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比他晚个几分钟,只是回来的时候眼眶很红,没再看向对方、也不再有交流。
乔克暗暗想着,这样说清楚死心了也好。
夜色渐晚,醉了一群人,几人告别分开。
酒馆里的人已经不多,林郗淮懒散的倚着门边,散着身上的酒气。
他只浅浅喝了一点,但众人喝了很多,酒味也好像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秦洲晏结账后朝着门口走来,看到姿态随意的人正垂着头在手机上打字,似乎是聊天界面。
他没有急着走,倚在了门的另一边: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结束后会把那个男人的电话给删了。”
林郗淮的手一顿,然后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删。”
对方还没说话,林郗淮看着远方夜色里的雪山尖,已经继续开口道:
“之前人多就没有说,那人是我同行,曾经在国外的一个项目上合作过,所以我才说自己选人。”
当时那个气氛他烦,正好看到熟人,就干脆应了大冒险出去和人叙叙旧。
“电话号码不是今天要的,早就有了。”
“……嗯。”
就算没喝醉,但喝了些酒也会让人变得松散很多。
“其实我没准备问什么。”秦洲晏道。
林郗淮收回目光,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
“那就不说了。”
秦洲晏扭头:“所以你们怎么聊了那么久?”
林郗淮:“……”
直到对方先收回视线后,他才道:
“我们就伊塔伦纳的城市规划、建筑材料、尺寸和风格特色聊了5分钟。”
秦洲晏垂头笑了下,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今晚有让你感到疲惫吗?”
“还好。”林郗淮觉得自己也没费什么心力,“起码玩的那部分还不错。”
米洛的那些小打小闹他不至于放在心上。
至于克莱德,在他明确表达拒绝后对方就没有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了。
秦洲晏笑道:“今晚大家都很喜欢你,特别是妹妹。”
乔克是那群人中最为年长的,为人处世周到妥帖。
他对每个人好并不令人意外。
但弥尔勒兄妹是和米洛一起玩到大的朋友,起始时米洛不太开心,他们自然站在他那边。
对林郗淮止于礼貌,并不会太热络。
可一晚上下来,这对兄妹看他的眼睛都是亮的。
林郗淮没有否认:“看得出来。”
秦洲晏想到了克莱德,他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烂醉如泥,赖在弥尔勒哥哥的身上几乎无法正常行走。
神佑节那晚对方被拒绝的时候有没有哭秦洲晏不知道,但今晚确实哭了。
送人出去的时候,秦洲晏看到他有擦眼泪,很伤心的模样。
“还有克莱德,他真的很喜欢你。”
林郗淮很淡的笑了下,随口道:“皮囊而已。”
似乎对他说的“很喜欢”三个字不置可否。
秦洲晏顿了下,偏头看着他,字字重复道:“皮囊,而已?”
简单的四个字,秦洲晏却仿佛第一次有触碰到这个人深层灵魂的感觉。
这句话否定的不仅是克莱德的感情,更是他自己。
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林郗淮解释道:
“别误会,不是说喜欢皮囊不好的意思。”
“相反,我知道脸是我的一部分,我很感谢有这样的皮囊。”
尽管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但便利仍是更多。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有时候并不吝于利用自己的脸。
“我没误会。”秦洲晏突然开口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在12号的那晚上,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林郗淮有些意外话题的转变,但选择的原因明晃晃的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现实,他没有说话。
秦洲晏也不介意:“应该不只是皮囊,没关系,我也是。”
“学识、谈吐、举止、气质,还有很多无法用精准词汇描绘出来的东西,是你所吸引我的。”
“你不认可属于你的这部分吗?”
林郗淮有些头疼:“我认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克莱德和我们的这个情况不一样。”
“我反驳的是你说的‘克莱德很喜欢我’这句话。”
林郗淮的声音很轻,在夜色中不急不缓,一股很平静的叙事感:
“我知道克莱德或许有些好感,但那些感情一部分来自于皮囊。”
“其他很大一部分构成于,不够了解所带来的神秘感,对我好像什么都很擅长的慕强,以及我今晚的模样和首次见面时不一样的反差。”
“这些都能给他带来特别的刺激,以致产生了某种错觉。”
秦洲晏静静地倚着门,认真道:“林郗淮,你不能正视别人对你的喜欢吗?爱情的喜欢。”
林郗淮向来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也知道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优势。
他能坦然的应下‘乔克和弥尔勒兄妹很喜欢你’的那句话。
他也无比的清楚12号那晚自己对秦洲晏的吸引,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说出“我认可”三个字。
独独对克莱德的喜欢再三找理由反驳。
因为也只有他的喜欢被套上了爱情的定义。
林郗淮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说了,我不否定他有些喜欢,但‘很喜欢’没有。”
“我只是理智的透过表层把这件事情分析了下去,毕竟我和克莱德只见过两面,你或许过度解读了。”
秦洲晏并不反驳,点了点头:“可能是我过度解读。”
还说下去就会给人压力了。
“酒气散完了。”林郗淮站直了身子:“该回去了,走吧。”
深夜带着潮气的寒意愈发重,就算是轻微的呼吸也会带出阵阵白雾。
秦洲晏将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落后于林郗淮几步走着,目光落在前人的背影上。
其实把话说更直白点,就是对方只认同表层浅薄的吸引与欲望,深刻的喜欢和爱却无法正视。
对爱情的绝对不信任。
林郗淮走在前面微微有些失神。
他一直以为和覃卓承那段失败的感情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直到刚刚秦洲晏说出那句话后,他居然产生了一瞬的惊惧。
因为他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对的。
不久前还在国内的时候,身边也有过类似的场景,有人曾跟他说,谁谁谁很喜欢他。
林郗淮回忆了下自己当时的反应,他很平静的礼貌道:“谢谢他的喜欢。”
那时的他根本不会有意识去对对方的感情进行反驳、真假进行鉴定。
直至三个月前,他知晓覃卓承的喜欢是谎言,他的接近是算计,所有的一切都以践踏为目的。
以致林郗淮现在面对他人的喜欢,会本能的回避和不承认。
他不知道对方的喜欢是否也会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对他进行伤害。
诚然刚刚他对克莱德的分析可能是对的,但重要的根本不是分析出来的结果。
而是林郗淮对这样事情的第一时间的态度和反应,是猜忌。
这样太糟糕了。
他丧失的不仅是自己向别人传递感情的欲望。
连坦然接收善意情感的能力也一并消失了。
手腕被人很轻的拉了一下,林郗淮侧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洲晏已经上前几步和他并肩行走。
“看路。”
林郗淮看到已经避开的水坑,攥紧的手蓦地松开。
掌心传来刚刚指甲陷进去带来的轻微疼痛感。
酒馆离住所并不远,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房间门口。
林郗淮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正准备开门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响起:
“我感觉你好像不太明白,所以问一下,你清楚自己是多么有魅力的一个人吗?”
很直白的话语,又因为过于真诚的语气而不带任何旖旎调情的意味。
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突如其来的话让林郗淮有些意外,拿着房卡的手渐渐地垂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男人,又觉得这话好像由对方说出来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非常清楚。”房卡微锋利的边缘有些割手,林郗淮随意道,“不能再清楚了。”
秦洲晏很轻的笑了声:“你这么说,我的话就没办法接下去了啊。”
林郗淮静静地看着他,面上看不出来什么。
越是遇到严重影响他情绪的事,他往往越是冷静。
走廊的光线昏黄,壁灯的暖光投映在人的脸上,显现出交错的光影。
秦洲晏看着他,声音虽有些低,但在寂静的走廊仍很清晰:
“那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所引来的欣慕都不是真心,是算计?”
林郗淮只感觉自己僵直的背脊陡然一松,后倚在了门板上。
这个人又什么都知道了。
“那样的情况非常极端,并不多有。”
“退一万步来讲,假的又怎样,别有用心又怎样。”
“只要你愿意,‘不能再清楚’自己魅力的林先生无法使之变成真的吗?”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重重的敲击了两下。
半晌后,他笑了出来:“你自己狂也就算了,怎么连带着我也要一起?”
很多事情就像是他的睡眠,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
不可能因为这几句话就能立马改变,已经造成的伤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愈合。
但他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洲晏觉得自己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他不知道事情具体原委,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
很多话说出来会显得太轻飘飘,归根结底还是得本人自己去解决,于是唯一能帮的大概也就是调整一下心态。
他看着人,突然道:“你知道伏霄以前有把我们介绍认识的念头吗?”
林郗淮这倒是有些意外:“为什么?”
“有机会你可以去问问他。”秦洲晏没有直接说。
“好。”林郗淮应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也就此安静。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今晚谢谢你,我……就先回房间了。”
“嗯,晚安。”
看到林郗淮回房间后,秦洲晏也转身开门进去,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他这才发现大概是他还在酒馆的时候,伏霄给他发了一个视频。
【伏霄:这是以前我们大学摄影社团一起出去玩时拍的时光胶囊,那时候郗淮好像20岁吧】
时光胶囊是以前网络上很流行的一个活动,对十年后的自己说一句话或写一封信。
因为他们是摄影社团,就以视频的形式进行了记录。
秦洲晏将视频点开,一打开的画面有些晃,但也能明显看清镜头中央的青年。
对方穿着一件款式简单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衬衫,清瘦修长。
周围的环境像是在山顶。
声音有些嘈杂,还是拿着摄像机的人吼了一声:“好了好了!要开始了,其他人别说话了!”
青年带着明显的笑意看向镜头,是比现在更青涩的模样。
但依旧容貌昳丽,抓人眼球,带着山顶清风般的干净明朗。
“你好,我是……”
话音刚起,镜头外就响起了F4出场的bgm,然后周围同伴做作搞怪的尖叫声迭起:
“天啊!那是林郗淮吗!!”
“好荣幸居然能在这座山头看到郗淮哥哥,这山头不得跟别的山头炫耀死!!”
“郗淮能给我抛个飞吻吗!我接的贼拉准!”
“呜呜呜呜郗淮哥哥笑了,我的氧气罩呢!!呼吸机呢!!”
于是镜头中央的青年也说不下去了,偏头笑了半天。
山风拂过,将他额前的碎发向后掠去,衬衫勾出清瘦的身形。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有人冲上去给他送了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摘的花。
然后就有了第二人
第三人……
直至最后,青年手里的花成了一大捧。
拿着摄像机的人似乎也在笑:“你们神经啊!让郗淮说话!”
青年这才回过头来,再次笑着开口:
“你好,我是20岁的林郗淮。”
——是敞亮明朗、笑起来卧蚕明显,被热闹簇拥在人群中央20岁的林郗淮。
8年前录制的画面像素并不是特别好,但热闹与生机仍毫无阻拦的溢出屏幕。
秦洲晏坐在沙发上,将手机里的这个视频投放在电视上。
大屏幕带来更强烈的冲击力,青年笑起来时眼下的卧蚕愈发明显,给他过于秾丽的外貌添上了几分纯稚。
没有看到过,秦洲晏从来没有看过林郗淮有卧蚕的模样。
对方平时笑得不多,就算有笑也大多是极浅的转瞬即逝,难以蔓延到眸子。
尽管被周围人起哄,他也并不显羞赧扭捏姿态。
很大方的侧头朝人笑着朗声道:“要签名吗?”
“啊!!要!!”
叫完一群人再次哄笑出来。
似乎是闹够了,周围的同伴不再打断,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郗淮的所有注意力也回到了镜头前,开始说话:
“你好,我是20岁的林郗淮,在看的应该是30岁的林郗淮吧。”
“30岁的林郗淮,我想想,你现在应该生活的很幸福,事业有成,身边有相爱的恋人,朋友很多。”
“你总是有点忙碌,但这就是生活,你能很好的处理好一切,而且总有些东西的存在能让你饱含对明天的期待,没有也没关系,你能自己创造。”
“20岁的林郗淮对你很有信心,我们十年后见。”
说完,他自己首先就笑了,手拍了一下做打板的模样:
“杀青。”
于是周围再次活跃起来,人群从四面八方朝着他的方向涌去,围着他说笑。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把野花,这幅场景倒还真有点像拍完个人杀青照后的模样。
其中一个女孩子笑着扭头面对镜头道:“不是说身边有相爱的恋人,30岁的郗淮是一个人在看视频吗?”
林郗淮也不隐瞒,直白道:“好吧,虽然会有点羞耻,但30岁的林郗淮会拉着他一起看。”
女生笑容明媚:“那郗淮不知姓名的恋人在看吧?希望你现在能准备一个小惊喜,成为郗淮对明天期待的理由,不要让他自己去创造。”
说完她就用手肘怼了怼林郗淮,惊慌捂眼道:
“天啊!30岁的你和他亲起来了,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
林郗淮笑了半天,然后问道:“那个吻看起来怎么样?”
“八个机位的吻,你说呢?”
山顶的阳光明媚,给人身上笼罩了一层温暖的橙黄色明光,他好像就没有不笑的时候。
镜头再次晃了下,摄影师已经继续寻找下一个时光胶囊采访的人。
林郗淮洗漱后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着这一段视频,镜头已经转向了别人。
热闹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盖上了一层防尘罩,所有的声音都离他很远。
林郗淮不禁有些失神。
他的手机里有个单独加密的相册,里面保存了很多他的视频和照片,都是他大学和研究生时候的。
可以说,在父母去世后,那段学生时代几乎是他唯一觉得快乐的日子。
或许是父母去世前他无比幸福的生活过,脑子有着美好到极致的记忆,以致他对那种美好有着强烈的渴望。
就算是后来经历了那么长一段痛苦的岁月,他也没有就此变得颓丧堕落、愤世嫉俗。
他过早的成熟,变得圆滑世故。
所以只要不是像叔叔婶婶一家那样天然对他带有恶意的人,大多数人都会喜欢他。
林郗淮太想过得更好了,他的未来得是光明灿亮的。
这几乎是他的执念,他不要永远待在泥沼里。
于是他很努力的朝着这个方向走,努力克服过往那些不幸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事实上,那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他摆脱了叔叔一家,学业有成,未来规划明晰。
也遇上了一群很不错的朋友,能让他放下戒备和虚与委蛇真诚以待的朋友。
他好像一直都牢牢的攥着自己人生的方向盘。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导航出了错,他开向了前路未知的泥泞单行道。
出神间手不自觉的松懈,林郗淮低低的痛呼了声,手机掉了下来砸在了脸上。
正好在鼻梁的位置,一阵酸意传来。
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一手轻轻的碰着自己的鼻子,另一手拿起手机退出了视频。
这个加密相册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了,如果不是今天秦洲晏提到了伏霄。
这么想着,林郗淮蓦地觉得心脏有些难受。
还没等情绪蔓延,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郗淮一愣,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这时候来找他的大概也只有秦洲晏。
林郗淮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这人。
对方似乎洗漱完不久,穿着深色的睡衣,黑色发丝还带着几分水汽,尽数向后,露出清晰的眉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随意,还是深夜过于寂静,他垂眸看人的样子带着几分触手可碰的温和。
看到林郗淮有些泛红的鼻子,秦洲晏愣了一下,又看向他的眼睛。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私人空间吗?”
林郗淮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伸手碰了碰:
“手机砸的,没哭。”
秦洲晏笑了。
“有事吗?”
林郗淮开口问道。
“要不要泡温泉?”
秦洲晏难得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今晚不应该戳破“正视感情”这件事。
不是不应该说,而是说的时间不对。
夜晚说了那些话题,以林郗淮那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估计是要想一晚上的。
“这个点吗?”
秦洲晏点点头。
林郗淮想了想,住进对方家里以来,除了第一晚在影音室还有第二晚一起出门外,他没再找过对方。
也没有在夜晚去过影音室。
两个晚上就算了,还让对方和自己一起熬夜他会有些过意不去。
正思虑的时候,面前的人道:“我准备去泡,你要和我一起吗?”
“如果我不去的话……”
“我也会去。”秦洲晏接着他的话。
林郗淮知道对方是让他不要有负担的意思,于是也不再纠结:“行,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他们俩的房间都有私人汤池。
“我的吧。”
说到这里,秦洲晏补充道:“不过你不能完全下水,泡腿可以,你背上还有些伤口没有完全恢复,以防感染。”
“如果你觉得这样没意思的话,换别的活动也行。”
“……”林郗淮也懒得折腾了,“你留个门,我晚点过去。”
听到对方应了声,林郗淮才转身进屋,换上浴袍后拿过手机朝着对方的房间走去。
两人房间的格局一模一样,但可能有了另一个人的居住痕迹,于是又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光线比他房间的更亮,林郗淮推开玻璃门到温泉区。
汤池生腾出白色的雾,周围的所有摆置沾染上潮气。
秦洲晏已经在里面,背对着林郗淮胳膊搁在岸边。
不知道在做什么,手臂小幅度的轻动着,背部的肌理也随之轻动。
平时对方穿衣服的时候只觉他修长挺拔,又长着一副斯文的面容,看起来温文尔雅。
但林郗淮知道,这人的身材非常好。
不是那种特意练出来的非常夸张的模样,而是每一寸都恰恰好。
肌理分明又带着强大力量感的。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秦洲晏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招招手:“这边来坐。”
林郗淮绕过岩石走到人的面前,就看到秦洲晏原来正在涂绘本。
“……需要我提醒一下,你今年30了,不是3岁了吗?”
秦洲晏笑了声:“这还真是我今天在度假村从一个3岁小姑娘的父母手上买来的。”
“你买这个干什么?”
林郗淮直接坐在了温泉的边缘,将腿放了进去。
距离有些没有把握好,碰到了一旁人的身子,他又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挪了下。
秦洲晏将涂画书和彩铅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没有直接回答他:“试试。”
林郗淮没有拒绝,直接抽了一支彩铅出来,微伏下身子,正准备涂色。
却忘了刚刚手碰过温泉水,没有完全擦干净。
剔透的水珠顺着手背滚落,砸在刚刚秦洲晏涂过的地方,水珠迸溅开。
“抱歉。”
“没关系。”
秦洲晏从一旁石块上的餐盘里抽了一张纸,林郗淮伸手去接。
对方却已经径直把纸巾蹭过他的手背,将那点水擦干。
林郗淮愣了一下,秦洲晏的已经将绘本上的水拂去:“继续吧。”
“嗯。”
涂画本摊开在石块上,两人一人涂一边。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汤池里轻微的水流声。
绘本里的图案线条繁复交错,需要完全的集中注意力。
直到林郗淮感觉这样伏着身子腰有些酸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秦洲晏的用意。
大概和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家务一个道理。
注意力集中在别的事上就会无瑕想更多的东西,时间也会过得更快。
特别是他在深夜睡不着又容易思绪泛滥的时候。
林郗淮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对方的胳膊随意的搭在池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为了涂画两人本来就离得近,这一抬头他几乎可以看到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你在观察我吗?”
“你觉得呢?”
“从你敲门看到我的时候,你好像就一直在看我的眼睛。”
林郗淮也不闪不避的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的潮气重,对方又一直泡在温泉中,漆黑的眼睫湿黏。
“和人讲话看着对方的眼睛不正常吗?”
林郗淮笑了笑,对方不想说他就不再追问。
他不再纠结颜色,选了一个大片的区域机械性的涂抹着,开口问道:
“伏霄和你说了有关于我的什么吗?”
“他说你的脾气很好。”
林郗淮的手一顿:“看来有人不认可。”
里面的空气有些闷热,他扯了下领口,浴袍的前襟微微散开。
“我也没说你的脾气差。”
“那是什么?”
林郗淮看着对方伸手到自己的衣襟处,将散开的地方交叠得严实了些。
“或许用难搞更合适。”
秦洲晏边收回手边说道。
因为除了上次在车里接到电话那次,秦洲晏基本很少见他直白的宣泄。
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以明显的话语来展现自己的情绪。
特别是身边稍熟悉的人惹到他时。
沉默的抗拒,消极的不配合,很多东西需要别人自行去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