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两人说的都没错,你就是周承浩5年前死去的兄长。你是否该解释一下?”
魔术师先是一脸茫然,继而在景泽阳的步步紧逼下吐出一声轻笑。
“景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死亡游戏,不是复仇片片场。别玩了,下一波攻击可要开始了。”
他语气里满是轻慢,周承浩被激得咬牙喘气。他失去一条腿又挨了不少拳头,心高气傲的大少爷狼狈至此,对手还潇洒地挑衅,他只恨武器被阿历克斯收走,不能一枪毙了他。
景泽阳比他冷静得多:“开始了再说。你先老实交代。”
枪管抵在了前额上,毫不客气。
“吓死我了,你们解救者都是这样逼供的吗?”魔术师抱住自己,害怕的模样表演得极其夸张。似乎认定对方不会动手。可他一动,漆黑的枪口就随着移动。对方看上去不是开玩笑。
景泽阳:“证明你不是NPC,否则我有就地制裁的权利。”
魔术师的夸张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眼珠转了转,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眼珠暴凸,越笑越大声,以至于高音时浑身发抖。
“直男果然没意思。哈!景泽阳啊景泽阳,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又直又憨。”
“我们来玩点更有意思的吧!!”
他一脚踢向椅子边一颗独眼丧尸的头,在景泽阳反应过来前,头颅快速旋转着,直向周承浩飞去,狠狠撞在他的断肢上。
周承浩惨叫一声,弯腰抱住断腿,随即被头颅口中喷出的深蓝色烟雾呛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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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飘散开来, 仔细看,里面有一颗颗的黑色颗粒。
周承浩剧烈地咳嗽,抽气声仿佛肺里裂了条缝。
“你搞什么鬼!?”景泽阳问, 一手揪住魔术师的衣领,枪用力抵住他的太阳穴。
黑礼帽掉在地上, 魔术师红色的卷发向后散开,露出癫狂的蓝色眼珠。
“搞鬼?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随着“礼物”两个字落下,他双臂张开,口中喷吐出同样的蓝烟雾。同时,无数暗蓝色烟雾从之前击倒的异形丧尸的口眼鼻中升起。腥涩的味道顿时充斥在车相中。
“啊--!”
“这是什么呀!”
人群尖叫着,有人已呛咳起来。
“这是什么?是卵,是种子,是孢子, 是精子,是最有生命力的一切!能让你永生!”魔术师刺耳的声音乍然响起。
景泽阳用衣领捂住口鼻, 另一只手把小鹦鹉放回了口袋,捂好盖子。
但烟雾无孔不入,他喉间发痒, 快憋不住气时,胸前口袋的位置忽然一热。呼吸一下子通畅了。烟雾似乎无法再靠近他。
是宁迦渡, 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
景泽阳喘了口气,向胸口看了一眼。
烟雾迅速弥漫在车厢中,空气都泛着淡淡的蓝。人们的呛咳声此起彼伏。刺激的味道但凡吸入一点就不可能忍住。
而魔术师也早已消失在一团浓稠的蓝雾中。
他果然是NPC。
车厢里别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林舒苗和老人吸入太多毒气, 脸色发蓝。周承浩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目光已经涣散。
但也有一些人似乎不受影响。阿历克斯只是像闻到臭味似的耸鼻, 而另一些人则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们头发的颜色似乎都淡了不少, 皮肤一水儿的泛黄粗糙。目光直勾勾看向周承浩。
这些都是A-shell里出来的人。他们绝对不正常!
“你在A-shell里做了什么。”景泽阳环视车厢搜索魔术师的身影。
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你那时候也来不就知道了?不过现在, 咱们还是来玩捉迷藏吧,你抓住我就算你赢。”
他迅速转身,只看见未来得及消散的半颗红发头颅。
“千万不要被我抓住哦。”声音转至右后侧。
景泽阳直接调转枪口,扳机要扣下时却生生停住。
枪口前站着的不是魔术师。
秃头男人身体挺直,眼睛像金鱼一样凸起。他身体上所有的颜色正在迅速褪去,呈现出一种不似人类的枯黄。
看上去,他也是进过A-shell的人!
不,他已经不像人了。
就在景泽阳眼前,他身体气球一样膨胀,衣服被撑破,露出下面被撑得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楚地看出,头部以下的身体里似乎有无数条状物在蠕动。
景泽阳只觉得恶心,忍不住后退一步。
突然间,薄膜样的皮肤被从内而外刺穿,从他身体各处冒出了无数枝干一样的黄色物,向着景泽阳张牙舞爪抓来。
侧身避过的瞬间,景泽阳能看到那些枝干末端的细小吸盘。这让他联想到了爬墙虎之类的藤蔓植物。
景泽阳抬手就要给这怪物一枪。男人却开口,蓝色烟雾与嘶哑声音一起飘出。
“救…我…”
他的人类意识还存在!
这下棘手了。作为解救者,他不能伤害还有人类意识的任何存在。
景泽阳拧眉思索对策,一边避开那些枝条的同时,注意到,同样的一幕在车厢各处上演。
不少人被枯黄人形的枝条缠住,生生刺破肚肠和眼眶,惨叫不绝于耳。
林舒苗和老刑警已经不再气喘了。但都被枯黄的人形纠缠,老刑警枪已上膛,手抖着扣不下扳机。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说人话?”
阿列克斯却眼睛也不眨,抬手就崩了一个抓向周承浩的怪物,吓得躲在他后边的浓妆艳抹三人组花容失色。怪物喷出的竟还是鲜血,溅在了他的迷彩裤上。
林舒苗无暇再用游戏机调取数据,边躲避枝条,边向景泽阳靠拢:“景队,是宁工帮我们屏蔽了毒气吧,快问问他这些都是什么玩意?怎么还有人的意识!”
“如果是怪物伪装的,我们可就动手了。”
景泽阳:……
你们宁工还在生我的气呢。
但出乎意料,宁迦渡在他的脑海里回答了。吐字轻浅却镇定。
“这些人在A-shell里时被种入了孢子,孢子成长,把他们变成了类似冬虫夏草的生物。现在真菌长满身体,但意识还存在,只是会身不由己,听从母体的召唤。”
景泽阳立刻想到魔术师张口喷出蓝色烟雾的画面。
“说得没错。”魔术师从蓝色烟雾中现身,戴着白手套的手鼓了几下掌。“你的小美人还是那么聪明。”
他竟然听得见宁迦渡的话!怪不得之前宁迦渡说得极少。
震惊之后,景泽阳只感到愤怒。
这个人明显知道他遗忘的和宁迦渡有关的某段记忆,光是这个就让恼火,跟别说他还用那样轻浮的称呼!
手指握紧龙息,景泽阳眼中蕴着怒火,手臂已开始暗暗蓄力。
魔术师像是以激怒他为乐趣,继续火上浇油。
“我猜他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可是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中招,不会是怕自己暴露吧,可真够自私的!”
话音未落,龙息沉重的枪口已对准他,光炮穿透了他的身体。
巨大的能量只在车厢壁上炸出一片黑色,魔术师又化为烟雾消失了,只留下一串笑声。
他的话却产生了影响,听了个片段的林舒苗看过来,眼神有些迟疑。
“宁工他早就知道?”
景泽阳立刻知道她在想什么,干脆利落道:“傻了?他的话你也信?”
他低头对口袋里垂着头的小鹦鹉说:“宁迦渡,我们不会被他带偏,你只管按你的方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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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两天台风,家里停电,会更得慢些
没想到景泽阳这么信任他, 本来也不打算解释,准备默默认下的宁迦渡眨了眨眼。
倒不是怕暴露自己。他确实早就有好几种方案,但都不够十全十美, 就算早点提醒大家,也会有一定数量的死亡。
因为, 这个自称魔术师的男人太棘手。
他是万维之门最早的NPC之一。不同于程序控制的怪物BOSS,他对副本的掌控能力不下与自己,并且充满报复心,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宁迦渡的疲劳也由于在之前的关卡中和这个人不停的对抗。
时机正好出现的阿根廷龙,变形成巨狼的小黑,驮起景泽阳的翼龙,以及现在,为几人屏蔽虫草毒雾, 延缓他们体内真菌的生长。
他虚弱的身体没有足够的精力,找不到万全之策拯救所有人, 也无力应对对方刻意的抹黑。
景泽阳还在等他的回答,宁迦渡闭了闭眼,感到疲倦像海潮一样袭来。
“抱歉。”他说, “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将所有人一个不落地救出去。”
景泽阳会对他失望吧, 他想。
他们所有人都会对他失望。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沉静的声音传来:“你不该道歉。”
宁迦渡:“……?”
景泽阳的声音里有浓浓的自责。
“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救人是我的任务,你有你要做的事。”
藏有游戏漏洞的原始代码。景泽阳没有忘记他想要的。
“接下去我会想办法。”景泽阳说。
宁迦渡一下子睁开眼。隔着口袋, 他听到头顶男人充满魄力的嗓音,对另几人道:“救人是我们解救者最擅长的事, 仰赖别人就说不过去了。”
他简短介绍了一下宁迦渡的身份, “前面宁工帮了我们很多, 接下去该我们自己顶住。还是老方法。”他摇了摇手里一个小盒子。
“让他们吃下这些回城糖丸就行了。”
那是一整盒伪装成彩色巧克力豆的阻断程序。
“是啊!”林舒苗豁然开朗。“只要在死亡之前离开游戏,回到现实,就不会死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差点误会我们宁工了。”
魔术师不知隐藏在哪里,乘他没捣乱,景泽阳很快交代任务。
先简单解释了宁迦渡的身份。
老刑警得知一直在出谋划策的,原来是自己的小鹦鹉,颇为吃惊。
阿历克斯则点点头,把枪换成拳头,狠狠打翻了一个靠近周承浩的虫草怪物。
一整盒糖豆被分成三份,除了每个人为自己留的一颗,其余的都装进景泽阳和林舒苗的手枪弹夹。
阻断程序碰到游戏里的任何东西就会自毁,只有这两把手枪是解救者自己带的。
虫草怪物不张嘴就喂不到嘴里,直接打进他们肚子里更快。
阿历克斯拒绝用枪,他做了个掰下颚的动作,表示徒手喂就可以。
景泽阳把自己的枪递给老刑警,自己则扛起龙息。
“玩家脱离游戏会惊动监听程序。那些家伙我来对付,你们只管救人。”
“好!”
“收到!”
这个方法很有效。
很快,多个濒死的人被送出游戏,车厢渐渐空了不少。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变动,也没有惊动监听程序。
以前的任务中,哪怕一个玩家被他们救出,监听程序都会蜂拥而至。那些红眼睛的钢铁章鱼不放过一丝解救者的踪迹。
而这次,它们似乎把这个副本遗忘了。
景泽阳边警惕监听程序,边帮队友挡住虫草怪的攻击,一切看上去十分顺利。
这时,一个女子冲到他面前。她头发散乱,一脸泪痕,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撑破布料,灯光下,里面是无数在羊水里扭动的枝条。
是之前的孕妇。
“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用假手拽住景泽阳的衣服,另一只手捂住肚子。
她看起来马上就要被虫草破皮而出。
队友都在远处,景泽阳不假思索,取出自己留作退路的巧克力豆。
女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来拿。
却在接过的那一刻,糖豆消失了。
她的脸骤然狰狞,指尖爆出数根枝条缠住景泽阳。肚皮在不到一米的地方爆裂,肥壮的枝条瞬间将景泽阳捆得结结实实,龙息也被扔到了地上。
她已经死了,是被操纵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不仅他,林舒苗他们也被假意求救的怪物困住。
之前看似转性的浓妆艳抹三人组已化成三株枯黄的树,将阿历克斯锁在枝桠间。周承浩被梁文斌身体里钻出的枝条捆住,后者双眼圆睁,似乎到死都不放过眼前的人。
眨眼间,人们不是变成怪物,就是被怪物抓住倒下。车厢里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这时,蓝色烟雾聚拢,显出人形。
魔术师侧着头,出现在半空。带着假面具一样的脸上嘴唇裂到耳根。
“啊哈,都被我抓住了。”
他的黑斗篷在雾气中摇摆翻飞,像怪异生物的羽翼。
“捉迷藏结束,景队,你输了。”他一脸讥讽的笑,游刃有余地踏着空气走来,好似胜券在握,令景泽阳想起,可以创造自己的副本,在其间为所欲为的高等级NPC。
“和当年比赛时一样,你总是选择先救人,唉…”他走到景泽阳面前,做出副悲天悯人的神态,俯身凑到他耳边。“什么人都救,只会害了你。”
又是比赛!这个人在比赛里究竟和他结了什么怨!?景泽阳咬牙:“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哈!”他忽地后退,斗篷呼啦一声打开,露出内里闪烁的一片红光。
是监听程序!
景泽阳大惊失色。
监听程序为什么在他的斗篷里?
他只是副本NPC,竟然可以指挥游戏的监听程序!
斗篷黑色的暗影下,似乎是无尽的异空间,监听程序红色的电子眼密密麻麻,像巨大的复眼,让人汗毛竖立。
魔术师撩起斗篷,红色复眼呼啸而出,像成群结队的异形章鱼,黑色钢铁腕足疯狂甩动,很快占据了车厢每一个角落。
魔术师声音诡异地高昂:“我是万维之门最初的NPC,无数副本的创立者!解救者的终结者!”
“景泽阳,我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在这场复仇的盛宴里,你只是宾客。”
他边说边踱步,像视察领地的国王。
“前面的兽群,水母,恐龙,都是开胃菜,你觉得如何?至于主菜……”说到这时,他正走到周承浩的面前,猛地揪起年轻人蓝色的头发。“在这里!我保证美味。”
他又看向景泽阳:“景队,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什么来头吗?”
“那你可得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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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魔术师涂满油彩的脸上, 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呈现出毫不掩饰的疯狂,眼里盛满浑浊的恨意。
景泽阳从他终于暴露出的乖谬中, 探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经,他最好的战友, 最铁的哥们,在他的面前被NPC一刀割喉。
那个NPC穿着黑色斗篷,在他使尽全力的攻击下全身而退,只有兜帽下假人一样咬牙切齿的假笑和癫狂笑声留在脑海。
以及之后,无数解救者死亡报告里提及的疯狂的暗杀者。
像是光线泄进漆黑已久的房间,景泽阳豁然大悟。
所有的凶手都是这个人!
被虫草枝条勒紧的双拳头死死握紧,关节发出脆响。
景泽阳目光盯住魔术师,给他判了死刑。
但他要先听完证词。
魔术师注意到景泽阳陡然狠厉的视线。似乎猜到他的想法, 却只轻巧地笑笑。
他手掌一番,掌心里多出一块遥控器一样的长方体, 对着车厢正中一点,半空中出现一副全息投影。
阴沉沉的雨天,一个满脸雀斑的瘦小男孩站在一栋破旧建筑的门口, 门牌只露出孤儿院几个字,他的红发被打湿, 贴在脸侧,手里却护着一张纸,怯生生地递给一个和他发色一样夺目的美艳女人。
女人接过纸看了看, 转身交给身后撑伞的男人。
“成绩真不错,和他那个搞电脑的老爸一样聪明。”她看了男人一眼, 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么多年了, 我都不记得当时把他留在了哪条街上。”
那是一张数学竞赛的奖状。
男人的眼睛藏在厚重的镜片后面, 表情和他的黑色风衣一样死板,没有一点折皱和雨水。
“就他了。”他说,声线冰冷,没有一点回答女人的意思。
几个保镖一样的男人走入画面,带走了孩子。
男孩无助地回头,被雨水打湿的蓝眼眸望着女人:“妈妈…”他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因为女人已经接过男人给的银行卡,正询问密码。
“先签字。”男人说,递过去一叠文件。“乔伊·马尔克斯将成为周氏家族承认的长子,您自愿放弃亲子关系,此后与其本人及周力军先生不再产生任何联系。”
“本来我也不想养他,换一笔分手费正好。”女人嘟哝着签了字。
投影并不清晰,像老电影画面一样布满雪花点和杂色线条,很快又切换到下一幕。
阴暗房间中,戴厚镜片的男人站在一张不锈钢台面前,手里再次拿着一份文件,就着无影灯的灯光仔细阅读。
他面前的男人穿着白大褂,面孔隐在黑暗中,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反射着灯光。他说的话也不像医生。
“经过第一期实验,他的大脑开发面积只增长了百分之0.1,但智力水平提高了惊人百分之十五,我认为实验超出预期,可以继续进入下一阶段。”
“精神状态呢?”
“有轻微的双相情感障碍表现,但通过电刺激可以抑制。”
“那不是像巴普洛夫的狗?”
“你是了解的。”
他们兀自对话,仿佛躺在冰冷台面上,头部插满管线的红发男孩并不存在。
画面再次变化。
男孩站在一间宿舍一样昏暗狭小的房间里,他的五官较之前长开了些,身材却依旧瘦小。
戴厚镜片的男人递给他一张满是表格的纸。“周先生说了,这次比赛你如果能获得冠军,将证明你有足够的资质,成为U-space的继承人。”
“这是最后的了,加油。”他语气沉重地说完最后两个字,转身离开。
男孩麻木的眼神在门关上后闪过阴翳。
他几步回到书桌前,手指飞速敲击键盘,调出一个文本文档。
[你说对了,他们给了我报名表。]他敲下这几个字。[得到第一名就接我回去做继承人。]
很快,下面一行字自动出现。
[得到第一名对你来说太简单,对他来说也是意料之内。你要让他对你留下足够深的印象,他才会看见你,重视你,而不是那个周承浩。]
[我该怎么做?]
[别急,就像我告诉你的,只要让比赛出现一点无伤大雅的意外,你再出面解决,就可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他。]
[可怎么才能出现意外呢?]
几秒沉默后,屏幕弹出文件接收提醒。
[用这个,里面有说明。]
男孩没有丝毫犹豫,接收了文件。
[谢谢,幸好我还有你。]他敲出这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对面发来了一个颜文字的微笑,之后关闭了文档。
男孩又坐了一会儿,他没有打开接收的文件,却点开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泳池派对里被美人簇拥的蓝发少年正打开一瓶香槟,洁白的泡沫四处飞溅。
缤纷的色彩透过屏幕投射在男孩脸上,他将左手的大拇指放进嘴里啃咬,面无表情,看了许久。
画面到这里,已经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接下去画面一转,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人形悬浮在夜空之下,之所以说是人形,因为他周身被闪电与烈火包裹,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鲜血不停地自他身上滴落,落向他脚下的几万米高空,落到同样被雷与火毁灭的大地上。
撕心裂肺的痛呼夹杂在雷鸣与爆裂声中,仿佛地狱世界的注脚。
忽略令人心惊的画面,景泽阳从并不清晰的图像认出,这是早期全息游戏的场景,很可能就是那次编程比赛最终环节的某个人造小世界。
画面中的人不用猜,自然也是那个红发男孩。
他应该是按计划参加比赛并制造出一点混乱,却不知为何弄得如此严重。
他痛苦挣扎着,忽然像是察觉什么,猛地转身。
一个比他高大,比他挺拔的年轻人正从黑暗中现身,蓝色发丝在夜风中飘扬,清澈的黑眼珠中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他看见火焰人形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手背在身后,边向他走去边大声咒骂:“草尼*,你就是那个野种?”
“你以为毁了比赛就能报复我爸吗?我让你做梦!甭想再打我周家的主意!”他越说越快,脚步也越来越急,气势汹汹。
人形不由得后退。“你为什么在这?不,你怎么知道……”
但年轻人已冲到他面前,背在身后的手掌高高举起,手心里握着一个光球,借着冲势,砸进他身体。
“告诉你的人也告诉我了!你个傻逼!”
刺目的白光将人形吞没,除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夜空里什么也没留下。那叫声很快也消散了。
画面消失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还沉浸在那声惨叫透出的绝望之中,却听到一声违和的轻笑。
人们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到揽着周承浩的魔法师。
热衷于表演的他此时倒像观众一样,在观影结束后,随着故事或哭或笑。
只不过他笑得那么诡异,一双蓝眼珠也完全没有笑意,涂在脸上的油彩一片片剥落,露出其下千疮百孔,揉烂的树叶一样的皮肤。
比怪物还可怖的脸已完全看不出投影中还算俊秀的少年模样。
他直勾勾地看着景泽阳,“就是这样,这就是关于我的全部。”
又昂起头,目光迷离,狂笑出声。
“哈!总有人劝人善良,但你告诉我,若世界总是待我以恶意,我又该如何报之以善良!?”
他又转过头,目光自红发间望过来。
“景泽阳,我真羡慕你,可以毫无芥蒂地爱人,毫不犹豫地救人。”
不,不是这样。
悲剧不是作恶的理由!
景泽阳想反驳,但在巨大的人生悲剧前,任何道理都像是苍白无力,高高在上的说教。
更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是刺激他。
景泽阳不会天真地以为魔术师的掏心掏肺是为了一个慰藉。某些时刻,罪犯自揭伤疤,只是更残酷的报复的前奏。
魔术师见他不回答,嗤笑了一声,转而看向他身旁的周承浩,揽着人的手臂狠狠摇了摇,状似亲密。
“到你了,我的兄弟。告诉我,看完以后是什么感觉?”
此时的周承浩面无人色,血已被梁文斌变的虫草吸了不少,脑袋昏沉,只能翻起眼皮看他。
嘴唇刚动了动,“你…”就被魔术师大声打断。“骗你的!你以为我真在乎你想什么!”