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
秦洲晏声音很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
“就是重新认识下我的弟弟,他怎么这么聪明?”
他的语气满是真诚的赞赏:“原来这几个科室不一样,我居然才发现。”
“……”艾赛亚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哥,你别这样。”
怪吓人的。
最后仿佛实在受不了,他连忙爬起来单脚蹦跶着逃离了这里。
沙发处只剩下了他们俩,林郗淮揭开裹着牛肉饼的纸袋,垂头咬了一口。
里面裹着奶香的芝士,番茄和苹果剁碎混合在里面。
有些奇怪的搭配,但吃起来却意外的解腻。
说实话,秦洲晏给艾赛亚带东西回来很正常,这个牛肉饼也算是沾了他的光。
但没想到对方回来的时候居然会给他其他东西。
不管是不是对方的教养所致,为了不让在家的另一个人感到尴尬。
林郗淮都很感谢,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去找你干什么?”
“你在屋子里不是很无聊吗?晚上带你出去转转,睡不着就干脆不睡了。”
“……”
林郗淮一顿,包装袋的内侧糊上了流出来的芝士,然后又蹭到了他的脸上。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弄脏的地方。
“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秦洲晏侧过身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我只是想带你出去逛一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还受着伤呢。”
林郗淮佯装惊讶,倒打一耙:“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想了这么多吗?”
秦洲晏笑了半晌,然后适时地转移话题:
“下午艾赛亚说我什么了?”
林郗淮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对方:“说了你把他扔到荒岛上,他差点死了的事。”
秦洲晏没有反驳,平静点头承认:“是有这回事。”
据艾赛亚所说,他前几年处于中二叛逆期,觉得体验过最极致的刺激才是真正的活着与自由,就算失去生命也没关系
所以屡次挑战极限,又屡次受伤。
父母劝导无果,怎么教训都没用,最后他母亲哭着找到了秦洲晏那里。
秦洲晏的成长经历中,几乎没有被人插手过决定。
所以推己及人,他也从来不对别人约束过多。
但他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早熟。
艾赛亚正处在需要被人好好引导着成长的年龄。
他对生命还没有正确的认知和理解,不知道要什么,正在干什么,以致做出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
最后,秦洲晏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多东西都能凌驾于生命之上,也不畏惧死亡?”
艾赛亚梗着脖子应了下来:“是。”
然后秦洲晏就把艾赛亚带到了一座无人的荒岛,把他扔在了那里。
艾赛亚独自在那里经历了15天的孤岛求生。
很绝望的15天,要自己去找水、找食物,还得警惕着有没有危险的生物,不敢睡觉,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是艾赛亚离死亡最接近的15天,在第15天的时候彻底晕死过去,醒来就在医院了。
从此,他再也不嚷嚷着要刺激、死了也无所谓这种话了。
秦洲晏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但林郗淮想,他当时应该是很生气。
他是医生,他在争分夺秒拯救别人的生命时,他的亲人却在拿生命当儿戏,肆意的作践。
“每次他胡闹的时候,大量的服务人员、医务人员随时为他准备着,直升机能立马直通医院。”
或许次次都意外的获救,没有真正的触摸到死亡。
又或许身后可依靠、为他随时待命的人太多了,所以心里才这么有底气。
“钝刀子更磨人,荒岛的经历他能更清晰的感受到饥饿、身体水分的渐渐缺失、自己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就仿佛看着死亡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林郗淮知道为什么艾赛亚会说秦洲晏凶残,对他感到畏惧了。
因为只有他能狠得下心来做这件事。
“如果艾赛亚醒来后还是没有改变呢?”
秦洲晏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玻璃杯:“没有关系,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改变他。”
他只是想让他认识到生命和死亡。
如果已经深刻的了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方无论再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管。
林郗淮看着他的脸:“我问一个问题。”
秦洲晏看向他:“你说。”
“那真的是荒岛吗?”
“……”秦洲晏偏过头,“我的岛。”
消除了所有的环境不可控危险。
看到对方难得有些不自在的模样,林郗淮有些稀奇。
他笑道:“岛上真的没有人?”
秦洲晏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我在。”
准确来说,跟着对方,那15天艾赛亚怎么生活的,他就是怎么生活的。
林郗淮一愣,然后垂下眸子笑了笑。
“艾赛亚或许不知道这些,但也能理解你的所有用心。”
否则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亲近的态度。
夜幕彻底降临,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注意到身边人微不可察的情绪变化,秦洲晏开口道:“怎么了?”
林郗淮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外面花园里摇曳的花。
他只是有点羡慕。
那种背后一直有支撑的感觉是怎样的?
林郗淮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站起身来:“去吃饭吧。”
就算极尽努力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他就不耗费心神多想了。
吃完晚餐后,秦洲晏扶着林郗淮回房间。
在即将进入房间的时候,手肘被人很轻的攥住。
林郗淮回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再问一遍,睡不着的话要不要来找我?”
“不找。”
对方比他高出半个脑袋,林郗淮微仰着脸很慢的摇摇头,带着很浅的笑意。
但不等对方做出相应的反应,林郗淮已经做敲门状,屈指反手向后在自己房间的门上轻轻扣了两声。
“你来找我。”
秦洲晏眼尾没忍住弯了下:“有什么说法吗?”
林郗淮收回手,坦然的看着他: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假装犹豫,好像不是那么期待,然后考虑下。”
“最后,答应你。”
被迫在家待久了,林郗淮是真的有点想出去在露天的环境逛逛。
所以秦洲晏的提议他确实期待,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到他的话,秦洲晏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问道:
“那在你犹豫考虑的时候,我需要表现出几分失落,然后你愧疚、于心不忍,最后答应吗?”
林郗淮仿佛恍然般:“这是个不错的建议。”
秦洲晏没绷住,偏头笑了出来。
他松开了手:“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要出去的话发消息给我。”
直接过来敲门找人的话,要是对方今晚意外的能睡着,他反而扰了他的睡眠。
说到这里,秦洲晏问道:“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林郗淮抱了一串数字:“我的电话号码。”
秦洲晏的手机不在身上,只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秦洲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刚刚对方报的号码是伊塔伦纳的号码开头和格式,很明显是来到这里后买的电话卡。
以林郗淮这个不怎么会交朋友的性子来说,很大可能只是一个临时号码。
回国后就会废弃不用,无法再联系上的那种。
林郗淮垂在裤边的手指很轻的蜷了下,视线落到不远处角落里的花瓶上。
屋子里的鲜花与绿植很多,在每个角落、每个目之所及的平台,也是这座房子的很大一部分的生机来源。
晌久,林郗淮开了口:“我不知道你用不用微信。”
“我用。”秦洲晏的声音有些轻。
“嗯。”林郗淮收回自己的目光,抬起眼睑看着他,又报了一串数字。
国内的号码,甚至可以根据开头猜出是三大运营商中的哪一个。
秦洲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记住了。”
“现在用国内的号码加微信的话,可能不会立马通过,以后通过。”
林郗淮出国的时候就退出了微信账号的登录,像是全方位的逃离,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社交软件上没有人的消息值得他去期待,相反,他讨厌右上角出现的红点。
这代表着又是谁来找他的麻烦了。
所以他给秦洲晏伊塔伦纳的临时号码真不是抱着以后割席的打算。
单纯就是他们现在就在伊塔伦纳,用这里的号码联系最方便。
只是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林郗淮还是从那片刻的沉默中品出了几分其他的意思。
想了半晌,他妥协。
就算以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但认识一场,当手机里躺列偶尔说一次话的朋友也不错。
秦洲晏知道他这算是变相的解释,不可否认,他的心情好像更好了些。
他后退了一步,温声道:“知道了,去休息吧。”
林郗淮转身进入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洗漱好的林郗淮伏在床上,脑袋枕在自己胳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东西。
是秦洲晏给他的那个香薰蜡烛,白色磨砂质地的陶瓷杯外覆上一层花纹繁复的浮雕,看起来很有质感。
房间的所有灯都已经关掉,只有蜡烛上昏黄的火光在轻轻晃动。
林郗淮就那么看着那簇火苗尖,偶尔眸子轻动,又看向墙上的光影。
就算没有睡意,但他现在感觉很安宁。
他突然想,以后不能和秦洲晏再做这样的约定了。
明明一开始的意图是“睡不着的话就出去逛逛”,以睡觉为首要目的,出去是无可奈何的备选和消遣。
但在对方的两次询问下,对出去的期待反而压制了睡意。
倒是本末倒置了。
在桌面上智能时钟的数字再次跳动了一下的时候,林郗淮拿过手机。
打开短信界面,给秦洲晏发了一个逗号。
在逗号上面的是他刚进房间不久时,对方就给他发的短信。
秦洲晏什么都没说,只是发了两串号码,算是正式的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准确来说,其实有三个号码。
在短信界面最顶上的发信人处彰显的本地号码,没有刻意强调。
然后就是短信内容中发的国内号码以及D国的号码。
林郗淮看到的时候蓦地笑了,他打字:
【你真的觉得这些号码有机会用到吗?】
他离开伊塔伦纳后,对方也会回D国,隔着距离和时差,又加上只是偶遇的一小段缘分。
分开后他们不会有联系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话太过于扫兴,林郗淮想了会儿,又将这些字一个一个删除。
关了手机没有再回复。
直到现在给对方发了一个逗号。
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很轻。
林郗淮拿起外套朝着门口走去,他现在行动不便走路很慢,但门口的人敲了两声后就安静下来,并无催促。
一打开门,外面就是穿戴整齐的秦洲晏,他朝着人笑了笑:
“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出去了。”
现在已经将近转钟,实在算不上早。
“有尝试睡觉,但失败了。”
两人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但深夜万籁俱寂,就算用气声说话声音也很明显。
林郗淮一边穿外套一边看了眼墙上的钟:“你真的可以吗?很晚了。”
他的良心姗姗来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折腾人。
他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让对方感到疲惫和勉强。
秦洲晏帮他牵了下袖子:“没关系,是我的提议,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职业属性?”
因为工作需求,熬夜对他来说太平常了。
林郗淮牵了下唇角,往前走了两步:“这不是你休假,难得不用熬夜吗?”
秦洲晏伸手扶着他,缓缓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距离近了些,秦洲晏突然开口问道:“香薰怎么样?”
林郗淮习惯性的与他周旋,正准备开口说“还没用”时,从半掩的窗户里拂来一阵轻风,他就嗅到了自己身上很清淡的草药香。
“……”
在密闭的房间内待太久,身上无法避免的会沾染上这些味道。
气味这种东西,最是掩藏不了。
有时候甚至比视觉更迅速的提醒大脑,留下记忆,或暴露些什么。
于是那几个字就被咽回了肚子里,但没有沉默多久,林郗淮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挺好的,你觉得呢?”
秦洲晏没有用过香薰,准确来说,他的生活区域很少会用带有香味的东西。
没有那个习惯和爱好,接触过的最多的气味就是消毒水味。
但他还是回道:“我也觉得挺好。”
没用过,但是从对方的身上闻到了。
就在即将出门的那刻,身后突然传来的很轻的“咔哒”声。
秦洲晏突然很快的低声开口道:“抱歉,冒犯一下。”
林郗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避开后背的伤,揽着后腰托抱起来侧身进入了厨房。
“……”
林郗淮心脏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缓缓放了下来,两人之间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没有说话,听到了外面单腿蹦跶的声音,很明显是骨折了一条腿的艾赛亚。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动静,“咦”了声,试探的轻轻唤了声:“哥?”
除了轻微的风声没有人回应。
艾赛亚小声困倦的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才转身重新回到了房间。
等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林郗淮抬眸:“你在干什么?”
“避开艾赛亚,但你走不快,又不能用力拽你。”
“为什么要避开艾赛亚?”
两人终于出了门,秦洲晏给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扶人上去。
“他会闹着和我们一起出去。”
“那就带上他。”
秦洲晏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然后才看向他:
“不,我们去的地方容不下第三个人。”
林郗淮:“?”
等到了地方,林郗淮才发现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容不下。
秦洲晏带他来到了中央广场的塔楼顶层,也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
半露天的环境,空间很小,恰恰能勉强容下两个人坐在这里。
虽然是伊塔伦纳备受瞩目的塔楼,但是林郗淮从没有上来过。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几乎任何人都不能。
这栋楼是当地重地,不经过相关部门的审批不能随意进入。
秦洲晏微躬着身,胳膊随意的搭在横栏上,看着远方的雪山。
微风向后掠动着他黑色的发丝,神色放松自在,总是从容洒脱,好像没有事能让他紧张压抑。
林郗淮站在侧后方,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的身上。
在对方站直后,又不急不缓的收回。
秦洲晏后退一步,顺便拉了下林郗淮:“坐吧。”
林郗淮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来。
这里的地理位置特别,高大的赫伊维斯雕塑就矗立在身边。
对方手握权杖,目光微垂永恒的站立。
眼下是错落有致的城市景观,灯火人家。
前方皑皑雪山隐在夜色里,沉静巍峨;身后海浪声阵阵,隐约能嗅到潮水的气息。
像是看到整个世界。
微凉的空气灌入胸腔,一瞬间,整个人都通彻了。
秦洲晏知道,林郗淮曾数次的来伊塔伦纳,因此对它并不陌生。
寻常地方对方可能都去过,没有什么特别,于是他干脆带人来了塔楼。
既然说了带他出来,总归要去未曾去过的地方,不同的视角看看这个城市。
他笑道:“来,让我们看看赫伊维斯都看到了些什么。”
第16章
林郗淮看着远处某座建筑的角落,还没说什么,身边的人似乎和他想的一样,指了指那里:
“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郗淮轻轻的“嗯”了一声。
凌晨的天气和那天差不多寒冷,但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有细细的暖流滑过心脏。
想到这里,林郗淮开玩笑道:
“幸好你混血得不明显,没有让我在第一眼就看出来。”
秦洲晏笑道:“你好严格,必须纯华人来跟你说‘春节快乐’吗?”
林郗淮摇摇头:“倒也没有。”
“所以在喝酒的时候知道我是混血,有点失落?”
林郗淮是真忍不住笑了:“怎么会,我很感谢你。”
当晚如果是一个外国人来给他送上春节的祝福,同样会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对他当时的状态来说,是很值得感谢的事。
只是金发碧眼和黑发黑眸给人的感觉到底不一样。
林郗淮觉得大概是人都有归属感这种类似的东西。
就像之前想的,在陌生的环境里试图寻找共同点,以此来获取某种安全感。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但他知道,那时候秦洲晏给到了他这种微妙的安全感。
所有人都在过神佑节,他们在过春节。
或许正是有这点原因在,第二次见面他答应了拼桌。
就算后面知道秦洲晏是混血,林郗淮也没有多的想法。
完全不影响对方春节那晚提供的归属感和情绪价值,他非常非常感谢对方。
秦洲晏听懂了他的意思,垂眸笑了笑:“我也谢谢你。”
在那晚的异国同样给他提供了这种归属感。
秦洲晏看了看表:“还有10分钟。”
林郗淮微侧头,就着对方看表的姿势看了看,还有10分钟到凌晨两点。
“两点有什么吗?”
秦洲晏向后倚了下:“我挺喜欢的,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对方没具体说是什么,林郗淮就不再问,静静地等着。
直到秒针转过12,两点到来,昏暗的环境陡然一亮。
林郗淮一愣,仰头看着头顶的塔尖灯光很缓的开始闪烁,像是某种提醒。
他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秦洲晏,对方没有看头顶,仍平静的看着远方。
炽白的灯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光影交错间,显得五官格外的深。
大约10秒后,塔顶的灯光彻底熄灭,再次陷入了黑暗。
秦洲晏下巴扬了扬:“看那里。”
林郗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远方的建筑中有一位穿着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出来。
手里拿着一根长杆走到了一盏路灯前。
恰好是整个广场最中心的那盏灯。
伊塔伦纳并不是平直的地势,广场地势高,向下望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城市。
他手动将那盏路灯熄灭,一整圈广场的路灯中,独独那盏暗了下来。
然后对方转身,腰背挺直的面对整个空荡沉睡的城市,低头致礼。
沉默、孤寂又庄重的画面。
待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秦洲晏才轻声开口:
“因为资源问题,伊塔伦纳的历史中,大小战争不断,后来安定下来后,就有了这么一个传统。”
“告诉所有的居民,可以安心沉睡了,祝今晚好眠。”
林郗淮放进外套口袋里的手指很轻的抽动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发麻。
他隐约听过这段历史和这个习俗,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还是在如此特别的地方。
身旁人的声音也轻松的落了下来:
“林郗淮,熄灯了。”
“今晚好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落进来,有些刺眼。
秦洲晏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副驾驶上的林郗淮。
对方身上搭着一个毛毯,几乎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了一双闭着的眸子,睫毛漆黑纤长,线条微向上扬。
“在看什么?”
林郗淮闭着眼低声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秦洲晏不急不缓的收回视线。
林郗淮这才睁开眼看着驾驶位上的人,然后缓缓坐起来:
“太亮了,早就醒了。”
秦洲晏笑了笑,看他伸手将搁在储物盒的笔记本拿出来放进口袋里。
一个尺寸不大的随身本,是对方随时记载想法的本子。
灵感工作者常用的方式,以免忘记一瞬闪过的念头,当时要是错过了,就会难以再次捕捉。
昨天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身旁的人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本子和笔。
“……”
秦洲晏合理怀疑对方有点工作狂。
林郗淮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忍不住带起一抹笑意。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有点破坏当时的氛围。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没有抬头,只笑道:
“如果我说你给我带来了灵感,会舒服些吗?”
“会。”秦洲晏笑着挪开目光,没有看他写的东西。
林郗淮将车窗降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
昨晚那么冷的天,他们自然不会一直待在塔楼上吹冷风,大概三点多他们就离开了那里。
然后秦洲晏带他去了一家清吧看演出。
没错,清吧。
秦洲晏要开车,林郗淮受了伤。
两人都没喝酒,都点的果汁。
大约五点的时候,他们出去看日出。
但那时晨雾太重,几乎笼罩了整座城市,两人就坐在车上聊天。
林郗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被早晨的阳光扰醒的时候差不多快七点钟了。
呼吸了几口带着些微凉意的新鲜空气,林郗淮感觉脑子无比的清明。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回去吧。”
他不休息,但他觉得秦洲晏得好好的睡一觉。
两人开车回到了家,只是没想到一进屋子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抱臂的艾赛亚。
一看到两人进来,他就瞪大了眼睛:
“好啊!昨晚果然不是错觉,你们背着我出去玩!!”
林郗淮觉得如果不是他的腿折了,估计会跳起来。
“不是,我们是今早出……”
“对,我们背着你出去玩了。“
林郗淮:“……”
一股被深深背刺的无力感。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昨晚不是他要瞒着艾赛亚的吗?
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秦洲晏坦然开口道:“已经出去过,再闹也没用了。”
艾赛亚泫然欲泣,不敢找秦洲晏,正要朝着林郗淮扑过去,身后的人就已经淡淡道:
“别用力拽他。”
艾赛亚的手立马转了一个弯,伸向一旁的抱枕紧紧搂住。
林郗淮保持沉默,避开他幽怨的眼神,朝着房间走去。
秦洲晏和林郗淮都回到房间洗漱了下,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后才出来吃早餐。
绕过艾赛亚的座位时,林郗淮无意看到了对方手机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