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牌位后—— by林沁人

作者:林沁人  录入:06-16

“打完了,该过去的就过去吧,咱莲旦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是不是?”唐花抱着莲旦,晃了晃。
莲旦看着他,一直在流眼泪。
唐花用袖子给他抹了抹脸,轻轻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日,一身白衫的修长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陈家的院子里。
陈霜宁侧耳凝神听了听,眉头微微皱起。
这屋子里没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天黑了,这个时候莲旦应该在家的。
就在这时,他目光突然看向隔壁邻居的方向。
随即,脚步轻点地,又如鹞子一般,腾空而起,落在了隔壁的屋顶上。
屋子里,吴大娘正在给外孙女絮棉袄。
她说:“哎,我怎么感觉这两天莲旦不大对呢,是不是婆婆没了,心里难受劲儿一直没过啊?”
婷子拿着勺子喂小旦吃菜泥,“啊,一大口,真乖,你爹爹把你交给我看一会儿,我可的把你喂饱饱的!”
喂完一口,她“啧啧”两声道:“娘,你不懂,他不是为了陈婆婆的事。”
“那是为什么?”吴大娘问。
婷子说:“你没看出来吗,莲旦肯定是和他家相公闹别扭了。”
吴大娘说:“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好几天没见着他男人了吧?”
婷子说:“莲旦是说他出门干活去了,过阵子才回来,可这哥儿不会撒谎,说这话时,那神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吴大娘叹了口气,说:“这莲旦也是不容易,他娘家就不提了,这陈老太太也不是个善茬,把他好顿折腾。”
“这陈家的儿子吧,人是不错,可是个从鬼门关回来的死鬼,也是够吓人的,难为莲旦忍惊受怕和他过日子。”
婷子最后说:“莲旦心里头倔得很,认准了一条道就不转弯的性子,也不是看上去那种完全没脾气的,陈家男人少不得要多点耐心,就慢慢处吧。”
屋顶的人影脚尖轻点,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村外大西头废弃的桥墩底下,瘦小的身影倚靠在那里,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小团。
呜呜的哭声飘散在风里,持续了好久。
直到天色越来越暗,他才用衣袖使劲抹了抹脸,起身离开。
他走后,白色的人影落在了他刚才蹲着的地方,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碎片。
陈霜宁挑拣着碎片,简单拼接起来。
残缺不全的人名,落入他的眼帘。
那是他教莲旦写的三个人的家谱似的名字。
夜里,满月当空。
小旦在隔壁炕上睡得很香。
另一间屋子里,床上的莲旦翻来覆去,捂着肚子痛哼。
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疼痛渐消,体内的热气又起。
白衫人影在床边,扶着莲旦的后颈,想将一粒药丸喂给他,但莲旦却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张嘴。
人影轻轻叹了口气,将那药丸含进自己嘴里,低下头去,用柔软的舌尖一点点顶开紧闭的牙关,把药丸渡给了对方。
药丸进了肚,莲旦眼睫动了动,纠缠和撕扯的动作渐渐停歇。
床边人影很有耐心地等了好一阵,果然,也就过了一炷香工夫,莲旦又一次翻滚难过起来,他半睁着眼睛,朝床边的人伸手,想抱住对方。
人影没冷落莲旦,他伸出手心,接住那只渴求的手,握在手心里。
继而,顺着莲旦的力道,覆在了这哥儿柔软瘦弱的身体上。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进去时,莲旦揽着人影的脖子,抬头试图去亲吻对方。
人影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他便张开唇,靠近了亲吻在了一起。
事情在继续,床帐摇晃,里面似乎越来越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人影的身体倏地一僵,动作停滞了下来。
莲旦躺在床上,两眼眨动了很多下,之后,他本来陷入热情迷离却也呆滞的眼神,聚焦渐渐清晰,只一小会儿工夫,整个脸的神情都灵动起来。
他的眼睛先是转了转,像是在睡梦中刚醒过来的迷茫状态,但很快,他就彻底清醒过来。
“啊!”莲旦惊叫了一声,一下子往后退去。
寂静的夜里,啵的一声格外明显,莲旦愣住了。
陈霜宁仰头闭眼,放在莲旦身侧床褥上的手攥得死紧,额头青筋暴露。
随即,他听到了莲旦的哭声。

莲旦哭得厉害,眼泪流了满脸。
他抓起被子想将自己身上盖住,被子一角却被男人的大腿压住了,对方配合地抬起腿后,他才完成这个动作,这让他更觉得难堪了。
陈霜宁跪坐在床上,伸手想要碰触他的额头安抚他,但莲旦只看了他一眼,就露出惊吓的神情,眼泪便流得更凶了,不住地往床角缩去。
陈霜宁的手停在两人之间,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脸色紧绷起来。
他把滑落到臂弯的衣衫扯了上来,将衣襟拢好,腰带也系好,沙哑的嗓音缓缓道:“抱歉,我不是想占你的便宜,是有不得不的理由。”
被子里,莲旦身体动了动,泪眼抬起,看向了他,却只一瞬,便又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陈霜宁罕见地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说:“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不代表我心里对你有什么想法,不去管它便是。”
哭声都闷在被子里,陈霜宁不知道被子里的人听到自己的解释没有。
他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估摸着时候。
之后,他抬手碰了碰那捂起来的被子,被子里的人立刻又往后缩了缩。
陈霜宁靠近了些,用严肃的语气道:“莲旦,有件事我必须现在跟你说。”
被子动了动,陈霜宁耐心地等着,心里的数才数到二,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就从被子里犹犹豫豫地露了出来。
陈霜宁看着他,说:“刚才的事,我们必须得继续做完。”
听见这话,莲旦本来平静多了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对面的人不用细究,都能看出他脸上那种“果然如此”的意思来。
陈霜宁抓住他又要蒙到脸上的被子,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不做完,今晚你会经历无法忍受的痛苦,身体会承受不住。”
说着,他神色紧绷,态度强硬地就要扯开莲旦的被子,莲旦力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用两下,被他当做护身符的被子就被抢走了。
莲旦从身后随便抓来什么,就往年轻男人身上扔。
陈霜宁轻松地接到手里,将这枕头放到床尾,紧接着又是一个,他又接住放到了一边。
莲旦情绪崩溃了,他蜷缩着痛哭起来。
可就在这时,哭声就渐渐变了,痛苦的哼声起先还能压在嗓子里,但很快,就痛得他大声惨叫,满床打滚。
这种痛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剧烈的腹痛迅速辐射到全身,莲旦痛得眼前发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与此同时,从小腹传来的热度,像见了风的火堆,熊熊燃烧,迅速蔓延,烧得莲旦身体震颤,烧得他五感都变得格外敏感。
本已难以忍受的痛,更加加剧了,而他即使闭着眼睛,鼻端也能闻到,刚才根本没注意到的,床上另一侧年轻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味,和床褥上亲密之后的暧昧味道。
这让莲旦在痛到快要晕厥的同时,又极其渴望着做些什么。
他渐渐滑躺到了床上,双手捂着脸,哭着呢喃着:“求……求你……。”
年轻的男人双眸一直看着他,缓缓覆到了他身上,将他捂着脸的手拿了下来,引领着放到自己颈后。
莲旦随着他的动作,两手揽住了陈霜宁的脖颈。
两人脸对着脸,沙哑怪异的嗓音沉沉地说道:“闭上眼,都交给我。”
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了鬓发,莲旦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霜宁的唇慢慢靠近他的。
莲旦的眼睛却又睁开了,他的眼白都是红的,眼神里里面满是绝望与无助。
陈霜宁的动作一顿,他看见莲旦干燥得有些脱皮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开口道:“求你……。”
陈霜宁双眼微眯,莲旦终于把真正要说的话说出了口,他说:“求你……我不想……。”
莲旦的手揽在年轻男人的颈后,越来越紧,他的身体已经渴望到了极点。
可是,他求男人,说他不想。
陈霜宁俯在他身上,眸子沉沉看了他一阵后,垂下了眼皮。
他拄在莲旦身侧的手,缓缓探向对方的颈后,指腹在一处轻轻一按,与他热切交缠的身体瞬间一僵,莲旦缓缓闭上了眼,昏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小旦坐在床里玩不倒翁,高兴得咯咯笑。
莲旦靠躺在床头,满脸的病容,他虚弱得抬手都费力,吃东西只能让人一口口喂进去。
陈霜宁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端着刚出过不久的面糊糊一样的面片,耐心地等他吃完一口,再舀一勺喂他一口。
莲旦垂着眼皮,不肯看他。
吃完了他费力地想躺回床上,陈霜宁放下手里的碗,想要伸手扶他,莲旦侧身躲开了,拒绝了对方伸手过来帮忙搀扶的动作。
他拒绝的动作僵硬,耳朵有些红,又气又尴尬。
陈霜宁没说什么,只是将碗勺收了起来,起身端出了屋。
莲旦一直绷紧身体背对着床外侧,门合上后才放松下来。
“啊啊!”小旦叫了两声,拿着不倒翁,爬到了爹爹身上。
他现在七个多月了,白白胖胖,沉得很,莲旦被他压得哼了一声。
很快,门又被推开了。
年轻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弯腰将缠着爹爹玩的胖宝抱了起来,双眸眼皮低垂,看着这孩子,道:“爹爹不舒服,不要吵他。”
“啊啊!”小旦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回应得很积极。
莲旦还是侧躺着,当做没看到他。
小旦刚才已经喝过了奶,现在该睡午觉了。
陈霜宁在地上来回走,哄着他睡觉。
莲旦一个姿势躺久了,胳膊压得快麻了,他翻身过来,虚弱地平躺在床上。
陈霜宁此时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这让他感到放松。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跟随在孩子身上,在陈霜宁说话时,他又随之看向年轻的男人。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了,身体也僵硬了起来。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莲旦才发现,小旦的那双眼睛,竟与陈霜宁的,几乎一模一样,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
小旦睡午觉时,没有晚上那么省事,是要闹腾一阵的,他的小手习惯性地要抓着莲旦的下巴或是脸颊,有时候快睡熟了,抓得有些疼,莲旦怕吵醒他,也忍着。
小孩子很可爱,但那是在他不闹不哭的情况下。就算再喜欢孩子,也难免有不耐烦的时候。
这会儿小旦把脸枕在陈霜宁的肩膀上,一只小手也搭在上面,另一只小手果然在抓着男人的脸颊,那力道看着就不轻,把脸颊都快抓变形了,但这年轻的男人并不在意,只是很有耐心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他垂着眸子,所以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仅从他放松的嘴角和身体姿势来看,就能看出他比平时面对旁人时,要平和得多。
眼看着小旦的眼睛啪嗒啪嗒的,要合上了,却突然哗哗地尿了出来,他自己也被惊醒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霜宁身上的衣衫一下子就湿了一大片,他不急也不恼,只是看了一眼,就轻轻把小旦放回床沿,给他换了褯子,然后把自己的外袍脱了,只穿着里衣,把孩子又抱起来,还喂了几口水,才又接着哄他睡觉。
小旦这回是真困得不行了,没走几圈就睡着了。
陈霜宁弯腰手臂越过莲旦,把小旦放在了床里侧。
他刚要起身,手臂已经被病弱的哥儿费力地给抓住了。
陈霜宁侧过头来,看向莲旦。
莲旦苍白的脸渐渐红了,是气红的,他嘴巴动了好几下,才能发出点嘶哑的声音。
“小旦是你的孩子,庙里的晚上……是你,你又骗了我!”
说着,莲旦另一手摸上陈霜宁的领口,他没穿外袍,里衣的领子本来就松,轻轻地就给扯开了一块。
下面白皙的锁骨,和那个格外显眼的咬痕就露了出来。
“想骗我,很容易做到?”莲旦红着眼睛问。
陈霜宁瞳孔微缩,这是上次莲旦问他是不是那晚的人时,他说过的话。
陈霜宁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可莲旦已经放开了他,转身躺回了被子里,背过身去,拒绝和他说话了。
刚才他耳朵上的红已经消退了,背绷得也更紧了。
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早上醒来后,他只是不说话,不搭理屋里忙前忙后的年轻男人,还没有这样完全冰冷拒绝的姿态。
过了一会,莲旦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陈霜宁看着莲旦颤抖的肩膀,和死死抓着被子的手,喉结动了动,说:“好。”

他烧得浑身战栗不已,牙齿都咬得咔哒作响。
浑身酸痛到了极点,后背心处一阵阵闷痛,辐射到全身,让他动都动不了。
他心里惦记着身边午睡的孩子,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根本做不到。
过了不知道多久,莲旦感觉到孩子的小手在扒拉自己,但他还是醒不过来。
又过了一阵,小旦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先是在嗓子眼里哼哼,后来变成了大声的哭嚎。
莲旦的意识模模糊糊,他想抬手安抚趴在他身上的孩子,可连这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朦胧间,身上一轻,是小旦被人抱走了。
莲旦倏地浑身一紧,有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说:“好好睡吧,多睡觉才好得快,放心,孩子有我看着。”
小旦的哭声渐渐低了,只偶尔打个哭嗝。
那女声低声哄着:“小旦,不哭了,我们去吃个蛋黄好不好?”
听着虽然不太像,但应该是隔壁吴大娘家的婷子姐。
脚步声远去,莲旦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是黑天了,屋子里桌上点着油灯。
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床这边,坐在桌旁。
她把咿咿呀呀的小旦抱在怀里,正给他翻小人书看,一边翻,一边轻声地给他讲书上的故事。
莲旦望着他们,眼神渐渐完全清醒,眼睛睁大,他嘴巴动了动,干渴快冒烟的嗓子里,勉强冒出一句声音嘶哑的话,“你……你是谁?”
女子动作一顿,放下书本,抱起小旦站起身,转身过来,露出一张嘴角含笑的年轻脸庞。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肌肤雪白,双眼明亮,相貌不俗。
莲旦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由得呆了呆。
这少女冲他又笑了一下,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将沉甸甸的小旦放到他怀里,朝他盈盈一拜,道:“是有人嘱托我来照料你。”
闻言,莲旦又是一怔,继而很快意识到这个嘱托的人可能是谁。
他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垂下眼皮,不再吭声。
少女看出他拒绝的意思,幽幽道:“青花的毒性很强,这几日你恐怕都起不了身,更别提照顾孩子了。我等你痊愈便会自己离开,绝不再打扰。”
莲旦抬眼迅速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
他没说不行,少女就知道对方没再拒绝了,于是笑着道:“小旦已经喝完奶了,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粥。”
说着,她便离开了屋子。
莲旦戒备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后了,才抱紧了小旦,把脸埋进孩子的小小颈窝里蹭了蹭。
少女把粥端来了,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她把床头的枕头被垛整理了一下,让莲旦可以靠在上头舒服地吃饭。
她伸手到床头时,莲旦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去,又倏地挪了回去,停留了一小下后,又谨慎地移开了。
今晚这顿粥和莲旦平日里吃的都不一样,做得很精致。
简简单单一碗白米粥里,放了青菜和猪肉糜,还点了香油,味道很香很浓郁。
小旦吃饱了,也还跟着吃了几口。
吃完以后,少女把碗收了。
莲旦听着外屋里洗刷的动静,陪着小旦玩着,眼睛里却是怀疑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外屋的动静停下来了,门吱嘎响了一声,少女从外屋进来,手里端了盆水,还拿了擦脸的布巾。
她把小旦从莲旦怀里接过来,说:“用热水擦擦脸,会舒服一些。”
莲旦道了声谢,目光又看向少女递布巾时伸过来的手腕。
少女嘴角含笑看着他,等他擦洗完之后,才缓缓道:“你是认出我了吧?”
莲旦一惊,看见少女抬手做捋长长的胡须状,在地上迈着四方步来回走动。
莲旦眼睛渐渐睁大,指着她说:“是村里的老郎中!”
少女笑吟吟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莲旦震惊不已,眼中还有无法隐藏的惧意。
少女笑而不语,从桌上她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把里面薄如蝉翼的面具小心地拿了出来,只往脸上轻易一放,虽没经过好好整理,不够服帖,但已看得出老郎中的相貌来,只要再贴上假胡须就一模一样了。
莲旦看着她手指沿着脸颊和发际间摸索,很快便又将这面具揭了下来,露出她原本雪白美丽的脸来。
少女将面具平整地放好,才盖好木盒的盖子,收回了包袱里。
做完这些后,少女来到床边,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脸上仍然带着震惊之色的莲旦,道:“你从灵匀山回到家没几日,我便偶尔过来,发现你有了身孕后,因你身上有青花毒,状况特殊,平凡大夫是看不了你的病的,我就假扮成你们村里的老郎中,在必要时来看你。”
莲旦摸着自己的肚子,回想孕期夜里的似梦非梦的经历,喃喃道:“原来那都是你。”
至于少女为什么要这么关照他,莲旦已经不需要再去猜测,肯定也是受人嘱托。
想到那个人,莲旦神色黯然下来,低下头去。
少女抬手放在他肩膀上,正要开口劝慰,莲旦却突然抬起头来,想起来什么似的,抓住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语速很快道:“陈霜宁的脸难道也是……?”
他还没把整句话问全,少女已经肯定地点了点头。
莲旦眨了眨眼,神色先是茫然,继而恍然大悟,再之后,又是一片茫然的平静和沉默。
怪不得,陈霜宁的脸,和婆婆手里那幅画像那么相似,只除了那双眼睛以外。
他们已经……,他竟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
莲旦垂着头,轻声问:“他……是不是也不叫陈霜宁?”
肩膀上的手滑了下来,少女软软的手握住莲旦的手,力道微微有点大。
莲旦抬头看向她,看见少女眼睛望着顶棚,好像在回忆什么,眼睛里有怀念,也有抹不掉的沉重忧郁。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目光又回到莲旦脸上,她轻轻呼了口气,说:“他跟你说他叫陈霜宁,你这么叫他便是。”
莲旦脸上现出悲伤之色。
少女注意到了,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轻声道:“名字,他没有骗你。”
莲旦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
过了一会,他才抬头看向她,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明显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就叫我雪冥吧。”
雪冥对陈家很熟悉,什么东西在哪,都不需要莲旦跟她讲。
她做事的风格和陈霜宁不大一样,但又隐隐有些相似。
比如说,她做饭很好吃,而且很讲究摆盘和配色。
趁小旦睡午觉时,她会出去买很多不便宜的食材回来,不嫌麻烦地炖汤、炒菜、熬粥等等。
给小旦准备的孩子饭,也特别精美,会把食物摆成小动物的形状,这样孩子看了就更爱吃了。
她和小旦格外亲近,也极其的有耐心。
晚上的时候,尽管莲旦极力劝说她去隔壁躺着好好休息,她还是坚决不肯去,只在屋子里,像陈霜宁一样打坐。
外面只要有一点动静,哪怕是野猫踩过围墙,她都会戒备地睁眼,从窗缝往外看好一会儿。
这几天,唐花和婷子都来过家里,往往人还没进院子呢,雪冥就发觉了,也是跟陈霜宁一样,听不到脚步声,只是窗框啪嗒一响,人就不见了。
等来客走了,她又会很快回来。
莲旦其实挺喜欢和这个女孩相处的,只是每次聊天聊得亲近些了,他又会想起,这是陈霜宁派来的人,说不定到底怀着什么心思,他又不由自主远离了。
雪冥的脾气很好,见他突然不想聊了,也不觉得被冷落生气,只是自顾自去外屋忙活,给他和孩子做好吃的。
这么养了五六天,莲旦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天,雪冥陪他一起做针线活,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青花毒是什么?”莲旦突然问,“是我中毒了吗?”
雪冥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她收起刚才脸上的笑意,紧皱着眉头道,“那是一种很歹毒的毒药,庙里那晚,假圆镜给你用的就是那种东西。”
提到那晚,莲旦有些窘迫,他扭过头去,低声道:“是那种白色的粉末吗?”
雪冥说:“对,只要吸入进去,就会中毒。这种毒的阴损之处在于,用后不仅会产生无法抗拒的情热,更可怕的是,一炷香内,如果不交合,中毒者就会爆体而亡。”
莲旦倏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恍然和惊骇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
雪冥说:“可就算在一炷香内和人交合了,也不代表就无事了,以后每月的月圆之夜,这种毒都会发作,会让人痛不欲生,而且发作起来,会一次比一次严重,只有和人交合才能缓解,但治标不治本,最终也是爆体而亡的结果。”
莲旦脸色一下子煞白,浑身都在发抖。
雪冥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不用担心,他已经给你吃了一颗解药,待我做出第二颗解药,你便会没事了。”
莲旦还是害怕,“还有多久,会……会不会来不及?”
雪冥摇头,“你怀上小旦是幸事,怀孕延缓了毒发的速度。”
她看着莲旦,认真保证,“他说过,你是无故被牵连之人,他不会让你有事。”
莲旦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了,先是红,又是白,最后咬住了嘴唇,脸上现出难色来。
雪冥冰雪聪明,已经明白了。
她沉吟了一下,还是直白道:“你的身体比常人还虚弱些,青花毒发作一次更比一次痛苦,下次月圆之夜,你是绝对捱不过去的。”
莲旦垂着头不吭声。
雪冥道:“他要出远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下个月十五,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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