言看到了男人额角的冷汗与耳后绷起的嶙峋脉络。
男人将咬着的香烟一吐,暗哑的声音像过了遍砂纸:“换支烟,这支灭了。”
佟言从来都是优雅清朗的,如今却坐在了地上,给盛屿点了支烟。
“你上岛之前就调查过我?”
“对,看过你的档案。”
“赵允升说第一晚他就将我卖给你了。”
“嗯,你画了腹肌,揉了我满手都是。”
“没看上?”
盛屿沉默了一会儿:“睡一个酒蒙子挺没劲的。”
佟言低低地笑了起来,衣袖下的手狠狠握拳,直到感觉到了痛意才松开。
“怪不得我觉得你对我总是若即若离。”夜空暗蒙,无星无月,佟言一直望着天角,轻声问,“你真的是被我亲弯的吗?”
背伤难忍,盛屿叼着烟面色不算好看:“算是吧,那次之前我只交往过女人,你亲完我,我想去揍你,可你已经转学了。”
佟言转头望向盛屿:“和不喜欢的人上床是什么感觉?”
白色的烟雾混进夜里,盛屿将香烟推到唇角:“感觉不好,还他妈得让你上。”
佟言错开眼,笑着抹了把眼角的湿意:“现在想来你为了工作还真的挺拼的,回国之前那次生病也是你装的吧?怎么做到的?”
“身体太好,太难生病了,冷热水交替浇了一整晚。”
佟言也点了一颗烟,笑道:“真够难为盛总的了,吃了这么多的苦,怪不得回来拿到账册就要分手。”
衔着烟,他问得闲散,蜷缩的指尖却狠狠地抵住了掌心:“盛总忍辱负重这么久,分手那次,不是要讨回来吗,最后怎么没有上我?”
如今能交汇的,似乎只有两人吐出的烟雾,盛屿看着缠到一处的青烟,缓缓说道:“佟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这种人,有时也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好巧不巧,那次让你赶上了。”
“用我道谢吗?”神情冷漠的青年问道。
盛屿瞧了他一会儿,点点头:“用。”
看着佟言逐渐阴沉的面色,盛屿扬起眉:“佟言,你握着甩棍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透了?我盛屿从头到尾都是欠你的?”
男人虽跪在泥里,却依然拥有凌人的气势:“你心里要是没有那点觊觎我身体的腌臜念头,即便我抛了什么样的鱼饵,你也很难上钩吧?你的色心如果稍微少一点,脑子和智商也许就会多一些了。”
一直长跪的男人忽然曲起一腿,踏在泥里!
被束缚的指间闪过金属的暗芒,脚腕上的捆扎带断口锋利整齐,已经沉尸泥里,盛屿翻起眼皮:“以后捆手上的捆扎带,记得要捆住两只个拇手指,才能阻止一些暗藏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